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色小镇旅游产业生态系统的培育与成长路径——以嵩口小镇为例

景秀艳

(闽江学院经济管理学院，福建 福州 350108)

特色产业的培育和发展是特色小镇发展的核心。特色小镇的产业体系必须是一个生态体系，特色产业的选择、导入与培育是特色小镇发展最大的难题[1]。当前，我国许多特色小镇建设缺乏特色产业，内部产业关联不强，产业支撑不够，导致特色小镇的可持续发展存在诸多问题。特色小镇产业生产系统的培育与成长路径值得研究。

在2016—2017年中华人民共和国住房和城乡建设部批准的国家级第一批和第二批特色小镇中，旅游类特色小镇占比分别为68%和42%，在国家级特色小镇建设中占有重要地位，因此探讨特色小镇旅游产业生态系统的培育与成长，对乡村旅游、特色小镇旅游发展大有裨益。

一、相关概念的梳理与界定

(一)商业生态系统与产业生态系统

“商业生态系统”概念由Moore首次提出，他认为消费者、供应商、生产者、竞争者和其他风险承担者等类似于自然界中的种族，共同构成商业生态系统[2]。其中，各组织各司其职，经历诞生、扩张、领导和自我重生的演化过程，形成互依共生的生态系统[3]。宋湘宁提出，上下游成员之间构成价值链，价值链上各环节之间是价值或利益交换的共生关系，多个共生关系构成了商业生态系统的价值网[4]。李晓华、刘峰等借鉴商业生态系统的相关内涵理念，对产业组织之间的关系进行了研究，并采用“产业生态系统”一词，认为产业系统中与产品的研发、生产及应用有关的大学、科研机构、供应商、生产者、中介组织、消费者等各类产业参与者，以及产业发展的外部环境等构成产业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有机系统[5]。此理论有别于Frosch和Gallopoulos等的观点，更注重产业生态系统内部各组织之间及产业组织与自然环境之间的物质、能量和信息等内容[6]。Iansiti 和Levien 提出，商业生态系统的健康性评价可通过稳健性、生产率和利基创造能力三方面指标来表征[7]。

(二)旅游产业生态系统的范畴界定及相关研究

“产业生态系统”这个概念最早由Korhonen[8]提出，并且受到各行业瞩目。从国内外文献对比看，我国旅游界的学者对此类议题的研究分别有“旅游生态系统”和“旅游产业生态系统”两类提法。诸多学者的观点接近Moore对商业生态系统内涵和外延的界定。章家恩认为，旅游产业生态系统是以旅游业为核心、由与旅游业相关联的其他服务业组成的复合生态系统[9]。安应民认为，旅游生态系统包括旅游服务行业、支撑旅游行业的服务行业及为前两类企业提供支持的政府机构、教育培训机构、规划设计单位、建筑业和制造业等等[10]。李庆雷等认为，旅游产业生态系统是以价值链接、耦合共生和内外交换等作用机制为基础形成的一个生态-经济复合系统[11-13]。袁花提出，旅游产业生态系统是由旅游部门及相关产业、旅游者共同组成的复杂生态系统[14]。董洪涛、黄瑞鹏认为，旅游生态系统是基于旅行全过程的完整产业链条下各个服务及价值提供者相互依赖的关系及环境[15]。

国内外部分学者基于Moore的理论视角对旅游(产业)生态系统进行了研究。刘志敏分析了旅游目的地营销系统的生态机制，提出能量即有价值的资讯信息在群落间生产和传递机制[16]。Carol等采用生态系统理论对北加利福尼亚居民企业家氛围的认知进行了分析[17]。Baggioa和Chiappab评价了旅游数字化商业生态系统对旅游目的地旅游系统结构的影响[18]。何军等给出了旅游景区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构成、演化、协调机制和评价指标体系框架，结合黄山旅游景区的智慧黄山项目进行定性的实证分析[19]。凌守兴研究了智慧旅游信息生态系统的构成要素与系统体系[20]。

在旅游界，“商业”一词有特定的内涵和外延，如乡村旅游中的休闲旅游往往融合了第一、二、三产业元素，单单用商业一词无法准确表达旅游活动涉及的产业范围，因此本文综合国内学者的旅游产业生态链和Moore的商业生态系统理论，探讨乡村特色小镇旅游产业生态系统的发育和成长路径。

