浅析西北民间音乐之“花儿”
2019-09-10项丹雅
摘 要:民间谚语中有“陕西的乱弹,河州的少年”一说(这里的“少年”即是“花儿”)。花儿是产生和流传在甘、青、宁三省交界地带的一种民歌。花儿以及其相关的习俗、生活环境构成了民间歌唱的文化空间。花儿于2009年作为中国申报的22个项目之一,成功当选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这张世界级文化名片的得来需要我们向成千上万的花儿创作者以及传承者致以深深的敬意。是他们,同时也是这片广袤神奇的大地孕育出了花儿这朵光彩照人的艺术。结合课程内容并通过文献综述选读,对各个地区的花儿、不同类型的花儿、不同民族的花儿、花儿会以及花儿的传承做一个系统的梳理。
关键词:西北民间;音乐;花儿;河湟花儿;传承
花儿歌手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花儿本是心上的话,不唱是由不得自家;刀刀拿来头割下,不死了还是这个唱法。[1]40”从这句话中,我们能看出花儿的演唱已经成为人们精神生活的一部分,它深深扎根于当地人的心中。花儿作为一种口头传承的文化符号,流传于民间的歌唱习俗中,以一种强大的生命力存留着。
一、综述各地区的花儿
花儿的发源地是河湟地区,河湟花儿是在湟水与黄河一带交汇处所盛行的花儿。因其地理位置和所辖范围与明代的河洲郡基本一致,故河湟花儿也被称作“河洲花儿”。河湟花儿在漫长的流变过程中扩大了自身的生存空间,它还与其他地区的文化习俗相融合,形成了新兴的“地方花儿”。花儿按照地域进行划分,主要有“甘青花儿、宁夏花儿、新疆花儿以及中亚花儿”[1]4。
(一)甘青花儿
我们今天所说的河洲特指甘肃临夏回族自治州,甘青花儿这一区域与河湟地区的自然地理环境以及人文环境十分接近,它是花儿发源地的自然扩展并顺势流传到青海的海西地区。可以说,甘青花儿是河湟花儿的延伸,两者相似的环境以及风土人情使甘青花儿很容易被当地各民族的人民所接受。
(二)宁夏花儿
从发展的源流上来看,宁夏花儿是甘青花儿的一个分支,这可以从宁夏花儿的基本调式上看出。1.从分析宁夏花儿的调式来看,徵调式较为常见。而这也是河洲令型花儿的基本调式。因此,我们可以由此得出这是明清时期由甘肃河洲迁徙前往宁夏的回族人民带来的[1]19。2.它的基本调式中含有大量的商调式,即下四川令型花儿。这是甘肃花儿经由商人旅客人口流通所带回的。另外,宁夏本地还有山花儿。它在衍变过程中不仅吸收了河湟花儿的精华,还在一定程度上受到陕北“信天游”的影响,因此我们在很多宁夏山花儿的作品中会听出些许陕北味。
(三)新疆花儿
所谓歌随人走,河湟花儿随着人群聚居区的迁徙逐渐流传到天山一带,现在主要流传于新疆维吾尔族自治区昌吉回族自治洲。河湟花儿传入新疆后,与当地民歌(即西北地区的民歌)相互融合并有所发展。同样,在新疆花儿中也会发现许多陕北民歌“信天游”的词曲引子,这些花儿既保留了河湟花儿的特点,也吸取了西北地区民歌的风格。
(四)中亚花儿
中亚花儿的发展背景是在清朝的光绪年间,陕甘宁地区的回族人民迁移到中亚地区的吉尔吉斯坦,并在此定居生活。因此花儿民歌也随着回族人民的流动在国外生根发芽。另外,花儿民歌曾盛行在苏联集体农庄时代的回族聚居地区,这一考据可以从苏联时期东干语文献中查询花儿民歌得知[2]191。
二、阐述不同类型的花儿
现今,学术界习惯将花儿以三种类型划分:河湟型花儿、洮岷型花儿、陇中型花儿。
(一)河湟型花儿
可以说,河湟地区既是花儿的源头,也是花儿最流行的集中地,在这里演唱的民族最多。随着河湟花儿的衍变,在其发展的历史过程中又衍生出了数十个流派。河湟型花儿曲令丰富,歌曲内容以爱情居多,其特点是只允许在外面唱而不许在室内家里演唱。此外,在演唱河湟花儿时,还会带有乐器伴奏。
(二)洮岷型花儿
洮岷型花儿主要在甘肃的渭源、康乐、临潭、临洮等八个地区。传唱的民族主要是汉族和藏族两个民族。它的流行地域与河湟型花儿相比较小,但有别于河湟型花儿的是,它可以在家中演唱且随带伴唱。它的内容题材以叙事居多。洮岷型花儿在发展的进程中不断改进,以娱乐化、生活化居多,“出现了交谊歌、贺喜歌、对答歌、生活歌等多种生活题裁的花儿”[2]192。
