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代契丹“绫锦缘刺绣皮囊”的艺术探析

何琳 卞向阳

摘 要：囊袋自古以来就被人们所使用，它是渗透于生活之中的艺术，在中国源远流长的历史文化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本文依附于中国丝绸博物馆馆藏文物“绫锦缘刺绣皮囊”为例，以囊袋的织物结构、图案题材为切入点，论述了图案纹样及织物所蕴含的传统观念和思维方式，并进一步总结出囊袋使用者的身份、性别及地位，以此呈现织绣囊袋在中国纺织史上的特殊位置。

关键词：皮囊;绫;锦;海东青;囊袋

“绫锦缘刺绣皮囊”高约19厘米，宽10厘米（以实物为准），可佩戴在腰带上充当口袋。由于契丹兴起于北方，辽政权与五代并行，又与北宋形成对峙，在时间上处于唐宋王朝之间，由来已久的相关资料略显匮乏，研究起来比较困难。除了中国丝绸博物馆对其简明扼要外，还有赵丰的《中国丝绸艺术史》这本书也有略微提到，给予名称为“刺绣秋山纹绣囊”。香港梦蝶轩将75件辽代日常生活必需品的丝绸文物捐献给中国丝绸博物馆，这一系列的丝织物恰巧能反映辽代人的丝织工艺水平及生存条件。本文所研讨的绫锦缘刺绣皮囊就是其中一件，经过对其详细整理与剖析，论述了图案纹样及织物在文化传承中的功用。

1 “绫锦缘刺绣皮囊”基本外观探析

1.1 辽代契丹族的习俗艺术探析

契丹族作为世代狩猎游牧的民族，位于漠北地区。他们拥有琳琅满目的配饰，不仅种类繁多而且材质名贵甚至认为奢华品是财富和荣誉的象征，并极其推崇。他们会在袍服的腰带上进行装饰，除了佩戴金属玉石外，还会佩戴外形奇特的囊袋，绫锦缘刺绣皮囊就是其中之一。绫锦缘刺绣皮囊作为遼代契丹族遗留的服饰品侧面展现了辽代织物的技术发展和文化的传承，具备一定的研究价值。

起初，古代囊袋一般多用“韦（皮革）”作为制作材料，故称之为“鞶囊”。在汉代，官吏用囊袋放置印绶，庶民则挂在腰间的革带上放配巾，囊袋被称为“绶囊”“旁囊”“虎头绶囊”。汉晋时期佩戴的鞶囊不仅有皮制，还有丝织品制作的。不少出土的唐代壁画、石刻上都有反映佩戴囊袋的情况，在唐代永泰公主墓室壁画上就有一位腰间佩戴承露囊的女官。到了唐高宗时期实行佩鱼制度，五品以上的官员佩戴一种叫“鱼袋”的囊袋，是身份的象征。武则天时，为警醒官员归顺新朝廷，鱼袋被更改为龟袋，谐音归。等到了宋朝后，依旧实行唐朝“佩鱼”制度，直至宋代以后才有“荷包”的称呼。因此，将“绫锦缘刺绣皮囊”称呼为囊袋并不为过。

1.2 织物结构及图案题材探析

绫锦缘刺绣皮囊是由绫、锦、皮及刺绣共同组合而成。

1.2.1 绫

绫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品种，A料属于囊袋上部边缘，材质为绫，纹样由大斜纹和不规律的花纹构成。平纹、斜纹、缎纹作为古代单层组中最基础的组织，猜测图1中A料应为六枚异向绫或缎花绫，原因有三：其一，六枚异向绫出现的时间虽然比四枚异向绫略迟，但在辽代墓葬中已十分常见;其二，年代久远，但实物上残留的痕迹需要斟酌，缎花纹是以斜纹为底地、缎组织显花的成为缎花绫;其三，缎织物虽然从外观上看比较亮且质感较厚不易皱，但与绫织物相比较却少了一丝晶莹透亮和轻薄柔软。