二、旅游特色小镇的旅游产业生态系统构成

(一)基于生态链种群视角的旅游产业生态系统构成

与自然生态系统的食物链和工业生态系统的供应链相比，旅游产业系统是旅游服务产品交换而形成的产业系统，主要由旅游消费、旅游生产和旅游调节三大种群组成。

旅游特色小镇由于地处乡村空间，其各类旅游种群具有自身特色，产业生态系统的构成如表1所示。

表1 基于种群视角的特色小镇旅游产业生态系统构成

在特色小镇产业生态系统中，旅游目的地的旅游吸引物构成主导种群，支配和主宰着整个生态系统的生长、结构及其发展与繁荣，其他的“食、住、行、购、娱”等旅游要素企业群为核心种群。部分特色小镇的休闲购物、休闲娱乐优势突出，可能在产业生态系统中由核心种群升级为主导种群。旅游关联产业为关联种群，为旅游核心种群提供技术、物质等支持。旅游环保产业和公共社会管理部门为旅游调节种群，为旅游产业生态系统起支撑作用。

(二)基于商业生态系统视角的旅游产业生态系统结构分析

扬西蒂和莱维思基于功能视角将系统内企业划分为三类角色:平台型、主宰型和缝隙型[21]。借鉴此思路，旅游产业生态系统由平台型企业(又称骨干企业)、主宰型企业(又称节点支配型企业)和缝隙型企业组成。

1.平台型企业

乡村旅游启动初期“造血”功能弱，尤其是旅游基础设施、历史建筑修复、旅游服务设施等建设往往需要公共财政来支持，这类项目的建设和资金运作主要通过政府成立的投资开发公司来具体实施。近年，随着旅游投资热潮的兴起，部分乡村因旅游资源禀赋条件好，吸引大财团入驻，通过大额资金投入，推动了基础设施、服务设施和历史文化街区、古民居的建设。这类大财团占据最有利的旅游资源和关键节点，兼具平台型企业和主宰型企业的双重特征，主要从核心旅游资源保护与修缮、双创平台建设、基础设施建设等几个方面发挥作用，如乌镇旅游股份有限公司。但以大企业为主的平台型企业在公共服务设施和管理等方面还需依托政府相关职能部门，其具体功能见图1。

图1 平台型旅游企业的功能Fig.1 Functions of platform-based tourism enterprises

2.主宰型企业

旅游财团在平台型企业基础上，入驻乡村旅游特色小镇。由于旅游产业的特殊性，主宰型企业或致力于打造某一关键节点，成为特色小镇标志性的节点旅游企业，如“游”“娱”环节的主题乐园、旅游演艺吸引物、主题博物馆或民居，“购”环节的购物中心，“住”环节的酒店，“食”环节的主题美食园等，以及包含各个环节的产业生态闭环型的“旅游综合体”；或致力于打造自身完整的旅游产业链，攫取食、住、行、游、购、娱等各环节的主要利润。主宰型企业能带来新的商业机会，创新业态，通过自身强大的营销网络招徕旅游者，提升特色小镇知名度，升级特色小镇旅游产品。

3.缝隙型企业

乡村空间的休闲旅游小镇中，地方文化遗产和产业资源是特色小镇开发的主体资源。出于对保持乡土特色、社区利益等多方面考虑，本地农民成为休闲旅游产业资源的拥有者、参与者和经营者。本地农民和外来个体户投资创办的餐饮店、旅游商店、民宿等，在规模上属小微企业，仅占旅游产业链的某一个环节，成为旅游产业生态系统中的缝隙型企业。这些缝隙型旅游企业一方面通过提供特色精致的差异化旅游产品，避开主宰型企业的“锋芒”，另一方面也借助主宰型企业的品牌营销优势，享受小镇知名度提升而带来的市场红利。特色小镇的诸多中小缝隙型企业因生态位近似甚至雷同会造成恶性竞争，因此需采取差异化策略。

如图2所示，平台型企业、主宰型企业和缝隙型企业发挥各自功能，成为特色小镇产业生态系统中不可或缺的结构单元。

图2 基于功能视角的特色小镇旅游产业生态系统单元Fig.2 Ecosystem unit of tourism industry in characteristic towns from the functional perspective

三、特色小镇旅游产业生态系统的培育与生长路径

(一)旅游平台型企业的组建与旅游核心种群的培育与生长

特色小镇旅游产业群落类似于自然界生态丛林，可分为旅游主导种群、旅游消费种群、旅游核心种群、旅游关联种群及旅游调节种群，各个种群之间组成价值网络体系，形成旅游产业生态系统。

以政府为投资主体的平台型企业通过为小镇打造“捕食”的基础条件，如道路、基础设施、公共服务设施等，营造和优化“捕食环境”，扶持和促成生态调节种群，为旅游产业群落生长提供所需要的“阳光”“雨露”“土地”和“空气”，即创新创业政策、土地供给优惠政策、招商引资政策、人才引进政策、教育医疗设施、文化保护机构、环卫设施等等。旅游调节种群为维护自然生态和社会生态环境而产生，涉及自然生态和社区治理、旅游秩序组织等各个方面。

