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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导》在中国的译介出版和接受研究

2019-08-22孙烁

出版广角 2019年13期
关键词:评论家奥斯汀译介

【摘要】《劝导》是我国译介出版的第五部简·奥斯汀的长篇小说。1984年2月,孙致礼先生首次将其翻译成中文,此后又有蔡一先、裘因、丁克南、张雪丹等人的译本面世,但这部小说在中国受欢迎的程度仍远远低于《傲慢与偏见》《理智与情感》等奥斯汀的作品。文章结合国内外学界对这部小说的评论,探讨其20世纪初至今在中国的译介出版和接受情况,以期为国内学界的相关研究提供借鉴。

【关  键  词】简·奥斯汀;《劝导》;出版;译介;接受

【作者单位】孙烁,中国石油大学(华东)。

【基金项目】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17CX04059B)。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19.13.029

《劝导》是简·奥斯汀生前完成的最后一部小说。这部作品虽然仍以英国乡绅家庭男女的婚姻和生活为主题,但它的风格与作者其他作品有很大的不同,小说中的幽默俏皮话少了,故事充满了沉郁和忧伤,情节也变得更加起伏跌宕。学界普遍认为《劝导》代表了奥斯汀思想和感情的成熟。

一、《劝导》在英国的出版和接受

1815年8月,40岁的奥斯汀开始创作《劝导》,1816年初,她生了重病,但仍然坚持写作,于当年7月完成这部小说。1817年12月奥斯汀去世后,《劝导》与《诺桑觉寺》一起出版。《劝导》的书稿最初以女主人公的家族之名“埃利奥特”命名,后來的英文书名“Persuasion”有可能是奥斯汀逝世后,她的姐姐卡桑德拉取的。“劝导”一词在体现小说的主题思想和推动情节发展方面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而且匹配了奥斯汀早期两部知名小说《傲慢与偏见》和《理智与情感》的书名,暗示了它们在主题上的相似性——在《劝导》中,奥斯汀继续探索女性面对理性与感性、激情与谨慎时的艰难抉择。

令人耳目一新的是这部小说对浪漫主义的关注,女主人公安妮·埃利奥特对情感生活有更大的取舍空间,她虽然不像奥斯汀笔下的其他女主人公那样活泼开朗,但是在她沉稳的性格之中却蕴含着追求爱情和幸福的浪漫、炽热情怀。《劝导》自出版以来,文学评论界对小说中展现的复杂情感褒贬不一。例如,《英国评论家》在1818年批判该作品鼓励年轻人“根据自己的喜好和判断结婚”[1]。而另一本保守派期刊《绅士杂志》则在同年宣称“《诺桑觉寺》在情节和道德倾向上要远胜于《劝导》”[2]。值得注意的是,19世纪初,注重人物内心情感刻画的感伤主义小说在英国普遍受到保守派评论家的攻击,因此他们不认可《劝导》的情感强度也就不足为奇了。也有一些人与保守派评论家持不同观点,比如19世纪英国著名的评论家理查德·怀特利称赞《劝导》为“最优雅的记录日常生活的小说”[3],他是最早把奥斯汀和莎士比亚相提并论的文学评论家之一。和奥斯汀的其他小说一样,《劝导》是一部以女性为中心的作品,27岁的安妮是奥斯汀小说中年龄最大的女主人公,她看起来安静、拘谨,然而与奥斯汀其他女主人公相比,她有更成熟的智慧和洞察力,因此被许多英国评论家视为奥斯汀小说中最令人钦佩的女性。

19世纪中期以后,随着奥斯汀在英国文学史上地位和影响力的提升,文学领域对《劝导》的关注程度也不断提高。然而,在不少英国批评家眼中,这部小说是一部不完整的处于渐衰期的作品。奥斯汀前期的作品大多充满诙谐、幽默的喜剧场景,而《劝导》中描述了更多关于变化、离别的人物悲伤经历。由于基调忧郁,这部小说常常被评论家将其与作者患病的经历和情感挫折联系在一起。然而事实是,奥斯汀在创作《劝导》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病情的严重,她在1816年12月写给侄子的一封信中仍称自己“除了身体有点儿虚弱之外,一切都很好”[4]。总的来说,《劝导》写作风格的变化代表着奥斯汀在艺术上和思想上的成熟。

