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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法结构“X者”的词汇化及其动因

2019-08-09仝筱菲

现代语文 2019年4期
关键词:词汇化组块语法化

仝筱菲

摘  要:现代汉语名词“X者”来源于古代汉语中同形的句法结构“X者”。唐五代以后,句法结构“X者”由于结构助词“者”的衰落与降级、韵律构词的影响以及组块认知机制的驱动,逐渐走上词汇化历程。到了现当代,“X者”完全变为名词,内部可细分为单纯词和派生词两类。对此,我们依托技术上的处理进行了理论上的预见,并将“X者”的词汇化过程转化为相应图示。

关键词:X者;词汇化;语法化;韵律构词;组块

“者”是古代汉语中的常见虚词,其意义与用法较为多样,杨伯峻《古汉语虚词》将其概括为四类,其中一类是作助词[1](P335)。本文研究的名词性句法结构“X者”中的“者”就是结构助词。到了现代汉语中,“者”降级为词内成分,并由此产生出一批指人名词“X者”,如“建设者、独裁者、志愿者、完美主义者、自由职业者”等。那么结构助词“者”与词内成分“者”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呢?

纵观以往的研究成果,主要是从名词化、词类特点、语法功能、语法标记的词汇化、合成复合词的语序、构词规律、结构助词的演变、附着形式的逆形态化等不同视角,对这一语言现象进行考察。总体来看,虽然越来越多的研究认为句法结构“X者”中的“者”是结构助词以及名词“X者”中的“者”是类词缀,但是问题并没有得到彻底解决。如:“X者”的词汇化历程是怎样的?“者”的语法化历程是怎样的?句法结构“X者”和名词“X者”是否存在过并行关系?现代汉语中的“X者”是词汇结构还是句法结构?“X者”发生词汇化的动因是什么?等。

有鉴于此,本文拟重新审视这一语言现象,进而对上述问题进行合理解释。文章首先考察现代汉语中“X者”的语表形式和语里意义,然后讨论句法结构“X者”的历时变化及其词汇化(lexicalization),最后依托技术上的处理达到理论上的预见。

一、现代汉语中“X者”的语表形式与语里意义

(一)“X者”的语表形式

从语表形式来看,“X者”结构由“X”和“者”两部分组成。其中“X”是变量(variable),“者”是常量(constant)。那么,“X者”究竟是词汇结构还是句法结构呢?从附着对象的角度看,“者”不附着于词或短语,而是附着于语素或语素组;从能否扩展的角度看,朱德熙为我们提供了行之有效的测试方法:“一个语言格式AB,如果能插进一个C去,扩展成ACB,那就证明A和B是彼此独立的。……扩展法的实质是根据语言成分结合的紧密程度来确定词和非词的界限。”[2](P13)我们发现,“X”和“者”之间结合程度紧密,不能扩展,因此,“X者”整体是词①。

从词义方面来看,常敬宇对同素词有明确定义:“把词素相同的一组词彼此互称为同素词……同素词之间的词素必须是同一的,所构成的同素词也往往是同类词,即词性相同的词,并且同素词之间在词义方面也常常存在着一定的内在联系。”[3]刘叔新认为,“成群的或若干个不同的词语单位,由于含有同样一个语素,即含有同一材料的共同意义部分,而彼此在意义上相互因应”[4](P386)。由此可见,“X者”这类词有共同的语素“者”,且均表示“……的人”(不论是否发生语义专指化),因此可归入同素词。

从词的语法功能来看,“X者”受数量词修饰且不受副词修饰,是典型的名词。从句法分布来看,“X者”的例句如下:

(1)飞行器可探测和收集事故中的幸存者、大气中的有毒化学物质等信息,并将其传送给操作者。(《厦门晚报》,1997-12-08)

(2)作者自称是理想主义者、唯美主义者,本应对邪恶具有天生的敏感和厌恶,但作者却爱用泛滥的爱去涂抹历史的创口。(《厦门晚报》,1998-02-08)