从自然生态系统的食物链视角来看，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猎物是最核心的成份。旅游消费种群为猎物，“游、娱”等旅游吸引物企业所组成的旅游主导种群和“食、住、行、购”等核心种群(包含缝隙型企业和主宰型企业)为捕食者。旅游主导种群决定了特色小镇产业生态系统的内涵和吸引力、吸引方向。主导种群吸引力越大，越能吸引更多的“猎物”前来觅“食”，即寻求旅游体验。核心种群之间通过资源互补和共享结成紧密的合作网络，借助主导种群的吸引力，共同捕食旅游消费者，从旅游者身上获取利润。

由于休闲旅游业的强关联性和产业融合性，可以促进旅游关联种群的进一步发展。关联种群包括农业、农副产品加工业及信息服务、金融、教育等其他服务业。关联种群的部分环节与旅游观光业融合，实现资源共享，可以将其转变为旅游核心种群甚至旅游主导种群，如将农副产品加工开发成创意观光工厂，将种植园开发成休闲农庄等。

由于基于为适应和引导旅游消费种群的需求而开发的旅游主导种群(旅游吸引物)对整个特色小镇的休闲产业生态系统发展规模及方向起着关键性作用，所以旅游主导种群、旅游核心种群、旅游消费种群以及旅游关联种群等共生体可实行协同进化。

(二)旅游核心种群的成长与旅游产业生态系统的完善

以核心吸引物为主体的旅游主导种群是旅游产业生态系统形成的关键。初期的核心种群多为缝隙型小微企业，这些小微企业形成的产业生态系统达到一定规模和影响力后，对旅游消费种群的“捕捉”能力会吸引外地有实力的主宰型企业加入，促使本地产业生态系统进一步升级。

旅游核心种群企业若能形成市场口碑效应，则可进化成新的旅游吸引物，如成长为远近闻名的美食游品牌、购物游品牌等，提高自身的生态位，发展成旅游主导种群。

休闲旅游特色小镇是特别强调应具备“小镇风情”的旅游产业生态系统。旅游关联种群为旅游核心和主导种群提供产业基础、原材料、人力和物力支撑。旅游产品根植于地方特色，促使部分关联产业经过创意开发成为特色旅游吸引物，进而影响整个旅游主导种群的特色与方向。关联产业种群也通过与旅游产业的融合实现升级和转型。

四、案例分析：嵩口旅游产业生态系统的培育与成长路径

嵩口在明万历时已设立“嵩口司”。福建省首家乡级商会就诞生在嵩口。嵩口曾自设税卡和鸦片专卖局，民国十五年(1926)更是自行发行纸币。古镇区内目前有保留完好的历史街区和60多座明清民居建筑群，有“品种之多、数量之众、保存之好、艺术之高，堪称奇迹”之美誉。木雕、石雕、砖雕、泥塑、壁画绘记了千年来的文化民俗。该镇的伬唱、虎尊拳、墟市、转鸡头文化及纸狮、糍粑、面线、竹篾等制作工艺是历经千年的文化遗产。嵩口拥有第一批中国(休闲旅游类)特色小镇、中国历史文化名镇、闽台乡村游示范基地、全国重点镇等众多荣誉。

(一)嵩口旅游平台型企业及旅游调节种群的培育与建设

嵩口镇政府成立的嵩口旅游发展有限公司通过财政扶持、融资等多种途径，近3年投资额达15亿元。该公司作为支撑嵩口旅游业发展的平台型企业，主要职责为培育旅游调节种群，承担开展古民居类旅游资源保护、修复与开发利用等工作，打造艺术家聚落等文化交流平台；建设智慧物联网，进一步完善电力、水利、电信、消防、环卫等基础设施；建设小镇客厅、小镇导览标识系统、户外休闲游憩设施、旅游公厕、镇区旅游交通系统等旅游服务设施；出台各类招商引资、人才引进、土地利用政策，打造双创平台，建设全国首批乡村旅游创客示范基地等等。

(二)嵩口旅游核心企业种群及缝隙型企业的培育与发展

乡村基因是旅游特色小镇打造旅游吸引物种群的核心资源。通过鼓励农民创业，挖掘整合九重粿、水晶饼、线面、白酱油等地方特色风味食品制作业，以及木匠、竹编技艺等传统手工制造，创意设计食、住、行、游、购、娱等六环节，发展特色餐饮店、创意体验工坊等，培育出了本地手工业和餐饮业为主体的旅游核心种群。

