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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开放40年云南戏剧的芳华

2019-07-17

民族艺术研究 2019年3期
关键词:花灯剧目戏剧

吴 戈

一、获奖名目:似锦的繁花

我忍不住,也不想过于节制自己的骄傲情绪。所以,一开篇就急于向读者展示这样一组数据,来说明云南戏剧改革开放40年的辉煌成就。

(一)获得中共中央宣传部奖项的云南剧目[注]中共中央宣传部“五个一工程奖”(1992年设立时,包括一个好剧目、一部好电视剧、一部好电影、一部好图书、一篇好的理论文章,1995年后加上了一首好歌、一部好的广播剧)。

滇剧《朱德与唐淮源》(1992年)、滇剧《爨碑残梦》(1995年)、花灯剧《金银花·竹篱笆》(1996年)、广播剧《关肃霜》(1996年)、儿童剧《纳西小子》(1997年)、滇剧《瘦马御史》(1999年)、广播剧《山娃看戏》(1999年)、儿童剧《小小聂耳》(2001年)、话剧《打工棚》(2007年)、话剧《搬家》(2012年)、广播剧《打工局长》(2014年)、滇剧《水莽草》(2014年)获中共中央宣传部“五个一工程奖”。

(二)获得文化部各类重要活动荣誉和奖项的云南剧目

1.文化部文华奖(主办:文化部)[注]文华奖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主办的专业舞台艺术政府最高奖,设立于1991年,最初为一年一届,1998年起改为两年一届,从2004年第11届起文华奖改为三年一届,与“中国艺术节”两奖合一套评,设奖项文华大奖、文化优秀剧目奖、单项的导演、编剧、表演、舞台美术奖等。:

京剧《南疆血碑》(1991年)、花灯剧《淡淡的茴香花》(1992年)、花灯剧《情与爱》(1993年)、白剧《阿盖公主》(1994年)、花灯剧《金银花·竹篱笆》(1996年)、新编历史剧《梦断碑寒》(1996年)、滇剧《瘦马御史》(2000年)、话剧《打工棚》(2004年)、话剧《搬家》(2013年)获文华新剧目奖;儿童剧《纳西小子》(1998年)获文华新剧目特别奖;京剧《凤氏彝兰》(2004年)获文华大奖。

2.文化部群星奖(主办:文化部)[注]“群星奖”是中国文化部为繁荣群众文艺创作,促进社会文化事业的繁荣与发展而设立的全国社会文化艺术政府奖,至2002年期间每年举办一届,每届评选一至两个门类。从2004年开始评奖纳入中国艺术节中,每三年举办一届,分7个门类和3个组别,7个门类分别是美术、书法、摄影、音乐、舞蹈、戏剧和曲艺,每个门类分成成人、少儿、老年三个组别。每个门类设15个奖,每组各设5个奖,获奖作品授予“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群星奖”并颁发证书、奖牌。、中国戏剧奖·小戏小品奖(主办:中国文联、中国剧协)和军队系统全国调演:

获群星奖的有:小品《一点之差》(1997年)、小品《人与狗》(1998年)、小品《穷山远亲》(2000年)、小品《雷场·情场》《卖花的姑娘》《红包》《认亲》(2001年)、小品《心灵的阳光》(2004年)、花灯小戏《挡车石》(2013年)、小彝剧《喜羊羊》(2013年)、花灯小戏《邻居·种鸡·杂毛鸡》(2013年)。

入选中国戏剧奖·小戏小品奖的有:小话剧《守望》(2013年)、花灯剧《空巢》(2015年)、花灯剧《背官》(2015年)、花灯剧《路灯下》(2015年)等。

参加军队系统全国调演的有:小品《战友》1991年获全国二炮系统文艺调演一等奖,小品《夫妻哨所》1991年获中国人民解放军全军文艺调演一等奖,小品《饲养员之歌》《士兵心语》1998年获二炮系统文艺调演一等奖,小品《练》2005年获二炮系统文艺调演一等奖,小品《特殊任务》2008年获全军文艺调演创作一等奖和表演二等奖。

此外还有小品《山路弯弯》1996年获CCTV第三届全国戏剧小品电视大赛提名奖,小品《抽奖》《雷场·情场》1998年获曹禺文学奖·小戏小品奖提名奖,小品《练摊》1999年获“金狮奖”小品比赛三等奖。

3.中国戏剧节·优秀剧目奖(主办:中国文联、中国剧协):花灯剧《古湄歌》2007年获入选剧目奖,滇剧《水莽草》2013年获入选剧目奖、优秀导演奖、优秀表演奖、优秀编剧奖,花灯剧《走婚》2015年获入选剧目奖。

4.京剧《白洁圣妃》2008年获第五届中国京剧节[注]全称中国京剧艺术节,由文化部、广电部、中国京剧艺术基金会于1995年共同发起,三年一届,旨在传承国粹文化,弘扬京剧传统,迄今已经成功举办了八届。金奖。

5.全国地方戏交流演出优秀剧目展演(主办:文化部):滇剧《关山碧血》1985年获优秀剧目奖、滇剧《古琴记》1993年获剧目奖、花灯剧《梭椤寨》2009年获剧目展演一等奖、滇剧《童心劫》2006年获剧目三等奖。

6.全国少数民族戏剧题材剧本奖、中国少数民族戏剧会演(主办:国家民委文化宣传司、文化部艺术司)[注]中国少数民族题材剧本奖,是1985年文化部、国家民委、中国剧协和中国少数民族戏剧学会共同发起的评奖活动;后国家民委、文化部、广电总局又发起了全国少数民族文艺会演评奖活动。每四年一届,对少数民族戏剧文化的发展推动成效显著。在此主题下衍生出了少数民族题材戏剧创作、少数民族题材文学改编戏剧写作、少数民族戏剧创作培训班等。:滇剧《关山碧血》1985年获剧本奖金奖,花灯剧《火把杨梅》1995年获剧本奖金奖,花灯剧《石月亮》2003年获剧本奖银奖,2007年傣剧《南希拉》、彝剧《疯娘》获剧本奖金奖;2013年第三届中国少数民族戏剧会演,傣剧《刀安仁》获剧目金奖,壮剧《彩虹》获剧目银奖,滇剧《大唐公主》获 “金孔雀”综合大奖、剧目银奖。

7.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三十周年献礼演出(1980年)(主办:文化部):现代京剧《佤山雾》获演出一等奖、创作二等奖,滇剧《迎春曲》获演出二等奖、创作三等奖。

8.全国“梨园杯”新剧目奖(主办:文化部、教育部):花灯剧《水竹箐的阿妹》1994年获新剧目奖。

9.第四届映山红民间戏剧节(1996年)(主办:文化部、中国剧协):昆明曲剧《土官斩子》获演出一等奖。

(三)中国文联、中国剧协的一系列奖项[注]中国艺术节与中国戏剧节。中国艺术节是具有全国性、群众性的重要国家文化艺术节日,包括音乐舞蹈戏剧等多种艺术样式。1987年秋,由中国政府批准,在北京举办首届中国艺术节,原则上每三年举行一届,每届艺术节行程大约15或20天。艺术节由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与举办艺术节所在地的省、市的人民政府共同主办。已经举办了12届。第三届中国艺术节在昆明由云南省政府承办、昆明市政府协办;“中国曹禺戏剧奖”的前身为全国优秀剧本创作奖,创立于1980年,由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办,协会机关刊物《剧本》月刊承办,后改名为曹禺戏剧文学奖。1997年更名为曹禺戏剧奖,由中国文联和中国戏剧家协会共同主办。1999年扩展为综合性的曹禺戏剧奖,内设“剧本奖”“剧目奖”“评论奖”和“小品小戏奖”,类别、数量等时有调整。

1.彩色戏曲片《铁弓缘》1980年获第三届电影“百花奖”。

2.白剧《望夫云》1982年获全国优秀话剧戏曲歌剧优秀剧本奖。

3.1984年,彝剧《银锁》《篾独尼闹店》《跳歌场上》获文化部“全国少数民族戏曲剧种录像演出观摩暨座谈会”演出奖,《篾独尼闹店》还获曹禺戏剧奖·剧本奖一等奖。

4.儿童剧《纳西小子》1996年获中国儿童剧评选演出二等奖,儿童剧《童谣·我们的1949》2012年获第七届全国儿童剧优秀剧目展演优秀演出奖。

5.中国曹禺戏剧奖·优秀剧目奖:滇剧《爨碑残梦》(1995年)、花灯剧《卓梅与阿罗》(1997年)、滇剧《瘦马御史》(1999年)、花灯剧《玉海银波》(2001年)、白剧现代戏《情暖苍山》(2001年)、花灯歌舞剧《小河淌水》(2003年)、滇剧《童心劫》(2005年)。