二、《劝导》在中国的译介和出版

中国对奥斯汀及其作品最早的介绍见于1917年魏易所著的《泰西名小说家略传》,书中提到“迦因奥士丁者,英国名小说家之一”[5]。魏易介绍了《劝导》的英文版Persuasion,并指出它和《诺桑觉寺》都于1818年出版。其后,郑振铎于1927年在他编著的《文学大纲》中把奥斯汀六部主要作品的书名首次翻译成汉语,《劝导》的中文书名被译为“劝服”。郑振铎评论奥斯汀的小说“没有英雄的热情,也没有惊人的奇遇”,但称赞她的人物描写“简朴而秀美”[6]。同年,欧阳兰在由北京大学出版部发行的《英国文学史》中介绍奥斯汀的小说共有六部,其中最著名的是《傲慢与偏见》《曼斯菲尔德庄园》《爱玛》三部,但未提及《劝导》。金东雷在1937年出版的《英国文学史纲》中也没有介绍《劝导》一书。由此可见,民国时期翻译家及学者对这部小说知之甚少,导致这一作品迟迟未能和中国读者见面。20世纪上半叶,《傲慢与偏见》和《艾玛》的中文译本已经在我国出版,但《劝导》直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才被译成中文。

20世纪80年代初期,国内学界对奥斯汀小说的研究力度不断增强,《劝导》也开始受到关注。1982年,侯维瑞发表了Explication of Text:A Passage form Jane Austens Persuasion一文,通过“范文详析”的方法分析了《劝导》中沃尔特爵士的描写段落,展示了奥斯汀对充满讽刺和戏剧精神人物角色的巧妙刻画[7]。1983年,王宾在《奥斯丁小说浪漫主义初探》中反驳批评家普遍认为奥斯汀小说代表保守的反浪漫主义倾向的观点。他称安妮为“浪漫主义女主人公”,指出她温柔的情感和对自然的敏感与《理智与情感》中代表情感派的玛丽安最为相似,认为《劝导》寄托了奥斯汀的“忠贞之情”[8]。

1984年2月,《劝导》被著名翻译家孙致礼先生首次翻译成中文后由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书名定为《劝导》。“劝导”虽和“劝服”有相近的词义,在汉语中相当于“劝说”,但“导”这个字一般指来自长辈或老师的建议和指导。孙致礼先生选择“劝导”作为书名,可能与中国的文化背景有关。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家庭中的长者是应该受到尊重的,年轻人在决定大事时有必要征求、听取长者的建议和指导,这是一种道德义务。在原文小说中,拉塞尔夫人不赞同温特沃斯和安妮的婚事,安妮出于谨慎接受了教母的劝说,这很容易让读者理解为安妮赞同当时关于婚姻应当讲究门当户对的主流观念。然而,“劝导”一词向中国读者表明,安妮听从教母的劝说是出于一种道德义务,而非她性格软弱的体现。孙致礼先生的译名不仅体现了安妮强烈的道德责任感,也体现了这一时期年轻女性受到的社会束缚,使安妮成为更容易被中国读者理解和解读的女主人公。同年5月,蔡一先译本由河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书名也为“劝导”。

尽管《傲慢与偏见》被视为奥斯汀最受欢迎的小说,但《劝导》在表现主要人物的内心情感生活方面更为成熟独到。孙致礼先生在《劝导》译序中称赞奥斯汀的写作笔法细腻精致,但他最感兴趣的还是小说中反映的社会变化,“小说对腐朽没落的贵族阶级进行了无情的揭露和批判”[9]。孙致礼先生为我国的奥斯汀译介和研究做出了重要贡献,他的《理智与情感》中译本于1984年由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随后译林出版社分别于1986年、1990年、2001年出版了他翻译的《诺桑觉寺》《傲慢与偏见》《爱玛》。而孙致礼先生翻译的《劝导》在过去的30年间多次被译林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四川人民出版社等出版社先后再版,成为这部小说广为流传的中译本。

1991年,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了裘因的《劝导》中译本,并于次年撰文指出该小说的创作思想和奥斯汀以往的作品有明显区别,是奥斯汀作品风格从理性主义向浪漫主义的转变。裘因还指出奥斯汀在后期创作时,她的价值观念和道德观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因此,《劝导》这部小说体现了“封建地主的统治必将被取代”[10]。随后,丁克南的译本于1997年由南海出版社出版,项星耀的译本于2008年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张雪丹的译本于2009年由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李丹的译本于2013年由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出版。2017年,裘因的译本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再版。这些中译本的出版发行为《劝导》在中国的接受奠定了重要基础。

近年来,英文原版的小说越来越受到国内读者的欢迎。如清华大学出版社在2010年出版了英文原版的《劝导》,并附有中文导读以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小说的主题和情节。2011年,中国对外翻译出版社出版了未删减的英文原版《劝导》,从属于“世界文学名著”系列。同年,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出版了中英双语版《劝导》,这个版本非常适合英语初级和中级学习者阅读。2017年,北京明天远航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出版了英文原版的《劝导》,称其为“西方经典文学名著”。

