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体西用”思想之哲学解析

周世良

摘要：中体西用思想，是近代以来，对中国产生过深远影响的思想。过去，学者对它多持否定或有限肯定态度，其实，这都是因为没有从哲学角度来准确把握其本意所致。从哲学高度解析看，其本意是说：以中国传统文化、道德、礼仪之精华为体为内容，而以西方先进文化为用，为形式。因此，在评判这一思想时，应当看到：首先，它是一个动态发展过程，应用发展的眼光来衡量;其次，它不单纯是某个阶级的诉求，而是近代中国各阶级的共同愿望，表达出来的是中国人的爱国主义情结;最后，它已上升为处理古今中外文化的具有普遍意义的文化观、方法论，符合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并没有失败，也没有过时，今天仍然具有现实意义。

关键词：近代中国;中体西用;哲学解析

中图分类号：B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9）02-0080-04

众所周知，中国不仅是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之一，而且是世界上唯一的五千年历史从未中断，源远流长的文明古国。的确，当其他文明古国早已灰飞烟灭，空留下几声叹息时，古老中国却仍然屹立于东方。正如林语堂先生说，中国是五千年混过来了，但哪个国家能混五千年呢，这就了不起。连英国著名哲学家罗素先生都说：从孔子时代以来，古埃及、巴比伦、马其顿、罗马帝国都先后灭亡，只有中国通过不断进化而依然存在。不仅如此，中国古代科技成就也是遥遥领先于世界，据统计，中国明朝以前，全世界重大科技成就三百项，来自中国的就有一百七十五项，占比百分之五十七。这一切，都说明中国古代为啥能几千年存活，肯定有它特有的优良基因，有他值得代代相承的好的传统，这就是中国所具有的而别国无法拥有的本、根、质，这也是中国永远不败的魂，任何时候都不能忘，不能丢。

历史到了鸦片战争后的近代，中国虽然遭到西方一次又一次侵略，但还是没有亡国。那么，这又是为啥呢？这是因为，中国人在处理中西文化时，选择了中体西用思想，遵循了不忘自身优秀传统，将外来先进东西为我所用，发扬了中国历来汉化，同化特色，而非被外化，西化。正因如此，中国人不仅实现了救国梦，而且仍然保持自身特色而不改，这是一种完胜。因此，可以说，对比近代中国出现的各种处理中西文明的方案，最优秀的方案非中体西用思想莫属。因此，今天我们不应该只是停留于地主阶级改革派救国思想上去考量它，甚至否定它，而是应当上升到更高层面去把握它。的确，从宏观角度来说，中体西用思想已经是一种哲学思维，具有方法论意义了。

下面，将就中体西用这一思想做一哲学解析，力求准确把握其本义及其深刻意义，以此求教于同仁。

一、“中体西用”思想形成历程

（一）萌芽：19世纪早期，开眼看世界，师夷长技以制夷（林则徐、魏源）

1840年的鸦片战争，给中国带来巨大影响，天朝上国美梦被打破。面对西方船坚炮利，中国该怎么办？对此，当时一部分有识之士，开始寻求学习西方的先进技术来挽救国家灾难。如林则徐，组织人翻译西方书籍，编制成《四洲志》，他成为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后来，参与翻译工作的魏源，又写成《海国图志》，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思想。分析这一时期的救国思路，还主要是强调西艺，还未涉及西政，也未更多谈及中体问题。因为此时问题才刚出现，认识也不会有多深入，中体西用还处于萌芽时期。

（二）正式形成：19世纪中期，洋务运动，冯桂芬，《校颁庐抗议》

到了19世纪中期，外有第二次鸦片战争惨败，内有太平天国的巨大冲击，给清政府的打击尤其大，可以说是刻骨铭心的痛。这使中国更多的有识之士看到了面临的巨大危机，意识到了这场千年巨变，产生了一种新的文化意识，就是一种忧患意识。正如《剑桥中国晚清史》考察说，1860年，只有扬州秀才黄均宰意识到西方的入侵将是一大变局。1861年后最少有43人看到了这种巨大变化。例如，1867年丁日昌说，这是千年变化;1872年李鸿章说这是三千年巨变;曾纪泽说这是五千年巨变;张之洞则说，这是亘古巨变。

