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炳东:还不够激进,还要再冒险
2019-07-02曲’欧锋
曲? 欧锋
GGV纪源资本管理合伙人 徐炳东 很多事情并不是因为你没有能力做好,而是你不了解这件事,心里没底
在2018年,老牌美元机构GGV在中国才募集了第一只人民币基金。徐炳东是人民币基金募资的操刀者,此前他在SIG海纳亚洲的战绩包括51信用卡、喜马拉雅、天天果园、宝宝树、康辉医疗、触宝等一众明星项目,在GGV则投资了小区乐、你我您、找油网、Cityshop、缤果盒子、Citybox、心上等公司。
很多人承认GGV这些年在中国突出的投资业绩,也认为几位合伙人虽然温和友善,但都偏向于保守。在投资生涯中,徐炳东也有反思过自己,这使他在这两年几次冒险地注资在新零售领域,一个他认为“大多数模式都不成熟”的赛道里。
但这些还不够。
以下为徐炳东自述:加入与融合
当初符绩勋说服我加入GGV的时候,有点心动,却一直犹豫,但最终打动我的,是符绩勋有一次见我,在浦东香格里拉酒店,他说还有一件事情,每个合伙人需要一个管理职责,我们希望你来负责我们的人民币基金。但那时GGV还没有募集过人民币基金,也没有接触过人民币LP。
我當时一拍大腿说,好,这个事情我来干。经过一个周末的思考,我就决定加入GGV。募资其实是很难的事情,原来我在SIG从来没接触过LP,外行会觉得这样的选择很奇怪。但是我需要挑战。
2017年上半年开始募资。
很多事情并不是因为你没有能力做好,而是你不了解这件事,心里没底。尤其是我们这样的人,对自己要求都还挺高的,做一件自己完全没把握的事就更是如此。我是个沾枕头就睡着的人,但是从那年开始失眠,半夜三四点钟都在想,如果募不到怎么办?
一开始人民币基金的预期是4亿,后来我们又商量到10亿,结果真正募资的时候,发现其实可以募到30亿。后来我和符绩勋商量了一下,还是想实现当初给LP的承诺,第一期不要太大,15亿人民币。
在一线基金当中,我们可能是为数不多的从未募过人民币的一家了。我们能够完成募资工作,第一靠的还是GGV的品牌与过去的业绩。在中国区进行投资的,主要是符绩勋、李宏玮和我,我们每个人都有很强的业绩报表,即使我之前的业绩完全不在GGV。我们每个人历史业绩的平均IRR(内部收益率)都非常高,DPI(投入资本分红率)也是非常惊人的,我们过去19年的所有基金一共给LP带来了一倍以上的DPI,IRR在中国达到50%业绩。过去18个月我们退出了10亿美金。
募资到位后,又要思考打法。我在GGV投人民币,也投美元,作为早期投资机构,美元和人民币是相同的打法。一些退出渠道更适合在国内的、离钱近的或者商业模式已经比较成熟的,放在人民币来投资;而天花板高,短期不见得盈利的,多数是美元基金来投资。我们把人民币的存续期定义为7+2,美元时间更长,是12+3。
美元LP不会依次看我们的投资项目,人民币LP则希望更多看到投资的项目,这跟中国的市场发展有一定的关系。人民币目前第一期的账面回报还是不错的,即使开始投资的时间已经是所谓的“资本寒冬”。
GGV吸引我的地方是每个合伙人就像部门负责人,各有任务。我负责人民币的募资,李宏玮负责美元的募资,童士豪负责PR工作,符绩勋更多是来张罗一些重要的会议以及与其他方面的沟通。来这里,我接到的不是一个权利,而是责任,而且大家很平等,很多时间我们也会听符绩勋作为老大哥的汇报。
我和GGV的融合速度比我想象的快太多了。我们很少会为了一个项目有特别大的争议的。我们有两个原则,第一是合伙人主导,因为合伙人都是有自己的判断能力的,毕竟大家都有这么强的履历;第二点,我们不相信一致判断是对的。事实上一致判断往往是拉低回报的,而不是拉高回报。你凭什么说大家所有人都看好的项目才值得投?大多数情况下,这样做反而会把好的项目给筛掉了。要知道,今日头条这样的好项目,B轮也是很少人看清楚的。
再多看,再多聊
这两年,作为原来base在上海的投资人,我开始把一半时间放在北京。有一次我和业内的好朋友说,北京投资人比我们还是舒服很多,因为我每个星期比你少一天——半天过来,半天回去。在北京的时间,基本上一天看6-10个项目,连轴转的速度让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有时候也会希望少排点会议,但后来就变成了同事给我加了一个又一个会议。
