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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法勤工俭学运动百年记

2019-05-17孙进柱

传记文学 2019年5期

孙进柱

保定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

有学者指出,在中国近代留学史上能够称之为运动的是留日和留法勤工俭学。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留学日本的学生有两万多人,而留法勤工俭学的学生只有两千来人。但随着时光的流逝,留学日本只是偶然有人提及,而留法勤工俭学运动几乎尽人皆知。当我们再次回望一个世纪前那场波澜起伏的留法勤工俭学运动时,对其影响深远的原因会有更加深刻的认识,对其历史地位也会有更为清晰的解读。

巴黎的中国豆腐坊

1909年春季的一天,在法国巴黎西北郊区拉卡莱纳·戈隆勃,一家“巴黎中国豆腐工厂”开张了,这大概是法国最早的中资企业之一。工厂开在巴黎,营业执照却是由清政府农工商部公司注册局发放的。当一块块白花花的中国豆腐出现在巴黎的市场上,端上法国人的餐桌时,人们不禁要问,是谁把中国豆腐引入法国?这要从一位名享一时的河北高阳人——李石曾说起。

李石曾(1881—1973),本名煜瀛,号石曾。出身于高阳李氏这个显赫的家族,其祖上虽非四世三公,但也是世代显宦。单说他的父亲就是晚清曾任过吏部尚书、军机大臣、大学士的李鸿藻。李石曾从小就受官场文化的熏陶,坊间传说他3岁时曾随父亲进宫,还被慈禧太后抱上过膝头。而他后来却参加了同盟会,走上了反清道路。1901年,李石曾和张静江、夏坚仲等人,以清政府驻法公使孙宝琦随员身份赴法国留学。在上海登船前,李石曾拜访了后来成为国民党元老的吴稚晖。

两年后吴稚晖因“苏报案”流亡国外,也来到法国,同李石曾等人共居一室,实验俭学生活,他们把日常开销减至常人消费的一半。同时中国教育界名人、也是同盟会会员的蔡元培于此时到德国自费留学,过着半工半读的生活。

李石曾于1906年由张静江在法国介绍加入同盟会,先后去了蒙达尼农校、巴斯德学院和巴黎大学攻读农科与生物学,并与夏坚仲等人组织成立远东生物学研究会,研究大豆营养成分,开发大豆食品,还用法文写了一部专著《大豆》,引起法国人对豆制品的兴趣,于是李石曾产生在法国建立豆腐工厂的想法。1908年,李石曾回国回到故乡高阳,找好友、同盟会会员段子均,在布里村(当时属蠡县)开办训练班,共办三期,培养出数十名技工,多数为高阳人。第一期训练班结束后,李石曾和齐竺山就带着中国第一批赴法华工踏上去法国的征程,一行人从高阳出发,到北京乘火车,经俄罗斯、德国,最后到达法国巴黎。以这批人为基础,一家豆腐公司很快在巴黎开张营业,生产豆浆、豆腐、豆腐干、豆腐皮、豆腐丝等。当年,在巴黎举办的万国食品展览会上,出现了“万国食物赛会场之豆腐公司陈列处”的展位,展台上陈列着品种丰富的豆制品。

巴黎中国豆腐公司

随着豆制品销路的打开,豆腐公司逐渐扩大生产规模,由最初5人,增加到30人,也有部分自费留学生来这里半工半读,并与工人“同宿同食,略如学校中共同生活之组织,每人每月包月饭费,四十余佛郎已足”。孙中山对李石曾此举大加赞赏,他说:“吾友李石曾留学法国,并游于巴氏、高氏之门,以研究农学而注意大豆……远引化学诸家之理,近应素食卫生之需,此巴黎豆腐公司之所由起也。”

从俭学会到勤工俭学会

1911年夏,李石曾回国,此时的中国正在面临大变局,保路运动进行得如火如荼,清王朝在辛亥革命的急风暴雨中即将覆亡。李石曾参加了同盟会在北方的革命活动。1912年1月1日,以孙中山为首的南京临时政府成立。2月,清帝宣布逊位,同盟会会员可以大张旗鼓地公开活动了。李石曾便与先后回国的张静江、吴玉章、张继等在北京发起成立“留法俭学会”,同时组织“女子俭学会”与“居家俭学会”。在其公启中提出“改良社会,首重教育,欲输世界文明于国内,必以留学泰西为要图”的政治主张,并提出“今共和初立,欲造成新社会新国民,更非留学莫济,而尤以民气民智先进之国为宜”。这些发起人都有旅法经历,对法国社会比较了解,组织去法国俭学,可谓轻车熟路。在其公布的《留法俭学会约》中,申明其宗旨为“以节俭费用,为推广留学之方法;以劳动朴素,养成勤洁之性质”。到法国主要“以科学、实业以及一切有裨人生及有关社会之智、德、体育各种学课为重,不事政法、军事各科”。

就在留法俭学会成立两个月后,由该会创办的留法预备学堂就在北京成立了,主持者是李石曾的同乡、一起在巴黎创办豆腐公司的齐竺山、齐如山兄弟,李石曾、吴稚晖、张静江等人也经常到学堂议事。已任教育总长的蔡元培对此事也大力支持,拨给安定门内方家胡同旧国子监南学作为学舍。《留法预备学堂简章》宣布“本堂专为赴法留学者而设”“以养成俭学之习惯为宗旨”。所开课程有法文、中文、算学及应用科学。1912年5月26日,北京留法预备学堂正式开学,到同年12月,即有学习期满且考试合格的60余人赴法留学。学堂的顺利开办,一批批学生赴法留学,这让组织者感到诸事顺遂,可以大展身手。

但形势的发展却使他们的梦想破灭了。1913年国内“二次革命”爆发,袁世凯以武力打垮了国民党人在南方的武装力量,施行独裁统治,北京政府在北洋军阀掌控之下,同盟会员大多加入了国民党,受到北京政府的排斥打击,反袁的国民党人更是受到袁氏的仇视,无法在国内立足,蔡元培、吴玉章等人被迫流亡海外,到法国求学。留法预备学校也被迫停办。

自1912年第一批中国俭学生到法国后,李石曾等人与在巴黎附近的蒙达尼、枫丹白露、木兰等地的学校联系,安排俭学生的学习和生活。蔡元培、吴稚晖等都参与其中,义务为俭学生服务。各有关法国学校的校长、教师也热心扶持,一切似乎都很顺利。但好景不长,1914年7月,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法国成为主战场。俭学生集中的法国东北部、巴黎地区战火硝烟弥漫,邮电、交通等基础设施破坏极为严重。俭学生不仅不能坚持正常学习,日常生活也遇到严重困难,产生恐慌情绪。在此形势下,李石曾、蔡元培等人发起成立“旅法学界西南维持会”,安排俭学生到法国西南部尚未停课的中学和中等专业学校继续学习。通过一系列工作,使俭学生的情绪稳定下来。

但从长远考虑,让学生通过“以工兼学”,解决学费是个合适的方法。在这方面,李石曾通过办豆腐公司已经有了实践经验。豆腐公司的华工,文化程度不高,李石曾在豆腐公司办起了夜校,让工人“以工兼学”,学习中文、法文和科学常识,以提高工人的文化知识水平和工艺技能。而那些来工厂打工的学生可以说是“以学兼工”。这为留法勤工俭学提供了一个先行试点,也成为旅法华工教育的起点,受到蔡元培、吴玉章、吴稚晖等人的肯定。蔡元培于1915年发表《勤工俭学传·序》一文,提到:“俭学会者,专持以俭求学之主义者也。而其中有并匮于俭学之资者,乃兼工以济学。其与豆腐公司诸君,虽有偏重于学,及偏重于工之殊,而其为工学兼营则一也。”

