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动画场景设计主题教学中传统文化元素的运用——以中国传统水墨艺术为例

华孟易

图1 -1、《小蝌蚪找妈妈》

图1 -2、《牧笛》

图2 、《斑羚飞渡》

一、水墨在影视动画场景设计中的发展回顾

（一）传统水墨动画

半个世纪以来，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出品了600多部影视动画作品。制作的美术片中二维动画、剪纸动画、水墨动画和木偶动画均在国内外获得多项大奖，在世界上获得了颇丰的美誉。其中包括第一部影视动画长片《大闹天宫》，第一部彩色剪纸动画片《猪八戒吃西瓜》，第一部木偶系列片《阿凡提的故事》，第一部水墨动画《小蝌蚪找妈妈》等。1960年，在传统水墨和影视动画结合之初上海美影厂拍摄制作了一部名为“水墨动画片段”的短片作为实验。第二年，来自齐白石笔下造型各异的小动物就在水墨场景中正式面世了。《小蝌蚪找妈妈》的首次推出，正式宣告了一个新时代的到来，一个全新的影视动画形式的诞生。淡雅的中国画册开场，映入眼帘的优雅水墨场景伴随着悠扬的音乐逐层在我们面前展现。水墨元素在影视动画中的发展经历了两个黄金阶段。1950年至1970年是中国影视动画发展的一个高峰，水墨动画的诞生在世界范围产生了极大的反响。代表作品有《小蝌蚪找妈妈》《牧笛》（图1）。第二个黄金阶段是在1979年至1985年，代表作品有《鹿铃》《山水情》等，当时的艺术手法和世界成就是至今无法逾越的。

（二）新兴水墨动画

2019年7月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在上海“未来大会”上分享了新型影视动画作品与传统水墨的再一次结合。《斑羚飞渡》将水墨动画与新型数字技术融合，在美术风格、镜头语言、三维动画场景展示中得到了长足的进步。而美术风格中的进步是最为突出的。《斑羚飞渡》采用了彩墨的颜色表现，颜色相比原水墨动画更为丰富，强调了水墨艺术工艺在影视作品中的主导地位。同时，新型电影的镜头表达在水墨作品中也得到了和全面的展现（图2）。

随着时代的发展，海量视频消费已成为新的全民生活方式。“屏幕画”的日趋发展，不仅仅是电影院，更多地在电视、电脑、手机、平板前可供选择接收的影视作品层出不穷。如何从庞大数量体系下的作品中脱颖而出，影视作品所展现的情感内涵和美术风格显得尤为重要。

影视动画教学中的场景设计作为影片制作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对于影片整体氛围的营造具有重要作用。而将水墨艺术这种传统的艺术表现形式融入现当代影视动画的设计中，是中国传统老艺术家与现代影视动画工作者一直期待与追求的。这一举动对于弘扬传统民族文化以及开创现代影视动画创作新形式具有重要的意义。水墨场景设定的影视动画作品具有深刻而鲜明的传统文化特色，淡雅而脱俗，质朴而深沉，将中国传统文化的气与形融入到了影视动画的形式之中。

图3 -1、《流浪地球》

图3 -2、《寻梦环游记》

二、中国传统水墨与影视动画场景设计的关系

（一）山水画水墨的历史溯源

影视动画中场景是人物、剧情发展的场合与环境，是影视动画美术设计中最为基本的元素之一。这个场合与环境不单包括单个镜头环境的空间设计，也需要多个相关镜头之间所形成的时间环境设计。场景设计的好坏，直接影响着影视动画作品的艺术水准，决定了作品的艺术风格，是影视动画中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很多情况下，场景在画面构图中所占的画面比例比人物更多。例如郭帆导演的电影《流浪地球》，迪士尼的动画影片《寻梦环游记》的场景中，宏大的场景设计渲染出整个影片压抑而紧张的气氛，推动着影片情节的发展（图3）。

由此可见，场景设计既是决定影视动画作品整体氛围和风格色调的主要因素，也是影视动画作品成功与否的关键因素，更是深入刻画人物性格特点，推进故事剧情发展和思想表达的重要组成部分。

当代影视动画作品的场景设计和画面组成越来越多样，表现手法也越来越丰富灵活。而且为了满足人物故事的演绎，场景设计更注重现代视觉审美和镜头语言的处理，将故事与场景进行完美结合。