(三)陇中型花儿
从反映的内容来看,陇中型花儿比较杂乱,它的形式主要以娱乐为主。在大量陇中型花儿作品中,“有的以花儿的基本音调,配以花儿的歌词格式;有的以花儿的基本音调,配以非花儿歌词格式;有的以非花儿音调,配以花儿的歌词格式;有的以非花儿音调,配以非花儿的歌词格式”[1]22。陇中型花儿在形态上与传统的河湟花儿相较确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三、历史发展中不同民族的花儿
目前,花儿主要在回族、汉族、藏族、东乡族、保安族、撒拉族、土族、裕固族以及蒙古族等9个民族中传唱,本文主要围绕汉族、回族、土族三个民族做一个综述整理。
(一)汉族花儿
漢族长期受儒家文化主导,因此汉族花儿在歌词表达上多含蓄且采用隐喻的手法。在汉族花儿的创作中人们还会加入名著故事(如《封神演义》《三国演义》《水浒传》)等作为其起兴的内容[1]23。此外,汉族花儿受当地游牧民族的影响,其曲调多为高亢、豪放的基调,但在情感表达方面又保留着汉族人民委婉、哀怨的特点。
(二)回族花儿
回族在形成过程中吸取了一定的汉文化,在传唱花儿上,回族对花儿的形成发展起着重要作用。首先,回族人口的增多是花儿生成的一个重要条件;其次,在历史的衍变过程中,回族逐渐将汉族语言作为本民族的共同语言,这也是花儿生成的又一重要条件。
(三)土族花儿
土族是中国人口较少的民族之一,他们视歌唱为生活必需品。在土族有一句俗语,“饭可以一天不吃,歌一天不唱不行。”[1]23对土族人民来说,歌唱已经深深融入他们的日常生活。另外,土族有很强的牡丹情结,他们酷爱牡丹。例如,“房子里挂的、画的、插的都是牡丹。”他们也喜爱将自己的情人称为“牡丹”,在花儿的曲令上也喜欢以“牡丹”命名,例如“白牡丹令”或者“红牡丹令”[1]24。
谱例1:
谱例1是典型的流传在民和回族、土族自治县的花儿——《尕妹是园里的白牡丹》。这首花儿的曲令为黄池令(以流传的地方命名),是一首F宫G徵五声调式。乐曲中主要采用宫、商、羽、徵四个音,其中徵音是构成调式的核心音,宫音和羽音的使用仅次于徵音和商音。从谱例中可看出,在此调式中角音起着辅助性的装饰润色作用。曲式结构上,该乐曲采用的是上下两个乐句所构成的单乐段。结构上采用“斩断腰式”,即在头尾齐式的上下两句中加进了一句半截句。
四、花儿的载体——花儿会
花儿会,即大规模的花儿演唱活动,它是花儿的载体。在花儿兴起的地方必有花儿会,而在花儿会上所盛传的神秘传说以及宗教礼仪等,让人们将视野投向花儿会与宗教信仰活动之间。
具有典型代表意义的就是“松鸣岩花儿会”。“松鸣岩花儿会”是人们对信仰追求的具体表现。它“是作为宗教活动的衍生而出现的一种文化现象,以至于我们在它的身上始终能够看到它与宗教千丝万缕的联系”[3]。关于松鸣岩花儿会产生的传说版本不一,地方文献的记载也不能科学全面地反映松鸣岩花儿会的起源和流变,但我们可以从中归纳、获取一些与松鸣岩花儿会相关的信息。首先,松鸣岩花儿会举行的时间就是历史上举办龙华会的时间,两者在时间上是一致的,主办地点多在佛教寺庙附近。寺庙在古代可以说是一个地方社会的中心。花儿会就是这个中心地带社会化的节日活动。在流传发展中,由于松鸣岩花儿会自带传奇的神话色彩,因此官府利用这一特性来凸显花儿会的合法性、合理性,并鼓励当地百姓积极参与。花儿会作为一种群众自发性的演唱花儿的集会形式,历经岁月成为当地特有的民俗活动。历时四天,从农历的四月二十六至二十九结束。此外,松鸣岩花儿会还会与当地的庙会结合。在这段时间里,人们不仅可以以歌会友,进行文化、宗教信仰交流,还能利用庙会进行物资交流、商业活动。
花儿会的源头与宗教信仰之间的关联一直是学术界探讨的问题。有学者认为,这些去参加庙会的年青人在唱神颂佛的同时,也有对爱情婚姻的祈祷。这种对神灵的祈祷经由岁月演变,最终成为异性之间用歌声含蓄或直接的对唱表达。随着历史的变迁,宗教迷信的思想在人民群众中逐渐减弱,出于迷信功利化演唱花儿的成份变少,取而代之的是单唱、发自内心的歌唱花儿。因此,原先的宗教活动就变成男女表达情感、专唱花儿的活动。
五、花儿的传承与发展