1912年11月,第一班(第一批)中国俭学生赴法前在北京燕喜堂合影。一排左一为齐如山,二排左六为法文教员铎尔孟,三排左七为彭济群(后任留法勤工俭学会总干事)

巴黎豆腐公司中部分工人,到法国“四年工余求学,娴熟法语。乃以半日营商,半日求学”。积累了一定经验、知识和资本后,于1913年创办了地浃泊人造丝厂,从国内另招工人40多名,依然采取豆腐公司的方式,组织工人实行以工兼学。实践证明,以工兼学的作法,不仅有利于提高旅法华工的文化水平,培养良好的道德品质,也使华工增加了在法国工厂做工的机会,能够更好地融入法国社会。

1915年夏天,豆腐公司的李广安、张秀波、齐云卿等人提出“勤于工作,俭以求学”的主张,于是“勤工俭学”一词便流传开来,得到蔡元培、吴稚晖等人的支持,“遂发起‘勤工俭学会’,主持以工兼学”。勤工俭学会宗旨是“勤于工作,俭以求学,以尽劳动者之智识”,把工作和求学结合在一起。俭学生的留学费用是由其家庭供给,而勤工俭学生则是依靠自己的劳动所得达到求学之目的,对穷苦的中国学生更具有吸引力。

勤工俭学会成立后,主要在旅法华工中开展工作,每月印行《勤工俭学传》,李石曾是主要撰稿人。为便于华工学习法语,部分文章采用中法文对照的方式,文章多以传记形式介绍世界名人富兰克林、卢梭、傅来尔等艰苦奋斗的事迹,重点讲述他们以工兼学的故事,对鼓励华工勤工俭学起到推动作用。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激烈进行,法国青壮年男丁大多走上战场,而且伤亡严重,劳动力异常缺乏。法国派人到中国,与中国政府洽商招募华工到法国做工、参战。法国工部还与李石曾商议从中国招募华工之事,并签订了招募华工合同,其中除华工与法国工人待遇平等的条款外,还有在华工中推行以工兼学的规定。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通过各种渠道到法国的华工有15万人。

为了提高旅法华工的知识水平,开展较为正规的华工教育,团结旅法华人,同时联络国内外革命党人,支持国内反袁斗争,由李石曾、蔡元培、吴玉章等人组织,于1916年3月29日在法国巴黎自由会会所召开华法教育会发起会,蔡元培和法国下议院议员穆岱在会上演讲。会上共同推举法国大学教授欧乐与蔡元培为华法教育会会长,穆岱等二人为副会长,法国中学教员贝纳、法国农科职业学校教务长法露与李石曾、李圣章为书记,法国共和工商会代表宜士与吴玉章为会计。

6月22日,华法教育会正式成立,通过了《华法教育会大纲》,宣布其宗旨为“发展中法两国之交通,尤重以法国科学与精神之教育,图中国道德、智识、经济之发展”。为了扩大影响,华法教育会编印半月刊《旅欧杂志》,宗旨是“以交换旅欧同人之智识,及传布西方文化于国内”,编辑主任由蔡元培等人担任,主要有“图画、论说、纪事、通讯、丛录、杂俎”等内容。1917年1月,又编印《华工杂志》,杂志的性质“是编专为工界同志所刊行,尤以旅欧之工界为重”,是“以提倡勤、俭、学三者为宗旨,亦即以此为吾工界改良之方法”。主要发行对象是旅欧华工,大多数华工文化水平有限,因此文章多用通俗浅显的白话文,并附有法文对照,使华工在学习中增进知识,练习法文,“以达于幸乐正当之人生”。

因当时留法学生人数不多,华法教育会工作重点是开展华工教育。华法教育会成立的同时,华工学校即宣布成立,设在巴黎东方语言学校内,1917年4月3日开学。法国政府表示支持,每年拨给经费一万法郎,法国共和工商会拨款500法郎,旅法华人捐款千余法郎。第一批入校华工24人,开设课程有法文、中文、算学、普通理化、图画、工艺、卫生、修身与工会组织,教师由华法教育会同仁与法国友好人士担任。进入华工学校学习的华工不仅通过系统的学习,提高自身的知识水平和修养,而且培养学生为到法国的华工解决“语言不通”“习惯不谙”“应用于工艺之不足”等问题,“以工作之暇,转援多数之同侪”。这批学生毕业后,大部分从事华工的组织、宣传和翻译工作,还有的被华工学校聘为教员,在华工中发挥了突出作用,如高阳的马志远,成为旅法华工的领袖。

从1909年巴黎中国豆腐公司开张,到1917年华法教育会的成立,走过了一条从以工兼学、俭学到勤工俭学的实践道路。蔡元培、李石曾、吴玉章等认为既然华工通过勤工俭学,可以达到学习知识、提高修养的目的,动员国内学生赴法勤工俭学,其成效必然更加显著,因学生文化程度更高,可以直接进入法国学校学习科学知识,“归国固可致用于振兴实业之途”。

布里村的法国学堂

就在华法教育会在法国成立的同时,中国国内局势发生巨变,袁世凯的“洪宪帝制”在讨伐声中轰然倒台,袁世凯本人也一命呜呼,共和体制在形式上得到恢复,流亡海外的革命党人纷纷回国。蔡元培被北洋政府聘为北京大学校长。1917年初,不仅留法俭学会恢复成立、北京留法预备学校恢复招生,华法教育会和留法勤工俭学会也在北京成立。华法教育会的分会也在直隶、山东、上海、湖南、四川、福建、广东、陕西、重庆等省市纷纷成立。除了开展宣传活动,其重要内容是成立各式留法预备学校。1917年5月27日,北京留法预备学校在民国大学内开学;同年8月,法勤工俭学会第一预备学校在高阳布里村(当时属蠡县)成立。

将留法勤工俭学会第一预备学校设在布里村是有渊源的,这里是李石曾的豆腐公司训练班所在地,高阳县的华工赴法时间最早,人数虽不多,但因法语熟,情况了解得多,因此颇有影响。而且豆腐公司工人经常给家乡亲朋写信,介绍在法国的生活、劳动和学习情况,在这里创办留法预备学校,“教者易得其人,学者亦极踊跃”。为此1917年夏,李石曾到布里村看望好友段宗林,说服其办一所留法勤工俭学会预备学校,段当即同意,并选定段宗桐任校长,以段宗桂家三合院为校舍。同时请豆腐公司回家探亲的工人齐连登、张秀波、曹福同为法文教员。校址和教职员选定后,李石曾即呈文请北京政府教育部备案,呈文中附《保定各乡村勤工俭学预备学校试办简章》。

得到北京政府教育部批准后,学校即紧锣密鼓地开始招生,招收对象是具有小学文化程度的青年。很快,招收到的第一期学生开学了,有六七十人,多是高阳和附近县的,由于人多教室少,学生们分上下午班分别上课,学习未满一年,于1918年春即毕业了。毕业生各发给一张中法文对照的毕业证。

