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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殖民”与菲律宾当代艺术

2019-09-10林书传米迪欧·克鲁兹

画刊 2019年10期
关键词:后殖民克鲁兹策展

林书传 [菲律宾]米迪欧·克鲁兹

按:随着11月9日“复调·东南亚”展览的临近,与《画刊》杂志合作五期的“复调·东南亚”专栏也行将结束。五期的专栏,通过策展团队的策展文字以及策展人对部分艺术家的采访,在有限的篇幅内对新加坡、印尼、泰国、越南、菲律宾等国的艺术生态进行了相关的描述。本期专栏,策展人林书传通过对菲律宾艺术家米迪欧·克鲁兹(Mideo M Cruz)的访谈,从菲律宾“后殖民”语境下的艺术家创作这个方向来回应了展览的相关问题。专栏最后策展人的文章《复调·东南亚:两个问题、一个“对手”——写在展览之前》既是专栏后記,亦为展览前言。林书传:在马尼拉考察期间,我们有一种“混搭”的城市体验,从建筑到语言到货币以及所谓的当代艺术与社会文化。我是否可以将这种体验归纳为“后殖民”语境下的社会现状?你能从你生活的角度,以一个艺术家的身份来谈谈“后殖民”对个人的影响吗?

米迪欧·克鲁兹(Mideo M Cruz):一般来说,菲律宾在东南亚地区是处于一种文化孤立状态的。在国际聚会上,我总是说,从地理上来说我们位于亚洲,但在文化上,我们却是被疏离的。就人名来说,与中南太平洋及亚洲区域普遍的发音不一样,我们中的大多数人的名字都是用拉丁语发音的。将近400年的西班牙殖民史深深地影响了我们的文化。举个简单的例子,我们周边的国家认为菩提树是神圣的,而在菲律宾,我们将其视为集聚了当地邪恶精神和猛怪之物。国家的宗教信仰,即拉丁教会,将我们的道德定位;我们当前的价值观从本质上来说是基于我们的基督教信仰的。这种设置使我们容易接受其他文化,独特且足智多谋,成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生存力,但同时又使我们莫名的脆弱。第二次世界大战给菲律宾带来了交通工具的变化,运送物资的吉普车被改装成名为“菲律宾吉普尼”的通勤车。这种现象正体现着我们灵魂的整个图景:一个强大的、具有说服力的主导者,一个具有独创性和反抗精神的形象。但这些都是被接受并持续存在的。

辩证地去转换那些操控道德的主导力量,我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修复我的道德创伤。我正从我的物质文化的既定参数中恢复活力。我正在通过我的艺术实践来重建自我。

林书传:从我的角度来观看你的作品,它们像是一个文化、社会、历史、当下糅合在一起的“视觉怪物”,是兼具娱乐与可怕的分裂物。你的创作初衷以及你的真实诉求是什么?

米迪欧·克鲁兹:我总是被过去困扰着,这也正是我们作为一个个体、一个民族面临的情况。基于此,我创造的图像主要是表达我对当前情况的看法,以及表现是什么让我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我用剩余产品来进行艺术创作,这些剩余物来源于供过于求、贪婪和市场危机的过量生产。在我的创造下,它们不仅是物质性的,也是非物质性的。我正在使用的资源是即时可用的产品。这是我塑造的一种生态系统,它也是由当前主导的市场体系所产生的生态系统。在这个生态中,大量过剩的产品被生产出来。我用这种过度的循环系统,重建破坏的过程,创造一种象征着当代生活新含义的符号。在我的这个生态系统中,只要有需求刺激,这个系统循环就不会停止,从而寻找一切可能来冻结今日的隐喻。

有些人觉得我的图像幽默,但它其实充满着恐惧,恐惧面对如此具有破坏力的生态系统,并等待有朝一日能被发现。

林书传:因为菲律宾的被殖民历史,菲律宾的当代艺术似乎并不缺乏进入全球化当代艺术语境中进行讨论的机会。我很想了解你作品里的菲律宾烙印在哪里,作为艺术家你又是如何保持与全球化的关系的。

米迪欧·克鲁兹:在信息爆炸的今天,我们面临的问题是如何过滤信息。错误的信息给当今时代带来了困境,在这个困境中,人们为了让自己拥有对哲学和历史的理解,为了加强对自己历史和文化的洞见,都在努力自保中。虽然我们迫切地需要把人类各个方面都联系起来并一起研究,但我们更需要学会区分、授权和传播我们自己的身份,并在其中找到平衡。