怎样应付这样的历史变局呢，中国人不能不去做进一步思考，我们老祖宗几千年传下来的东西真的落后了？还管不管用呢？西方的东西又该学什么？怎么学呢？的确，面对中西文化，中国人必须要做出回答，必须要拿出一套方案，于是中体西用思想便应运而生了。

考察中体西用思想产生过程，其实洋务派和改良派人物对此都有涉及。

一般来说，冯桂芬被公认为是首先提出“中体西用”思想的人物。他在1861年写的著作《校邻庐抗议》一书中阐述说：“如以中国之伦常名教为原本，辅以诸国富强之术，不更善之善者哉？”这就是“中体西用”思想最初的阐释。接着，李鸿章也在“应办事宜”中讲：“考查中学西学，分别教导，将来出洋后，肄习西学，兼讲中学，课以孝经、小学、五经及国朝律例等书，随资高下，循序渐进。宣讲圣谕广训，示以尊君亲上之义，庶不圃于异学。”当时具有代表性人物王韬也分析说，“形而上者中国也，以道胜;形而下者西人也，以器胜，如徒颂西人，而贬己所守，未窥为治之本原者也。”而郑观应则指出“合而言之，则中学其本也，西学其末也。主以中学，辅以西学。”时人李圭也认为：“今日翊赞宏图，有不当置西人之事为而弗取也。是道德纲常者，体也;兼及西人事为者，用也。必体用皆备，而后可备国家器使，此尤今之所不可不知者也。”由上观之，虽然，无论是主辅论，还是本末论等，都是对中体西用思想的最早探讨，还停留于现象表述，但是，这些都表明中体西用思想已经正式产生了。

分析这一时期代表人物之观点，虽然其侧重点有所不同，但其范围已经有所扩展。一般来说，国内与清政府关系比较密切，受传统思想熏陶较深厚的洋务派实权人物，其思想大抵還停留在鼓吹西艺救国，如曾国藩、李鸿章等;李鸿章就说过：“中国文武制度，事事出西人之上，独火器万不能及。”而去过西方的改良派人物，亲眼目睹西方资本主义文明，看到西方的先进，不只是船坚炮利，不只是体现在西艺，其实，西政，西法，西经，西教都有其长处，因而大都主张仿效西政，搞君主立宪。如郑观应在他的《盛世危言》中指出：“余平日历查西人立国之本，体用兼备，育才于书院，论政于议院，君民一体，上下同心，此其体;练兵，制器械，铁路，电线等事，此其用。”他于是主张在中国搞君主立宪制。由此可知，由于对中西文化认识的加深，“中体西用”思想范围也在产生突破，开始由学习西方器物层面扩展到学习西方政治制度层面。当然，学习西政此时还只是处于理论探讨中，并未付诸实践。

（三）集大成：19世纪末，张之洞《劝学篇》，维新变法，实践西政

在19世纪末，随着中法战争，甲午中日战争中国的失败，帝国主义要瓜分中国，中华民族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危险，中国人不能不更深入地去思考如何救国？具体来看。

在1896年，编辑沈寿康在《万国公报》上发表题为《匡时策》的文中明白说：“中西学问本自互有得失，为华人计，宜以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这称得上是第一次完整的讲出中体西用思想;工部尚书孙家鼐则在《遵议开办京师大学堂折》中讲道：“今中国创立京师大学堂，自应以中学为主，西学为辅：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中学有未备者，以西学补之，中学有失传者，以西学还之;以中学包罗西学，不能以西学凌驾中学。”到了1898年5月，张之洞也写成《劝学篇》，文中讲“新旧兼学，四书五经、中国史事、政书、地、图为旧学;西政、西艺、西史为新学，旧学为体，新学为用。”由于张之洞在文中对中体西用思想第一次做出比较完整系统阐发，不再是只言片语，已经上升到理论高度，再加上梁启超先生在其名著《清代学术概论》中的介绍说：“甲千丧师，举国震动，年少气盛之士疾首扼腕言‘惟维变法’，而畺吏李鸿章、张之洞辈，亦稍和之。而其流行语，则有所谓‘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者，张之洞最乐道之，而举国以为至言。”于是，后人便把“中体西用”思想归功于张之洞一人身上。其实，张之洞的《劝学篇》并不能代表全体，甚至后来还不是主流观点。不过，可以明显感觉到，此时，中体西用思想已经走向成熟了。

