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世界线

一

“知道我们与常人的区别在哪里吗？人类大脑开发从未超过20%，我们却是例外。我们拥有慧眼与澄澈的心，可以看到事物的本质，并对本质进行修改。甚至可以以自己的理解，对事物与现象进行操控。不介意的话，大家可以引用他人对我们的称呼——魔法师，尽管他人并不确定我们的存在。”

这是十多年以前，我就读于魔法学院时，校长在开学典礼上讲的话。人们无法找到我们所处的世界，因为人们难以发觉世界线。几百年前，天才魔法师森克将世界线隐匿在镜子中，使得两个世界相互倒映，相互补充，各自是各自的映像，構成了一个完整的世界。只有我们可以穿越镜子，透过自身的反像，以跨越世界线。

两个世界会相互影响。例如，有些魔法师力量不受控制的外泄，将会引起世界线另一面地壳的移动。同样，另一端的变动也将引起此端的改变。两端的变动，皆可互相反应。为此，我们中的一部分人，驻于世界线的另一端，以应对突发情况，维持平衡。我叫默尔索，便是其中一员。

二

透过窗户，可以清楚地看到阳光在钢筋铁骨间穿梭。巴黎总部的这几扇窗户，都是我的杰作。通常情况下，外界的光线可以穿透进来，却永远反射不出去。这使得外界从未知道内部并非是100平方米的小房子，而是由多个空间相互叠加与渗透的一个小世界，几乎等同于一栋大楼，且功能齐全。有时，心血来潮，我也会对光线进行编织，让窗户外的人看过来以为内部的人们正在工作。

我以学院最优秀学员的身份来到这儿。我的搭档休克比我小五届。平常工作并不繁琐，总部的人各司其职，我和休克负责监视并解决市区地带的灵异现象。

三

“休克，应当还记得什么样的魔法阵最牢固吧？”圆形的魔法阵是最牢固的，每个教授都会强调。

“圆形啊，怎么了？”他不解。

我放下手中的典籍，走到大厅中央。“看。”我周围的地面出现了一个魔法光圈。光圈有些波动，但仍然是个圆，以我为圆心开始旋转。“这就是我的结界。”我说。

休克惊讶得睁大了眼睛。没有任何装饰图案的结界，是从未出现过的。所有的结界上，都应当有图案与花纹。因为只有图案，才可能附有魔法。教授们是这么说的。

圆一直是我钟爱的图形，它具有旋转不变性，这也是它强大的一个原因。只不过我的这个简洁的圆更特别。

“别那么惊讶嘛。这个圆一直在转动，仔细看就看得见那些波动，这是能量衍射的一种形式。这些能量飞速旋转，速度越快，对外界能量的吸引力便越大，外界对其的攻击便源源不断地被加入旋转，使人不受伤害，也使得它更强大，速度更快。”

我收起光圈：“你注意到我处在圆中的位置是哪里吗？”

“圆心。”休克肯定地说。

“是的，唯有圆心不参与转动，可以静观事物的流动与变化而不被转入其中。一旦处于圆心，便立于不败之地。了解事物的本质，让事物进行变化与流动却影响不到自己，这才是优秀的魔法师。”

四

这一天，有些不一样。

十一年的太阳活动周期才过了一半，黑子活动的高峰期就已出现。一定是世界线另一端带来的影响，我和休克决定到市区转转。

巴黎街道车辆川流不息，走过荫绿的草坪，我们缓缓接近了埃菲尔铁塔。我留意了一下，除我俩外，没有魔法师。魔法师的脑波与他人不同，彼此一眼就可认出。

乘坐电梯到铁塔顶部，整个城市的风光一览无遗。风从耳边掠过，我忽然感到今日气流与往日不同，甚至大气流层有逆向旋转的“冲动”。改变风向不算什么，调节压强就可以了，但强行与地转偏向力对抗，绝不一般。

