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长篇小说现代性的迷失

摘 要：90年社会的飞速发展，改变的不仅是生产关系、生产方式，还有人的生活方式、行为习惯，更重塑了人们的认知方式与心理结构，改写了每一个个体的命运轨迹，变得更为现代，充满了现代性的表征，正如飞机起飞时的那一阵轰鸣，剧烈而震荡，人们突然在现代性中迷失了自己，《废都》中庄之蝶亦在其中迷失了自己。

关键词：贾平凹 长篇小说 现代性 废都

一、市场经济影响下的价值新变

1987年80年代经济改革只是刚刚起步的探索阶段，1992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写下诗篇，92年邓小平的南巡讲话，则是将经济改革进一步深化，一路南下途径上海，武昌、深圳、珠海，最后在深圳发表了一番讲话，肯定了80年代改革的突出表现，改革的成果是显著的，但随之而来的问题也是存在的，有着几十年计划经济经验的中国人们，对于突如其来的商品与市场，是有些生疏、紧张和局促的，过往的记忆依然深刻，改革开放的第一个十年已然过去，接下来一个又一个十年，该怎么走，需要有人指明方向，计划与市场都是经济手段，不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资本主义也可以有计划，社会主义也可以有市场，经济建设是中心，解放发展生产力才是第一要义，“姓社”与“姓资”的不再是扣子民众头上沉重的帽子。1992年，中共十四大确立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目标，新一轮的经济改革开始了，1993年，十四届三中全会，通过了《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基本确立，关于金融、企业、税收、知识产权等政策相继出台，打开了一个更为自由与宽松的经济社会环境，当“革命”与“批斗”不再是任务，“改革”与“发展”成为主流，物质资料的保障与享有，肉体的保全与满足，是人生而为人的最基本的权利，渴望爱情与快乐，亦是对人性最低限度诉求的合法化，极度的缺失带来极度的渴望，钻入了韦伯所说的现代性的“铁笼”中。上个世纪飞速发展的英国也曾陷入这样的困境，有过类似的迷惑，狄更斯曾这样描述“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是一个智慧的年代，这是一个愚蠢的年代;这是一个信任的时期，这是一个怀疑的时期;这是一个光明的季节，这是一个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也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应有尽有，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踏上天堂之路，人们正走向地狱之门。”[1] 这不正是《废都》中，极尽的疯魔庄之蝶所想吗？。