基于本地文化打造的核心吸引物往往以本地农民创业为主体，采用小作坊式生产方式，如松口气传媒公司、一村文创公司、轻嵩邮文创概念店、存取时光、筷乐艺居工艺品店、林登炎竹器工艺品店、聚落文创概念店、古码头驿站饮食店等企业。该类核心企业种群多为缝隙式企业，从单体看，品牌影响力较弱，“捕获游客”的能力较低，但通过空间集聚后，市场影响力大大提升，如通过打造横街特色餐饮一条街、直街特色伴手礼一条街、关帝庙街传统工艺一条街、特色米粉小吃一条街等四个专业街区，使这些种群集聚成小微企业簇群，拥有主宰型企业的影响力，在特色小镇旅游产业生态系统形成初期发挥主导作用。

为引导和推动嵩口种群结构的多元化，嵩口旅游发展有限公司在扮演平台型企业的同时，打造了嵩口特色文化博物馆、闽台文化创意交流中心、妈祖庙、关帝庙、艺术家聚落等核心吸引物种群，活化、创新、提升古镇特色文化，丰富旅游核心吸引物种群业态，促使生态系统更具生命力。

(三)嵩口旅游产业生态系统外来主宰型企业的引入与生态系统升级

嵩口以本地小微企业为主体的旅游产业生态系统初步建立后，便已形成了一定的市场“捕食能力”，其在福建省内市场影响力不断扩大，稳定的客源吸引了外来大型“捕食者”——保利集团。保利集团拟在嵩口建设食、住、购、娱为一体的休闲旅游综合体，由此可凭借雄厚的资金实力和自身完善的旅游产业链、集团的整体营销网络，提升嵩口休闲旅游产业品牌效应，提高嵩口旅游产业生态系统对旅游客源的“捕获能力”，拉动嵩口旅游产业生态系统升级。

目前，嵩口旅游产业生态系统的发展仍处于初级阶段，客源多为省内自驾游散客。尽管嵩口引入了中国港中旅、福建省中旅、神州旅行社等核心生产种群，但客源的结构限制了旅行社龙头作用的发挥。今后，随着嵩口小镇知名度的进一步提升，核心生产种群对旅游消费者的捕捉范围有望进一步增强，而旅行社的营销将推动嵩口客源的多元化，促使旅游产业生态系统不断提升。

(四)嵩口旅游业关联种群的生长与旅游产业生态系统的健康发展

乡村特色小镇旅游产业生态系统与乡村其他产业系统相互交织，相辅相成。嵩口小镇的旅游餐饮和旅游商品多依托当地的农产品种植业、林业和农副产品加工业，如李干加工业、茶油加工业等。旅游产业具有一定的敏感性和脆弱性，嵩口镇政府通过积极为地方农副产品加工企业牵线，促使旅游核心种群和旅游关联种群融合，不断催生新的旅游核心种群或主宰型企业，既能带动乡村经济发展，又能促使旅游产业不断升级。此外,信息服务、电商、金融、物流、教育培训、医疗保健、广告策划、传媒设计等第三产业不断衍生，也为休闲旅游产业的健康发展提供了服务保障，促使乡村特色小镇整个产业生态大系统结构不断优化，为旅游生态系统的稳健发展提供强有力的支撑。

五、结论

第一，旅游产业生态系统是基于旅游产品服务而构建的价值网。特色小镇的旅游产业生态系统与经济系统存在着很多的相似性。从空间尺度和产业间依赖关系看，借鉴产业生态系统理论和商业生态系统的分析思路具有可行性。

第二，特色小镇旅游产业生态系统培育初期需要政府组建的平台型企业进行公共基础设施、旅游服务设施建设。为确保旅游产业可持续发展,政府须培育旅游环保产业和公共社会管理部门等旅游调节种群，为旅游产业生态系统发展起支撑作用。

第三，特色小镇的旅游吸引物构成旅游主导种群，支配和主宰着整个生态系统的生长序列、系统结构等，旅游的“食、住、行、购、娱”等要素企业群为核心种群。在旅游特色小镇，本土性较强的小微型缝隙企业富有乡土特色，需要特殊的创业扶持政策和精心的空间布局来培育其成长。

第四，特色小镇的旅游产业生态系统发展到一定阶段后，若借助外来主宰型企业的资金、人才等优势，将有助于旅游产业生态系统的快速提升。此外，还需通过加强与乡村农业的融合，增强旅游生态系统的稳健性、生产率以及利基创造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