6. 中国曹禺戏剧奖·剧本奖(主办:中国文联、中国剧协):滇剧《爨碑残梦》(1994年)、滇剧《瘦马御史》(1999年)。

(四)全国戏剧理论与批评奖(中国曹禺戏剧文学奖·评论奖、中国文联全国文艺理论与批评奖、“田汉戏剧奖/理论奖”、中国文艺评论“啄木鸟”杯)[注]中国文联为推动全国戏剧理论与批评的发展繁荣,前后设立过两个全国性奖项:一是中国文学艺术联合会举办的全国文艺理论与批评奖,一共举办过六届,对中国的文学、戏剧、音乐、舞蹈、美术、曲艺、杂技、书法、文艺理论与批评;中国文联设立、中国文艺批评家协会主持的旨在繁荣全国文艺理论与批评的“推优奖项”,从2016年开始,迄今已经开展三届,第四届正在开始。“田汉戏剧奖”以被称为中国现代戏剧之父的田汉先生命名,1987年由华东7省市戏剧期刊联盟发起,逐渐扩展为由中国田汉研究会主办,全国15省市近20家戏剧专业期刊联合承办的国家级学术评奖活动,是中国戏剧界影响大、时间长、突出学术性的一个奖项,奖项分设“田汉戏剧文学奖”和“田汉戏剧理论奖”,迄今已连续举办32届。

《突破与局限——浅评〈瘦马御史〉》2000年获曹禺戏剧文学奖·评论奖,《中国小剧场戏剧的历史演进》2002年获全国第二届文艺评论/理论奖二等奖(理论),《云南京剧的新探索——京剧〈凤氏彝兰〉观后》2004年获曹禺戏剧文学奖·评论奖、《〈赵氏孤儿〉的文化改写:古代/当代/中国/外国》2005年获第五届全国文艺理论/评论三等奖(理论),《形象种子与查明哲的舞台形式感》2012年获全国第八届文艺理论评论奖一等奖,《民族·香火·长河——话剧〈淮河新娘〉的舞台意象》2017年获中国文艺评论第二届“啄木鸟”推优评论,《中国梦与美国梦》2003年获第17届田汉戏剧奖评论一等奖,《论陈白尘对〈阿Q正传〉改编的传神性与创造性》2009年获第23届田汉戏剧奖理论/评论一等奖,等等。

(五)中国戏剧梅花奖·梅花表演奖[注]“梅花奖”——中国戏剧表演奖,从1984年开始创设,两年一届的全国性评选活动,是专门针对戏剧表演人才设立的奖项,第11届开始设立“二度梅”,第19届开始设立“三度梅”大梅花,奖励表彰那些德艺双馨、舞台创造力充沛的表演艺术家。后取消二度、三度。到2019年,已经成功举办29届。 (主办:中国文联、中国剧协)

王玉珍(第九届1992年)、杨丽琼(第十五届1998年)、周卫华(第十六届1999年)、冯咏梅(第十七届2000年)、杨益琨(第十九届2002年)、李丹瑜(第二十届2003年)胡春华(第二十五届2012年)、陈亚萍(第二十六届2013年)、朱福(第二十七届2015年)。

(六)其他与戏剧有关的获奖

在中国文联主办的“中国最美文艺志愿者”称号评选中,云南省剧协因为积极作为、组织送戏下乡和配合中央院团慰问基层艺术演出的公益活动成效彰显,被授予“2016年度艺术公益中国行”最美文艺志愿者称号。

还有玉溪滇剧院的滇剧《京娘》2000年获第十一届“白玉兰戏剧表演艺术奖”,滇剧《西施梦》2008年获第十八届“白玉兰戏剧艺术集体奖”;滇剧《选才记》2008年成为中国长江文化艺术节优秀剧目;京剧《铁弓缘》《天道行》,滇剧《水莽草》《王者江上》《流动》,白剧《数西调》,花灯剧《山茶花红》《山村小河月亮》 《山里》,舞剧《诺玛阿美》《十面埋伏》《铜鼓姑娘》,音乐剧《火之祭》《阿诗玛》,歌剧《小河淌水》,儿童剧《星际奇遇记》等也在国家艺术基金资助下得到创作提升与推广惠民。

以上这些奖项还只是不完全统计[注]这些获奖数据是根据云南省戏剧家协会驻会副主席、秘书长李红梅,干事赖卫华,还有玉溪花灯剧院、玉溪滇剧院、云南省滇剧院、云南省京剧院、云南省花灯剧院、楚雄州歌舞剧院、大理州白剧团等院团提供的资料信息统计而成,挂一漏万是在所难免的,但足以说明云南戏剧成绩斐然。。就现在向各个主要剧团了解的情况看,还不算省部级奖项,单是全国性奖项,就已经远远不只是这些。

二、地域戏剧:次第的芳华

其实,如果不惮繁琐,名单还可以开很长。但是,节省点篇幅说说成绩背后的各处风景,以便了解云南戏剧的总体景观是由什么样的风景构成的。

从云南戏剧的国家级、全国性获奖来看,即使是这样不完全统计出来的量,获奖频度也是值得骄傲和自豪的。这些奖项,关涉到京剧、滇剧、话剧、花灯剧、白剧、彝剧、傣剧、云南壮剧、昆明曲剧、儿童剧、小戏小品,还没有算上舞剧,不同剧种,不同体裁体量的戏剧样态。一望而知,从社会文明发展的角度讲,云南省戏剧文化的构成成分里那些继续占据人民的文化生活重要的消费市场的剧种,获得了中国改革开放背景下文化制度安排的精神支持和物质鼓励,但是一些濒于灭绝的有民俗学、宗教学、民族学等文化意义,但缺少艺术发展自身动力、缺少艺术的审美意义和演出表演魅力的不成熟不完善不纯粹的剧种,正在退出云南社会发展的文化生活舞台。如端公戏、梓潼戏、香通戏、关索戏、广南沙戏、景东杀戏、昭通苗剧、维西大词戏、佤族清戏,还有一度存在过也有一定演出市场的云南川剧、昆明曲剧、评剧等。算起来,“文革”结束,拨乱反正,百废待举、百业待兴之时,所统计的云南戏剧剧种达到21—23个左右。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社会经济结构的变化和社会文化的发展,剧种的存留有了较大变化。一些剧种消失,回归到它们产生的文化起源地或具有更多的观众基础的地方去发展,如川剧、曲剧、评剧、苗剧等;一些文化成分复杂含混的所谓剧种在傩文化的范畴里更多只剩下文化学意义进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供人考察和研究,退出公众文化生活;还有一些欠成熟、滞发展、少保护的剧种如章哈剧[注]章哈,又作赞哈,是在西双版纳奘房佛爷讲经说法的“俗讲”基础发展起来的一种说唱艺术形式,后来在此基础上发展为有人物扮演、演故事的艺术,称为赞哈剧或者章哈剧。当地人也称之为傣剧,为了便于区分,将中国清末在德宏干崖(今云南省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盈江县)土司刀安仁大力提倡和推动下发展成熟起来的傣剧和后来发展民族文化当中积极努力发展完善的章哈基础形态演故事的章哈剧分别称呼。、佤族清戏、广南杀戏(又作沙戏)、维西大慈戏(又作大词戏)、迪庆藏戏[注]藏戏,这里的概念所指,与西藏寺庙前宗教仪式属性的藏戏不一样,是讲藏语、唱藏歌、有藏族舞蹈演故事的一种戏剧形态。与云南其他民族剧种的情形相似,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在政府文化政策鼓励下发展起来的藏族新文化。2004年笔者主持第五届“华文戏剧节”——云南戏剧之旅时曾经深入藏区,在时任迪庆藏族自治州州长齐扎拉的支持下,发掘出20世纪60年代一度在藏区流行热演过的两个藏剧《朗莎文布》《文成公主》。其台词对白、歌唱、舞步、时空自由灵活,360度全方位演出,突出的是高原牧场演出观众围坐的特点。等在日益丰富多彩的社会文化生活中逐渐失去活力甚至生存能力,实际上已经或正在灭绝。文化体制改革的推进,加速了这种风景的逝去。