特殊文化背景下中国山水，是独一无二的。不同于西方以写实为主的风景画，也不同于波斯的细密画。虽然都是在表达自然，但是关注的点完全不同。西方的风景画，尽所能的去描绘自然，画下此时的光线、氛围、情境、自然界的种种现象。本质上和相机拍摄记录的画面是同一个内涵。西方人把风景画作为一扇窗户挂在家里的墙上，打开窗户外面就是一副美好的自然（图4）。波斯的细密画也表现过很多风景题材，山水建筑。相比西方的风景画细密画没有那么的写实，更加突显装饰性。波斯人更愿意把它当作是一首“小诗”放在书页里，为生活带来一丝惬意（图5）。中国的水墨山水风景和他们都不一样，既不像西方一样写实，也没有波斯那么具备装饰性。从历史的发展来看，山水画起源于秦汉时期，我们所了解的最早的山水绘画是来自传为东晋画家顾恺之所作的《女史箴图》与《洛神赋图》。在《洛神赋图》中，顾恺之努力表现曹植笔下的洛水河畔，但如果把这张画作为一张风景画来看也会发现有很多问题，例如比例问题，人比山大，河比船浅。但为人物故事作为陪衬的背景山水，却有着宏伟的构图和精巧的表达，不仅其中的鸟兽山林惟妙惟肖，而且山石的细节部分也运用有着高超的皴法技巧。水墨山水作为国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以描绘山河等自然风光作为创作的主旨。从绘画的角度来看，山水画水墨创作的笔法、墨法、意境更是集绘画的大成。水墨山水的绘画仅仅通过寥寥数笔就将清新儒雅的意境不露痕迹地表达了出来（图6）。

图4 、《索尔兹伯里大教堂的主教的花园》

图5、波斯的细密画

图6 、《匡庐图》 荆浩

（二）制作技术的局限性和差异性

动画场景与绘画作品,首先在创作设计思路上是不一样的。一般情况下,动画场景多是说明问题,表述的是一个特定时间的环境、气氛和场所,考虑的是如何让观众进入故事情节中来,欣赏动画(主角)的表演,每一个场景都要服从于影片故事要求。而绘画作品则多是表达思想、意识、观点等。它以它特有的形象、色彩、构图组成的画面来表现更有价值,更有内涵的哲学理念。它注重的是作品对观众的心理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有什么样的社会效果,观众产生什么样的联想和感动等。在艺术手法上主要体现作者的完全个性、人生观、世界观、审美观、审美情绪、审美趣味与艺术探求等。其次,是艺术表现形式不同。动画场景是一种简洁、直观的形象语言,表述的是一种用文字基本可以讲清的内容与环境。在造型、构图和布局上注重实用,讲究概念、平面、连续等。而绘画作品则不同,它更加注重意念、情感、观点和主观性,每一幅作品都有很强的哲理性、独立性。有许多是无法用文字表达清楚、讲透的，寓意非常浓厚。

在此次场景设计的主题教学中利用中国传统水墨艺术的表现风格让学生将中国传统民族文化在自己的作品中进行展现。结合数字化最新技术手段，在提高学生文化艺术素养的同时，将理论教学和实践相结合为学生的职业核心技能打好优良的基础。

三、教学探讨：中国传统水墨元素在影视动画场景设计中的应用

影视动画场景设计教学的主要教学目的分为理论教学和实践性教学两个部分，前期理论教学的目的主要是让学生了解场景设计的基本要素和经典场景设计中的艺术表现。而在实践教学的部分，主要是让学生将理论教学的部分掌握并运用到实践绘画设计中去。组织学生进行主题式场景设计创作，把所准备的中国传统水墨元素作为素材，进行改编再创作，最后得到自己的设计作品。

在教学内容的组织上，此门课程以培养学生的职业岗位能力为主导目标，采取水墨山水主题项目驱动教学法，根据本课程能够独立完成设计制作影视动画的场景设计为目标，围绕传统水墨设计场景项目。把总目标细致的分为逐个的小目标，并把项目内容细化为一个个易于学习吸收的知识点，为学生以后走上职业岗位打好优良的基础。

（一）项目细化——艺术风格

影视动画场景的设计风格决定着作品的视觉艺术风格。场景风格的选择和具体设计，从宏观上决定了作品的造型风格和叙事风格。不同风格的场景设计直观的影响着影视作品中氛围、光影、意境等的表现。影视动画的场景与传统水墨山水的场景有很多异同点，在这个环节同学们需要重点理解其中的差异性，并将他们的共通性完美的融合。在创作设计思路上两者有很大的区别，影视动画场景是在表述特定时间下的场所、环节、氛围。放在首要位置的是如何让观看者融入整个故事中，每一个场景的表现都需要符合影视动画作品故事的要求。而传统水墨绘画作品则更多的是表达一种作者的思想观点，意识。艺术家以他特有的思考将形态、构图、颜色等组成自己的画面，来表达更有内涵，文化价值的哲思理念。水墨山水注重的是作品对观看者的心理层面产生的影响，受众会产生何种联想和共鸣，会导致怎样的社会效益。

因此，学生在一开始进行影视场景设计和绘制的时候，就应对自己故事剧情有一个全面充分的了解和分析。把握作品的整体节奏，整体效果并考虑各种不同元素的融合，链接好每一个场景与场景的切换和串联。在学生完全熟悉故事剧情、脉络发展之后需要对其有一个充分的分析，而不是拿来就画。因此，虽然是场景设计课程，但对前期的故事剧本研究，故事情节的把控，美术的风格选择，色彩色调的设定都是在开始设计前必须完成的工作。