随着留法勤工俭学在全国影响扩大,布里村留法勤工俭学会第一预备学校已不能适应形势需要:一是校舍容纳不了日益增多的学生;二是学校没有校办工厂,学生不能学习工艺技术,达不到留法后的要求。于是李石曾、段宗林、段宗桐商议在布里村买地建一所新学校,定名为“留法工艺学校”。要建校,首先要解决资金问题,新建学校资金来源主要是热心人捐款、卖彩票收入和请梅兰芳等名家义演等。为减少花费,段宗林捐出12亩地用于脱坯、建窑烧砖。段宗扬拆了自家一座旧楼,将砖瓦木料捐出建校,因此高阳流传“布里有个段宗扬,拆了南阁盖学堂”的佳话。

1918年秋,新校落成,占地约10亩,建房41间。有教室、办公室、宿舍、食堂、小花园,设立了实习工厂,学生可在工厂里初步学到车工、钳工、锻工等技能。因学校大门建筑风格颇具西洋风味,又是为留法而建,所以人们称其为“法国学堂”。开始面向全国招收第二期学生,约60人,分为北方班和南方班两个班,其中北方班多为直隶籍,南方班均为湖南籍,故又称湖南班,蔡和森即在此班,既是学生,又任国文教员。1919年春,蔡和森去北京,南方班学生集体转入保定育德中学附设的留法高等工艺预备班学习,部分学生直接赴法国勤工俭学。

几乎与筹建布里村留法初级预备学校同时,李石曾和蔡元培来到保定育德中学。育德中学校长王国光是同盟会员,也是李石曾的同乡、挚友。蔡元培和李石曾在育德中学参观,认为育德中学重视实践的教育方针与留法勤工俭学的宗旨相合,建议在育德中学设立留法预备班,受到育德中学师生欢迎,当即决定筹建“留法高等工艺预备班”,教学由育德中学教师兼任,校办工厂兼做留法预备班的实习工厂。1917年8月即开始招生,第一班多是育德中学毕业生。1918年9月招收第二班86人,以湖南籍学生最多,其中有从布里村留法初级预备学校转来的部分学生,李维汉、李富春即是这个班的学生。

位于河北省高阳县的布里留法工艺学校旧址

学生们除在课堂上学习语言和理论知识,还轮流在工厂实习,实际操作能力提高很快,对赴法后无论求学还是勤工都很有助益。李石曾于1920年从法国回国后,在北京华法教育会同人欢迎会上发表演讲,谈到“其中尤以保定育德中学及北京高工学校之学生在彼之成绩为最佳。无非因其在中国之时,法文或工艺预备有根底,故到法后不感困难耳”。

在华法教育会推动下,各地留法预备学校纷纷建立,如设立于1918年的北京法文高等专修馆,该校还在长辛店开办了留法预备班。其后上海、成都、重庆、长沙、广州、济南、天津、武汉等地相继开办留法预备学校或预备班。当时有影响的报刊《新青年》《东方杂志》《民国日报》《时事新报》《晨报》《教育杂志》等广泛宣传,李石曾、蔡元培、吴稚晖等一批社会名流在各种场合发表演讲,提倡留法,“故留法勤工俭学,几为举国公认之惟一要图”。

当时的社会环境,也在推动着留法勤工俭学的发展。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引导了中国革命的道路,鼓舞了中国青年的革命热情。而此时,帝国主义列强为了各自在华利益,支持各路军阀连年混战,民生凋敝。广大爱国青年从俄国革命的胜利中得到启示,看到了中国的未来和希望,渴望到俄国去学习。但北洋政府视俄国革命为洪水猛兽,对宣传俄国革命的行为进行残酷镇压,所以当时青年不可能直接去俄国留学,而法国被认为是欧洲资产阶级革命最彻底的地方,又临近东欧革命高潮地区,在法国学习、做工可了解世界形势、欧洲工人运动的状况和俄国革命的情况,并可从法国转道俄国学习。

俄国革命的胜利也使人们看到了劳动人民的力量,中国共产主义先驱李大钊1918年11月在北京中央公园演讲会上演说《庶民的胜利》《布尔什维主义的胜利》,并在《新青年》上发表,指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结局,不是帝国主义的胜利,而“是社会主义的胜利”,“是赤旗的胜利,是世界劳工阶级的胜利,是二十世纪新潮流的胜利”。同时蔡元培也在天安门前发表“劳工神圣”的演说,强调:“凡是用自己的劳力作成有益他人的事业,不管他用的是体力、是脑力,都是劳工”。“我们要自己认识劳工的价值,劳工神圣!”宣称:“此后的世界,全是劳工的世界呵!”李大钊、蔡元培等人的演讲吸引着青年知识分子,引起他们心灵的共鸣,改变着千百年来形成的“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传统观念,鼓舞着他们到工农中去,与劳动者相结合,这对他们放下心理包袱,走上勤工俭学的道路起着促进作用。1919年五四运动的爆发,进一步教育和锻炼了青年学生,加深了掌握新思想、改变中国旧面貌的深切愿望,推动了留法勤工俭学高潮的到来。

由于留法勤工俭学成为一时风气,留法预备学校或预备班也受到各方关注。法国驻中国公使赫尔利参观保定育德中学留法预备班后,十分赞赏,专门给了一笔经费表示支持。当时保定师范学校有一位美国教员福斯特,他到育德中学参观后,对留法预备班很是赞赏,赠给育德中学实习工厂几台机器。

赴法勤工俭学的高潮

1919年3月17日上午11时,日本邮船“因幡丸”号驶出上海汇山码头,船上乘客中有89名赴法国的中国勤工俭学生,经过近两个月的海上航行,到达目的地——法国巴黎,开启了大批青年学子赴法勤工俭学的航程。

以此为起点,到1920年,一批批来自直隶、湖南、四川等19个省份的留法勤工俭学生,通过各种途径,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上海,由此登船远渡重洋赴法国勤工俭学,也有部分勤工俭学生在香港登船赴法。几乎每一批赴法勤工俭学生出发都会引起或大或小的轰动,地方送行、报纸报道,如1919年3月15日,《时事新报》以《学生会欢送留法学生》为题,报道了环球中国学生会为即将登船的留法学生召开欢送会的情况,并登载了89名留法学生名单。3月20日《民国日报》刊载吴玉章在欢送会上的演讲,鼓励留法勤工俭学生“不但能学得物质上文明,并可养成高尚的理想。将来归国以贡献于吾国社会,必能为社会开一新纪元”。