当然不能漏掉的是舞剧,一般总会把它归入舞蹈艺术去研究,其实,它是戏剧华丽家族里边楚楚动人的一员。在戏剧家族里,它“以舞蹈语言演故事”,区别于主要仰仗台词艺术、歌唱艺术、唱念做打舞、生活逼真的肢体语言、载歌载舞等“演故事”的话剧、歌剧、中国传统剧、哑剧、音乐剧等的戏剧种类。改革开放以来,云南的舞剧如《阿诗玛》(1992年获第三届文华大奖、8个单项奖、中国舞剧比赛金奖、中国经典舞剧库藏、“五个一工程奖”等)、《泼水节》(1996年获中国艺术节优秀剧目奖等),成为中国当代舞剧长廊里的靓丽经典。以云南动人的少数民族题材为创作基础,将以往的文化传播中千百次强化过的云南历史文化的动人内容,辅以舞蹈语言的精心编排和美丽传说的风情表达,这就风情万种地获得演出的头彩了。比单纯的舞蹈更深刻丰富,比手段单一的“演故事”更妖娆更魅惑,这就成功了。可惜的是,我们的云南艺术家没有及时深入地总结舞剧成功的观众看点和艺术价值的高光点,那以后云南舞剧就沉寂了,销声匿迹了。大量创作的是风情汇集的拼盘——平面化的“音诗画”或者“舞蹈诗”。

我必须首先说说云南话剧,话剧在现在的城市生活中成为最能拥有年轻观众的表演艺术。北京、上海如此,昆明也如此。如果说话剧舶来的时候,在中国新文化创造的思想主潮中是话剧占主流地位的话,那么,在观众份额主导的演出市场里,绝对是中国传统戏剧占有主要阵地。但是,在中国戏剧文化发展到了当代,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情况变了——话剧文化成为城市戏剧文化消费的主要艺术形式,青年观众为主体构成的观众群体占据了城市戏剧消费市场的多数。

话剧在中国是从西方传入的“舶来品”,在云南其实在20世纪20年代就有像样的演出了,30年代中甚至有了话剧教育,抗日战争期间甚至非常繁荣。20世纪50年代,云南出现了两个话剧团体——一是解放军的国防文工团话剧队,也称为国防话剧团;一是稍后成立的云南省话剧团,一军一民,活跃着云南的戏剧文化。[注]参看吴卫民、王佳磊著:《云南当代话剧研究》(云南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相关章节。改革开放伊始,“文革”中受影响、发展停滞的两个院团先后恢复,开始搬演全国热演的一些剧目。国防话剧团恢复文艺生产,积极配合形势,表现对越自卫反击战的作品问世,不久,因为军队调整于1984年撤销建制而消失,一部分人如吴南山等到昆明市组建昆明儿童艺术剧院(1984—2008),也有开局不错的发展,后来剧团在文化体制改革中消失或者形同虚设了。因此,云南话剧院实际上是当下云南话剧的骨干艺术生产团体和专业演出单位。据云南话剧院提供的《演出剧目目录》看,云南话剧艺术生产,在改革开放40年里,逐渐脱出了学习、搬演外面剧团成熟剧目的惯性做法的“旧阶段”,走向了“原创新时代”。客观评价,一方面,搬演省外热演的剧目,让云南观众看到了“云南以外”的最好、最流行的话剧剧目而“知天下”;另一方面,因为学习别人过于用力而缺少自省自觉自信的用心,也是云南话剧发展过程中存在的一个显著问题。不完全统计,“文革”前云南省话剧团演出剧目140个左右,原创剧目很少,不到30个。改革开放最初几年这种情况在延续,《万水千山》《丹心谱》《枫叶红了的时候》《约会》《于无声处》《陈毅市长》《救救她》《西安事变》《报春花》《假如我是真的》《咸亨酒店》《可口可笑》《哥们折腾记》《魔方》《女大学生宿舍》《谁是强者》……但是,一个成熟的剧团应把原创剧目看作是真正可以安身立命的基础。这种觉醒,是在改革开放40年中完成的,是在复苏中重新起步,改革中摸索发展的。

改革开放以来,云南话剧的创作,随着云南省地域身份在国家战略中的变迁,逐渐告别“边塞戏剧”的边地特色,在原创剧目中发生了变化。以下剧目可以看出:《梅普家的婚事》(1979年)、《琛姑娘》(1979年)、《末代土司》(1984年)、《刻枪的标界》等;之后,有表现对越自卫反击战背景和边疆军人情怀的《爱的风采》(1987年);很快,随着社会生活变化而出现了艺术生产上的转向,其创作立足点走出了“边疆少数民族特色”的地域意识,转而表现一些大主题大情怀大事件,或者关注人性内容,或者体察文明进程,剧目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人性深度和艺术高度,如《雨夜》(1992年)、《神童》(2000年)、《打工棚》(2002年)、《陌生女人》(2006年)、《我的西南联大》(2008年)、《老知青客栈》(2009年)、《丽江情缘》(2010年)、《搬家》(2011年)、《鲁甸24小时》(2014年)、《守望心灵》(2014年)、《护国忠魂》(2016年)、《生死倒计时》(2016年)……

云南话剧的儿童剧发展也值得一提。改革开放前20年,在昆明市文工团演员队到昆明儿童艺术剧院的发展过程中,曾经有过不俗的儿童剧创作成绩,在全国颇有影响。《小雪和她的伙伴》(1982年)、《远山红叶》(1985年)、《希望之歌》《1992年》、《小小聂耳》(1996)、《纳西小子》(1996年)。可惜后来队伍散了,创作停止了。

原创方面,20世纪80年代以后迎来了叠浪逐高的发展,大约60个原创剧目,超过了“文革”前的原创剧目。这些原创剧目中体现出来的特点是:

1. 延续边塞边疆边情的地域特色。在新时期,云南省话剧院在边地边塞边疆边情中更强调了表现民族特色,与时代前进节奏协调发展,突出了新形势新局面新任务赋予边疆的身份角色感,创作了受到观众欢迎的剧目如《梅普家的婚事》《末代土司》《刻枪的界标》《召混相》《琛姑娘》《丽江情缘》等。这些剧目一望而知,是对云南历史文化中瑰丽的民族题材的倚重,所以边疆边地边塞的色彩和民族民风民情的内容,成为云南文化人自觉的创作立足点。《琛姑娘》和《丽江情缘》稍有不同,前者是边境国际题材,而后者是旅游文化题材,这些作品传递了云南边疆形象的历史变迁:从边疆边塞边防走向国境国防国际,走向文化旅游的体验经济的发展繁荣。《丽江情缘》在丽江大研镇的休闲时光与宁蒗县泸沽湖的柔软时光里连缀了世界各地的旅游人群的情态,透出了匆匆忙忙的世界各地人群寻找刺激也寻求诗意栖息的内心愿望。而且,《丽江情缘》以音乐话剧的方式——一种过渡形式,为云南迈向音乐剧的创作进行了有益的探索。这是云南话剧舞台上的首次尝试,意义不小。

2. 发掘云南的特殊历史文化亮点。身处历史文化名城,云南省话剧院也有一种自觉,就是开掘历史文化负载丰富的题材,创作了《雨后》《雨夜》《刀安仁》《我的西南联大》《护国忠魂》。辛亥革命前后、护国运动前后、红军时代、抗日战争时代……有历史感地表现文化,有文化温度地咀嚼历史,成为这个时期云南话剧原创剧目的特色。

3. 表现时代生活,啮合生活发展变化节奏。原创剧作中,还有表现时代生活的《打工棚》(李世勤)、《搬家》(杨跃红)、《生死倒计时》(云南省话剧院/昭通市文体局联合创作)、《白鹭归来》(冯静)等。前两个剧目均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打工棚》将作者对生活的长期观察与深刻感悟,体现在一段时间被人称为“农民工”的群体生活的表现中。其剧作家敏锐地发现并表现了“打工潮”中基层党员干部在新的生活际遇里保持共产党人本色、身处民生疾苦最底层时党风党性转化为对最基本人格人性、最起码的公平正义、最无法抹杀的是非界限的感人坚守。因此,《打工棚》从2002年参加沈阳举办的全国话剧新剧目交流展演获得好评以后,2004年获得了“文华新剧目奖”,2007年获得第十届“五个一工程奖”、2007—2008年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奖。《搬家》在第十二届中国戏剧节上获得优秀剧目与优秀编剧奖。接着获得了2012年第十二届“五个一工程奖”。《搬家》显然从《茶馆》中借鉴了巧妙的构思方法,以一些小人物的悲欢离合承载大时代的变迁的艺术技巧,通过普通城市居民的住房问题的改善搬迁,以小见大,让市民生计与社会发展紧紧联系在一起,是一种新时代的家国情怀的书写。该剧歌颂了改革开放30年的辉煌成就,生动形象、准确传神地描绘了社会生活与人民情感。其剧情的核心是房子,象征的是中国普通人的生存空间,连接着的是中国人对生活价值判断的心理空间。这两个剧目,我称它们为进入21世纪云南话剧剧目在全国舞台上的“双响”,成为云南话剧在全国戏剧艺术舞台上可以一争高下、一较短长的剧目。

