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述改革开放后农民主体的演变历程
2019-05-13刘琰
摘 要:改革开放后,在国家现代化和城镇化的影响下,农民主体的演变历程也就表示为:从传统农民到第一代农民工再到新生代农民工。而在每一次演变中,农民主体表现出不同的心酸与喜悦,对此国家也出台相应的对策来解决农民主体所面临的困境。同时,随着户籍制度改革的不断深入,农民市民化将是农民未来的发展趋势,而这一过程将是漫长且具有挑战性的。回顾历史,展望未来,期待农民市民化的实现以及国家的富强。
关键词:改革开放后;农民主体;农民工;农民市民化
改革开放后,随着国家工业化、城镇化的快速发展,一大批农民从传统农业中转移和分离出来,同时也与传统农民表现出很大不同特点。因严格的户籍制度,他们仍然是农民身份。而在这个过程中,农民主体也相应发生演变:传统农民→第一代农民工→新生代农民工。
虽然这三种农民类型可能还会并存一段时期,但新生代农民工将是研究“三农”问题专家日后关注的重点对象。故对改革开放后农民主体的演变历程进行论述,在历史梳理中把握时代命脉,发现新的时代特征从而推测未来农民主体走向,为城乡的协调发展作出一种参考价值。
一、第一代农民工:走出乡土,又回到故乡
20世纪80年代初,在农村普遍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农民从集体经营体制中解放出来从而自由生产。紧接着乡镇企业的兴起,有一批农民开始“离土不离乡”,乡村社会正在流动。90年代随着粮食统购统销的改革和市场经济体制的推行,“市场社会”悄然兴起,乡村进入“大流动”时代,大批农民涌入城市“闯市场”。这就形成“民工潮”现象,第一代农民工正式登上历史舞台。
因此,在国家现代化和市场化影响下,农民的“乡土本色”逐渐消失,村庄与外部世界开始有联系。若传统农民是靠种地谋生,与泥土分不开,正如费孝通所说的“直接靠农业谋生的人是粘着在土地上的”,“世代定居是常态,迁移是变态”。而第一代农民工就表现为走出乡土,进城务工,在城乡之间来回迁移。当农民从进城务工中获得比在村种田更高的收益时,这种来回迁移也就形成常态。而对农民大规模涌入城市这种现象进行原因分析,我们还可以体会到农民的心酸与喜悦。首先,与城市建设一片欣欣向荣相比,农村大多显得落寞与衰败。其次,加上传统农业低收入高成本,这种利益权衡是农民进城最大的动力。还有,当种地还要交税时,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却仍然只混个温饱,这不得不使人感到“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农业真危险”的阴影时刻笼罩在农民心中。而反观进城务工:一是拥有较高的收入,虽然工作不稳定;二是拥有较多的就业机会,只要肯吃苦就有事做;三是潮流趋势,进城务工有面子。这也就形成一种人口迁移推拉理论,即乡村在向外推,城市在向内拉,农民自然就吸引到城市来。
然而,第一代农民工进城后,他们生存状况怎么样?第一,身份歧视,因脏贫穷受教育低,受到城市居民不待见;第二,严重的异乡漂泊感,虽身在城市却永远是异乡人;第三,生存艰辛,在城市辛苦劳作住很差的房。对此,诗人左河水在《鹧鸪天·农民建筑工》中写道:“万道砖墙砌楚幸,几多惆怅度黄昏。异乡校外儿八岁,留守田间父六旬。城镇化,筑功勋,险脏不惧惧求薪。医疗社保无承保,缘是乡籍农户身。”这首词生动形象地道出了那个时代农民工在城市劳动、生活的辛酸。当他们大量涌入城市后,对乡村造成极大影响:整个村落只留下老人、儿童和少量农业兼副业的劳动力,村庄显得空荡荡的,这样乡村就成为“空巢社会”。从而导致农田荒芜、留守儿童教育、老人养老等乡村问题大量出现。