二、本能欲望的宣泄释放

全书古往今来，写性的小说无数，有的被堪称经典，有的流于鄙俗，区别就在于作者是否为写性而性，是否性之上张扬着理念精神，性之下潜伏着隐秘内心，而不至于浮于表面，除了感官上的刺激，事后只剩下无聊，无聊是本无事可做再无事可做的，而空虚是鼓起勇气要做些什么时候的事与愿违，空是本所有，后所没有的落空，而无是一直都没有的从无，庄之蝶的内心准确的来讲是空虚，寂寞，冷，想用女人去填满，想让女人去抚慰，想让女人去温暖，而最终五个女人都没有充盈他的内心，初恋景雪荫、妻子牛月清、情人唐宛儿、保姆柳月、阿灿五个女人也没有排解他的寂寞，五个女人也都没有让他再多一点温存，虚无这个词更像是形而上的俯瞰众生，而空虚只是一个实在个体的心灵的真切体验，废都没到虚无与幻灭，只是一时的空虚与颓唐，他还会再填满什么，只不过废都最后，庄之蝶出走，在火车站中风，并没有给出答案，我也不知道他太想要用什么填满内心，但下次一定不会是性，性于他是再乏味不过的事了，无论是与牛月清时的一直无能，或是初时与唐宛儿在一起时兴致盎然，甚至连柳月也不放过的贪欲，还是感动了自己也感动了阿灿的一枕情缘，此刻对于庄之蝶而言再也提不起半点兴趣，女人于他已是无用，男女两性天生只有在对方的身上才能找到确证，文中妇人说“你真行的！”，庄之蝶说“我行吗？！”[2]，这是庄之蝶在唐宛儿身上的确证，唐宛儿是如何在莊之蝶身上获得自我的确证的呢？我也会调整了我来适应你，使你常看常新，适应了你也并不是没有了我，却反过来说，就是我为我活得有滋味了，你也就常看常新不会厌烦。女人的作用是来贡献美的，贡献出来，也便使你更有强烈的力量去发展你的天才。硕大的乳房，优美的小腿曲线，娇嫩的脚，贾平凹小说中的女人是同一类型化的，为了确证男人存在而存在的，为了激发男人生命的本能和活力。唐宛儿的存在既确证了庄之蝶作为一个男人的活力，也确证了庄之蝶作为一个名人的能力，为什么和工人在一起时她连感觉都没有，和周敏在一起是委身于他，而和庄之蝶在一起就是为文学而“献身”，庄之蝶身上投射了一种属于知识分子文人的权力与欲望的想象，然而故事的结尾，这一迷离沉醉的想象在与景雪荫官司失败，牛月清离婚，唐宛儿被丈夫囚禁，阿灿失踪之后落空了，那么庄之蝶在被各个女人一次又一次挑逗激起的，最后又溃败的，只能是无用的秽物，自我守着本我的最后一道防线，当自我无限解放，打开本我欲念的闸门，欲念的膨胀如烟花般刹那一刻，最终又归于死寂。笔者并不十分认同用性爱来指认庄之蝶与女性的关系，因为没有爱只有性，可以重复而类似粘贴在任何一位女性身上，成为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品。

三、结语

小说一提起《废都》，总是躲不开性，而无数的作家都会写到性，作家身负的时代，社会，文化背景不尽相同，导致他们对于性的态度，性的叙述，以及性的意义也不同，波德莱尔恶之花，劳伦斯《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亨利米勒《北回归线》，郁达夫《沉沦》亦有中国与西方的区别，性亦有传统与现代的区别。

与其作什么世风日下的道德批判，不如认清人亦有灰暗沮丧的一面，既受制于传统的伦理教化，又受制于现代理性文明设置的规范框架，《废都》未尝不是一次压抑许久的感性释放，知识分子也是个，庄之蝶也是人，而人是灵与肉的结合，你既会看人拥有崇高的理性，旺盛的生命力，也要承认人性的脆弱，扭曲，变异，人性是复杂的，任何过分的赞美歌颂，任何过分的贬低挖苦都不足以显示人的全部，人或许是隐秘而伟大的吧。

贾平凹的小说，怪诞而不荒诞，庄之蝶最后的发疯发狂都有迹可循，他不是上来就对人生失去了信念，认为人是脆弱的，世界是荒诞，在经历了阿灿的离开，钟唯贤的死，龚靖元的自杀，唐宛儿的囚禁，才一点一点失去了人生价值，走到了崩溃的边缘，他没有荒诞派的陌生与抽象，冷静与漠然，总是实在而具体，使人可情可感，如果他本就不是从道德出发，何来道德上的谴责。

在《废都》中，你还能感受到一种生的渴望，为名利也好，为情欲也罢，男人女人都在维系着存在的价值，因得到而喜不自胜，也因失去抱憾不已，每个都有一个活着的意义和存在的价值，比如婚姻孩子之于牛月清，名节之于景雪荫，成名之于周敏，编制之于钟唯贤，珍藏之于龚靖元，当价值意义崩塌的时候，人物的命运也差不多宣告终止了。小说的后半部特别精彩，文本最后几乎交待了所有人没了念想奔头的失魂落魄，呈现出一片迷失的荒原。

参考文献

[1] [英]狄更斯：双城记[M].石永礼，赵文娟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43

[2] 贾平凹：废都[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3：28

作者简介：宋飞（1994—），性别：女，籍贯：辽宁省大连市，专业：学历：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 硕士，学校：辽宁大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