4. 配合现实需求,表现新人新事新风尚。《93’抗洪报道——徐洪刚》《孔凡松》《守望心灵》《鲁甸72小时》《杨善洲》《独龙天路》等。这些剧目,让新闻事件走向舞台演出,留下了文艺工作者围绕中心、服务大局的意识与提高艺术水准的呕心沥血之作,经验上有积累,方法上有提高。

这种剧目创作结构也大致是云南省戏剧院团的艺术生产特点。消费云南地域历史文化和民族民间文化成为了云南改革开放以来越来越明晰的文化自觉。一方面,这是建国后云南文化艺术发展中总结出来的经验延续,另一方面,也是发展中立足自身可能、找准自身优势的文化发展的清晰策略所致。

云南省京剧院一直是中国京剧文化发展中重要的力量,从20世纪50年代刘奎官、关肃霜等一大批京剧艺术家代表国家出访海外演出载誉而归,到今天中国京剧艺术的南天一柱,云南京剧是云南戏剧文化中的一个全国品牌。无论是“全国八大京剧院团”还是“全国十大京剧院团”,云南省京剧院都荣列其中。主要原因,历史积淀上有刘奎官、关肃霜领衔的一大批身怀绝技、在全国叫得响有戏迷的阵容强大的演员;发展中在艺术上有“关派艺术”的独成一家一派的强大气场和流派齐全的中青年演员强大阵容:关派艺术之外,谭派老生、梅派青衣、荀派青衣、程派青衣、尚派青衣……但是,最值得说的,就是云南省京剧院对“滇派京剧”的探索和开拓了。滇派京剧,顾名思义,就是京剧滇唱、滇演、滇用,首先是京剧这样的成熟剧种在云南的发展中,除了京剧经典剧目、传统折子戏之外,为表现云南历史文化、云南少数民族生活内容,以云南少数民族生活生产形成的身姿行为习惯、舞蹈元素、音乐元素等去塑造云南少数民族人物形象,以云南少数民族的方式去表达独特的内容,这就会对传统京剧的音乐表演、身段身姿有一些调整改变,形成京剧的有云南特点的演出方式,这就是“滇派京剧”的主要内涵。1960年云南省京剧院成立之初推出的剧目,就是根据长诗《阿诗玛》改编的京剧《阿黑与阿诗玛》,用京剧形式表现云南少数民族生活的民族情感民族特色的追求就体现出来了。接着,就有了关肃霜主演的《多沙阿波》(1959—1963年)、《黛诺》(改编自电影剧本《景颇姑娘》,1956—1964年)就开始了地域音乐、表演和造型对京剧的改造,少数民族器乐、音乐的加入,少数民族生活行为与京剧舞台身段的结合,产生了京剧在云南发展的地域特色,尽管,这仅仅是一个开头,但这是一个难能可贵又值得万分珍视的开头。这在20世纪60年代初期出现的戏曲现代戏的探索中,是大家高度认同、充满了热情而且卓有成效的探索实验,云南省京剧院在改革开放以来坚持了这种探索创新的发展。一段时间以来,因为文化反思,许多探索实验停止了,转而追求“原汁原味”的“守旧复古”[注]这种观点,在传统戏剧艺术家中有市场,在学者研究者当中,也有声音,也许,傅谨先生是这种主张的一个代表者。。在这种背景下,云南省京剧院的艺术家们的见识和勇气更值得称道,他们继续在关肃霜开了头的“滇派京剧”道路上探索前行。实际上《佤山雾》(王绍志编剧,苏保昆等导演,关肃霜领衔主演,1979年云南省京剧院演出,获“建国30周年戏剧调演”演出一等奖)正是在延续云南京剧表现少数民族生活特点的舞台风格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是云南京剧文化在“文革”后恢复的重要节点。此后,《南疆血碑》《梦断碑寒》《凤氏彝兰》《白洁圣妃》都坚持了这种探索。尤其在《凤氏彝兰》中,人物小叶子的《想你想你真想你》,把京剧滇唱的京腔与彝调的融合,在唱腔设计中过渡、演绎、发挥得天衣无缝,结合得水乳交融。应该说,时任云南省京剧院院长的导演张树勇在艺术家群体的努力中,沿着关肃霜等老一辈京剧表演艺术家开创的道路,推动“滇派京剧”在艺术探索上更深入了一步。这会是一个有价值的话题,这应该成为一个需要长期努力去实践的目标。

云南省京剧院“文革”前获得全国以上奖项的仅有4项,但1979年以来就有50项之多!就剧目看,经典剧目、经典折子戏、原创少数民族题材戏和历史题材、传奇戏剧目构成了剧目生产,经典是基础,原创有活力,而探索“滇派京剧”的剧目最有魅力。因此,改革开放40年获得了发展也有经验总结的云南京剧现在应该意识到,最显眼的两件事情要抓好:一是关派艺术,一是滇派京剧。前者是云南省京剧院的宝贵财富,是传统是安身立命之本,后者是云南京剧创新发展的路:结合本土文化,用好民族元素去探索创新和发展,应该有信心做好院团生存中的这种继承传统和创新发展的事业。文化的生命力、艺术的发展性,不在于固守“原汁原味”的传统,而在于流变创新的努力。

云南花灯剧在改革开放中获得了长足的发展[注]参看吴戈:《生存还是毁灭:云南花灯命运拍案》,载《民族艺术研究》2013年第4期。。

云南戏剧中,如果京剧在源头上秉承了雍容华贵的国粹气质,那么滇剧在借鉴大剧声腔形成地方剧种的时候端足了典雅端庄的滇粹派头,而花灯剧就自由多了,挥洒了泼辣生动的“大众文化”的活力:曲牌丰富,调式多变,身姿摇曳,步法灵活,在社会文化谱系中属于“俗文化”的圈层,充沛的是泼辣的生命力,彰显的是野性十足的感染力。所以,群众基础好,推广速度快的花灯剧,历来是政府文化部门用来服务于中心工作、宣传移风易俗的文化手段。云南当代花灯文化发展的功臣金重先生的创作,无论作为剧作家还是作为研究者,或是作为管理者、领导者(院团长、艺术处长),他都抓住了花灯剧“俗文化”的特点,身体力行。“文革”前他根据赵季康、王公浦的电影文学剧本《摩雅傣》改编的《依莱汗》,产生过广泛的影响。改革开放初期,作为花灯团老领导和云南省文化局有见地有学养的文化领导人,他又写了《老海休妻》《小姨妹过河》《净土》《风雪马缨花》一系列剧作。泼辣、活泼、乡土气,对云南花灯文化的发展,他的贡献是突出的。

当然,在演出风格与趣味的追求上,也有院团例外。玉溪的院团立足于推陈出新,他们绝不仅仅固守传统 ,而追求“新意”甚至“洋派”的趣味,是“俗”中之“雅”,这大约跟玉溪近现代以来一直是“新灯”推动力量、秉持花灯发展创新势头有关系。玉溪市滇剧院和玉溪市花灯剧院是云南省地级市当中特别值得研究的两个戏剧院团。尽管文化体制改革的各种调整也给他们带来困扰,但是长年坚持艺术生产,笃信剧团的存在价值在于不断推出原创剧目、出好戏、出精品去服务社会的发展理念,使两个剧院成为云南在全国获奖最多的地市级专业戏剧院团。文章一开始向读者展示的大量获奖剧目,很多来自它们。云南省一共九个演员获梅花奖,“九朵梅花”玉溪独占两朵,她们是分别代表花灯剧和滇剧艺术的杨丽琼和冯咏梅。在剧目生产上,除了反映火热的现实生活之外,玉溪花灯剧院和玉溪滇剧院的剧目创作特点也值得总结,那就是发挥花灯泼辣生动与滇剧典雅端庄的剧种特点之外,创作不拘泥于民族特色和现实题材,还大胆向世界戏剧宝库取材——玉溪花灯剧院将莎士比亚戏剧《罗密欧与朱丽叶》改编为彝族山寨打冤家背景的《阿罗与卓梅》(1995年),玉溪滇剧院改编瑞士剧作家迪伦马特的《贵妇还乡》(2017年)。这种“洋派”的化用与“直面现实、尊重历史、讴歌时代”的 “文化书写”成为他们院团剧目生产的立足点。现实题材有玉溪花灯剧院《军营小院》(1987年)、《情与爱》(1991年)、《金银花·竹篱笆》(1996年)、《五彩河》(2000年)、《古湄歌》(2004年)、《江姐》(2014)、《山茶花红》(2016年)以及玉溪滇剧院《朱德与唐淮源》(1994年);对历史文化的发掘有玉溪花灯剧院的《踏谣娘》(2011年),玉溪滇剧院的《京娘》(2000年)、《西施梦》(2008年)、《水莽草》(2014年)《王者江上》(2018年)。从剧目生产结构中可以看出艺术关注点与剧目生产策略,这两个地市级戏剧院团的发展经验值得总结:滇剧的典雅端庄追求和花灯剧的泼辣生动艺术魅力之外,他们不约而同地求洋求新,探索发展的主要意图是呼之欲出的。