我甚至还感觉到脚下的整个铁塔有些躁动不安。事态已十分严重。

五

世界线入口处的镜子开始模糊，说明世界线也开始模糊。这会导致两种后果：世界线的两端完全隔离或完全重合。一个统一和谐的整体将被破坏，后果不堪设想。

为了以防万一，我让休克呆在总部，我则一脚跨过世界线。

出口是山谷中的卡斯特堡垒，由史塔克家族驻扎。几个月前我来过一次，和他们相处得不错。可现在这里却空寂一片。

主厅内的摆设整整齐齐，史塔克家族的肖像直勾勾地瞪着我。没有死亡的气息，也没有生命的气息，仿佛从未有人来过这里。走过一条条长廊，所有房门都紧闭，却没有带任何魔法，一推门就开了。每间房内情况都一样，像是有人在整理东西，却看不见人影。我合上双眼，试图看见过往，却什么也看不见。更过分的是，我甚至感觉不到它的存在。整座城堡，似乎只是一段停播的影像。

我再次闭上双眼，去逃避不真实的影像，也去回忆一个人。那是一个极端的人，一头卷曲的黑色短发，绿中透红的眼瞳，让人过目难忘。

再次睁开双眼，那人就在我眼前——萨德·荒耶。

六

萨德·荒耶比我更优秀。他是我的学长，备受关注与追捧。但在我就读的第三年，所有人都对他闻风丧胆。

他的父母在一次山谷探险中，被不知名的怪兽咬死。探险队的其他人安然无恙，那只野兽也不知所踪。他怀疑他的父母是被人设计杀害，因而性情大变，被仇恨充斥。那支探险队的其他队员在多年前各见了萨德一面后，都不知所踪。萨德坚信整个世界都是混乱与虚无，他制造了一系列恐怖袭击，从而成了通缉犯。

七

我马上在我的周围布下结界。与此同时，我封锁了心灵，防止他直接侵入我的心灵。我们只剩下了一种对决方式——以精神理解去攻击。我们将所思所想投影于外部，心中所想如何，投影于外部便如何。在自己创造的“软件”里，可以随心所欲，但精神理解也需合乎逻辑，对事物本质愈了解，力量就愈强。局部创造出的世界与真实世界的本质越接近，就越有效果。

“别那么紧张嘛。”萨德带着笑意说，“我听说你与我一样优秀，这种鬼话我是不信的。没人打得过我，我对世界的本质了解得最清楚，故而我从未败过。不过在你赴死前，我不介意好好对你讲述一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极其混乱，所有人都是混乱之源。所以我制造混乱，以消除混乱。等到彼时，便只剩一个疯狂的萨德，独自来承担这疯狂的世界。那时，你们若有魂灵，自会对我感激不尽。”

我不赞同他的说法，试着劝他：“萨德，你一定是疯了，这不是你。”

“你指的是往日的我，你眼前的存在不过是我往日的记忆残片。我心目中最宝贵的东西，早已在很久以前就消亡了。”他放声地大笑。

“你错了。人并非没有信仰，人就算一无所有，即使迷茫与混乱，却也能握住手中的希望。这就够了。”我试图纠正他。

“正是希望才带来绝望。人类一轮轮的努力，最终却又因死亡终结，又有何意义？人的堕落源于恐惧，但死人不会有恐惧。我不过是在消除恐惧罢了。我也消除希望，以断绝绝望。”他逐渐提高了声调。

他本该与我一样。我也尝试去探索世界的本质与根源，只不过结论与他不一样罢了。我平静地告诉他：“诚然，人一步步迈向死亡，但死亡并非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父母的死亡毁了你。可你不过是把心中最宝贵的东西锁了起来。世界绝不是矛盾螺旋，也不会是环形废墟。你被卷入了事物的洪流，失去了判断。你应当如我一样，立于圆心。”

他的瞳中有些波动。但随后，他冲向了我。

砰的一下，他只剩下影子，从地上掠了过来。砰的又一下，他被我的结界甩了出去。

“你的结界不是只能阻挡实体的东西吗？为什么不行？”他有些烦躁。

“你幻想着没有实体本质的东西可以穿透它，故而将自己编程为另一个世界的投影。投影是没实体，然而此结界的编程中有一条规则，你不知道吧？”

“什么？”他满脸诧异。

“存在先于本质。”我凝视着他的眼睛说。

一滴一滴，他眼中有泪落下来……

李力佳：福建厦门大学附属实验中学高三（1）班学生

指导老师：邬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