大家都有自己的投资方法论,但是很多判断是建立在更多项目上。
我曾经错过了拼多多。那时候其实我投资了天天果园,而当时拼多多的前身拼好货上线,后来加入GGV,我也跟另一位合伙人童士豪讨论过这个项目,他提到当时GGV投资了小红书,所以就没有与拼多多继续聊。其实拼多多在好几次融资的时候,我都考虑过,但我没有同黄峥聊过。
如果聊过,很可能会下决心一定要把他追过来,但问题就是我没聊过。所以现在即使是一些不一定投资的项目,我很愿意和创始人聊聊。
没有量的支撑,投资判断经常也是不能建立的。所谓的直觉,通常是建立在你的勤奋基础上。我与GGV的另外几位合伙人风格趋同,我们不是赛道型的打法,而是狙击手,但狙击手其实会比较累,要做大量的研究以及看大量的项目,制造一些小热点的命中率还是比较高的。
和LP交流的时候,我听说GGV过去十几年的失败率还是很低的,只有5%的项目是完全做不下去的。5%的项目对应的只有3%的投资金额,真的很厉害。
我想起了在SIG的经历,2007年加入,2008年就正好是金融危机,从2008年年底到2012年,我们的工作都是投后。直到2013年的上半年才开始慢慢的恢复做投资。
刚到SIG的时候我们内部做了一个分工,我当时负责一个美国医疗公司上市,也就是康辉医疗,就说多花点时间在医疗上面。
医疗行业非常好,但就是慢。TMT火起來的时候,比如包括PC互联网的时代,我压根就没看这个赛道。所以从2013年开始,我决定专注TMT。TMT的很多项目不够稳定,估值也贵,但它是未来主要的、快速增长的渠道。如果那次没有转弯的话,或许我今天也就不在这里了,所以很多关键点是自己做的选择,当然也要及时更正选择。
冒更多、更大的风险
我曾经特别骄傲于自己是一个早期投资人,我希望投便宜的公司,希望投A轮,我有这样的野心。
但是我有段时间做过反思,这个想法是错的。
关键是天花板够不够高,不在于你是不是第一个投进去,也不在于你进入时点的估值绝对值够低。2亿美金够不够低?那对比今天的滴滴的五百多亿美金是低了还是高了?
当年快的这个项目,经纬在主导完一轮后曾经介绍给我,我当年见了快的打车CEO吕传伟,我跟他在新天地见过,开车送他回去的时候聊了聊,估值大概是在6000万美金,我觉得还不错,第二天我们计划再聊一下。第二天,我们吃了顿午饭,他说Eric,我们这个事情有点变化。我说什么变化?他回答,昨天跟你讲估值是6000万美金,但是我觉得不行,我们打听了一下滴滴最近的融资,现在改变想法了,现在打算融6000万美金。
这意味着估值涨了好多!他思考的问题是,如果当时融资额度不够大,快的在与滴滴的战争中就失败了。
那是我第一次想让自己突破“投得便宜”这个思维。我花了很长时间心理建设,下决心还是想投,结果又碰到一些条款的问题,又等了一个月没声音,才知道它后面的融资也快完成了。我就这样错过了项目。
那个时候我开始反思。如果按照早期投资人所谓的估值的标杆去考虑,最后你会把有10倍、20倍回报的好项目错过。这难道就是一个早期投资人的意义吗?我们只投最便宜的项目吗?
到GGV我也跟同事分享过。我们有两个风险,一个是没有投到对的项目,一个是投了错的项目,但是往往没有投到对的项目,比投到错的项目的风险更大。风险投资本质模型是允许你投错的!但要不错过大项目,其实更难。
我们都要改变。我和另外几位合伙人还一直相互鼓励,一定要冒风险。大家想象下,几个合伙人彼此会互相拍砖说这个项目风险大怎么办,但是实际上,我们很多时候会告诉对方,没关系,你应该冒这个风险。
关于徐炳东
徐炳东(Eric Xu)GGV 纪源资本管理合伙人。徐炳东有丰富的早期项目投资经验,他曾任海纳亚洲创投基金(SIG Investment Asia)的董事总经理,这期间他领投了宝宝树、喜马拉雅 FM、51 信用卡、天天果园、返利、触宝科技、美柚、康辉医疗(NYSE :KH)、必康股份(SZ:002411)、传漾科技、ETCP 等项目,并担任这些项目的董事。更早之前他任职于中信资本和华盈资本,这期间他领投了中文在线 (SZ: 300364) 和视觉中国 (SZ: 000681)。在从事风险投资工作之前,徐炳东任职于里昂证券及其国内合资公司的投资银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