我的作品组成了我重要的生态系统,我虽然是我所在区域的居民,我的作品表达是不受地理位置限制的。我表现的主要是对文化教养的建构,以及个体对外界刺激的反应。

赋予地方权力是让文化同质化的关键,边界仍然是重要的,因为边界让我们自己与众不同,尽管清除文化界限能有益于市场。我的作品通过为剩余物发声,从而来曝光这种现象。我的艺术表现了我理解的生态,那是我历史和文化态度的本质体现。

林书传:东南亚作为一个地理区域,在文化、历史、宗教上有着一定的共性,但是在共性之外,你觉得菲律宾与其他东南亚国家的当代艺术生态有什么不同?

米迪欧·克鲁兹:我们的价值观被多年的殖民所塑造,那几乎抹去了我们原本的历史,并最终成为了一种似乎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可接受性的优势。尽管整个东南亚地区是由亚洲信仰的原则发展的,但我们的群岛通常是由拉丁人寻找香料产品而影响和塑造的。菲律宾是欧洲、拉丁美洲和亚洲之间贸易路线的核心,它连接着这三个大陆,并在这三种文化之间建立了多种互动交流,最终把我们与西方和其他遥远的文化联系起来。在这种情况下,菲律宾的居民与亚洲其他文化分离,这表现在我们文化的物质性上,但它也使我们与东南亚其他地区截然不同。

林书传:因为我们是从大学美术馆的角度来发起的“复调·东南亚”的艺术项目,所以我们也想请你简单介绍一下菲律宾艺术教育的现状。

米迪欧·克鲁兹:一个国家的经济落后反映在教育系统的设施配置上,我们绝对缺乏那些能推动艺术实践和创新的艺术设备。我们非常缺乏资源,缺乏那些能让我们探索各种物质可能性的资源。但这些限制也进一步激励了艺术家们通过探索自己的创造力,来实现艺术创作。我总是说,想象力是无限的。

林书传:菲律宾是否有艺术审查制度?这些制度会拒绝哪些艺术家和作品?

米迪欧·克鲁兹:一般来说,主流艺術体系是复杂的,它不一定由某些群体主导,但分别由不同的群体或个人主导着他们自己的群体。艺术展览的方式不是单一的,也不是非学术界认为的那样;而艺术品的市场价格也并非依据于拍卖市场的评估。有一些反作用力迎合着每个商业利益,但资本总是最主导的原因。在任何文明中,经济总是起着重要的作用,来塑造我们对艺术价值的赏析。很少有谁会被某些利益集团拒绝,他们可能有一个对抗和叛逆的特殊时期,但当他们发现有利可图时,便会去迎合市场利益。我的许多作品反映了当前社会中与主流不兼容的社会状态,尤其是那些真正的事态。而只有当事情已经发生了,人们才会逐渐承认这些真相。我们习惯了给自己施以粉墨来掩饰自己,掩饰真相,人们总是害怕看到他们真正的自我。因此,我们更讨厌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让我来分享一个具体的案例,我在装置中用常见的图像探讨了偶像崇拜问题,而这基本上是每个家庭的夸张缩影。我的作品《聚乙烯》(Poleteism)曾于2011年在菲律宾文化中心的“库洛”(Kulo)展览中展出。这件作品触及了保守的天主教徒的神经,当时引起了一些公众的愤怒,并连续6周把我推向媒体的风口浪尖。最终迫于很多压力和恐吓,展览提前两周关闭了。这件装置作品被教会拆除,在南方一个遥远的城市里,他们甚至在焚烧我的肖像照。我被邀请参加参议院的公开听证会,但我没有去。甚至,因为我的艺术作品,我收到了法庭的起诉,但最终因为判定我的作品毫无价值而撤诉。这不仅在艺术界引起巨大争议,而且影响了整个菲律宾社会。我可能低估了艺术的力量,因为我认为虽然大多数画廊都是面向公众的,但很少有人来看展览。我在墙上贴了一些日常的图片,人们可以看到避孕套和阴茎形状的烟灰缸与神的图像随机地摆放在了一起。仅就这件作品而言,它会给人们的思想观念造成相对较强的挑战,正是作品的这种观念才招致了官方对其进行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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