从北京大学CCL语料库中随机选取200例指人名词“X者”(单纯词除外)进行分析,“X”有如下五种语类属性:V-、N-、Adj-、VP-、NP-,其中106例为V-(如侵略者、表演者、参加者、先行者等),34例为N-(如自由主义者、素食主义者、高学历者、手工业者等),34例为Adj-(如优胜者、智者、成功者、忠诚者等),22例为VP-(如卖血者、符合规定者、普度众生者、申请避难者等),4例为NP-(如自由职业者、右倾机会主义者、革命理想主义者、革命发展阶段论者)。表1是“X”的五种语类属性的语料数及其百分比:

由表1可知,不同语类属性的“X”出现的频率依次为V->N-/ Adj->VP->NP-,其中动词性“X”占绝对优势。

(二)“X者”的语里意义

杨炎华曾明确指出,汉语单纯词、派生词、复合词之间的区别在于位置关系和语义关系,并进一步归纳为表2[5]:

从构词法角度来看,名词“X者”内部可以进一步分为甲、乙两类。在甲类“X者”中,“X”与“者”之间的界限比较模糊,且语义不等于二者的加和,而是已发生专指化,故这类“X者”已经单纯词化了。在乙类“X者”中,“X”与“者”之间的界限比较清晰,且语义基本等于二者的加和,“X”与“者”之间有位置关系,“~者”固定出现在最末位置;“X”与“者”之间的语义关系较虚,但又没有完全消失,正处于语义虚化的连续统中。正如朱德熙所说:“‘者和‘所都还保留在现代语里。不过‘者已经蜕化成一个名词后缀,不能自由造句。”[2](P78)由此可见,甲类“X者”不是典型意义上的单纯词,但它已经发生了单纯词化;乙类“X者”中的“者”不是典型词缀,而是类詞缀。此处不是本文研究的重点,故甲类“X者”可统称为单纯词,乙类“X者”可统称为派生词。

因此,“X者”的语里意义并非是整齐划一的,主要包含了两种(甲、乙)语义类型。

甲类:意义高度专指化。语料中,有28例“X者”为该种类型。例如:

(3)笔者不由得心生好奇,“掌上医院”有怎样的合理便捷的诊疗模式?(《新商报》,2015-07-05)

(4)记者蹲守亳州火车站,在返乡的人流中寻找感人的春运表情。(《亳州晚报》,2017-01-25)

单纯词“X者”不能由“X”和“者”的意义推导出来。“笔者”多用于自称,常出现在较为正式的文章中;“记者”是指从事新闻采集和报道的专业人员。

乙类:表示具有某种属性或从事某种事务的一类人。语料中,有172例“X者”为该种类型。例如:

(5)素食主义是一种饮食文化,实践这种饮食文化的人称为素食主义者。(《云南广播电视报》,2015-06-20)

(6)广大文艺工作者心怀祖国人民、响应时代召唤、追求艺术理想,是一支有智慧有才情、敢担当敢创新、可信赖可依靠的队伍。(《共产党员》,2016-12-01)

派生词“X者”的词汇意义基本可以由“X”和“者”的语素意义推导出来。“素食主义者”是指只吃素菜而不吃荤菜的一类人;“文艺工作者”是指从事文学艺术或相关工作的人。

二、句法结构“X者”的历时变化

(一)句法结构“X者”的产生

朱德熙明确区分了自指和转指,“前一种名词化造成的名词性成分与原来的谓词性成分所指相同,这种名词化可以称为自指;后一种名词化造成的名词性成分与原来的谓词性成分所指不同,这种名词化可以称为转指”[6]。句法结构“X者”中的“者”也有自指和转指两种功能。董秀芳指出:“‘者加在谓词性成分之后,把它转变成一个体词性成分。从语义上看,‘VP者转指VP的施事(朱德熙1983)。如‘言者转指‘言的施事,即‘说话的人。如果‘者字加在一个形容词的后面,则表示具有那种品性的人,如‘仁者即指有仁德的人。”[7](P221)除此之外,“者”还可以表示自指,如“义者”指“义气这种品质”。

表示“……的人”的句法结构“X者”较早见于《诗经》①,“VP者”中的“VP”可由光杆动词以及动宾短语的肯定式与否定式来充任;“Adj者”中的“Adj”可由光杆形容词来充任。例如:

(7)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国风·王风·黍离》)

(8)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国风·魏风·十亩之间》)

(9)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国风·唐风·绸缪》)

例(7)、例(8)中的三例均为“VP者”结构,“VP者”转指VP的施事。“知我者”转指“知我”的施事,即理解我的人;“不知我者”转指“不知我”的施事,即不理解我的人;“桑者”转指“桑”的施事,即采桑的人。例(9)为“Adj者”结构,表示具有Adj性质的人。“粲者”是指美丽的人。

由此可知,西周末年到春秋中前期,是指人结构“X者”的产生阶段,虽然在《诗经》中仅表现为八例,但已经具备相应的语义内含和句法功能。“X者”在产生之初只表示转指而不表示自指,即在动词性短语中,“者”提取动词的施事;在形容词性短语中,“者”提取形容词的性状。

(二)句法结构“X者”的发展

春秋战国时期,特别是《诗经》时代之后,指人结构“X者”在《左传》《论语》《国语》《道德经》《孟子》《庄子》《管子》等文献中频频出现,其语义内含和句法功能随即固定下来。此外,“VP”位置上的短语类型也逐渐丰富起来,“VP者”中的“VP”可由光杆动词、动宾短语、连谓短语、被动式、小句来充任;“Adj者”中的“Adj”仍旧由光杆形容词来充任;“Numeral+者”中的“Numeral”可由表年龄的数词充任;“NP者”中的“NP”可由专有名词或定中短语来充任。例如:

(10)服者怀德,贰者畏刑。(《左传·僖公十五年》)

(11)夫宠而不骄,骄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眕者鲜矣。(《左传·隐公三年》)

(12)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论语·子罕》)

(13)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孟子·梁惠王上》)

(14)楚子享公于新台,使长鬣者相。(《左传·昭公七年》)

例(10)(11)为“VP者”结构,“服者”即内心臣服的人,“贰者”即怀有二心的人; “宠而不骄,骄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眕者”即受宠爱而不骄傲,骄傲而能受压制,受压制而不怨恨,有怨恨而不为非作歹的人。例(12)为“Adj者”结构,“知者”即聪明的人,“仁者”即有仁爱之心的人,“勇者”即勇敢的人。例(13)为“Numeral+者”结构,“五十者”即五十岁的人,“七十者”即七十岁的人。例(14)为“NP者”,“长鬣者”即长胡子的人。

西汉至隋唐,指人结构“X者”普遍出现于各类典籍之中,“X”位置仍旧由上述几类短语充任,其中有一些新出现的指人“NP者”。例如:

(15)向有大力者负之而趋。(《世说新语·任诞》)

(16)少得利养,心有希望,常怀不足,不能得与高德者等获其利养。(《百喻经》)

以上二例为“NP者”结构,“大力者”即力量大的人;“高德者”即品德修养高的人。

从《诗经》时代到隋唐,能出现在指人结构“X者”中的“X”位置的主要情况,如表3所示:

(三)句法结构“X者”的衰落

据刘一豪(2012)统计,魏晋南北朝时期和唐五代时期结构助词“者”的使用频率如表4所示[8]:

由表4可知,从魏晋南北朝到唐五代,文学作品中结构助词“者”的使用频率在下降,其主要原因在于“者”的衰落,即从自由语素变为粘着语素。杨荣祥指出:“‘底在晚唐五代逐渐普遍使用后,‘者的衰亡速度加快。‘底不是‘者的替换形式(词汇替换),而是由‘者演变来的新的书写形式。新形式产生后,旧形式没有立即消失,其原因是‘者有文白两读,加上文读的‘者借助文言的強大惯性,使其能够在书面语中得到较长时间的保留。”[9]刘一豪指出,“宋元时期,结构助词‘者已经衰落,口语性较强的文献中‘者字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使用范围越来越窄,多用于仿古句式和引言引语中,且部分经常使用的‘单音节动词+者或‘单音节形容词+者结构已经固化为词语。”[8]明清之际这种现象仍在延续,除了拟古用法之外,其他指人结构“X者”进一步降级为词。唐五代前后,“者”“底”并行的用例如下:

(17)洞山云:“将谓有气力底是”。(《祖堂集》)

(18)外边人皆云,崔侍郎下,有气力者即得。(《太平广记》)

(19)悟底是,不悟底是?若便悟去,亦不分外。(《祖堂集》)

(20)迷人念佛生彼,悟者自净其心。(《六祖坛经》)

例(17)“有气力底”、例(18)“有气力者”均指有气力的人;例(19)“悟底”、(20)“悟者”均指开悟的人,“不悟底”则指不开悟的人。

由此可见,“X者”的词汇化与“者”的语法化密不可分,“者”的衰落又与“底(的)”的兴起密不可分。“通过对‘者的衰落过程、‘者与‘底(的)语法功能的对应关系、‘者衰‘底(的)兴的时间对应关系及‘者与‘底的语音关系的探讨”,进而确认“‘底(的)是由‘者演变来的新的书写形式”[9]。唐五代普遍使用的“底”先是在口语中代替了“者”的功能,当其演化成“的”之后,又进一步在书面语中占据“者”的地位。由于“底(的)”带来的冲击导致“者”的用法越来越狭窄,进而从结构助词降级为词内成分。相应地,“X者”就从句法结构降级为名词。冯胜利明确提出词汇化的模式,并将该过程转化为下图[10](P239):

董秀芳指出:“由语法性成分参与组成的句法结构词汇化为双音词是从一种能产的可类推的形式变为凝固的不能类推的单位。其内部动因多是由于句法结构中语法性成分的功能的衰退。当一个语法性成分的用法逐渐受到局限后,原来由该语法性成分形成的自由组合就变成了词汇成分,成为已消失的句法的遗迹而保留在语言系统中。”[7](P272)杨吉春在论述反义复词的词化虚化机制时,也明确指出:“反義复词的词化和虚化是一个连续系统,词化是虚化的基础,虚化是词化的延续……有的词化后没有发生虚化,有的发生了虚化,最典型的是词化虚化同时发生,最复杂的是集词化、虚化、实化、平化于一身。”[11](P318)该规律对本文的研究对象“X者”同样适用,在名词“X者”中,单纯词“X者”已不具有类推功能,即便派生词“X者”能构成“模槽(the Vacancy of the Mold)+模标(the Sign of the Mold)”的框填形式,其类推功能也不及它的前身。除“~者”之外,很多同类词如“~手”“~员”“~家”的语法化情况亦是如此。

三、“X者”的词汇化

宋元以来,句法结构“X者”与名词“X者”并行,在不少句子中“者”仍然是助词。例如:

(21)每有饥馁而死者,弃台而逃者,其存者往往私弃台守,下台措办米粮,且妨身役,不得操练。(《练兵实纪》)

(22)手力捷疾者,一人供事灯盏二百付。(《天工开物》)

“饥馁而死者”即挨饿而死的人,“弃台而逃者”即放弃阵地逃跑的人。“手力捷疾者”即干活麻利的人。

然而,在日常使用中人们越来越多地将它认为是词,于是其中的部分双音节“X者”率先完成了语义专指化,并呈现出词的面貌。例如:

(23)身边只有一小行者,化饭度日。(《三国演义》)

(24)只听得正南上又有钟响,来了一位道者,戴如意冠,穿淡黄八卦衣,骑天马而来。(《封神演义》)

