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杂剧中以秋胡为代表的负心汉形象分析
2019-07-08周诗棠
周诗棠
摘要:负心汉是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反面角色之一,元杂剧中妻弃情节更是成为了男女爱情题材中较为常见的一部分。因此,本文试图分析元杂剧作品中以秋胡为代表的负心汉角色,反映出负心汉作为社会时代下的产物,成为了与贞洁烈妇相对的反面人物的时代特点。
关键词:元杂剧;负心汉
一、《列女传》与《鲁大夫秋胡戏妻》中的两个秋胡形象之比较
元杂剧《鲁大夫秋胡戏妻》是平阳作家石君宝的作品。《秋胡戏妻》的故事最早出现于《诗经·氓》,汉代刘向的《列女传》将故事情节更加完善,之后以此出现了乐府诗歌《秋胡行》,再到后来的唐代说唱文学《秋胡变文》,以及成就较高的元杂剧作品《秋胡戏妻》。此后秋胡戏妻的故事不断完善,秋胡的形象又随着时代的不同而变化,也因此能够反映出多数文人的心态及其所处的社会背景。
从《列女传》的作品中可知,作者一方面在于想要通过对秋妻宁死不从的行为而极力赞扬节烈忠孝观。另一方面,在塑造秋胡形象时,是以正反两面来描写的。从正面看,秋胡在看到桑女后,以“吾有金,愿以与夫人”来诱惑秋妻,从语言中可以看出以秋胡为代表的文人士大夫阶层通过以牺牲他人来實现对功名及功利的追求,且文章开头并没有说明秋胡在当官之前的性格特征,但他可以在新婚五日就辞亲参官,即使当时的他为人忠孝正直,但五年的求官生涯也会让他沾染不良的权贵之风。
对于秋胡形象更多的是借秋妻之口来描写:秋妻认为秋胡忘母是不孝,好色处家是不义,不孝不义之人也必定事君不忠,治官不理。以“四不”表达她的不嫁,并最终以投河来坚守自己的贞洁。作品中刘向为了达到道德说教的目的,将夸张甚至是极端化的行为赋予秋妻。既然秋胡已知耻,为什么秋妻不给秋胡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义无反顾的去选择死亡?如果从秋胡的身份来考虑的话就说的通了。秋胡首先是秋妻的丈夫,妻子以夫为纲,应为丈夫保持贞洁,但是秋胡同时也是负心汉,他调戏了妇人,秋胡既已是自己的丈夫,那么调戏她的行为也只能被迫去接受,所以秋妻投河而死一方面是因为想到自己没有出路而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贞洁。但不少学者仍对秋妻的行为加以批评,如唐代刘知几在《通典》中说道:“鲁之秋胡妻,寻其始末,了悟才行可称,直以怨怼厥夫,投水而死,轻生同于方冶,殉节异于曹娥,此乃凶险之顽人,强梁之悍妇,辄与负烈为伍,有乖其实着也。”[1]
对比《列女传》,石君宝的《秋胡戏妻》仍旧保持了“桑园戏妻”等重要情节,但对于人物和结局的编排都有了很大的不同,尤其是秋胡形象发生了较大的改变。
其一,相比较《列女传》中秋胡单一形象,在《秋胡戏妻》中塑造的更加多面。由第一折可知,秋胡才新婚三日,勾军的人就来了,使得他不得不离开妻子与母亲。《列女传》中的秋胡是在新婚五日就主动辞亲求官,《秋胡戏妻》塑造成被迫去当军,从侧面也可知他是个孝顺达理之人,他遵循着儒家的“父母在不远游”,想要与梅英共同侍奉母亲。而到了较为重要的第三折,秋胡告假还乡,在桑园里调戏梅英经历了由口头调戏——强逼欢娱——金钱诱惑——鱼死网破。如果说《列女传》中的秋胡是一个调戏妻子后且知羞的人,那么《秋胡戏妻》中的秋胡则是一个抵死不认,成心装傻的人。当他回到家中通过母亲口中得知调戏的是自己的妻子后,他心里想的是“嗨!适才桑园里逗的那个女人,敢是我媳妇么?他若回来时,我自有个主意”此为一不认。在与梅英正面对峙的时候,他说:“我绝撒了也。则除是这般……梅英,我几曾逗人来?”此为二不认。当梅英再次问道:“秋胡,你可曾逗人家夫人来么?”他回道:“你好多心也!”此为三不认。面对梅英多次的质疑,秋胡全盘否认,也使得梅英想要讨要休书。就在秋胡无计可施的时候,石君宝巧妙的设计了李大户的出现,给了秋胡得以炫耀的资本,官加中大夫之职的他仗着自己的权势解决了罗大户的逼婚,再加上秋母此时以死要挟梅英,更让秋胡得意不已。作品中除去第二折秋胡没有登场外,第一三四折中,每一折都塑造了秋胡的一重性格即从第一折的孝顺知礼的知识分子到第三折的抵死不从的好色角色最后到炫耀势力的无赖官宦。