在当今社会,花儿的传承和发展可以说不容乐观,其生存环境所发生的巨大变化使人们不得不深思并实施抢救性保护。但是人们在保护花儿这一传统民间艺术时也面临一些问题。首先,最根本的问题就是大环境的缺失。环境的变化使人民在创作花儿的生活气息上大打折扣,其艺术内涵肤浅单薄。由此,“它正在从充满个性的‘野花’变成取悦观众的‘瓶花’”[1]2。新创的花儿有别于以抒发情感为目的的传统花儿。它的内容过于时尚化,原有的艺术特性逐渐消退。我们知道,传统的花儿之所以能够生生不息、延续至今,是因为它体现了数代人民的精神思想以及情感内容,对演唱的场所也有特别严格的规定(如河湟型花儿)。但是变异的花儿却成了一种单纯的娱乐工具,它打破了所有的条条框框,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户外,茶室还是酒吧都能演唱花儿。有人甚至把古老的花儿和流行歌曲,甚至同摇滚乐混杂在一起,这样的变异使它的原本面貌日渐模糊。不禁感叹,我们保护的还是花儿吗?还是在再创“新花儿”?
其次,花儿的艺术内涵不仅接受着巨大的挑战,它的展演以及传播也受到了强烈的商业冲击。花儿会作为一种大众化的民俗活动,对花儿的传承和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它以一张文化名片让世人了解花儿、走近花儿。“花儿最隆重的传统演唱形式——花儿会,是花儿的展演和传承平台”[1]2。然而,如今的花儿会却是以“传统的文化交流向经济效益不断妥协”的现状而继续发展着。在某些组织的商业目的下变成了公司招揽商户的活动,“随着商家的加入又同时成为了商品交易会”[1]2。商业化的目的彻底改变了传统花儿会以歌会友、娱乐为主的性质。另外,花儿的传承手法“对歌”已经改变了其传统的模式,现在主要以专门的演唱社团进行演绎,结果就是花儿会最原始的传承效果以及影响传播力都有所削弱。
因此,如何保护和传承花儿成了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笔者认为花儿是一种公共文化资源,保护它不仅是政府的责任,也是每个人民的意识要求。政府在实施一系列保护措施时,同样要取得传承群体的认同。这样保护工作才能顺利进行。其次就是要精心保护花儿传承的文化空间。甘肃花儿如同其他民族的歌会一样,有其传唱的特殊场所(文化空间),即每年一度的花儿会。其中以莲花山、松鸣岩、二郎山花儿会最为出名。这三个享誉中外的花儿会已经进入国家名录,成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甘肃花儿是世界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所以我们要遵循它的保护原则,要防止商业团体对其过度地开发,不能借各种文化节、旅游节、文化产業的开发名义,破坏花儿传承的生态环境。
六、结语
通过文献阅读以及课堂学习,笔者对各个地区的花儿、不同类型的花儿以及不同民族的花儿做了一个较为系统的梳理。这让笔者对这个世界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感受花儿独特的魅力以及它所处的特有生存环境。花儿会与宗教信仰的联系为花儿会增添了一抹神秘色彩,也让笔者对其源起以及流变有了更大的兴趣,由于可获取的资料过少、资历有限,因此在本文中并未过多阐述。花儿作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之一,它的传承与保护值得人们去深思并投以实际的措施。
参考文献:
[1]周亮.花儿的文学性与音乐性关系及传承研究[D].兰州:兰州大学,2010.
[2]周亮.花儿传播途径及分布区域分析研究[J].科学·经济·社会,2010(4):188-192.
[3]卢翱.“河州花儿”的演唱习俗与传承——以甘肃临夏松鸣岩“花儿会”为例[D].济南:山东大学,2008.
作者简介:项丹雅,上海大学音乐学院音乐与舞蹈学专业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