在这场运动中,究竟有多少勤工俭学生赴法,至今仍无定论,保定留法勤工俭学纪念馆根据多种资料统计有1970人,这也是个不完全统计。若分省籍,以四川、湖南人数最多,四川是412人,湖南是398人。这与当时两省的形势密切相关。湖南自辛亥革命后,长期战乱,教育事业受到极大摧残,众多有抱负的学子求学无门,只得另觅他途。1918年4月,毛泽东与蔡和森等人在长沙发起成立革命团体——新民学会,其宗旨确定为“改造中国和世界”,团结进步青年,研究新思想。新民学会成立后第一次较大活动就是组织湘籍学生留法勤工俭学,起因是在北京大学任教的杨昌济给毛泽东、蔡和森写信,告知留法勤工俭学活动情况,希望他们组织有志青年到北京。1918年6月,新民学会在长沙召开会员大会,讨论了留法勤工俭学问题,毛泽东对组织留法勤工俭学的目的、意义等作了说明。会员们认为在湖南目前形势下,组织留法勤工俭学“颇有可为”。会后报名参加留法勤工俭学的就有蔡和森、李维汉、向警予、张昆弟、罗学瓒等30余人。新民学会委托蔡和森先到北京了解情况,并与华法教育会联系赴法事宜。8月,毛泽东带领20多名湘籍青年赴北京。经过毛泽东、蔡和森积极联系,华法教育会召开专门会议,蔡元培、李石曾参加会议,研究了湖南学生分校学习和借贷问题。10月,湖南第三批勤工俭学生30多人到达保定,毛泽东、蔡和森等由北京赴保定迎接。蔡畅、向警予等进步女青年还组织成立“湖南女子留法勤工俭学会”,制定了简章,发往湖南各地女子学校,组织女青年赴法勤工俭学。12月25日,湖南女子留法勤工俭学会组织的第一批女子勤工俭学生即由上海登上法国邮船“央脱来蓬”(又译“盎特来蓬”)号赴法国留学,其中有蔡和森的母亲葛健豪、蔡和森的妹妹蔡畅,还有向警予等,湖南《大公报》及上海《时报》均对此进行了报道。在湖南赴法勤工俭学生中,年纪最大的是葛健豪,时年已54岁,其次是徐特立,留法时43岁。

四川是留法勤工俭学人数最多的省份,其时四川处于军阀割据状态,大小军阀为扩充势力,横征暴敛,混战不已,教育经费被随意挪用,高等院校寥寥无几。在这种形势下,出国留学,特别是能够靠做工就能解决上学经费的留法勤工俭学,对于穷苦学生自然有吸引力,加之吴玉章的大力倡导,四川留法勤工俭学蔚为风气。吴玉章联合四川名流成立华法教育会四川分会,并于1918年春在成都和重庆两地成立了留法勤工俭学分会和留法预备学校,成都留法预备学校附设在志成法政专门学校,陈毅便是这所学校第一批勤工俭学生。重庆留法预备学校1919年开始招生,先后在这所学校毕业赴法的有邓小平、聂荣臻、周维桢、冉均等。还有部分川籍勤工俭学生从其他地方赴法,如赵世炎在北京法文专修馆学习后赴法勤工俭学。

其他各地勤工俭学生也陆续抵法。在安徽,赴法国勤工俭学的有陈延年、陈乔年兄弟,李慰农等。在贵州,王若飞与他的舅舅、贵州知名教育家黄齐生同船赴法勤工俭学。在天津,周恩来对留法勤工俭学一直关注,他作为觉悟社的主要成员,1920年1月,率领爱国学生到直隶公署请愿示威,遭到天津当局镇压而被捕拘押。同年7月恢复自由后,于11月7日,同傅钟、郭隆真、张若名等一百多名勤工俭学生,乘法国邮船“波尔加”号赴法国。

人数众多、身份各异、年龄悬殊的中国勤工俭学生集中赴法国,引起国际社会的关注。法国驻中国各地的领事馆和法国人士,均不同程度地参与到组织宣传工作中来,给予支持配合。上海是留法勤工俭学生赴法登船之地,赴法勤工俭学生出发前举行的欢送会、茶话会上多能看到法国相关人士的身影。中国勤工俭学生赴法热潮及法国朝野的态度,引起美国、日本等国的关切,认为这一活动不仅推动了中法两国文化教育上的交流,也会对将来中法经济贸易合作产生持久影响,从而影响美国、日本等国在中国的利益。那位捐给保定育德中学实习工厂机器的美国教员福斯特就有他的考虑,1920年3月,法国驻上海领事雷奥给法国总统米勒兰的报告中,便谈到此事:“福斯特博士是美国工程师,多年来曾在保定府立师范学校有成效地负责技术教育……这位福斯特博士直接受到华法教育会的计划的启发,打算掀起一股向美国的学校和工厂派遣中国勤工俭学生的潮流。”日本《外交时报》也报道:“欧战时中国留法学生,仅五十人左右,今则达千余人矣。自后中法文化提携之气势,将益促进。反观吾国日本,则如何?”真是各打各的算盘。由此也可看出留法勤工俭学在当时的影响。

勤工与俭学

当一批批中国勤工俭学生在法国马赛港登岸,巴黎华法教育会便忙碌起来,负责学生从港口到目的地的接送、食宿安排,直至推荐去做工或上学。据江苏籍勤工俭学生沈沛霖回忆,他在布里村留法预备学校毕业后,与周恩来同船抵达法国,在马赛港下船后,“即有巴黎华法教育会及其下属之华侨协社派代表来港迎接,嘱即填写一张履历表,并代为办理出港手续。当晚,由于去巴黎的火车时间已过,我们一行复由华法教育会代表某君安排,住进旅馆……次日6时,由华侨协社工作人员率我们一行乘火车去巴黎”。

1919年到法国的学生,有三分之二进入工厂做工,其余被安排到各类学校补习法文。在前两批赴法勤工俭学生中有20多人被分配到造船厂、铁工厂、都尔中华印字局。鉴于勤工俭学生法语基础普遍较差,华法教育会还邀请掌握法语且有一定文化水平的老华工同去工厂,以便照料。1919年12月,李石曾在给新到的勤工俭学生的一封信中说:“勤工俭学同学今年到法者已五百余人,其已在厂工作者已近四百。”同时,《安徽教育月刊》第24期刊载的安徽籍勤工俭学生沈宜申的报告中写道:“同学到法后,有入学者;有入学数日,补习法文,而又转入工厂者;有直接入工厂者……且大多同学于工余之暇另请教员教授法文,计每日除工作之外,尚可读三四小时之书;亦有厂中代请教员教授法文、机械、图画等学科而不另取学费者。”

20世纪初的法国南部重要港口马赛,绝大多数勤工俭学生从这里踏上法兰西土地

由此观之,华法教育会对勤工俭学生的安排还算周到。对于穷苦的勤工俭学生来说,到法国殊为不易,有的是全家举债,或是变卖祖产,或是靠贷款凑足路费才远涉重洋踏上法国土地的,他们怀着寻求真理、学成归国改变中国面貌,或是实现人生理想的美好愿望,满腔热情地投入做工或学习。所以勤工的,进入各个行业,如机械制造、化工、电力、冶炼、制鞋、制药、造纸、金融,以及画馆、照相馆,等等,什么样的苦、脏、累活儿他们都干,而以劳动强度大的杂(散)工、普通工和学徒工为多数。从做工的地域看,以巴黎、里昂、克鲁邹、圣太田、马赛、蒙达尼、勒克勒佐、勒阿弗尔、圣夏门、图尔、索米尔等地最集中。

在诸工种中,恐怕以拉红铁最为危险。湖南籍勤工俭学生李立三和邓小平、赵世炎都曾在克鲁邹—施耐德钢铁厂拉红铁,在高温炙烤的炼钢炉前,钢材进入导轨,再由工人拖出来,铁花飞溅,溅到皮肤上就会被灼伤。而且车间地面都铺上一寸多厚的铸铁板,工人脚上要穿一种名叫“沙波”的特制木鞋,是为了保护脚,但是穿着这种鞋走路一不小心就可能摔跤,尤其是拉红铁这个工种,在高达40多摄氏度的车间里,用长把铁钳拉着几十公斤乃至上百公斤的铁条或钢板往前快跑,如果滑倒,摔在灼热的钢材上,全身都会被烫伤。当时邓小平只有16岁,干这样充满危险的活儿,其情景可想而知。李立三干这样的活儿有一年多,尽管身上留下无数碰擦伤和烫伤也没离去,因为这活儿工资较高,一天可挣20多法郎。