我们还要看到，在理论探讨同时，当时还在行动上开始实践，学习西政。1898年6月，光绪皇帝发布“明定国是”诏，中国正式开始变法。光绪帝下令“中外大小臣工，自王公至于士庶，各宜发愤为雄，以圣贤之学植其根本，兼博采西学之切时务者，实力讲求，以成通达济变之才。”梁启超也在他参与制定的《京师大学堂章程》中说“夫中学体也，西学用也，二者相需，缺一不可;体用不备，安能成才？”这样，中体西用思想就有了合法身份和地位。

（四）进一步发展：20世纪初期，1901年新政和新文化运动，进一步学习西政，西教

1901年《辛丑条约》签订，中国完全半殖民地化，民族危机空前严重，连慈禧太后也感觉江山不稳。所以，1901年，清政府施行新政。清末新政，除了继续学习西艺，西经外，还重在学习西政、西教。如预备仿行宪政，设资政院，搞君主立宪制，废科举，办新学等。

然而，由于清政府并不想放权，君主立宪成为幌子，由此引发辛亥革命。随着辛亥革命的很快失败，让中国人认识到，问题不在艺，不在政，而在思想上，应当抛弃中国旧思想，学习西方新思想，于是兴起新文化运动。在这场运动中，出现全盘西化的倾向。最终，由于新文化运动局限性，夸大思想文化的反作用，所以，并没有能挽救中国。

（五）成功升华：20世纪初期和中期及以后，学习西方马克思主义思想和社会主义制度，搞现代化建设，搞市场经济，但主张中国化

20世纪初期，随着资本主义种种弊端暴露出来，这就促使中国人反思，中国还学不学资本主义的那一套呢？而巴黎和会上中国外交失败，让中国人死心，不再以资本主义为师。但中国又该怎么办呢？就在这时，俄国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新的希望和方向。中国的无产阶级在1921年建立共产党，把马克思主义写进党章，规定党的目标就是实现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在革命战争年代，中国共产党吸取以王明为代表的教条主义错误教训，开创一条中国式的革命新道路，而且，毛泽东还首先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命题。最终，中国共产党通过二十八年奋斗，1949年创建新中国，1956年底确立社会主义制度。

1949年以后，以俄为师，走俄国式道路。1956年以后，毛泽东提出要走一条中国式社会主义建设道路，要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国情结合，要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改革开放后，邓小平同样主张走一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道路。所以，在改革开放中，中国搞市场经济，不是单纯的市场经济，而是根据国情，既有计划，又有市场，既有公有，又有私有。由此可知，可以说，毛泽东讲的中国化与中体西用思想其实是一脉相承，是其合理升华。

二、“中体西用”思想之正确释义

（一）评价“中体西用”思想的传统观点

1.持批判态度：有学者认为，中体西用，是说中国的东西，除技术不行外，都好，都不能改变，而西方的东西只能起到辅助功用。特别是，以张之洞为代表的洋务派，企图在不改变封建社会的前提下，学习西艺，其目的是要进一步巩固封建制度，具有保守性和反动性。如严复就说中体西用是牛体马用，鄢能成功。

2.有限肯定：有学者认为，中体西用思想在最初与守旧思想和全盘西化比较起来，更合理一些。但是，后来由于其只学西艺，不学西政，已经不适应时代发展需要，必然被新的思想，如体用不二，中国化思想所取代。

