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曲

李本

少年时

往事如平林。漠漠如织

那时如朝圣一般。喜欢攀援

到高处

看连绵陡峭的山脊

低回不已的坡地

看远处的油菜花田

和瘦黢的工厂烟囱

寂静的天空下

对面塬上偶尔驶过的拖拉机

迅如黑鹰

那时想去看海

从来没见过的海

年少。春衫薄

一挥手已经三十年过去

秋月曲

安睡于山中青鸟的叫声

又醒于芦雁飞过的暮色

我是月边的一轮辉

沐着孤峰顶的积雪

在松林间游移

我是世间万物的相对

我是空

我是翅膀

我是羽毛一样的手掌

只有潮汐知道我的踪迹

夜夜为我奏响小曲

也为我覆上碎银般的外衣

覆盖无垠的淡淡静寂

以及偶或的潋滟千里

破碎

凛冽的话语像冰一样

在甲板上融化

消匿在苍茫混沌的海平面

我们隔得太远

以致于无法听到彼此的心声

海鸥成群栖止在防护堤

如果能那样挨挤着多好

兴许

就不会再有海水一样的沉落感

只有月光可以缝合吧

那时的话语

会成为因破碎而愈加美丽的

星星

涉水小景

知了的歌唱

是夏天的歌唱

从一棵李子树的拘谨

到一片竹林的欢放

郁郁黄花在岸

梭鱼草在水中央

没有小娃抛莲子

我亦要去涉水了

我要去涉水了

我要去涉水了

循著你回眸宛转的方向

秋空

从长满相思树和凤凰木的星湖

轻手携来一把水金英和滚动的荷珠

远处的山峦已成淡烟

只有细犬看着绿颈的麻鸭浮出

将去的南国之秋

乌桕已结了如早梅点点的树籽

一年的风尘可洗

高天雁阵恍若排扣

豁然地

在云深处

鸣鸣应应

开解合拢

似说岂日无衣

岂日无衣

秋空有明澈的襟袍覆湖覆花覆树

也覆静日以对的你

（选自《上海诗人》2018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