云南省滇剧院和云南省花灯剧院院团风格上相似。

前者是滇剧的省级院团,它们的存在和剧目生产有代表性,是体制改革后的云南戏剧文化存留。滇剧艺术被称为滇粹艺术,表明云南人对自己的代表性地方剧种的喜爱。改革开放之初,云南省滇剧文化曾经有恢复中的一度繁荣,昆明市、楚雄、昭通、昭通巧家、曲靖市、大理市、大理鹤庆等地都有独立建制的滇剧院团。后来不断消失,剩下的单独建制的滇剧院仅有昆明、玉溪两个。曾经辉煌的曲靖滇剧文化,借着2018年的《五娘》的排演,似乎有一点复苏迹象。

滇剧在民国时期就已经在全国很有影响,在上海有名的百代唱片公司灌过唱片,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在滇剧艺术家和文化官员们的努力下,数度进京演出,载誉而归。这种影响,后来中断了。再次被全国文化界认识,是在1985年12月云南省滇剧院《关山碧血》进京演出,参加“全国戏曲观摩演出”,获得编、导、演、音乐等11个奖项,剧目还演到了中南海怀仁堂。这是滇剧剧目创作繁荣报春的喜讯。就整个滇剧文化看,20世纪90年代以来,剧目创作势头良好,《朱德与唐淮源》(玉溪滇剧院1992年)、《古琴魂》(云南省滇剧院1993年)、《光明宫》(云南省滇剧院1998年)、《童心劫》(云南省滇剧院2005年)、《爨碑残梦》(曲靖市滇剧团1995年)、《瘦马御史》(昆明市滇剧院1999年)……各滇剧院团的创作构成了云南滇剧文化花团锦簇的别样风景。

云南的花灯文化土壤比滇剧文化还深厚,院团也多,群众文化活动更是深广辽阔,云南省花灯剧院瞩目于花灯歌舞、花灯剧、花灯文化发展新路探索。《郑和》《梭罗寨》《走婚》《郑喇叭外传》可以算是云南省花灯剧院的代表性剧目。这些剧目在保持花灯自身艺术传统和表现生活的生动泼辣魅力之外,思想内容上格外突出“现代戏”表现生活新动向新风尚的生活内容,鲜明的特点是:写中心,服务大局的意识强;艺术追求的意识也是突出的,那就是演出呈现上自觉探索“花灯新歌剧”的可能,这引起了关注和争论。就花灯剧发展路径而言,探索和讨论也是有益的。

三、民族剧种:各异的风景

云南戏剧在外界看来,最值得称道的就是民族剧种了。

云南地方民族戏剧是在政府对少数民族文化的扶持中被命名并发展起来的。傣剧、白剧、壮剧、彝剧是1961年云南省委宣传部发文作为云南民族剧种确立下来的云南四大地方剧种,也是民族剧种。加上滇剧、花灯剧、京剧、话剧、维西大慈戏、佤族清戏、广南沙戏(又作广南壮剧)、杀戏(云南景东)、傣族章哈戏(又作西双版纳赞哈),消失了的昆明曲剧、云南川剧还有原始宗教活动仪式为母基混溶生成的傩戏——梓潼戏、香通戏、端公戏、关公戏等等,云南的戏剧文化复杂而多样。但是真正在城市和农村的现代文化生活中继续发挥作用的,也就是滇剧、花灯剧、话剧和京剧以及四个民族剧种了。

在四个民族剧种中,最早命名的,其实是由楚雄彝族小戏的成功引发的彝剧命名;发展最早的,是傣剧,可以追溯到清末民初的德宏盈江土司刀安仁在傣族音乐、舞蹈基础上对滇剧甚至京剧的借鉴;剧种基础良好、发展较为完善的是白剧;显得先天不足、后天失调的是云南壮剧。

在彝族民歌曲调基础上开始表现人物、叙写故事发展成型彝族小戏,从两场彝剧到四场彝剧的《半夜羊叫》(1958年)和三场彝剧《曼嫫与玛若》(1962年),初期已经成型的小彝剧因“文革”受到冲击而停顿,在改革开放40年间才又重新起步,几乎是加速度地发展起来。先是业余彝剧团的活动,接着是楚雄州、云南省两级文化系统鼓励性、引导性的调演、汇演活动的开展,在楚雄县、大姚县、永仁县、武定县、禄劝县、双柏县等有传统有基础的地方,彝剧创作演出的活动活跃起来,直接催生了专业彝剧团体的诞生。可以说,是改革开放的洪流,推动了彝剧的发展。以楚雄为中心区域和生产基地的彝剧文化在大理、玉溪、红河等地也发展起来,出现了《荞花又开》《独木桥》《回家》等受观众喜爱的小彝剧。

1984年,楚雄州彝剧团在戏剧文化基础良好的大姚成立,1986年,地方党委政府加强彝剧建设,重组班子,迁团于楚雄市,开展专业化建设以振兴发展彝剧的计划,壮大队伍,积累剧目,彝剧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发展时期。1987年新编彝剧历史剧《哀牢春秋》、现代彝剧《杨梅红了的时候》问世公演,1988年写改革开放中山乡变化人和事的小戏《两家人》《掌火人》《双扣门》。小彝剧受到当地群众的热烈欢迎,大致奠定了彝剧的彝腔彝调、彝山歌舞、彝地汉话、风趣多哏的鲜明特色,成为保留剧目,也成为新创作的高起点。一批质量上乘的小彝剧纷纷在全国获奖:《篾独尼闹店》(全国少数民族戏剧创作银奖)、《慕勒祭爹》(2002年获中国戏剧曹禺文学奖·小戏小品一等奖、2010年获中国少数民族戏剧会演银奖)、《摩托声声》(2009年获中国戏剧奖·小戏小品奖暨第三届全国小戏小品大赛“优秀入选剧目奖”、2010年获中国少数民族戏剧会演金奖)、《喝三秒》(2014年获首届长江流域小戏小品展演二等奖、2015年入选第四届中国少数民族戏剧会演、2017年入选全国基层院团戏曲会演)、《桂花表妹》(2018年入选全国基层院团戏曲会演)。

彝剧大戏的创作特点是:在彝族历史文化和民间传说中寻找素材,塑造形象、抒写人生的《铜鼓祭》(1996年—2000年)、彝族歌舞剧《咪依噜》(2000年),歌颂好干部的《臧金贵》(2004年),从特殊角度探查人性的《疯娘》(根据同名小说改编,2007年在第一届中国少数民族戏剧汇演中荣获剧目金奖,是参赛12个剧目中获最多单项奖的剧目),树立新时代党员干部典型的《杨善洲》(2015年入选第四届中国少数民族汇演,10余人次获得戏剧单项奖项)……总体说来,大型剧目有进步,大有大的风光;小戏制作频频出彩,小有小的精彩。无论是大型彝剧还是小彝剧,他们所展现的在表现生活和捕捉人性人格人生瞬间方面极其强大的功能特点,这种情形所标注的,恰恰是云南改革开放40年彝剧发展的基本状况。

与彝剧分布地区不限于云南某地的情况不同,白剧就是属于大理白族自治州独有的地方民族剧种。白剧团有“天下第一团”的誉称,是大理嫡系的“唯一”剧种的院团。尽管,1957年时任大理白族自治州州长的张子斋其实就已经提出过把白族民间广为流传的吹吹腔和大本曲合起来统称“白剧”,但是,白剧的命名也是1961年省委宣传部文件下发之后正式传播开的。2004年体制改革,大理州白剧团与大理州歌舞团合并成为“大理白族自治州民族歌舞剧院”,加挂大理白族自治州白剧团的牌子,2011年更名为“大理州民族文化工作团”。2016年恢复“大理白族自治州白剧团”的牌子。几经折腾,队伍星散,青黄不接,难以为继,民族艺术后继无人的深刻危机显现出来。