（二）回归“中体西用”思想之本意

我们知道，要科学认识一种思想，必须深刻把握其含义，并放到它特定历史环境中去考察才行。那么，中体西用本身含义是什么呢？下面进行全面分析。

体与用是中国传统哲学的一对范畴，中国哲学素有体重用轻的说法。按照《哲学大辞典·中国哲学史卷》一书解释，体用含义有三种意思：第一，体是指事物实体，用是指事物功能;第二，体是指事物本质，用是指事物现象;第三，体是指事物根本原则，用是指事物具体方法。

认真分析可以知道，中体西用表达的应该是上面的第三种含义。也就是说，中国的东西是根本，是原则，占主要地位，不能丢;而西方的东西只是具體方法和道路，是起辅助作用。因此，既不能固守成规，闭关锁国，也不能丢掉祖宗，全盘西化。这正像张之洞所说：“如中士而不通中学，此犹不知其姓之人，无辔之骑、无柁之舟，其西学愈深，其疾视中国亦愈甚，虽有博物多能之士，国家亦安得而用之哉？”“今欲强中国，存中学，则不得不讲西学。然不先以中学固其根柢，端其识趣，则强者为乱首，弱者为人奴，其祸更烈于不通西学者矣。”“今日学者，必先通经以明我中国先圣先师立教之旨，考史以识我中国历代之治乱、九州之风土，涉猎子、集以通我中国之学术文章，然后择西学之可以补吾阙者用之、西政之可以起吾疾者取之，斯有其益而无其害。如养生者，先有谷气而后可饫庶羞;疗病者，先审藏府而后可施药石。西学必先由中学，亦犹是矣。”

按上面的说法，进一步看，那么中国的根本、原则又是什么呢？显然，并不是说，中国的东西都是根本，原则。分析来看，中国文化、道德、礼仪是体，是根本和原则，而政治、法律、经济、军事、教育制度等都是用，都是具体方法。更深入地分析，中国文化、道德、礼仪又是区分为精华和糟粕，精华才是真正该坚持，发扬，不能丢的根本，而糟粕则是要抛弃的东西。所以，我们都应懂得，如果我们在学习西方文明时，抛弃老祖宗几千年创造的精华文化，连根都不要了，那还谈得上救国吗。

由上可知，学者把张之洞说成是维护封建的守旧分子，当然不对，这正是没把握好中体西用本意所致。以张之洞的《劝学篇》为例，他在文中阐述的根本和原则包含三方面意思：第一。爱国主义情感之坚守。他说“五知本，在海外不忘国，见异俗不忘亲，多智巧不忘圣。”这里的体就是指中国几千年之爱国主义传统美德，任何时候都是根、是本，不能丢。第二，中国传统文化之精华。正如张之洞讲：“曰循序，先人者为主，讲西学必先通中学，乃不忘其祖也，曰守约，喜新者甘，好古者苦，欲存中学，宜治要而约取也;”“内篇务本，以正人心，外篇务通，以开风气。”“旧者不知通，新者不知本。不知通则无应敌制变之术，不知本则有非薄名教之心。”显然，这里的本，意指中国传统思想和文化之精华，而社会制度，经济体制、政治体制，法律等都是用，都不是重点。第三，西方文明也可分为体和用。正如他指出：“西学亦有别，西艺非要，西政为要。”“窃惟古来世运之明晦，人才之盛衰，其表在政，其裹在学。”他还说：“泰西诸国，无论君主、民主、君民共主，国必有政，政必有法，官有官律，兵有兵律，工有工律，商有商律，律师习之，法官掌之，君民皆不得违其法;政府所令，议员得而驳之;议院所定，朝廷得而散之。谓之人人无自主之权则可，安得曰人人自主哉？”。由此看来，张之洞主张，不仅西艺可学、就是西经、西教、西法、西政等，都可为我所用，因为制度只是属于用的范畴。所以，这就表明他并非要死守中国封建制度，因而不能说他是保守派。