对此,当第一代农民工走出乡土,不管如何艰苦奋斗,由于城乡二元户籍制度这条鸿沟横亘在面前,农民工很难被城市所容纳,他们微薄的收入也很难在城市里进行消费。因此,虽然被城市繁华所吸引,他们却永远是异乡人。于是他们逐渐明白:“城市,只是自己讨生活的地方,不能指望它们给你留下真正的生存空间。他们变得本分、安分、守成了,他们认同自己的命运,不再抱怨。”如果赚有大量钱财时,他们会选择回村庄盖房子,因为那才是他们的家。梁鸿曾对第一代农民工进行大量采访,其中一位农民工的回答很有代表性:“在这儿(指城市)奔波这些年,也够了。你看着,只要是做生意的,都在老家弄有房子,主要咱这打工还不是稳定工作,说走就走了。对西安(打工的城市)没感情,一回去就心里美……住到城市有啥用意?没有三朋四友,空气也不好。它请我住在这儿我也不住这儿”,“(进城挣钱)就想着在家盖个房子弄得美美哩,将来回家住。”然而第一代农民工在家乡盖起新房子,自己没有享受几天就外出打工,如“村庄里的新房越来越多,一把把锁无一例外地生着锈。”等自己老了回到故乡,突然发现房子也衰败了,這是一种怎样矛盾的心情。
面对上述农民工生活艰苦以及农村衰败等问题,从2006年起,国家开始实行农税免收和新农村建设,国家与农民的关系开始“从索取型关系转变为普惠型和扶持型的关系。”同时国家对“三农”进行大力扶持和出台各种优惠政策,但乡村形成“空巢社会”、身份歧视、农民工待遇等这些问题仍然没有得到有效解决。总之,第一代农民工的主要特征:走出乡土,又回到故乡。随着新生代农民工的兴起,新的时期又出现新的问题。
二、新生代农民工:进不去的城,不想回的乡
“新生代农民工”指的是1980年及之后出生的新一代农民工,2010年1月31日首次在中央一号文件中被正式提出,从此新生代农民工问题逐渐受到国家与相关研究者重视。
根据国家统计局统计,2017年农民工总量达到28625万人,而新生代农民工占全国农民工总量为50.5%,比上年提高0.8个百分点;而老一代农民工仅占全国农民工总量的49.5%。因此,2017年新生代农民工占比首次过半,随着老一辈的农民工即第一代农民工逐渐老去,新生代农民工毫无疑问会成为新的农民主体登上历史舞台。
新生代农民工与老一辈农民工不仅仅只是年龄上区别,其实更本质的区别是新生代农民工表现出新的时代特点:(1)基本不懂农业生产,纯粹从事二三产业,即主要从事工业、服务业。仅据2009年统计,上一代农民工除外出从业之外,还从事了农业生产活动的比例为29.5%;而新生代农民工的比例仅为10%。换句话说,在2009年,有90%的新生代农民工没有从事过一天的农业生产活动。如果说上一辈农民工还“亦工亦农”的话,新生代农民工就真的“名存实亡”,成为不种地的农民。(2)文化素质整体较高。也据2009年数据分析,从平均受教育年限来看,新生代农民工的平均受教育年限为9.8年,而上一代农民工的平均受教育年限仅为8.8年。随着国家九年义务教育的全面普及和普通高等院校的不断扩招,农民工的学历自然会越来越高。(3)对乡村缺少认同感。自从改革开放后,农村就表现出“缺乏分层与缺失记忆”的情景,即乡村精英大量流失,乡村传统习俗被遗忘,村民之间的联系变弱,这就导致村民对村庄的认同感逐渐消失。随着新生代农民工成长成才,那种“鲤鱼跃龙门”的心情更急迫,乡村精英更是流失严重,新一代农民工对农村的认同感更是严重缺失。一位典型的新生代农民工表示:“绝对不会在村里,也不想在县城,肯定也不会在北京。极有的可能是,将来结婚,把孩子留给家里的父母,两个人继续在不同的城市打工。”由此可见,新生代农民工宁愿在城市间到处漂泊,也不愿回到农村。(4)对“农民”身份的排斥。他们见过父辈农民的辛苦和所受到的社会歧视,因此,他们对“农民”身份特别敏感,不愿被叫成“农民”。如有人表示:“它确实有一种歧视。‘农民从来不是个好词。咱们小时候,爹妈让上学,不就是想让你脱离农村,不当农民吗?为啥,农民可怜,过不上好日子,农民被歧视……现在,农民进城的多了,农民和城市直接相遇,那差别就出来了。……农村负担大,农村人不讲卫生、不讲个人权利,其实都是对应大家心里对‘农民的负面判断。”(5)渴望城市生活。城市生活条件便利,有更多就业机会,并且自己生活习惯、价值观念等与城市居民毫无差别,同时对乡村是越来越陌生的状态,由于这些原因综合作用势必导致新生代农民工渴望进入城市,渴望城市生活。如诗人左河水在《鹧鸪天·打工妹》这首词中生动形象地描述道:“村妹不甘种稻麻,满怀志智闯天涯。绣衣出口显身手,四海街头飘彩霞。欧美澳,亚非拉,品牌名起客商夸。时时领创推新品,岁岁登台戴大花。”