但是,白剧团的努力是艰辛与持久的。从改革开放伊始的《望夫云》《苍山会盟》《将军泪》《阿盖公主》《白月亮·白姐姐》《情暖苍山》《白洁圣妃》《榆城圣母》《数西调》,一路走来,令人感动。

《望夫云》(杨明、陈兴德、张继成编剧,大理州白剧团1980年演出)是白剧在1961年被命名,经历了吹吹腔与大本曲探索磨合的尝试之后,较为成熟地展现白剧风貌的作品。改革开放后其再次被搬上舞台,作为白剧在新时期发展的启动剧目。该剧目受国家民委邀请进京演出,受到广泛好评,获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奖,全国优秀话剧、戏曲、歌剧剧本创作奖。《苍山会盟》,薛子言、张继成、和汉中编剧,大理州白剧团1984年演出,获1985年第一届少数民族题材剧本银奖。《蝶泉儿女》,编剧陈兴、赵建华,1984年创作,1985年参加全国少数民族题材戏剧录像暨观摩演出。《阿盖公主》,赵建华编剧,1991年大理州白剧团演出,是新编《孔雀胆》,参加1992年举办于昆明的中国第三届戏剧节获剧目一等奖,1994年获戏剧“文华”剧目、表演、舞美奖,1996年入选中央电视台“戏曲精品库”。《将军泪》,魏树生编剧,1994年大理州白剧团演出,1995年获全国“金孔雀”铜奖、杨益琨获表演一等奖。《白月亮·白姐姐》,赵建华编剧,1996年大理州白剧团演出,1997年获中国电视戏曲展播一等奖、1999年获“金孔雀”剧本银奖。《情暖苍山》,魏树生编剧,2000年大理州白剧团演出,2001年参加中国第七届戏剧节获曹禺戏剧奖·剧目奖等六项奖,剧目中女乡长的扮演者杨益琨获中国戏剧表演“梅花奖”。《白洁圣妃》,李莉编剧,2006年大理州民族歌舞剧院白剧团演出,2006年获云南省新剧节目展演剧目一等奖,2007年获首届少数民族戏剧汇演银奖。《洱海花》,2009年大理州白剧团演出,2010年参加全国少数民族戏剧汇演获剧目银奖,三位主演获表演奖,2013年主演杨益琨获表演金奖。《榆城圣母》,编剧罗远书,2015年大理州白剧团演出。《数西调》,编剧李世勤,2014年酝酿筹备、2016年获得国家艺术基金扶持、2017年正式演出,参加云南省第14届新剧节目展演获奖,在巡回演出中广受好评。2019年入选“文华奖”参评剧目。《数西调》表现一种民间传奇色彩的爱恨情仇,江湖野性中的血性柔情,让观众重温一种久违的情调——残酷现实中的人性纠结,这是白剧团也是老编剧李世勤突破创作瓶颈的一次创作新路的探索。

傣剧在1957年曾经以《娥并与桑洛》惊艳亮相,1980年恢复发展时期,正是以《娥并与桑洛》这个成熟剧目作为傣剧艺术重回傣族常态文化生活的标志的。1985年有表现对越自卫反击战题材的大型傣剧现代戏《竹楼情深》,1985年德宏州傣剧团首演于德宏芒市,1989年获全国少数民族题材戏剧创作剧本银奖,是早年傣剧“边塞戏剧”特色的延续。此后,有《海罕》,编剧陶增义等,1995年德宏州傣剧团演出。《南西拉》,1990年创作演出,杨树忠编剧,从傣族著名叙述长诗改编而来,曾用长诗原名《兰嘎西贺》,后改为现名,取长诗女主人翁的名字为剧名,后在全国少数民族题材戏剧汇演中获“金孔雀”大奖,而且剧目在德宏当地以及中缅边境的边民中间享有盛誉,在相邻的缅甸木姐、南坎演出60余场,德宏州各县乡巡演,万人争睹。《刀安仁》,杨树忠编剧,德宏州傣剧团2012年演出,获第三届全国少数民族戏剧汇演“金孔雀”剧目金奖等多个奖项,2016年受邀参加第五届少数民族文艺会演、2017年央视春节戏曲晚会等等。傣剧保留剧目300多个,汉族历史演义小说借鉴剧目占据大多数,从民族文化、神话传说改编剧目次之,现代戏60多个。从发展现状看,后二者成为傣剧艺术发展的主体,《娥并与桑洛》《郎推罕》《南西拉》和《竹楼情深》《刀安仁》可以说是代表性剧目。

云南壮剧,流行于云南富宁、广南、文山乐西一带,区别于广西壮剧,首先当然是音乐基础和入戏的地方风物、人文习俗之不同,形成各自相异的特点,它们在形成时间、借鉴成分和立足基础等方面都有不同。云南壮剧1961年确立后,1962年标志性的剧目是《螺蛳姑娘》(黎方等编剧,文山壮剧团演出),影响是轰动性的。“文革”中发展停滞,剧团解散,1979年得到恢复。1980年、1981年有《鹞鹰岩》《姆秀招亲》《卜荷戏土司》这样的大型壮剧剧目面世。《三七姑娘》(何朴清编剧)文山州壮剧团1988年演出,《彩虹》(刘诗仁编剧)文山州壮剧团1989年演出,《白云村姑》(闫金仲、袁朝笏编剧)文山州广南县文工队1989年演出,《曼瑞必侬》(刘诗仁编剧)文山州壮剧团2001年演出。最后这个剧目大概是云南壮剧对云南戏剧舞台眷恋的最后一瞥,2002年到2004年之间还有文山州壮剧团的一些壮剧小戏出现在一些赛事、汇演上,以后在云南省的戏剧活动中基本上销声匿迹。

客观上说,云南壮剧开局很好,但是相对于云南其他三个少数民族剧种而言,云南壮剧作为剧种的成熟程度就略逊一筹,条件一变,诸如剧作家队伍、主创人员、生存条件等等发生变化,就显现出其生态脆弱的一面。

四、景观变化:重整的格局

因为改革开放,经济发展,社会繁荣,云南戏剧发展出现了全新的局面。显然,以下特点是在改革开放的条件下才有可能出现的。

(一)市场的探索

昆明话剧舞台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开心蒙太奇”、《东寺街、西寺巷》等一批本土方言娱乐节目或者喜剧表演文化,发展了20世纪50年代开始、60年代受到广泛欢迎的“方言话剧”文化,也续接了云南花灯、滇剧中或者云南方言或者昆明官话的地气,于2004年6月出现了真正民间操办、公司行为的本土方言话剧《支花篮》的演出现象。

“支花篮”是昆明方言,本是旧时捕鱼“置花罱”的活动,在小溪、小河、小沟“流水口”置放一个竹编器皿——花罱,又叫“溪笼”, “花罱”讹为“花篮”了,但意思是不会错的。这种捕捉“奔上水”的鱼虾的行为,后来在生活中转义,意指设置陷阱、耍花招让人上当吃亏。这个剧目是从陈佩斯原创喜剧《托儿》改编过来的。托儿,是北方方言,北京方言中尤其多用,指的是设置“假情景”,设局者相互配合,诱人上当的人。设局行骗与置罱捕鱼神似。陈佩斯亲自指导,不失喜剧精神,但是方言翻译得精准传神,就靠云南艺术家了。演出相当成功,语言的亲和、情节的轻松、场面的滑稽、机巧的噱头,观众反应强烈,现场气氛热闹,该剧以昆明为主、巡演地州,演出85场,据报道,公司行为刨除成本后净赚45万人民币,这在当年的云南话剧舞台上是绝无仅有的商海战绩。

接下来,还有陈佩斯喜剧三部曲的第二部《亲戚朋友好算账》来昆明演出试水,但是昆明商家没有接纳签约。

第三部《阳台》,陈佩斯在其中表现的是小人物的酸甜苦辣与小包工头的灰色人生,借此表现的是公司欠账、民工讨债的众生喜剧态。剧目仍旧由承接改编、营销滇版方言话剧《支花篮》的云南蒲公英文化艺术演出有限公司接手,云南大山公司投资,在引进原版普通话演出之后,预测了市场,然后用“征求与《阳台》喜剧故事内容与情调相符合的昆明方言剧名”的方式向社会广泛发动和动员参与,历经15天1000余名观众为剧目取名,有200余个五花八门的剧名,最后确定《太雀了》为剧目名称。其实,这是为了吸引公众注意力,为最终的演出造势,是票房营销的成功炒作。2005年5月31日首演,接下去,也巡演,最终演出45场,略有盈余,约10余万人民币。