王书堂在昂特机车制造厂当钳工、划线工的证明书

王若飞曾在圣夏门钢铁厂当过数月翻砂工,工余写下《圣夏门勤工日记》,记载下当时艰苦的劳动生活,工作极其苦累,条件那样恶劣,却没有阻挡住王若飞的求学之心,他强迫自己每天要学习5小时。四川勤工俭学生周光炜作了一首中文和法文混唱的《散工曲》,当时在勤工俭学生中流行:

作工苦,

作工苦,

最苦莫过“马老五”(法文Manoeuvre,散工或杂工)。

舍夫(法文Chef,工头)光喊“郎德舅”(法文non de dieu,非上帝的善类,带有嘲骂的意思),

加涅(法文gagner,赚得)不过“德桑苏”(法文deux-centrou,二百个小钱,合10个法郎)。

当然也有部分掌握了一定工艺技能、粗通法语的勤工俭学生,进工厂从事技术性工作,如1919年5月到达法国的以布里村留法预备学校为主的学生,进工厂后大多操作机器,每日工资10至15法郎,高的20多法郎。也有的经过学徒工的工作与学习,转为正式工人,日平均工资在15法郎以上,有的还有几十法郎的红利。

在艰苦的环境中做工的勤工俭学生,在劳动中不忘学习,以他们在劳动中的感受和理论上的学习,加深了对资本主义的认识。李维汉、李富春等人于1920年春到勒阿弗尔的施耐德钢铁分厂做工,李维汉后来回忆:“早晚工余之暇,大家自学法语,有的勉强看点法共《人道报》和共产主义小册子,有时也共同讨论研究勤工俭学的问题。经过短时间的工人生活,我们都感到经过勤工很难达到俭学。对于资本家对工人的剥削和管制方法有了初步认识。”

相对于到工厂勤工,有条件俭学的学生则显得轻松一些。到学校首先是补习法语和科学知识,过了语言关才能更好地了解和融入法国社会,掌握了一定的科学知识和工艺技能就容易在勤工时找到工作。到1920年9月,有670人被华法教育会安排到26所学校学习,这些学校大部分在巴黎附近城镇,主要是蒙达尼、枫丹白露、木兰、圣日尔曼等,有火车相通,便于与华法教育会和勤工俭学会联系。

其中以蒙达尼最为集中,蒙达尼距离巴黎约100公里,李石曾、蔡元培等旅法时曾就读于蒙达尼公学,与校方保持着良好关系,校长沙伯是法国社会党人,也是巴黎华法教育会成员,热心留法勤工俭学教育,加之学校可住宿,收费低廉,因此很有吸引力。1919年5月第一批勤工俭学生中就有51名被安排进该校学习,此后一直有勤工俭学生在此学习。蔡和森、李富春、李维汉、张昆弟、向警予、蔡畅、郭隆真等均曾在蒙达尼公学和女学学习。留法的湘籍新民学会会员几乎都在这里,遂使蒙达尼成为勤工俭学生宣传共产主义的中心。

法国的旅游胜地枫丹白露,也是勤工俭学生学习的集中地。枫丹白露距蒙达尼很近,两地勤工俭学生来往方便。枫丹白露公学校长也是华法教育会成员,支持留法勤工俭学活动。王若飞在去圣夏门勤工前,曾在此校补习法文4个月,他在日记中写道:“方登普鲁(即枫丹白露)学校,接待中国同学,非常优厚,就是这地方的人,对于我们的感情,也还不坏。”

为活跃学习生活,展示中国文化,在校学习的勤工俭学生还经常开展文体活动。在枫丹白露公学就读的勤工俭学生组成“枫校学生游艺团”,演出音乐、舞蹈、杂技等。1920年3月,举行了一次大型演艺会,并提前在报纸上发出公告,演出时现场观看的有法国人士上千人,中国学生数百人。其中蒙达尼女校学生向警予、蔡畅等演出“春铎”舞,“舞蹈优美,声律音乐,尤为特色”。会场外还陈列着中国刺绣、图画和其他艺术品,供人们观赏并赠送。事后,巴黎地区的多家报纸给予报道,这次活动“是俭学生、勤工俭学生等能力的表现,对于法国人在感情、思想上也有很大影响”。

大规模有组织的勤工俭学运动,必然会产生相关的团体及活动,因此除华法教育会等成立的团体外,勤工俭学生还自行组织成立相关团体,编印刊物。较早成立的有巴黎通讯社,主要由少年中国学会发起人之一周无(太玄)主持,并得到吴玉章等人的支持。巴黎通讯社1919年初在巴黎成立,向国内发稿,供国内京沪等报纸采择。当时,巴黎和会正在进行,中国作为战胜国之一,却没有任何话语权,在英、美、法等多个国家签署的《凡尔赛和约》中,将中国山东的权利转给日本。巴黎通讯社“第一个把这一消息电传到国内各报馆”,由各报披露出来,成为五四运动的导火索。

1920年,蔡畅(左一)、熊季光(左五)、葛健豪(左六)、向警予(左七)、熊淑彬(左八)等勤工俭学生在蒙达尼女校合影

由勤工俭学生发起成立的很有影响的团体是“工学世界社”,其最初名称是“工学励进会”,成立于1920年2月,地点在蒙达尼,发起者是李维汉、李富春,主要成员有张昆弟、罗学瓒、贺果等,以湘籍旅法新民学会会员为主体。1920年8月,更名为“工学世界社”。在12月工学世界社召开的第一次年会上,蔡和森发表谈话,主张无产阶级专政,社会大革命。最后会议“表决了个倾向,各个对现社会都不满足,都认为要革命”。该社搜集了多种新思潮书刊和小册子,如法文版的《共产党宣言》《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以及法国共产党和共产国际的出版物,这使该社带有了社会主义性质,其部分成员由此走上革命道路。

另一个由勤工俭学生组织的有影响的社团是劳动学会,成立于1921年年初,发起人是赵世炎、李立三,主要成员有陈公培、刘伯坚、鲁易、熊自难等,地点在克鲁邹。劳动学会秉持工读主义,主张坚持勤工俭学。因为到1920年年底,留法勤工俭学运动出现困难,大量勤工俭学生无工可作,无钱求学,生活无着,不少勤工俭学生对于是否还能继续勤工俭学产生了疑问。对此工学世界社的看法是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勤工俭学已经是不可能了,应该开展求学运动,迫使中国政府给勤工俭学生发津贴,以解决上学问题。而劳动学会认为“吾人终信勤工俭学具有可能性,果使有工可作,勤俭之人必可蓄余资,以为他日俭学之用,即使不能储蓄,则劳动自治,亦足自豪,终胜仰人生活不事生产者”。向政府要津贴是向别人乞怜,主张首先解决学生“勤工”问题,并且要走进华工中去,学会组织工人和领导工人运动的本领。他们重视与工人的关系,赵世炎和李立三等人利用工余时间,帮助克鲁邹华工组织工会、华工俱乐部和华工夜校,帮助华工提高文化水平。工学世界社和劳动学会解决问题的形式虽然不同,但并没有原则分歧。