三、《劝导》在中国的传播和接受研究

随着《劝导》的中译本在我国相继出版,国内学界对该小说的关注度不断提高。不少评论家注意到奥斯汀在这部作品中表现的浪漫主义情怀,比如张帆探讨了《劝导》中自然景色的描写,赞扬了作者“借写景渲染感情气氛的高超艺术手法”[11]。需要注意的是,国内评论界对该小说褒贬不一,争议较大,比如俞杨批评了《劝导》价值观的局限性,并分析奥斯汀的“家庭环境以及社会背景”[12]是局限性产生的根源。

近年来,奥斯汀的国际影响力不断提升,但《劝导》在中国的受欢迎程度远不及《傲慢与偏见》《理智与情感》《爱玛》等作品,普通读者对《劝导》的认知度较低。译本的版次是说明作品受欢迎程度的重要指标,在中国,《傲慢与偏见》的译本有近40余种,《理智与情感》和《爱玛》的译本有20余种,而《劝导》的中译本迄今为止不足10种。

《勸导》在中国遭冷遇的原因之一可能是安妮与奥斯汀前期小说中的女主人公性格差异较大。《傲慢与偏见》的女主人公伊丽莎白无疑是最受我国读者喜爱的奥斯汀小说女性形象,她年轻俏丽、活泼开朗、自信独立,敢于蔑视权贵和财富,坚守自己的人格尊严,这种鲜明的性格可谓深入人心。而《劝导》中的安妮在故事的开篇已经27岁,早已失去了青春俏丽,她性格拘谨安静,从不公开批评或反对社会习俗。评论家托尼·坦纳认为,安妮是最孤独的奥斯汀女主人公,并提出小说笼罩着怀旧的伤感氛围,比如“这段情感无比重要,却无法挽回,只能追忆”[13]。与自信开朗的伊丽莎白不同,安妮经过多年的等待和煎熬成为一个沉默隐忍的女子,但她温和的个性并没有赢得广大读者的赞赏。

奥斯汀最受中国读者欣赏的是她诙谐幽默的讽刺艺术和喜剧精神,而《劝导》这部小说,正如英国著名女作家和文学批评家弗吉尼亚·伍尔芙所言,“冒险进入了一个新的情感文学领域,没有了日常生活的乐趣”[14]。因此,国内学界的注意力多集中在《傲慢与偏见》《理智与情感》等奥斯汀的早期作品上,而对喜剧情节和俏皮对话较少的《劝导》不够重视。

总的来说,奥斯汀生前完成的最后一部小说《劝导》成为她写作风格由理性主义向浪漫主义过度的标志,在写作这部小说的过程中,她的价值观和道德观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而《劝导》是映射这种变化的作品,因此,这部小说是值得阅读和研究的奥斯汀作品之一。20世纪初期,奥斯汀的小说开始被译介到我国,而《劝导》直到80年代中期才有中译本出版,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其风格和主题与奥斯汀其他作品差异较大。《劝导》在我国的传播和接受与我国的社会、历史、文化背景息息相关,本文通过梳理《劝导》在我国的译介出版和接受情况,为这部小说在我国的相关研究奠定了基础。

|参考文献|

[1]Notice of Northanger Abbeyand Persuasion[J]. British Critic,1818(9):293-301.

[2]Notice of Northanger Abbeyand Persuasion[J]. Gentleman's Magazine,1818(124):52-53.

[3]Whately,Richard. Review of Northanger Abbeyand Persuasion[J]. Quarterly Review,1821(24):352-376.

[4]Chapman,R. W. . JaneAusten's Letters to Her Sister Cassandra and Others[M]. 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52.

[5]魏易. 泰西名小说家略传[M]. 北京:通俗教育研究会,1917.

[6]郑振铎. 文学大纲[M]. 上海:商务印书馆,1927.

[7]侯维瑞. Explication of Text:A Passage from JaneAusten's

PERSUASION[J]. 外语教学与研究,1982(2):16-20.

[8]王宾. 奥斯丁小说浪漫主义初探[J]. 外国文学研究,1983(4):60-67.

[9][英]简·奥斯汀. 劝导[M]. 孙致礼,译. 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18.

[10]裘因. 从《劝导》看简·奥斯丁创作思想的发展[J]. 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2(1):50-54.

[11]张帆. 《劝导》:简. 奥斯丁小说中的另类[J]. 河海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2).

[12]俞杨. 从《劝导》看简·奥斯丁价值观的局限性[J]. 文教资料,2006(15):52-53.

[13]Tanner,Tony. Jane Austen[M]. 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86.

[14]Woolf,Virginia. A Room of One's Ownand Three Guineas[M]. 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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