云南蒲公英文化艺术演出有限公司的总经理陈勇对笔者说:两个剧目的演出,制作成本都赚回来了,但是演出成本回收就困难些。《支花篮》很成功,赚得不少;《太雀了》演出场次不够,仅仅算是勉强够本吧。他认为,走市场的剧目,关键是大众化、流行化的内容很重要,必须找准观众口味的取向。

但是,这一切都过去了,成了一个遥远的话题。

(二)买剧目的“试水”

云南省话剧院从上海话剧艺术中心购买了几个本子的版权,如《WWW.COM》《去年冬天》《钱多多嫁人记》《钱多多备嫁记》等,从北京购买了《疯狂的谎言》、《江小东与刘小文》(改编为《爱情合伙人》)、《如果我不是我》、《和空姐同居的日子》、《为什么不留下来陪我吃早餐》、《杜拉拉升职记》、《双面胶》、《拯救大兵友友》等等。这些作品,经过精心排练,造势营销,与观众见面了。购买曾经在上海、北京口碑不错的剧目来排演,就是要想摸清昆明观众欣赏心理与价值取向的“试水”。应该说,将这些剧目制作后,以昆明市工人文化宫为基地,租场演出,2017年、2018年的一段时间,让昆明文化生活中不断出现话剧演出,话剧院的营销团队也大力推送,在几年的时间里,慢慢聚合起了昆明看话剧作为文化消费的“人气”,云南省话剧院是有耐心有办法也有韧性的。

(三)资源的聚合

昆明的戏剧文化状貌,有了新的构成成分,来自引入演出资源。这种资源引入主要来自几个方面:一是昆明剧院、蒲公英文化传播公司、瑞百德演艺有限公司一类的文化企业在加入演出行业的同盟协会时,获取了看节目下订单的权限。不要小看“看节目”的环节,全国各地乃至国际性的看节目下订单活动,开阔眼界、活跃思路、把握市场,尤其是了解观众心理流向,使得企业老总们有足够的眼界和勇气下订单邀剧目到昆明演出,近10多年来,昆明观众看到了国际知名的哑剧院团、芭蕾舞剧剧团和其他艺术品种的演出一道出现在昆明的戏剧舞台上,也看到了红色经典的演出出现在公众视野;看到了赖声川、程前戏剧《陪我看电视》,赖声川《宝岛一村》,孟京辉《乌龙山伯爵》《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恋爱的犀牛》《两条狗对生活的意见》,北京人艺新版《茶馆》和四川人艺方言版《茶馆》,陈佩斯、杨立新演的十分火爆的《戏台》,中央芭蕾舞剧院的舞剧《红色娘子军》,艺术家荟萃的“红色经典”样板戏大会唱……二是云南省话剧院从2014年以“戏聚会”协同创新名目开始的云南小剧场戏剧节全国邀请展演,到2018年不间断地举办了五届,成为一个文化品牌,昆明观众看到了各式各样的全国各地演出中有观众缘的成功小剧场剧目。五届戏剧节邀请展参加展演的41部剧目中,既有“先锋”剧目如《夏洛特的烦恼》《我的祖宗十八代》《凡尘》等,也有传统表演风格如鼓楼西的《晚安,妈妈》《丽南山的美人》《两只蚂蚁在路上》《南门客栈》等,也有记录文献风格的《寻找春柳社》,还有探索实验色彩很浓的《青衣·达·芬奇》《开放夫妻》,以极简主义美学做到极致精粹的《三昧》;既有阿加莎·克里斯蒂久演不衰的剧目《捕鼠器》,在英国获奥立弗最佳戏剧奖、美国获戏剧评论最佳戏剧奖的马丁·麦克多纳的剧目《枕头人》,也有本土如云南艺术学院原创或者改编创作的《逃匿》、《问心》、《Grace》(改编自外国电影戏剧《狗镇》),莲花池庭院小剧场《还魂三叠》《圆圆曲》;既有北京曲剧有限公司的古香古色的《老张的哲学》(根据老舍小说改编),也有“学院派”辛辣讽刺的喜剧《宴席》,还有黑色喜剧《你好,打劫!》《五斗米靠腰》,荒诞剧目《牛!活着》……

(四)格局的重组

云南小剧场话剧邀请展,是在云南戏剧市场一直不景气的情况下云南戏剧人的一种努力。在2014年展演没有开始的时候,我曾经应“戏聚会”名义的邀约在云南省群众文化馆面对戏剧界人士和戏剧爱好者做过一次学术演讲,讲的是戏剧生存发展的“轮演铁律”与市场培养。我很高兴云南省话剧院同仁耐心热心恒心地做了“不断演出”和培养市场的事情:一方面是自己不断推出新剧目上演,既培养了演员队伍也培养了观众群体;另一方面是积极策划展开并坚持云南小剧场话剧全国邀请展活动,让全国的优质演出资源成为云南戏剧文化消费的重要补充。其实,这种邀请展活动对于云南省城昆明的文化秩序和文化风景是一种资源重组,一次格局重置,成分上,邀请展活动中参加的剧组,既有国有院团,也有民营公司,还有同人剧社,更有院校团体,以展演的名义做到了戏剧艺术生产的全国性资源聚合;剧目上,精选在演出市场上摔打过检验过的、被各地各种文化活动中的观众眼光审视过甚至挑剔过的戏剧演出作品来参加展演,提高了昆明观众的戏剧审美品位;从制度安排上,不以政府文化部门指导甚至安排艺术生产的方式,将各个戏剧团体的艺术创造努力自由地组合到戏剧节展演中,打破了常规,获得了创造探索的个性存活。

(五)空间的拓展

2018年我在《云南艺术学院学报》上发表论文《昆明的庭院戏剧运动》,提出:“2011年后,昆明出现了在庭院里演戏的新动向,2014年以降,蔚然成风。显示了昆明民间戏剧文化力量的实力,对城市文化形成重要的补充,是对昆明戏剧演出空间不足的突破,是对文化秩序安排的结构性改变。艺术上的空间自觉与演出中的互动意识,是庭院戏剧发展应该关注的重点,持续努力的剧目创演成为运动活力魅力生命力的表征。”[注]参看吴戈:《昆明的庭院戏剧运动》,载《云南艺术学院学报》2018年第4期。这是我追踪昆明戏剧发展动向一段时间思考的结果。实际上,2017年我在昆明老街马家大院的一次活动上就已经讲:应该意识到,昆明发生了一场“庭院戏剧运动”,这次运动在民间悄然兴起,莲花池公园、南强街88号、老街马家大院、得意居、留筠馆、同景108小剧场、昆明国家广告产业园大象艺术中心等演出场所陆陆续续展开,坚持得最久的是前三个剧场,与云南艺术学院的小剧场、云南省话剧院的昆明工人文化宫租赁场地一道形成昆明的戏剧演出风景。应该意识到,这是城市文化空间的极大拓展。在这样的空间里,艺术创造的才情与民间资本的流向,增添了城市文化的看点,补充了国有资源的匮乏与滞涩,聚合组接了国企、国有院团和民营资本的资源,因项目、剧目聚合人力、物力、创造力,实现了常态秩序、按部就班情况下很难想象的合作。

与小剧场话剧邀请展不同,在庭院戏剧运动中,既有话剧,也有京剧折子戏;有花灯,也有昆曲,还有滇剧;既有主旋律戏剧,也有唯美追求的形式探索。“庭院空间”不但激活了资本、资源,还打破剧种界限,容纳了戏剧家族中不同剧种和风格,吸引了躁动的创造热情和自由的美学追求。回顾庭院戏剧,沉淀下来的剧目有莲花池庭院的《还魂三叠》《圆圆曲》《粉·黛》《四美图》《联大往事》等,在南强街88庭院演出的云南艺术学院教师杨洋团队的《问心》《琉璃》《露茗》等,马家大院的《民国三则》(邀请北京人艺剧组演出)、《雷雨》、《昆明老宅》,现在南强街88号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云南艺术学院戏剧学院版)、《我的闻先生》(云南省话剧院演员董明白倩夫妇联合投资者、剧场经营者制作),独立制作人的《平凡》《高兴》《鼠辈》等。民俗文化、市井文化、红色文化、经典文化在昆明庭院戏剧运动拓展出来的空间里汇流。