由华法教育会举办的在法华人服务团体有华侨协社,鉴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大批华工赴法从事战勤,战后留法勤工俭学生不断到来,而旅法各团体尚无固定场所,于是法华教育会花了3万法郎,买下位于巴黎西北郊拉卡莱纳·戈隆勃浦安特街39号的一座房产。1919年8月31日,华侨协社召开成立大会,北京政府外交总长陆征祥,驻法公使馆代办、领事、华工代表、旅法各团体代表等百余名旅法华人出席大会。此后,华法教育会、勤工俭学会、华工工会、中法协进会、巴黎通讯社、华工杂志社等社团相继迁入其内。华侨协社宗旨:“为在法华侨公共之机关,无分职业、等级及男女长幼,皆可享社中应有之权利,此与中国会馆之性质略同。”自此,华法教育会便在此处接待新到的勤工俭学生,协社内设有招待所、图书室、俱乐部,候工候学的勤工俭学生可以在此居住,可读书、开展文化娱乐活动,协社向社员提供廉价食品和日用品,派人为住社的勤工俭学生补习法语,设简易机器供勤工俭学生练习工艺技能。由于大批留法勤工俭学生不断到来,协社住所日益紧张,法国政府顾问于格儒的夫人给学社捐赠了一座军用活动帐篷,架设在协社后院,可供几十人居住,里面还配备桌椅、火炉、杯盘、刀叉等用具,用于安置在此处居住的勤工俭学生。

在困境中奋起

“搬木头,扛木头,顶木头。不要手艺,倒要一副硬肩背,倒少不了一块大好的头颅。”“忽然间,木工厂无多工作,歇工。工人全都站在马路边步行台上喝西北风!”这是当年留法勤工俭学生盛成《海外工读十年纪实》中的两段话。时间到了1920年冬天,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法国陷入经济萧条,社会经济“凋弊不堪,故各大工厂多不能继业”。已在工厂的勤工俭学生纷纷被解雇,而待工的勤工俭学生又找不到工作,形势急转直下,一度看起来还算顺利的勤工俭学运动顿时陷入困境。黄里州的《四川留法勤工俭学运动》一文写道:“在一九二〇年年终和一九二一年年初的关键时刻,留法勤工俭学生已到法国的有一千三四百人,四川约占三分之一,而法国各工厂仍在陆续辞退工人,我们勤工俭学生处在无工可作、无钱入学、远隔重洋、无家可归之际,有如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

失学、失工的学生们“麇集于巴黎华侨协社,席地而眠,开栓(自来水管龙头)而饮;衣敝鞋穿,形同窭子,举目无亲,托钵无门,咸赖华法教育会所贷借之最低生活维持费每日五法郎以苟延残喘”!开始,巴黎中国豆腐公司每日供应学生两餐饭,组织学习法文。但随着人数增加,日子一长,也就难以支撑,连面包和白开水都供不起了。

在此情况下,勤工俭学生和华法教育会矛盾日深,勤工俭学生认为华法教育会职员以办理勤工俭学事务的名义,贪污款项,中饱私囊,如当时国内各报纸报道,各地汇往巴黎华法教育会的款项有300多万法郎,华法教育会既不公布,也不发给勤工俭学生们。1920年8月,即发生学生拳打华法教育会学生事务部职员刘厚事件,刘厚遂辞职,换成李光汉,而李光汉为学生找工作没进展,却想法怎么捞钱,他花钱买古董,把李石曾好不容易从国内搞来的用于资助勤工俭学生的10万元,炒买德国马克,企图从中赚大钱,结果换来的是“纸卷一堆而已”。勤工俭学生们纷纷赶到巴黎,要求华法教育会公布账目,召集勤工俭学生大会。华法教育会被迫在巴黎哲人厅召开勤工俭学生大会,据参会的勤工俭学生回忆:“会场秩序大乱,勤工俭学生对于华法教育会的不满情绪,已达极点,大家大声疾呼要华法教育会公开报账。华法教育会在勤工俭学生面前,当然报不出账目来,勤工俭学生就认为有实行自治的必要。”

1921年1月,华法教育会会长蔡元培来到巴黎,勤工俭学生们闻此消息,认为这下有救了。但是当蔡元培听过华法教育会和勤工俭学生各自的诉说后,也许是处在困境中的勤工俭学生言词有些激烈了,尤其是“肆意攻击华法教育会办事人之不当,冀以要求华法教育会设法解决勤工学生之前途”,这使蔡元培“知事不易为,愈理愈乱,乃毅然有一月十二及十六之两次通告”。

1月12日,蔡元培以华法教育会会长名义在华侨协社贴出通告称:“华法教育会为两国文化事业上之总机关,俭学会、勤工俭学会不过是其事业内之一部分。今则多混为一谈,多以为勤工俭学事务,即华法教育会全体之事业。勤工俭学事务办理之不善,以委罪于华法教育会。”通告要俭学会、勤工俭学会分立,而且由两会学生自行分别组织,由华法教育会协助。

1月16日,蔡元培又发出华法教育会第二次通告,正式宣布华法教育会与勤工俭学生断绝经济关系。通告称:“一年以来借贷给学生之款,亏空数甚巨,本会原无基金,又无入款,挪借之术,有时而穷。而告贷之学生日增无已。今则亏竭已极,万难为继。惟有竭诚通告,华法教育会对于俭学生及勤工俭学生,脱卸一切经济上之责任,只负精神上之援助。”规定:“在校同学与失学同学,自今日起,一律再维持两个月,至三月十五日截止。此后便与华法教育会断绝经济关系,教育会不再发维持费,须各自设法。住校的由其本人自与学校交涉。住华侨协社的一律迁出,不能再住协社内。”

1923年秋,在格勒诺布尔城大学的勤工俭学生合影

如果说第一次通告,还没有在勤工俭学生中引起震动,那么第二次通告无异于晴天霹雳,使本处于困境中的勤工俭学生深感绝望。在前途渺茫、其他指望也没有的情况下,勤工俭学生们只有自己组织和行动起来了。住在华侨协社的四川、湖南、湖北、江西四省失工学生组成留法勤工俭学临时联合会,于1月23日成立联合筹备会。1月26日,在法国各地的勤工俭学生代表齐集华侨协社开会,决定向中国驻法公使馆、领事馆、华法教育会、留学监督处提出:“候工学生及在学校候工学生及因事退出工厂者,均请于最短期内代觅相当工作,否则请送入学校。”“请四机关转电请政府,每年每人筹津贴四千佛郎,维持学生勤工俭学达到目的,以四年为限。”并推选6名代表留巴黎与四机关交涉,等来的却是北京政府给公使馆拍来的电报:“接得陈公使电后,即将此问题交付国务会议,议决现时国库奇绌,在法学生之无钱无工者,惟有将其部分遣送回国,责成公使馆办理。”