三、“中体西用”思想之哲学解析

（一）中体西用思想是一个动态发展过程，应用发展的眼光来衡量

按照马克思主义哲学之辩证唯物主义原理知道，事物内部都包含着矛盾，矛盾是事物发展的动力源泉，正是矛盾双方又统一又斗争，由此推动事物朝前发展。因此，世界上的事物都是运动、变化、发展的，看问题要有发展的眼光，决不能用形而上学静止观点看问题。而考察中体西用思想，可以知道，正是经历了一个动态的历史的发展过程。所以，我们不能以僵死的眼光来看待，不然会无法对它做出正确的评价。

从上面中体西用思想产生过程可以看出：第一，其范围是在不断扩展，大致经历了这样几个阶段：学习西方技术-学习西方政治-学习西方教育-学习西方思想;第二，在内容上看：是从学习西方资本主义社会到转而学习俄国社会主义，提出资本主义道路在中国走不通，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第三，在道路上看：先是以不推翻封建制度为前提而进行改良，再到必须推翻封建制度而进行革命;第四，在认识上看：从停留于只学西艺的感性认识阶段，发展到提出中西文明都分为体和用的理性认识阶段;意思是说，中国的体不能丢，中国的用，可以变，不合时宜的可以抛弃;而西方的文明，西政为体，西艺为用，但不管是体和用，凡是比中国先进的东西都可以学习，为我所用，这就体现出以我为主的思维特色;第五，在主体上看：是从地主阶级改革派一民族资产阶级—无产阶级;第六，在处理中西文化方式上：从拿来主义，照搬西方到把西方东西与中国国情结合起来，认识到无论是搞革命还是搞社会主义建设，都不能照搬苏联模式以及欧美模式，要走一条中国特色的道路，要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至此，中体西用思想无论哪个方面都得到丰富和完善，成为一种具有哲学普遍意义的正确的思维和方法。

（二）中体西用思想不单纯是某个阶级的诉求，而是近代中国各阶级的共同愿望，表达出来的是中国人的爱国主义情结

在过去，一般都是把中体西用思想看成是洋务派的东西，因而对它评价并不高。其实，从中体西用产生过程，可以看出，它并非是局限于某个阶级的特定思想。的确，中体西用思想是由地主阶级改革派洋务派首先提出，但后来，主张这一思想的资产阶级改良派也大有人在，如王韬，梁启超等。再后来，无产阶级提出的中国化，也正是这一思想的发展、完善和升华。为什么会这样？这是由近代中国主要矛盾和历史任务决定的。我们知道，近代中国两大主要矛盾是帝国主义和中华民族，人民大众和封建主义的矛盾，而前者又是最主要矛盾;两大历史任务是民族独立、人民解放，国家富强、人民富裕。从这里可知，近代中国面临的最大危机是民族危亡，最迫切任务是救亡图存，中国无论是哪个阶级都面临着救国这一共同任务。所以，各阶级都意识到中国必须变，必须学习西方，才能不亡国。这就有一个如何处理中西文明关系的问题，而中体西用正好解决了这一历史难题。因此，中体西用就成为近代中国各阶级共识。

这一共识，又恰好是中国人几千年传承的爱国主义情结的最好体现。尽管在各阶级那里，中体西用的范围，侧重点，方法不完全一样，但都是面对千年巨变，没有妥协投降，而是为了爱国，努力寻求救国良方。正如张之洞在《劝学篇》中说“今日时局，唯以激发忠爱、讲求富强，尊朝廷、卫社稷为第一义。”的确，正是这种爱国主义感召，近代中国才没有亡国，中体西用思想有它不可替代的功劳。

（三）中体西用思想已上升为处理古今中外文化的具有普遍意义的文化观、方法论，符合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并没有失敗

考察中国五千年历史，中外文化碰撞的情况也不乏其例。一种是中华文化优于外来文化，最后外来文化被汉化，同化;一种是外来文化有其独特性，为中华文化所吸收，如佛教文化，伊斯兰文化，西亚和中亚的音乐文化等。这些都是以我为主，同时也不排斥外来文化。的确，中华民族作为世界上勤劳勇敢的民族，在五千年历史长河中，创造了无比优越的文明，虽然到近代中国是落后了，但祖先给我们留下许多宝贵的东西，是我们的根，是本，不能丢，不能忘。如我们的方块汉字，是世界最优秀的文字之一，我们的大一统思想，维系着国家的统一;我们的孝道，家庭观念，我们的勤俭节约，温文有礼，我们的爱国主义传统等等，都是中华文明之精华，今天仍然有其合理性，先进性。