五、理论批评:学说的奠基

“学”是学科,“说”是理论与批评。戏剧学之学科建设,应该从1936年云南省昆华艺术师范成立,开始戏剧人才培养就应该算是启程了。戏剧学人才培养的主持者,是早年在北京艺术专门学校戏剧系学习过的陈豫源。学科建设和发展的师承就有了源头。后来,云南艺术学院成立。1960年开始招收戏剧导演的学生,几乎前后云南省文艺学校滇剧、花灯、京剧、话剧各科次第成立招生,培养人才。两所学校的努力,算是续上了云南艺术教育相比较而言在全国起步较早的戏剧学发展的历史脉络。改革开放40年,戏剧学建设的真正起步和真正发展,是云南艺术学院1978年恢复,与云南省文艺学校一道在与改革开放同行的努力实践中建立起来的。有几个标志性的刻度说明这一切:一是1998年云南艺术学院戏剧系的戏剧学成为云南省重点学科,成为云南艺术教育中受到肯定、大力发展的省级重点学科;二是2003年教育部批准云南艺术学院成为硕士研究生培养的授权单位,戏剧学成为首当其冲的硕士点;三是在2018年,云南艺术学院戏剧学在教育部全国高校的学科建设评估中成为B等次的学科,在全国参评的高校戏剧学学科点里进入前30%的行列,这在全国地方高校的学科建设中引起极大的关注和艳羡。

说,是云南戏剧文化的著书立说,理论总结、历史研究和戏剧批评,是“说”的主要构成。早年云南戏剧有徐嘉瑞的《云南农村戏曲史》(1940年完成,1942年出版),之后还有不同年代和出版社的各种版本。那要算是云南第一本比较专门的戏剧研究著作,主要是针对云南农村的花灯文化梳理思考的学术表达。建国后的研究滇剧、花灯剧的零星文章居多。改革开放以来,以1985年纪念抗战胜利40周年,云南话剧运动的零星回忆、记述文章和图片搜集展览,掀起过一次小小的高潮,可惜展览之后,资料丧失殆尽,寻迹无踪。本来,戏剧的历史研究和经验总结的理论意识开始萌动,但是很长时间里,云南戏剧研究的更多活动被一种在地方文化志的书写框架下去整理总结云南戏剧发展历史和经验的任务所替代。自然,以志书的形式记述了云南戏剧文化的发展历史,颇有价值。但是真正进入历史研究和理论建构的,是2001年云南艺术学院重点学科丛书一套10册的著作出版,集中展示了云南戏剧学建设和戏剧理论研究的著书立说时代的到来。云南艺术学院三位戏剧教授从云南现代话剧运动史、中国当代戏剧舞台沉思、世界当代戏剧动态、戏剧理论与实践、戏剧美学、哲学、文化学思考、戏剧发生学、戏剧形态学、戏剧仪式与先秦乐舞等方面,对戏剧基础理论、理论热点、实践问题、前沿动态做了全方位的学术展开。接下去,从教授到中年骨干,到青年教师,以极高的学术热情对当代云南话剧研究、中美戏剧交流研究、编剧研究、傩戏仪式戏剧研究、戏剧学建设与发展研究、戏剧舞台研究、戏剧演出研究面上铺开、点上深入,硕果累累。理论论著、批评著作、教材编写……改革开放以来出版成果不下百部,出版学术文字至少已在千万字以上。理论与批评著作,吴卫民教授已经出版18部著作,发表200余篇论文,王胜华教授、蹇河沿教授、严程莹教授、李启斌研究员、杨军教授、熊美教授、和建元副教授、曾静副教授、张俊卿副教授、青年教师方冠男等超过约20本著作、数百篇论文,获得省级、国家级奖励表彰上百次。还有各种戏剧教材,云南艺术学院戏剧学院的教师群体构成了云南戏剧理论与批评的队伍方阵,成为继云南金重、郭思九、陈彤彦、黎方、杨桐之后戏剧理论、戏剧史、戏剧文化研究的中流砥柱。

云南戏剧基础理论、舞台研究与演出批评之外,戏剧的文化学研究也曾经是引人注目的领域。改革开放之初,云南的戏剧生态引人注目,1992年在澄江举办过“傩文化国际研讨会”,傩戏成为一个关注重点;2016年云南省戏剧家协会积极参与玉溪市艺术研究所在澄江举办的“傩戏研讨会”,而且也有傩戏队伍表演。但是澄江县主办方的兴奋点,已经不在于文化鉴别也不在于戏剧考察,而在于旅游景观的看点和文化产业的卖点。

少数民族戏剧一直是云南戏剧文化的艳丽色彩,很多剧目在全国获奖,凭借的就是云南丰富多彩的少数民族文化特点。艺术生产单位和政府文化部门都有意识地引导、强调和支持民族戏剧和戏剧民族题材的发展。云南艺术学院站在学术高地上与云南省文联组织过全国少数民族戏剧暨观摩研讨会、举办过全国“跨文化戏剧”暨剧目观摩研讨会,会后出版论文集,在《云南艺术学院学报》开辟专栏发表代表性论文,学术水准达到了新的高度。

改革开放以来,云南戏剧的“学”和“说”都获得了空前的发展,较之前人随机性、随意性、针对性的文字和有感而发的引申文字,改革开放40年云南戏剧理论与批评的发展是奠基性的。研究者在基础理论、美学构建、历史研究、现象批评、作家作品研究等方面,全面开花,远远超出了一时一地的评论文字所能覆盖的范围。可以毫不迟疑地说,云南艺术学院戏剧学院和改了名的云南省文艺学校的花灯、滇剧、话剧各科,在学科建设发展的同时,为云南戏剧理论、批评、戏剧史的建设做出了巨大贡献。

六、现实焦灼:发展的余论

(一)国有院团要在当下的戏剧文化版图中找准位置,积极创造,显现力量。

各种社会资源的补充给了国有戏剧院团一个生存发展的良好机会,那就是“回热”的戏剧文化消费市场正在形成。不仅仅是话剧,整个戏剧气象都向好、向活、向热,关键就是我们必须毫不懈怠地抓住机遇稳步发展,创作出更多更好的剧目,赢得稳定的观众群,扩大潜在的观众群,牢牢把握住变动的观众社会心理和观众文化能力,获得更大的发展。必须牢记:剧团不演出就生不如死,剧团不演出就不知道观众的喜怒哀乐好恶取舍,剧团不演出就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市场,剧团不演出就没有存在价值和意义,剧团不演出就永远没有机会了解艺术精品与艺术赝品的差别,剧团不演出就永远不会有机会获得戏迷观众也就永远没有机会拥有戏剧市场。国有院团不能坐等机会,坐以待毙是肯定的,要积极创作演出证明自己的存在理由和发展价值,否则令人轻看。

(二)政府文化部门应该在改革开放40年的发展中,用院团生存活力和艺术创造力去检验改革成效。

对事业最好的继承和发展,就是创造、创造、再创造,把激情显现在舞台上,把希望播撒在观众心田里,是院团的发展之道。但是,全省剩下108个院团,有自己的排练场所的不到三分之一,有自己演出场所的就更少了。六个省级院团中,云南省话剧院、云南省京剧院、云南省花灯剧院没有自己的剧场,连排练场地都是穷办法“将就”、因陋就简地“凑合”,甚至没有自己的办公场所,这样的生存状态下,“文化自信”在他们嘴里就变成了一句奢侈的空话。应该落实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推进者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八大以来的一系列讲话精神,在实际工作中为云南省的戏剧院团生存发展打破瓶颈,创造条件。

(三)切实解决戏剧文化的“滇军”建设问题。

戏剧文化的滇军建设,是云南戏剧发展的当务之急和基础性工程。包括云南戏剧院团在内的云南文艺院团,“院团棚户区”和“文艺临时工”现象十分普遍,让陋室陋巷中人塑造美、创造美、追求美,非常时期之外这样要求,就有点儿荒谬;文艺骨干队伍中越来越多的是低工资低待遇的“临时工”,既稳不住队伍,也缺少久久为功、攀登艺术高峰的心理基础。

组建自己的编剧、导演阵容,与演员队伍的建设同样重要。

云南戏剧文化面临一种尴尬,就是编剧队伍青黄不接,很多获奖剧目的编剧已经老去,一些已经逝去,如白剧团的赵建华、傣剧团的杨树忠,还有一些是外请的编剧如盛和煜、李莉。云南的话剧导演在成长,但戏曲导演在张树勇退休、严伟退休后本来稀缺的人才就更加稀缺。总是依靠外来导演的档期和省外编剧创作的“富余”、临时体验生活书写的云南,那种艺术生产状况其实并不理想。要下决心改变这种状况。

40年改革开放云南戏剧发展总结之余论,是云南戏剧进一步发展时应该注意到并且需要有效解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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