以传统水墨作为影视动画场景的设计元素，在故事的每个镜头场景中都是一幅水墨画艺术作品，山水背景旷达华美富有诗意。和一般场景设计不同，此次融入的水墨元素更讲究在场景绘制时的“笔法”。不同于学生之前固有的绘画印象，像焦点透视，环境光等在水墨绘画中并没有着重体现。而相反的在此次项目中学生将会更注重环境氛围的表现和对于场景“留白”的运用。在影视动画场景的氛围决定着作品主题的情感演绎，恰当的“留白”处理会强化对氛围和故事主旨的烘托，更有利于准确的表达故事发生的时间和空间。影视动画场景的出现，无论出现的时间长短都会在影片中形成一种整体的空间规模、感觉和效果。影视动画场景具有设定空间距离的作用，掌握着人物角色和活动空间的关系，规定和制约着动画的角色、动作、对话的构成与处理。因此，如何将画面的氛围空间感，美术风格和传统水墨艺术深入融合，是在项目之初就需要学生进行多番思考和尝试的。

图7

图8

图9

（二）项目细化——数字化实操

在此次影视动画场景设计的主题教学中，数字化水墨元素的表现主要建立在数字板绘的基础操作之上。学生主要运用到的软件包括Photoshop（PS），Expresii和AfterEffects，来数字化的模拟水墨的浓淡笔墨，纸张的肌理纹理和画面的空灵感。

数字水墨技术一直是行业内的一道难题，对于水墨的流动晕染效果一直没能做到完美，制作效率不高，画质像素低，电脑资源占用率却极高。但在这次主题教学中引入了Expresii这款专门用于水墨绘画的数字水墨软件。解决了水墨与数字化场景设计的诸多问题，提高了学生在水墨场景设计时的工作效率。学生可以通过流体水墨动力学来模拟水墨的晕染效果，通过电脑GPU加速水墨晕染的表现，提高工作效率。但软件仅仅是复制传统的水墨笔刷效果，画面效果的把控还是需要学生通过不断的尝试和磨合。学生通过手的自然动作画出不同的点、线、面组成，才能真正地展现出模拟真实水墨在纸上的行为效果（图7）。在软件中不同数字笔刷的模拟都可以用来绘制水墨的“飞白”“皴擦”“墨阶”等晕染和擦墨的笔刷效果。在水墨场景绘制主题教学中，要求学生运用到三种以上的水墨笔刷。其中软笔刷的部分用来表现色彩晕染的效果，展现墨色的深浅变化。另一种偏硬笔刷的效果用于外轮廓的勾勒处理，以线促型，以不同墨色的变化来展示层次的变化，表现水墨的感染力（图8）。在前期的理论课程中，学生了解到传统水墨和一般绘画场景的区别。在构图上差异最大的就是“留白”的运用，因此在实操项目绘制时，需要对构图进行多次的尝试，达到最理想的效果（图9）。此时数字化制作的便捷之处就体现了出来，对于场景后期的修改非常便利。在色彩的部分，传统水墨艺术的场景色彩完全不同于影视动画作品中的色彩，如何能体现出悠远雅致的古风感是在理论到实践转化时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学生通过尝试在绘画上将整体画面的饱和度调低，色相的选择上通过多次调研借鉴中国画和岩彩画。以赭石，土黄，石绿等作为主要颜色。在数字化表现中色彩的选择极为便利，色板、吸管都可以对比参考图进行色彩定位调整。

通过项目内的实践操作，结合设计相关的理论知识，达到技能与知识的升华。使学生循序渐进的完成全部的学习目标，逐步构建起作为影视动画场景设计师的职业素养。

四、结语

运用传统水墨艺术的技法，场景设计制作所营造出的浓淡灵动的水墨影像、虚实感丰富的意境及轻巧优雅的画面极为有效地提升了此次课程作业的画面美感。

传统水墨元素的新运用将成为影视动画场景与传统文化有机融合的一大创新点，同时，也是一大难点。水墨画是墨色的不同浓淡展现，所绘制的场景设计，与一般的影视动画不同。水墨场景无具体的固定形态，也没有特别明显的轮廓外貌。水墨晕染，与线条完美的结合，虚实结合的意境氛围都是此次课程中同学们需要深思熟虑的难点。学生尝试调节画笔与画面、纹理、色彩相关的参数，强调画面的空间与写意感，突破了传统水墨艺术散点透视、空间感不强的特点，成功地将数字化表现形式赋予了水墨场景设计。

综上所述，水墨场景设计的数字化技法探索无论对于影视动画场景设计还是传统水墨的表现来说都是一个具有时代性的课题。对于数字化背景下的影视动画产业，水墨动画场景设计的创作通过数字化的细分项目实践，成品也从单一的传统手绘场景提升到更具表现力更易于传播的高度。这些都说明传统文化元素的运用探究，水墨场景数字化技法的探索对于传承弘扬中华民族，开拓现代影视动画艺术风格，解决教育教学中理论与实践的矛盾是行之有效的方法。传统文化的风格探索研究也将会随着数字化和互联网平台的完善和发展而进一步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