闻此消息,学生们由绝望到愤怒。2月27日,在华侨协社召开勤工俭学生大会,通过争取“生存权,求学权”的口号,决定第二天到公使馆请愿。28日晨8点左右,400多名勤工俭学生涌向中国驻法公使馆请愿,因法方此前已得知中国学生将举行请愿活动,派出警察阻止学生进入使馆,学生们遂聚集一广场,推举出蔡和森、李维汉、王若飞、向警予等11名代表,进入使馆见公使陈箓,要求陈箓每月给每位留法勤工俭学生400法郎,以4年为限。陈箓不能给出确切答复,代表们坚持要陈箓与同学们见面,陈箓不得已出至广场,与同学们见面并演说,学生们将其围住,法国警察上前干涉,将陈箓护送至使馆。学生们欲涌向使馆,随即被法国警察驱散了。

“二二八”事件虽然没能达到预期目标,但却引起各方面对留法勤工俭学的关注,华工会、旅法学界、商界等团体纷纷写信抗议当局暴行,要求中法两国政府切实解决勤工俭学生面临的困难,周恩来就此事写了长篇报道《留法勤工俭学之大波澜》,在国内天津《益世报》上连载。

“二二八”事件也引起了法国政府对留法勤工俭学生现状的重视,当初对于组织中国青年留法勤工俭学,法国政府是支持的,出于对法国国际声誉和长远利益的考虑,法国政府反对中国政府和公使馆遣返留法勤工俭学生的做法,提出由法国外交、教育、劳动、商业四部代表和中国驻法公使馆代表,联合组成中法留法青年监护委员会,这一提议得到法国社会一些知名人士和实业界的支持及资助,除了为无工无学的勤工俭学生提供每日5法郎的维持费,还为候工的学生联系工厂,部分学生又回到工厂做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1921年4月,北京政府派专使朱启钤、财政次长吴鼎昌,以代表总统徐世昌接受法国巴黎大学赠予法学博士学位的名义来到巴黎,却暗地里与法国政府商谈秘密借款事。巴黎各报纸登载6月15日法国国务会议讨论中法借款一案,其主要内容为:借款额为3亿法郎,其中7500万法郎交北京政府,2500万法郎给经手人作为回扣,2亿法郎存入中法实业银行;借款可供北洋军阀在法国购买军火;担保条件是中国的验契税、印花税由法国监理营收,法国拥有滇渝铁路建筑权。这种卖国行为引起旅法华人极大愤慨,在法华人各团体组成拒款委员会,掀起拒款运动。于6月30日在巴黎哲人厅召开拒款大会,要求中国驻法公使陈箓负责取消此次借款。巴黎一些报纸全文刊载旅法华人的《拒款宣言》。就在会议次日,中法实业银行即宣布倒闭,借款一事似乎偃旗息鼓。岂料《巴黎时报》透露,中法两国仍在秘密商谈借款,并决定于7月25日签字,而且借款额由3亿法郎增加到5亿法郎。旅法华人再次行动起来,派代表到公使馆当面质问陈箓,但陈箓矢口否认有此事。7月25日到29日,旅法华人各团体两次向法国各界和国内发出通告,宣告:“一息尚存,决不愿亲见此次卖国借款有成立之日。事急矣,时迫矣,我同胞其速醒,其速起,分途并进,无论用何手段,以诛除此辈奸人,均吾爱国真同志也。”

天津《益世报》上刊载的周恩来所写报道《留法勤工俭学之大波澜》

8月13日,旅法华人团体召开第二次拒款大会,由勤工俭学生毛以亨任大会主席,会议公布借款真相和各团体近来拒款情况,陈箓派公使馆一等秘书王曾思代替参会,因王发言时“怪同胞开会拒款为多事者,又复以拳击案,表示其不满”,激起大家的愤怒,一些人上前围打王曾思,一位学生拿起一把椅子朝王扔过去,将其头皮碰破,血流满面。会议最终迫使王曾思代表中国驻法公使陈箓和公使馆全体官员签署声明,反对此次借款,“倘此次借款及以后他种借款成立时,公使及全体职员立时辞职,以谢国人”。会后,还选举了10人委员会负责拒款事务,勤工俭学生中有毛以亨、徐特立、李璜、曾琦等。3天后,公使陈箓把亲笔签名的声明交给拒款委员会。周恩来撰写了文章《旅法华人反对借款之运动》,在天津《益世报》上发表。这次斗争,也使勤工俭学生组织的蒙达尼工学世界社和克鲁邹劳动学会两大社团学生团结在一起,意见取得一致。

拒款斗争的胜利,显示了中国人民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和爱国热情,尤其在这次斗争中勤工俭学生发挥了带头作用,虽然不少勤工俭学生还在领取维持费勉强度日,但是为了国家利益,都义无反顾地投入到这一斗争当中。这引起法国当局和资本大佬的不满,因为这影响了他们的“远东利益”,更引起公使陈箓的仇恨,因此他们立即报复勤工俭学生。第二次拒款大会后,中法留法青年监护委员会“仅旬日之间,遂停止维持费”,而陈箓也同意此做法,之后又撤销监护委员会,因在学校的中国学生没有了食宿费用来源,被各自所在学校通知退学,又有大批无工无学的勤工俭学生住进华侨协社。

正当大批勤工俭学生又陷入无工无学的境地时,忽又传来里昂中法大学即将开学的消息。本来里昂中法大学由华法教育会创办,经费也是该会以解决勤工俭学生经费为名募捐的,与留法勤工俭学生有莫大的关系。吴稚晖也曾宣称,在海外设立中国大学,“为平民的,为勤俭的,为劳工神圣的”。法国官方出于对推进旅法教育,包括留法勤工俭学的考虑,支持中法大学的建立,但中法大学招生开学时,却将中国留法勤工俭学生拒之门外。当中法大学将于9月25日开学,学生由校长吴稚晖在国内招生并带往法国的消息传来后,勤工俭学生们只得再次走上斗争道路。9月5日,在克鲁邹的勤工俭学生发出争回里、比(比利时中法大学,同为华法教育会创办)两大学的《宣言》和《通告》,得到各地勤工俭学生的广泛响应。12日,里昂中法大学校部正式发出通知,称中法大学是一座“高等教育机关”,“若非有官费或有支付款项的确实保证,不能收录”,等于向勤工俭学生关闭了进校的大门。17日,各地勤工俭学生代表齐聚巴黎,决议成立勤工俭学生联合委员会,全体代表以署名方式,通过了运动目标:“为谋勤工俭学生全体的根本解决,以开放里昂大学为唯一目标。”

20日早晨,勤工俭学生联合会发出紧急通知,号召各地勤工俭学生向里昂中法大学出发。21日晨,各地代表组成的入校先发队120多人,到达里昂中法大学,校方已有准备,将所有教室都锁起来,先发队几经交涉,才借得一所空房,旋即法国警察把住大门,没收先发队队员居留证,又用10余辆汽车将队员载往军营,等于囚禁起来。拘押20多日后,于10月13日晚,以“过激党”“在法国宣传共产主义”为名,宣布将学生们押解回国。由于在这期间,有的学生设法逃出来,实际押解回国的学生为104名,他们在法国军警押解下,在马赛港——当年他们满怀着理想和希望,踏上法国土地的地方——如今像囚徒般被押上“宝勒加”号邮船返国,“鸿飞而往,鼠窜而回”,其愤懑之情可想而知。他们随身物品什么都没有带上,多数身无分文。这104人中,有蔡和森、张昆弟、李立三、罗学瓒、颜昌颐、贺果、陈毅、陈公培等。船行到香港时,押送的法国军警离开,蔡和森、李立三等20多人在香港登岸,为同学们募捐并向各界披露被迫回国的真相。陈毅到达上海后,带头组织了被迫归国留法勤工俭学学生团,发表了《被迫回国留法勤工俭学生一百零四人通启》,并到各报社发表谈话,争取各界人士的支持和同情,同时为仍在法国的同学争取经费。经过这次斗争,李维汉认为:“许多人抛弃了各种各样不切实际的幻想,接受了马克思主义,走上了十月革命的道路,更多的人后来积极投入了反帝国主义和反军阀的斗争。”

