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儒道两家生死观的探析
2019-09-10包春
包春
摘要:近年来,随着社会经济的飞速发展与社会竞争的日益加剧,使得不少大学生在面临与之而来的就业压力、生活压力甚至是生存压力时手足无措,更有甚者走上了自杀这条不归路。先秦儒道两家是中国传统思想文化的两大支柱,通过对先秦儒道两家生死观进行合理的比较探析,对于当代大学生树立正确的生死观、人生观、价值观无疑具有积极的引导意义。
关键词:先秦;儒道两家;生死观
引言
生是什么?死又是什么?如何对待生与死?等等这些问题,中外的哲学家、思想家早已有了不同的见解。如西方哲学家叔本华所认为的,“大多数人的生活不过是求生存的持续的斗争,人每一次呼吸都是对威胁自己的死亡的抵御,每一秒钟都为抵御死亡而战斗,但是死亡终于必然取得胜利。”或者如西汉司马迁所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他们都认为死亡乃是人类的一种必然的生命现象,但不同之处在于是选择消极面对、迎接死亡的到来,还是虽已知死是必然却无所畏惧,进而彰显人生的价值,死得其所。另外,西方的“创世说”与寄希望于来世的观点同儒道两家注重现世的生活,在当世解决生死价值的实现问题存在尖锐地对立。因此,不难发现如何选取正确的生死观,合适的生死观,对于个人树立起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具有重要的指导价值与指导意义。在某种程度上,先秦儒道两家对于生死观上的理性主义见解,使得当时的人们免于陷入对宗教的迷狂之中,化解宗教在生死观上对人的诱惑意义非凡。下文主要从先秦儒道两家生死观上的相同点与不同点进行切入,进行具体的分析。
一、先秦儒道两家生死观的相同点
先秦儒道两家在生死问题上的观点有其相通之处,首先他们都肯定死是人生的终结,是种必然的现象。儒家认为,生是人之始,死是人之终,生死变化是自然变化的常道、常理,也就是必然之路,有生则有死。“生,人之始也;死,人之终也。”(《荀子·礼论》)同样地在道家的老子看来,除了“道”以外,宇宙万物包括人都是有生必有死的。“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乎人?”(《老子》)庄子也认为天与地虽是无穷尽的,人的死亡却是有时限的,“天与地无穷,人死者有时。”(《庄子·盗跖》)其次儒道两家都肯定死生是命定的。儒家说:“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论语·颜渊》)道家代表人物庄子也说:“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人之有所不得与,皆物之情也。”(《庄子·大宗师》)可见,儒道两家对于生死问题的见解上都认为“命”是种非人力所能干预的客观必然性。
二、先秦儒道两家生死观的不同点
(一)生与死的本质问题
在关于什么是生?什么是死?这样一类事关生死的本质的问题上面,儒家采取一种“存而不论”的态度。《论语》记载:“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在这里,可以说孔子是不谈论具体的死是怎么一回事的,对未知的死常常采取回避的态度,但其实可以说孔子只是更加强调现实的生的意义。而道家在这方面则有较多的论述,道家将万物之生归结为无为之道的作用,“道”赋予万物以生命的潜能。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庄子也说:“且道者,万物之所由也。庶物失之者死,得之者生。”(《庄子·渔父》)万物及人是生是死,取决于其与“道”的关系。只要万物和人按照“道”的规律生存,内含着“道”这一生命根据,就能保持其生命的存在和持续;相反,如果万物和人违反了“道”的规律,其生命轨迹与“道”相分离,就会失去“道”作为其生命存在的根据而死亡。另外道家或者直接将人的生死看作是由道变化而来的气的作用,气聚而为人之生,气散而为人之死。“人之生,气之聚则生也,散则为死。”(《庄子·知北游》)
(二)生与死的关系问题
前面提到儒家在对于死的问题上持一种“存而不论”的态度,因此,在涉及生与死之间的关系问题上,儒家自然而然地很少去提及讨论。相反,道家在这一方面思想甚多,有些思想颇具辩证的意味。“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老子的思想是建立在他的无为之道的基础之上的,他看到强大了就接近死亡,刚强会带来挫折,因此安于居弱守雌,生死亦如此,柔弱胜刚强。同样地,庄子也得出了死生齐同一体,死生循环相继的思想。“万物一府,死生同状”(《庄子·天地》),“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孰能以无为首,以生为脊,以死为尻;孰知死生存亡之一体者,吾与之友矣”(《庄子·大宗师》),“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孰知其纪?”(《庄子·知北游》)
(三)如何对待生与死的问题
先秦儒道两家在生死观上最大的不同点集中于两家对待生与死的态度上,分别由以下几点来说明:
1.儒家的“悦生恶死”与道家的“不悦生恶死”
儒家悦生恶死,对死亡采取“存而不论”之态,立足于解决现实生活的问题,再去考虑死的问题,孟子就曾说过“生,亦我所欲也”“死亦我所恶”这类的话,可见儒家在这方面的态度。而道家在生死观上,却是种不悦生、不恶死的态度,悦生乐死,进而歌赞死亡。道家这种不悦生恶死的态度表现在其认为死是一种休息,是一种人生劳累痛苦的解脱。庄子说“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生为附赘县玩,以死为决疽溃痈。”(《庄子·大宗师》)另外如《庄子·至乐》中描述庄子妻子死后,庄子“箕踞鼓盆而歌”,都足以反映出道家这种生死不入于心的乐观态度。这样的态度其实是与道家以“道”为万物之本源的思想分不開的,既然死生循环相继、齐同一体,死乃返归大道、返璞归真,又何必执着于死的悲伤中无法自拔呢。