然而,对第一代农民工而言,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城市的“过客”,虽然有过挣扎,但最后还是安于本分,老了还是回到故乡。而新生代农民工强烈渴望改变自己的命运,对农村是排斥的,对农民身份是抗议的。同时,城市高昂的生活成本与自己的低收入、严格的户籍制度、冷漠的社会歧视等种种无形有形的门槛不断粉碎着新生代农民工的城市梦。于是,他们便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渴望进入城市又被城市制度性排斥在外,户籍在农村却对农村缺少认同,这样他们处于“双重边缘化”困境,即进不去的城,不想回的乡。一位新生代农民工对此深有体会,说道:“干农民的活,你干不了;往高的,你也干不了。我们这种人,是吊在半空上的,上不去,机会很少;下不来,不愿放下身段。”这种“吊在半空上的,上不去,下不来”的感受,可见新生代农民工内心痛苦的挣扎。
面对上述新生代农民工出现的困难,国家也制定相关政策,使新生代农民工既进去了城又可回到故乡。如2014年7月30日,国务院正式公布《关于进一步推进户籍制度改革的意见》,逐渐解放户籍桎梏、取消二元户籍制,这对农民工定居城市创造条件。同时,国家进行新城镇化建设,即城乡统筹、城乡一体化、和谐发展。如2014年3月份,《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2014-2020年)》正式发布。还有“三农”问题和乡村建设一直是国家关注的重点,故国家在2015年5月27日发布了《美丽乡村建设指南》,把乡村建设思想提到一个新的时代高度,努力把乡村建设成为更美丽更适人宜居的地方。
总之,随着国家的户籍制度改革和新型城镇化的推进,农民工市民化似乎是个必然趋势,但目前新生代农民工“进不去的城,不想回的乡”的困境还将持续一段时期。
三、未来的走向:农民市民化
城镇化,一般指随着国家现代化发展,其社会由农业为主的传统乡村型社会向第二、第三产业为主的现代城市型社会逐渐转变的历史过程,也即农村人口逐渐转换为城镇人口的过程。而对改革开放后农民主体的演变历程进行梳理,农民的市民化将是未来不可阻挡的趋势。
根据2011年国家统计局统计,全国大陆总人口为134735万人,其中城镇人口为69079万人,占总人口比重首次超过50%,达到51.3%。而2017年统计,全国大陆总人口139008万人,比上年末增加737万人,其中城镇常住人口81347万人,占总人口比重(即常住人口城镇化率)为58.52%,比上年末提高1.17个百分点。由此可见,常住人口城镇化率是逐年上升的。另一方面,与城镇化快速发展相比,农村正在迅速衰亡。如“2002年前,中国有360万个自然村,到2012年,已锐减为270万个,十年里有90万个村落消失了,平均每天有240个自然村消亡,而这其中就包含众多具有重要历史文化价值的古村落”。还有对国家三大产业增加值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进行统计,得出如下表所示:
第三产业 46.7 47.8 50.2 51.6 51.6
一个国家的经济现代化发展主要靠第二、第三产业支撑,虽然农业是基础,但农业所占份额却是最低的。对上表的数据进行分析,第一、第二产业比重有下降趋势,第三产业是稳定持续上升。对此,中国未来从事农业生产的人数将会越来越少,农业生产趋向饱和,更多劳动人口从事于第二、第三产业。随着中国改革开放后,国民经济得到快速发展,中国一跃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这也说明中国逐渐从农业大国中走出来。