1.2.2 锦

图1中B料区域位于中部，材质为锦，使用辽式纬锦的可能性较大。辽式纬锦与之前的组织结构不同，它类似特结锦，包括前后支撑的花纬交织。辽式纬锦包括斜纹纬锦和缎纹纬锦两大类，经线一般都无明显加捻，明经总是单根而夹根，通常为两根甚至是三根一副;纬线为散线，可多达5～7种色彩。其上图案应是小窠对狮妆金妆银锦。辽代狮子的形象较为可爱，常与花树、绣球等一同出现，一般使用小梭挖花盘织成妆金妆银，小梭上装有金线或银线。辽宋时期，在锦中加入金线逐渐变成一种最频繁的手法。

锦的纹样题材丰富，包括动植花草物纹、几何祥云纹、器物杂宝纹等，B料区域据考证应该是小窠对狮妆金妆银锦。上文已经提及辽代狮子的形象较为可爱，常与花树、绣球等一同出现，在制造方法上一般使用小梭挖花盘织成妆金妆银，小梭上装有金线或银线，因此也被织工们称为“挖花库缎”。并且在辽宋时期有所改变，会在主题纹样的周围加一圈鸟禽、花卉纹样，再在宾花上也加鸟类穿插。从辽宋开始，在锦中加入金线逐渐变成一种频繁使用的手法。从技术上来说，这种操作手法其实就是将金线作为纬线的形式穿梭至原本的组织织物中，因其在锦里边加入了金线又被叫作织金锦和妆金锦。

1.2.3 皮质与刺绣

图1中C料是绫锦缘刺绣皮囊的主体部分，绣底的材质是皮料，分为两面且刺绣的纹样图案也不一样，其中一面是对蝶对鸟牡丹花纹，围绕四朵大牡丹为中心旋转，四周则有对鸟在嬉戏，对蝶在取花蜜，相互呼应。另一面则是飞鸟狩猎纹，四鸟之间有一只硕大的海东青，正追逐着野兔与野鹿。

中国丝绸博物馆介绍绫锦缘刺绣皮囊采用满地锁绣针法。自古以来，刺绣方式多种多样，但像锁绣这样用绣线一圈圈锁套变成锁链状的最古老的刺绣方式一直深受人类的喜爱，并从商至唐中期一直占据重要地位。它分为单针法和双针法，单针法的锁绣会让整个更加耐用紧实，一般用于勾边或者线形的纹样，如花卉的边缘。双针锁绣风格较为粗犷，仔细观察，它呈现了一种锯齿状规则排列的痕迹结构，从而产生丰富的细节。

2 “绫锦缘刺绣皮囊”研究价值探析

2.1 “绫锦缘刺绣皮囊”材质分析

契丹民族是个生活在草原上的民族，动物的毛皮成为他们衣服材料的来源之一。契丹民族在长期发展过程中形成了狩猎这个活动，每次狩完猎，动物的毛皮都用来加工。因此，这是一个在兽皮上刺绣的皮囊物品。

2.2 “绫锦缘刺绣皮囊”身份、性别、地位分析

五代以后，鞶囊仍在辽代中继续盛行。《礼记·内则》中曾提道：“男鞶革，女鞶丝。”注：“鞶，小囊盛帨巾者，男用韦，女用缯，有饰缘之。”也就是说鞶囊有两种材质，分为皮革和丝帛两种，男人一般使用皮革，女人则使用丝帛，由此基本确定“绫锦缘刺绣皮囊”为契丹男子所佩囊袋。

海东青属于中型猛禽家族的猎鹰，猎鹰自古以来就在游牧狩猎民族中占据极其重要的地位。海东青作为猎鹰的典型代表，在辽金时期受到人们的高度青睐并成为精神图腾。甚至与辽晋的政治经济及文化等方面都有重要的关联，它们狩猎速度奇快，天生就具备捕捉的优势，是契丹人捕猎不可缺少的助手，因此可以作为狩猎工具。除此之外，辽代人认为海东青是一只体型较小的鹰，还具有萌宠的资质。从另一个层面来说，海东青作为辽代皇家的猎鹰，基本断定绫锦缘刺绣皮囊的佩戴者身份为贵族。