二、以秋胡为代表的元代负心汉的阐释
“负心汉”作为古代作品中男性反面角色之一,具体表现在他们见异思迁,或是见利忘义,最终导致始乱终弃。在元杂剧的男女爱情题材,其中涉及“负心”的情节,女子大多都是坚贞聪慧,当知道自己的丈夫负心后,她们都选择了顽强的反抗。而故事中的男子大都软弱无能,薄情寡义。塑造了秋胡、周舍、崔甸士、裴少俊等负心汉角色。这些角色可以从追求动机而分为直接弃妻和间接弃妻两种。
直接弃妻表现为男子为了色而抛弃结发妻。《秋胡戏妻》中的秋胡在桑园看到美丽的桑女便心存歹意,竟想把桑女立为自己的夫人,那时候的秋胡必然会想起梅英还在家中等他,但他认为调戏采桑女是无伤大雅的,当采桑女反抗的时候他甚至不惜霸王硬上弓;关汉卿的《赵盼儿风月救风尘》中,歌妓宋引章受到花台子弟周舍的欺骗,周舍婚后拷打新妇,宋引章写了封求救信托人带给好姐妹赵盼儿,赵盼儿自备嫁妆假意嫁给周舍,并让周舍写休书证明给自己看,拿到休书后与宋引章一起离开,周舍发现后立马撕毁假休书并将赵宋二人告了官,赵拿出了真休书,后周舍被杖贬为差役。剧中的周舍是贵显子弟,“花星整照二十年”告诉我们周舍已经做了20年的嫖客。(周舍诗云:)店小二,我着你开着这个客店,我那里稀罕你那房钱养家;不问官妓私科子,只等有好的来你客店里,你便来叫我。作品中提到了“私科子”解释为“今时娼妓布满天下,又有不隶于官,家居而卖奸者,谓之上妓,俗谓之私窠子。”[2]也就是说,周舍不仅鞭打妻子,还嫖娼私娼。
间接弃妻表现为男子为追求金钱、权利或地位等而抛弃妻子。最有代表性的就是负心书生戏。不论从南戏的《张协状元》、《赵贞女蔡二郎》或《琵琶记》等南戏作品还是北杂剧《临江驿潇湘秋夜雨》等等,都表现出了一定的程式性:男子娶妻——参加科举——中得状元——丞相招婿——弃亲背妇——停妻再娶——受到惩罚。在元杂剧《临江驿潇湘秋夜雨》中,崔甸士认为“我伯父家那个女子,又不是亲养的,知他那里讨来的。我要他做什么?宁可瞒昧神祗,不可坐失机会。”因此对试官说自己实未娶妻。当张翠鸾寻到崔甸士时,他当着众人的面说张翠鸾是家里买的奴婢,并让侍从将她脱光乱棍打。张翠鸾骂他忘恩负义,他将张发配充军,并在脸刺上“逃奴”。作品中的崔甸士为什么会抛弃张翠鸾?高益荣曾提到:“宋代给出身贫寒的文人提供了一个公平竞争的平台,一旦科举成功,便跳进龙门,光耀无比,令人羡慕不已。随着文人地位的提高,在婚姻中便普遍出现富贵易妻现象。”[3]可笑的是,当张翠鸾带着祗从押解崔,并知道自己原配的妻子竟是廉访史大人的千金时,他心里想的是“我早知道是廉访史大人的小姐,认他做夫人,可不好也?”可以说崔甸士这种负恩昧良、贪图富贵之人概括了中国古代负心书生的种种特征。
从《列女传》和《鲁大夫秋胡戏妻》中两个秋胡形象的分析,可以看到传记史书、说唱文学、变文等文学形式对于元杂剧创作影响;也可以看到元杂剧作品中以秋胡为代表的负心汉正是当时所处社会下的产物,成为了与贞洁烈妇相对的反面人物。
参考文献:
[1]肖明明,赵义山.论秋胡戏妻故事中秋胡形象的演变[J].乐山师范学院学报,2010(1):25.
[2]王学奇.元曲选校注[M].河北:河北教育出版社,1994:666.
[3]汪丹.论元杂剧的负心汉形象[J].凯里学院学报,201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