有学者认为,进军里昂斗争是留法勤工俭学运动结束的分界线。如日本学者森时彦在其《留法勤工俭学运动小史》中说:“我们认为里昂进军标志着勤工俭学运动的结束。”不过从事实看,里昂斗争结束后,虽然有部分留法勤工俭学生被迫回国,也有部分勤工俭学生自动回国,而在法国的仍然有一千多人,占勤工俭学生的多数,他们中的大部分依然在法国勤工俭学或从事革命活动。直到1925年前后,部分勤工俭学生转道苏联学习后回国,一部分直接回国,也有部分通过勤工俭学或转为官费生,进入中法大学或法国其他大学继续学业,留法勤工俭学运动才称得上真正结束。

里昂中法大学校门

闪耀在法兰西的共产主义赤光

对于勤工俭学生中的先进分子来说,到法国勤工俭学,一开始就是抱着“改造中国与世界”、研究俄国十月革命经验、考察欧洲各国社会制度的目的踏上法兰西土地的。如蔡和森,他到达法国后,用了很大精力,借助一本法文字典,猛读猛译了多部马克思、列宁的著作,其中有《共产党宣言》《共产主义ABC》《国家与革命》等。1920年5月,蔡和森给国内的毛泽东接连写了三封长信,提到最多的是尽快建立中国共产党的主张和办法,他认为在中国必须成立一个主义明确,方法得当,和苏俄一致的党。同年12月1日,毛泽东在回信中写到“于和森的主张,表示深切的赞同”。蔡和森的这些意见,对国内建党活动以及在留法勤工俭学生和华工中建立共产主义团体,提供了理论和组织上的准备。

1922年6月,在巴黎布洛涅森林公园召开了旅欧青年团成立会议,出席者有旅法、德、比等国代表赵世炎、周恩来、李维汉、王若飞、陈延年、刘伯坚、佘立亚、袁庆云、王凌汉、陈乔年、傅钟、萧朴生、萧子暲、汪泽楷、李慰农、郑超麟、尹宽、任卓宣(叶青),共18人。会议开了3天,讨论了章程,确定组织名称为“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实际上是青年团组织。会议选举赵世炎为书记,周恩来任宣传委员,李维汉任组织委员,由他们组成中央执行委员会。旅欧少共成立后,为了适应理论战线斗争的需要,于8月1日出版了机关刊物《少年》。随着党员的发展,根据中共中央的指示,1922年冬成立中共旅欧支部。

1923年2月17日至20日,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召开临时代表大会,由赵世炎主持,因赵世炎和王若飞、陈延年准备赴苏联,所以没有再选任职务。会议决定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受国内团中央领导,旅欧少共改名为旅欧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旅欧之部),中央执行委员会改名为执行委员会,选出执行委员5人,周恩来任书记,在旅欧中国勤工俭学生和华工中开展工作,建立共产主义研究会,由党团员参加,进行共产主义教育。

1923年夏,旅欧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召开第二次代表大会,会议决定成立书记局,周恩来任书记,李富春任宣传委员,尹宽任组织委员,并决定改《少年》为《赤光》。1924年2月1日,《赤光》正式出刊,为半月刊。周恩来住在巴黎戈德弗鲁瓦17号,这里是旅欧共青团执行委员会办公处,周恩来主持党团工作的同时,为《赤光》撰写了大量文稿,密切联系国内外实际,配合中国国内形势,实现“反军阀政府的国民联合,反帝国主义的国际联合”的目标。《赤光》社址设在巴黎华侨协社,邓小平除担任宣传工作负责人外,还担负《赤光》的编排、刻印,刊物是油印的,他刻写蜡版,字迹清晰,整齐漂亮,有铅印效果,所以人们送给他“油印博士”的雅号。《赤光》为日益壮大的旅欧中共党团组织提供了理论阵地,成为指导勤工俭学生和旅欧华人开展革命活动的指南。根据中共中央关于国共合作的精神,旅欧共青团员全部以个人名义加入国民党,1923年11月25日在里昂成立国民党旅法支部,建立了广泛的革命统一战线,并组织开展了反对帝国主义列强企图“共管”中国铁路和声援国内五卅运动等反帝爱国斗争。

1924年以后,中国革命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周恩来等大批留法勤工俭学生陆续回国投身于革命洪流。1926年1月7日,邓小平、傅钟、李卓然等20多名勤工俭学生转赴苏联莫斯科学习,《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旅欧地方团执行委员会通告第二号》称:“赴俄同志二十人,已决定今晚(一月七日)由巴黎起程……他们大约不久即可回到中国。同志们:当我们底战士一队队赶赴前敌时,我们便更当紧记着那‘从早归国’的口号!”

《赤光》封面

历史永远铭记

留法勤工俭学运动前后持续约有近10年时间,虽然历时不长,但对中国现代历史发展的影响是巨大的,在中法关系史上也有着非同寻常的地位。也许我们可以在中国保定留法勤工俭学运动纪念馆、高阳布里留法工艺学校旧址、北京长辛店留法勤工俭学预备班旧址,法国巴黎戈德弗鲁瓦街周恩来勤工俭学时曾住过的旅馆、蒙塔日(原译蒙达尼或蒙达尔纪)市火车站前的邓小平广场,触摸到那场运动跨越时空的影响和存在。

1936年,毛泽东在同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的谈话中就指出:“当时在法国,许多勤工俭学的人也组织了中国共产党,几乎是与国内的组织同时建立起来的。”的确,在留法勤工俭学中涌现出中国共产党一大批优秀干部,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奋斗终生。献身中国革命的早期革命家蔡和森、赵世炎、向警予、王若飞、陈延年、陈乔年、刘伯坚、熊雄、李慰农、张昆弟、罗学瓒、傅烈、郭隆真、高风、傅汝霖、佘立亚、穆清、冉均、周文楷、戴坤忠、李林、孙炳文、袁庆云、萧朴生、秦青川、张增益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周恩来、陈毅、李富春、聂荣臻、李维汉、李立三、何长工、蔡畅、欧阳钦、傅钟、徐特立,中国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他们在留法勤工俭学运动中坚定了理想信念,成为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和杰出的革命活动家。

保定留法勤工俭学运动纪念馆

2019年,在留法勤工俭学运动百年之际,中法两国都举行了纪念活动。3月中旬,上海市虹口区、杨浦区等相继举办活动纪念留法勤工俭学在沪启航百年。3月25日,国家主席习近平访问法国期间,在巴黎爱丽舍宫同法国总统马克龙参观中法建交55周年和留法勤工俭学运动100周年图片展。纪念留法勤工俭学运动100周年系列活动于3月23日在法国巴黎中国文化中心开始举行,以雕塑、纪录片和图片展等丰富多样的艺术表现形式,再现了中法两国友好交流的佳话,也表达了中法两国人民对于再谱未来友谊新乐章的美好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