由于国家城镇化迅速推进,农村的大量衰亡,务农人数大量减少,农民的市民化将是一种必然趋势。对此,国家鼓励农民市民化并对它表示极大的重视,如2016年8月5日,国务院发布《关于实施支持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若干财政政策的通知》,其中强调道:“加快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是推进以人为核心的新型城镇化的首要任务,是破解城乡二元结构的根本途径,是扩内需、调结构的重要抓手。”其实,国家还强调:“要进一步调整户口迁移政策,统一城乡户口登记制度,全面实施居住证制度……到2020年,基本建立与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相适应,有效支撑社会管理和公共服务,依法保障公民权利,以人为本、科学高效、规范有序的新型户籍制度,努力实现1亿左右农业转移人口和其他常住人口在城镇落户。”如果户籍制度改革成功,这将对城市化发展、农民的市民化有极大推进作用;同时,打破了城乡二元户籍制度,附着农民身上的身份标签也将逐渐消失,关于农民的社会歧视也将会减少。
总之,在国家、城市、乡村等相互博弈下,农民的市民化是未来必然的走向。而农民这个概念将还原为本来的职业称谓,不再形成一种身份象征,而未来的农民将会很少,即从事现代化农业生产并与其它行业并存不再具有特殊性。
四、结语
传统中国以农业立国,诗词中“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个“百姓”更多指农民。而乡村社会常被视为底层社会,农民是生活在社会底层,“三农”问题也一直被视为国家难点问题。如梁鸿在调查自己家乡时便感叹道:“从什么时候起,乡村成了民族的累赘,成了改革、发展与现代化追求的负担?从什么时候起,乡村成为底层、边缘、病症的代名词?”还有新生代农民工“进不去的城,不想回的乡”的困境没有得到有效解决,这将对社会稳定是一个极大的隐患。如果乡村不是现代化追求的负担,那么在这个社会转型期,乡村如何振兴,农民工问题如何解决,城乡如何协调化发展,这将是最近一段时期国家研究的重点。
对改革开放后农民主体演变历程进行论述,从中可以体会到农民的心酸与喜悦,从传统农民到第一代农民工再到新生代农民工,表明随着国家经济发展,农民生活水平得到提高,其自我定位也将随之改变,而落后的户籍制度必然要被淘汰,农民这个阶层也将如“乡绅阶层”一样逐渐退出历史舞台,日后农民的概念将回歸本意,即从事农业生产的人,其人数也将不再构成庞大的社会阶层。
回顾历史,“因为农民的勤劳和智慧,中国创造了灿烂的中华农业文明;因为农民的支持和参与,中国开辟了独具特色的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因为农民的付出和牺牲,中国建立了完整的工业体系;因为农民的勇敢和创造,中国开启了波澜壮阔的改革开放进程。”因此,展望未来,期待农民市民化的实现和他们的发展进步,也期待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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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刘琰(1993- ),男,三峡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近现代史基本问题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