2.3 “绫锦缘刺绣皮囊”图案纹样分析

春水是指辽代皇帝春季狩猎之水，秋山则是辽代皇帝秋季狩猎之山。辽代春水最重要的活动是鹘捕鹅雁，秋山的主要内容是射鹿及虎，其中射鹿最常见。鹿纹是辽秋山纹样的代表纹样且鹿在神话传说中是作为仙人坐骑，被认为是一种仁慈的神兽的同时还具有长寿的象征，鹿与禄同音，象征福禄。一方面，鹿是契丹族的好伙伴，与契丹族紧密相连;另一方面，受汉族文化影响，鹿在契丹人心目中是长寿的仙兽，也是祥瑞的象征，人们相信鹿的出现是吉祥之兆，象征着天下太平，国泰平安。加上鹿性情温顺，靈活敏捷，契丹男女老少都对其十分喜爱甚至契丹人死后也要跟鹿联系在一起。鹰鹘指的是海东青，它与扁鼓是辽代春水捕鹅雁的典型符号。当然，海东青不仅用于春水捕鹅雁，还可用于秋山捕鹿。在绣囊上，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海东青追逐野鹿的场景，由此断定这属于秋山图案。

昆虫形象主要是蜂蝶一类，常用来点缀花鸟纹样，花卉与鸟的组合更为多见，由花卉构成背景，禽鸟成对出现，双栖双飞，神态安详，似乎象征着生活美满，岁月静好。牡丹纹是我国装饰纹样艺术中应用范围最广的一种植物纹样。牡丹花卉适宜在北方栽种，辽境内普遍种植牡丹，辽代统治者对牡丹花更是情有独钟，不仅在皇家园林中大量种植牡丹，还作为赏赐给臣下。辽代牡丹纹样有缠枝、折枝、团花等形式，其表现形式与其他各代有所不同，具有民族特色。

2.4 “绫锦缘刺绣皮囊”刺绣针法的分析

单针锁绣的特色是密度及刺绣效果，双针锁绣的特色在于能够制造出纹理粗糙的变化感。此外，绣花一般情况下是用“锁绣”的方式镶嵌边沿或脉络，然后用铺绒绣来填充花叶和花心。在图案纹理方面还特意用贴金线在花纹边缘进行修饰，用来突出边缘，织物也因此看上去会更豪华。依据实物，皮囊上的刺绣应该采用的是双针刺绣，因为至今我们依旧能够清晰地看见那些凹凸图案的肌理变化。

3 结语

在浩瀚的天地之间，草原一望无际、沃野千里，契丹人生活在这个广阔的大草原上主要从事游牧业，逐水草而居，不断向前迁徙生活，逐渐形成了随季节变化辗转迁徙的游牧习俗。他们的这种生活习性必然会在丝织品和工艺品上有所体现，无论是纹饰还是织物的材质，都会与狩猎的动物有所关联。绫锦缘刺绣皮囊上所展现的图案便有野兔、野鹿、飞鸟、海东青等动物，它们一并出现在丝织品上乃至囊袋上其实并不奇怪，反而恰恰反映了辽代契丹族独特的生活底蕴。

辽代的统治时间并不长，只有短短二百余年，但其给予人类不可估量的精神财富和文化财富，在历史上占据极其重要的地位。其最大的特色就在于在借鉴唐宋风格的基础上进行创新，与契丹北方民族的骑猎文化紧密糅合，形成独一无二的辽代风格韵味，更让后人一览无边无际的草原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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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何琳（1994—），女，安徽安庆人，东华大学服装与艺术设计学院艺术学理论专业2017级硕士研究生在读，从事艺术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