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号化的生活
2019-03-27
美国的后现代小说主要是通过事实与虚构的交叉融合来构建一个新的语境,作者力求在虚构的小说创作语境中打破文学艺术的边界,更多地去思考和探讨现实的现象与问题,由此涌现出一批具有后现代现实批判意义的经典之作,其中唐·德里罗所著的《白噪音》(2013年7月由译林出版社出版)便是其中杰出的一本。《白噪音》是德里罗创作于1985年的长篇小说,整个小说置身于现代化的生存环境中,现代工业文明给人类的生存状态和心理状态都带来了深刻的影响。
《白噪音》这部小说主要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整体环境的概述,主人公杰克生活在铁匠镇时,铁匠镇处在一个看似平静的环境当中,但无处不在的“波和辐射”却时刻威胁着人类的健康,在工业化的文明下,人类的生存权利一步步被压抑,暴躁和毁灭的情绪暗流汹涌;第二部分是空中毒物事件,在一场化学泄漏事故发生之后,人们被笼罩在死亡威胁之中,小镇的居民们在高度恐慌的情绪中纷纷集体出逃,后来化学毒物被科学技术人员用微生物进行了消除,但吞噬了毒物的微生物又会不会有危害呢;第三部分将目光重新放回到家庭之中,透过妻子的药品来透视工业文明时代人与人关系的疏远和隔离,家庭成员之间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少,相互沟通往往也是通过电视或网络等。
从小说主题上来说,德里罗的《白噪音》主要是对后现代文明社会中的工业过度开发、生态污染、媒介依赖、消费异化、家庭关系疏离等问题进行了深刻而形象的预见和描述,表现了德里罗对在后现代文明快速发展中人类文明异化的忧虑和批判。而在诸多异化中,德里罗始终将人类与工业文明放置在同一个语境中去讨论,并认为工业文明的过度侵蚀和发展,让人类身上人性化的部分逐渐剥离,逐渐被工业文明异化为一个符号,人类的消费行为、媒介选择、生活环境、情感关系等都在符号构成的工业时代中被同化为一体,人类文明的生存空间在工业物质文明的环境下越来越逼仄,越来越岌岌可危。机械以及后来诞生的科技,逐渐占据了人的生存空间,人在科技化的狂欢中逐渐迷失了自我,人的情感维系依赖于网络、电视、电影,喜欢往自己身上贴标签和符号,人的生存也依赖于各种科技化的设备和产品。在这个过程中,人与自然、人与社會、人与科技产物之间的关系日渐符号化,人们在符号化的世界中很难找到彻底的真相,就像被微生物侵蚀的毒物一样,大多数的人根本无法确认毒物是否真的被清除,以及吞噬了毒物的微生物是否真的无害,显然人类正在被工业文明和科技文明中的权威符号所支配。
除人的符号化之外,《白噪音》中更深层次地解读了消费的符号化,它将整个后现代社会的生活方式呈现在读者面前,让人们去审视自己沉溺于消费来获得精神满足的狂欢,人们不再是因为物质的物质属性而去消费,而是希望在物质上赋予它更多的精神意义和价值,从而通过消费来填充自己精神上的空白,可符号的能指和所指都是人为规定的,它是自定义的,是虚幻的,把符号的消费来填充自我精神的缺失,显然是以空补空,最后仍是空洞的人生,所谓的意义和价值最终还是迷失了。书中有这样一个例子,一个父亲买了一个很长的麻绳,不是因为他需要它,而是他觉得它漂亮,如果有一天他的儿子问起这个麻绳,他便可以跟他夸耀它的产地、制造过程以及使用方法等,以显示他的知识丰富。但这条麻绳的知识也不是他儿子所需要的。符号化的消费本质上是无意义的、荒谬的,是人们对符号意义的过度阐释,是后现代文明社会知识被过度强调的后果。在后现代文明社会中,科技文明对知识的崇拜是显而易见的,因此人们迫不及待地去学习、去装作已知,但已知以外还有未知,真正想知道的无法知道,便只能拿身边符号化的知识消费来填充它。后现代社会中科技、知识、意义、价值的确给人们带来了无限的崇拜感,让人们不由得去追寻,但人们在获得的同时也感到畏惧,对未知的畏惧、对科技的畏惧、对意义和价值的畏惧等。笔者认为,崇拜与畏惧交织是后现代文明中符号化的生活给人们带来的最显著的两大感受,人们的物欲越来越强烈,但心里的洞却怎么也填不满。
《白噪音》是一个至今读来仍振聋发聩的杰出作品,它以工业文明时代的符号消费为主要议论对象,描述的是一个符号化的生活,人变成了符号,物也变成了符号,人类都生活在符号的世界里,创造符号,追寻符号,成为符号,最终迷失在荒谬的符号化生活里。
(刘琦/硕士,西南林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实验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