历史到了近代，面对中西文化，在中国曾经有过西学中源说，有过守旧说，有过全盘西化说，有过西体中用说。统而观之，这些观点要么因循守旧，妄自尊大，不知变通，要么忘记祖宗，崇洋媚外，要么主次颠倒，不值得提倡。而中体西用显然才是处理中外文明的最佳方式，才具有科学性。试想，我们学习西方，说话讲英语而不知汉语;为人只知自私自利，不讲友爱奉献;为国只谈个人主义，不讲集体主义;为家只谈个人感受，不讲家庭观念;过节言必过圣诞、复活节，而不过中秋，春节;谈文学只知有小说《巴黎圣母院》《基督山伯爵》，以及有大文豪莎士比亚，雨果等，而不知中国有唐诗、宋词，四大名著，有大文人李白和曹雪芹等。真是这样，那还是中国吗？那不是一种悲哀吗？

的确，面对落后，我们是不能守旧，应该学习西方，但不能丢掉自我。应该懂得，要以中国传统文化之精华为内容，西方先进文化为形式。按照马克思主义原理，内容虽然决定形式，但同一内容可以有多种形式，同一形式也可以表现多种内容。所以，中国的内容可以用西方的形式。严复批评中体西用的牛体马用观是没有真正把握好内容与形式辩证关系原理。当然，这里的内容不是指中国的落后封建制度，而是指中国传统文化之精华。

再拿马克思主义辩证否定观来看，新事物并非空穴来风，而是从旧事物脱胎而来，新事物对旧事物的否定不是一刀两断，而是一种扬弃。丢掉过时的，发扬还具有生命力的部分。因此，对待老祖宗的文明，要去其糟粕，吸其精华，不是全盘否定，也不是一成不变;同样，对西方文明也是如此，不是全盘吸收，也不是拒之门外。毛泽东说得好，要做到古为今用，洋为中用。

再以马克思主义关于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辩证关系原理来看，虽然社会存在决定社會意识，但是，社会意识又有反作用，具有相对独立性。社会意识中的道德，宗教、艺术，哲学等自成体系，具有历史继承性。也就是说，这些东西不可能凭空而来，都是历史的延续。尤其是，社会意识核心是价值观，是一个民族的精神，是人民的需要。所以，我们不可能中断自己的历史，丢掉自己的文明，如果那样就真是民族的罪人。相反，我们应当继承我们民族优秀的文明，作为本，引进西方先进的文明为我所用，这才是科学的抉择。

最后，从马克思主义关于矛盾普遍性和特殊性辩证关系原理知道，一种理论再好，也不能照搬，犯教条主义错误。因此，学习西方先进的东西，必须结合中国的国情，要从中国的实际出发，不能忘掉自我。中体西用正是体现了这种结合精神。也正是在它启示下，中国共产党才提出了中国化的主张，可以说中国化正是对中体西用思想的合理继承和升华。

从这个意义上看，中体西用并没有失败，也没有过时。今天，中国的对外开放仍然在推行。习总书记明确提出，要加强文化自信，要扎根中国大地，意思也是说不能一味模仿西方，要保留中国自己的东西。

总之，面对西方侵略，国家的危亡，中国人该怎么办？向谁学，学什么？怎么学？中体西用思想正是对此做出了正确回答。今天，经济在全球化，但文化却是多元化。中国要在未来全球取得应有地位，就应该保持中华文明的民族特色。这就要做到，坚持以中华优秀文化为主体，为内容，吸收一切外国的先进文化为我所用，创造出更加优秀的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文化，为实现伟大的中国梦而不懈努力。

（责任编辑：许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