“行者”原指出行的人,此处专指苦行僧人。“道者”原指一切修习之人,此处专指道士、道教徒。

通过比较语料出处,我们发现白话小说中较多使用名词“X者”,而文言色彩浓厚的作品中则更多保留句法结构“X者”。为什么在口语中人们更倾向于把“X者”这类结构处理为词呢?这与组块的认知机制密不可分。人的短时记忆是有限的,那么我们如何克服这一限制而接收更多的信息呢?“一个句子没有结束之前,听话者必须尽量地暂时记住前面所听到的语词。但是,听着如果一心记住前面说过的语词,那么要记住的词会很快超过人脑短时记忆能力的限度——七个左右。显然,为了减少负担,他一边听一边要及时处理,以减轻负担,这种处理方式就是认知心理学所说的‘组块(Chunking)”[12]。为了提高信息处理效率,人们往往根据逻辑将线性相邻的、彼此相关的词语或短语进行组块处理,这样一来整个句子就被分割成了几个模块。如本文的研究对象“X者”在语句中线性相邻且共同表示“……的人”,于是在信息处理中就会被当做一个整体来记忆。在多次重现的促进下,模块内部的界限逐渐模糊,久而久之人们便不再追究其中的理据而把它当做词来对待。

人类的这种认知方式恰恰反映出“X”与“者”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者”进而从助词变为词内成分,“X者”也从句法结构变为名词。从句法功能上看,这些率先降级为词的“X者”可以出现在主语位置、宾语位置或定语位置,甚至可受数量短语修饰。例如:

(25)译者失辞,某自谓无两首耳。(《西夏书事》)

(26)姑娘有心用手推开老者,因方才苏醒过来,又无力气,那老者与姑娘捶胸砸背了。(《三侠剑》)

(27)为十舅做道场,以安慰死者的灵魂。(《曾国藩家书》)

(28)三人如梦非梦,相聚一堂,只见一位尊者须眉皆白,升空而坐。(《东度记》)

为什么双音节“X者”会先于三音节、多音节而凝固成词呢?双音节“X者”成词的条件是什么呢?与句法学意义下的词不同,韵律词(Prosodic Word)是从韵律学角度定义的,“韵律词是一个最小的语流片段/单位……韵律词的定义可以通过韵律构词学中的单位‘音步来确定,而‘音步则通过比它小的单位‘音节(Syllable)来确定”[13](P77)。那么,汉语韵律词的情况是怎样的呢?冯胜利指出:“把双音节音步作为汉语最小的、最基本的‘标准音步,把其它音步形式看做标准音步的‘变体:单音步是‘蜕化音步(degenerate foot);三音节音步是‘超音步(super foot)……如果我们承认双音步是汉语的标准音步,‘单音步跟‘三音步都是特定条件下才允许的音步,那么根据韵律构词法的理论,汉语的‘标准韵律词只能是两个音节。”[14]

双音步标准韵律词基于汉语的双音化,即当短语是双音节时,就满足了标准音步的要求,进而实现为一个标准韵律词。此时的标准韵律词尽管还不是“最小的能够独立运用的音义结合体”,但它已经具备了词的雏形。双音节短语在标准音步的框架内活动,加之高频使用等因素的促进,短语之间的距离逐渐被拉近,原本明晰的句法关系逐渐模糊,进而从短语降级为词。从例(23)至(28)可以看出,句法结构“X者”中的双音节短语率先发生词汇化,这与韵律构词的促进作用密不可分。

四、结论

综上所述,句法结构“X者”产生于《诗经》时代,随后历经千年,活跃于各类典籍之中。唐五代以后,句法结构“X者”由于结构助词“者”的衰落与降级、韵律构词的影响以及组块认知机制的驱动,逐渐走上词汇化历程。到了现当代,“X者”完全变为名词,内部可细分为单纯词和派生词两类。

至此,我们对引言中所提到的问题全部进行了解答。这些看起来分属不同層面的问题最终都归结到了同一个点,即:句法结构“X者”的词汇化。问题由此而引发,答案也终将由此而获得。整个过程如表5所示:

基于以上论证,我们可以对“X者”现象作出理论上的预见:现代汉语中的“X者”全部都是名词,其中绝大多数是派生词,而少部分是单纯词。如果“X者”具有较强的能产性,由“X者”所产出的新词就会大规模进入词库,从而活跃在人们的日常交际中。相反,如果“X者”受到内在或外在的干预而逐渐衰落,其使用范围也会随之萎缩。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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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杨炎华.“词缀少、语缀多”的内涵及其理论意义[J].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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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董秀芳.词汇化:汉语双音词的衍生和发展[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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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冯胜利.论汉语的“韵律词”[J].中国社会科学,199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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