2.儒家的“舍生取义”与道家的“贵生重生”
儒家虽重视生厌恶死,但当生死问题与社会问题联系起来时,或者说生死问题直面重大社会问题时,儒家认为有比生死来得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仁与义。因此,孔子提倡“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人,有杀身以成仁。”(《论语·卫灵公》)孟子也说:“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避。”(《孟子·告子上》)荀子说过:“人之所欲,生甚矣;人之所恶,死甚矣。然而人有从生成死者,非不欲生而欲死也,不可以生而可以死也。”(《荀子·正名》)可见儒家高扬仁与义,认为道德操守远重于人的生命,当社会问题引发生死思考时,切不可苟且偷生,抛弃仁义,而应当舍生取义。而道家却并不认为人需要为了国家、社会利益而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人的生死需要合乎礼义的要求,相反道家认为人的生死只需合乎自然之道。“道之真以治身,其绪余以为国家,其土苴以治天下。”“不以国伤生”。(《庄子·让王》)
3.儒家看重“死后之名”与道家不博取“死后之名”
儒家赋予了死亡以一定的价值意义,把个体的死亡建立在社会价值判断之上。孔子曾说:“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论语·卫灵公》)“齐景公有千驷,死之日民无德而称焉;伯夷、叔齐饿死首阳山下,民到今称之。”(《论语·季氏》)儒家所看重、所追求的正是这种“民到今称之”的效果,旨在说明个人死亡的意义不在于生前财富有多少、能力有多强,而在于生前的气节有多高尚,死后有多少人称颂。这也正呼应了前面所述的,为何当生死问题面对社会仁义问题时,需舍生取义、彰显个人道德价值,“杀身以成仁”了。相反,道家却认为“民到今称之”与“民到今不称之”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不去追求这种死后之名,而是主张“且趋当生,何遑死后”,“死后之名非所取也”。“万物所异者生也,所同者死也。生则有贤愚贵贱,是所异也,死则有臭腐消灭,是所同也……生则尧舜,死则腐骨;生则桀纣,死则腐骨,腐骨一矣,孰知其异。”(《列子·杨朱》)
4.儒家“修德治身”与道家“因任自然”的养生之道
儒家重视生的价值,将修德治身作为养生之本,孟子就曾说过:“养心莫善于寡欲”(《孟子·尽心章句下》),他又说:“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荀子也说:“养生安乐者莫大乎礼义”(《荀子·强国》),又说:“材悫者常安利,荡悍者常危害。安利者常乐易,危害者常忧险。乐易者常长寿,忧险者常夭折。”(《荀子·荣辱》)由此可见儒家都强调养生要清静寡欲,循乎礼义。而道家在养生问题上并无礼义、修德治身这一说法,其强调的是“缘督以为经”,也就是因任自然、遵循自然之道为常法来养生修道。当然在这里所说的自然,具体是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这样一种清静无为的自然,还是指顺应自然之性,即纵情任性而不人为地去矫情损性的自然,暂且不做进一步的探讨,可以具体语境具体分析。但可以确定的是道家在养生之道上强调的确实是“自然”这么一种无为之态。
5.儒家“因礼循礼”的丧葬制度与道家的“送死略矣”
儒家的丧葬制度是其生死观的重要体现,从孔子开始便有“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论语·为政》)的说法,直接表达出对于死亡仪式的重视,孟子也说:“养生者不足以当大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孟子·离娄下》)另外这样的丧葬制度又必须建立在“礼”的基础之上,儒家主张合礼之葬,在治丧送死方面需严格按照等级制度的要求与相应地丧葬时间制度的要求。因此由于颜渊家贫,在其死后,孔子不同意颜渊父亲厚葬颜渊,因为这样的厚葬与颜渊的身份不相符。以及孔子斥责弟子宰我认为应改变“三年之丧”时,发出了“予之不仁也……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论语·阳货》)的呵斥。反观道家,对于人死后的丧葬方面并无太繁琐的礼节,持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主张“送死略矣”。庄子说:“吾以天地为棺廓,以日月为连壁,星辰为珠玑,万物为济送,吾葬具岂不备耶,何以加此?在上为鸟鸢食,在下为蝼蚁食,夺彼与此,何其偏也。(《庄子·列御寇》)《列子·杨朱》中说:“既死豈在我哉。焚之亦可,沉之亦可,瘗之亦可,露之亦可,衣薪而弃诸沟壑亦可,死公死裳而纳诸石椁亦可,唯所遇焉。”
三、总结
用今人的眼光来看,任何古代的思想不可避免地会存在一定的历史局限性,先秦儒道两家的生死观思想也同样如此。先秦儒家重视道德性、现实性,以至于过分注重生命的社会性,用道德规范衡量生与死的价值,却忽略了生命的自然性这一前提,没有自然的生命又怎么能够实现社会性生命的价值。相反,道家似乎是过分地强调了生命的自然性,高扬因任自然之态,看破生死,无欲无求,缺乏一定的社会责任感。但是我们不能就此来否认先秦儒道两家生死观中的深厚智慧,它们对于现代人尤其是大学生们理性地认知生命与死亡,找寻人生的意义无疑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看破生死,不等于看轻生死,辩证看待先秦儒道两家生死观思想,以其中精华部分作为个人前进的思想动力,从而更好地面对当今社会产生的一系列压力,安身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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