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维跨度上提升主旋律电影传播效果

2019-03-22易宗平

今传媒 2019年2期

易宗平

摘要：本文探讨如何在多维跨度上提升主旋律电影的传播效果。以电影《建党伟业》为样本，从蒙太奇各种类型及其功能着手予以辩证分析。该影片将时间跨度、空间跨度和情节跨度融为一体，在结构上既紧凑又流畅，在思想上既感性又理性，在基调上既凝重又唯美，整体发挥“乘积”效应，增强了感染力、影响力和竞争力。

关键词：蒙太奇;节奏;多维跨度;主旋律电影

中图分类号：G2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8122（2019）02-0037-04

作为向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献礼的大片《建党伟业》，由多位明星出演不同角色，红遍了全国。现在回头观影，仍有一种历久弥新之感。那么，主旋律电影怎样在保持高大上品质同时刻画出细腻的人物形象？怎样在弘扬主流价值观同时演绎扣人心弦的故事情节？本文在蒙太奇理论视野下，对《建党伟业》进行辩证分析，探讨如何在多维跨度上提升主旋律电影的传播效果。

一、电影《建党伟业》里蒙太奇的类型及其功能

（一）叙事蒙太奇：跨越时空，理清脉络

叙事蒙太奇，就是将一系列镜头按照时间或者逻辑顺序组接在一起，以實现叙述故事、展示剧情的功能[1]。叙事蒙太奇包括平行蒙太奇、交叉蒙太奇、重复蒙太奇等类型。《建党伟业》综合运用这些技巧，使得整部影片脉络清晰、井然有序。

1.平行蒙太奇：提升影片的逻辑性和连贯性

平行蒙太奇，即“以不同时空（也可以是同时异空）发生的两条或两条以上的情节线并列表现，分头叙述而统一在一个完整的情节结构之中”，从而“起到相互呼应，彼此补充和烘托、促进的作用”[2]。在《建党伟业》中，多处运用了平行蒙太奇。例如，围绕中华民国大总统职位，一组镜头是清朝末代皇帝溥仪退位后孙中山在南京辞去临时大总统，一组镜头是袁世凯在北京宣誓就任临时大总统。这两组镜头是平行的，使因果关系贯通起来。又如，中共一大召开期间，共产国际代表和跟踪者之间的活动镜头也采用了平行蒙太奇。平行蒙太奇的运用，有效地提升了该影片的逻辑性和连贯性。

2.交叉蒙太奇：既促进情节一体化又增强节奏感

交叉蒙太奇，指“将同一时间不同地点发生的两条或数条情节线迅速而频繁地交替剪辑在一起”[2]。《建党伟业》中典型的交叉蒙太奇有：一是张勋复辟后，段祺瑞发布的告中外贤达书，在国内有蔡和森在学生集会时朗读的内容，在国外有流亡日本的宋庆龄在孙中山面前读出的内容，最后由蔡和森“收尾”;二是声讨张勋复辟，先是陈独秀在北京大学的演讲镜头，接着是孙中山在广州非常国会上的演讲镜头，然后又交替到陈独秀在北京大学演讲的镜头;三是中共一大在上海讨论《中国共产党纲领》草案时，先是会场上宣读条款，接着除了身在北京的陈独秀看纲领，还有远在欧洲留学的学生宣读和记录纲领，最后又接上中共一大会场上的讨论镜头。上述交叉蒙太奇的运用，既让各种情节达到一体化效果，又活跃了情节的叙述，避免某个情节过于冗长，增强了影片的节奏感。

3.重复蒙太奇：既有特珠寓意又承接前后的情节

重复蒙太奇，指具有一定寓意的镜头在关键时刻反复出现。《建党伟业》中两度运用重复蒙太奇：其一，宋教仁在台上演讲提出“政党政治才是根本，要坚持民主选举非暴力，阳光参政和平竞争，全党上下团结一致”等构想时，陈其美在台下与蔡元培耳语：“钝初（宋教仁字钝初）的想法太超前，恐怕……”后来，宋教仁在火车站被冷枪打死瞬间，陈其美与蔡元培耳语的镜头再次出现;其二，袁世凯从玻璃缸中捞鱼的镜头出现了三次，象征着袁世凯想玩人于股掌之中却难逃失败结局。剧中的重复蒙太奇不但具有特殊寓意，而且源于上一个故事情节并催生新的故事情节。

（二）杂耍蒙太奇：出人意料，惊险刺激

杂耍，原指玩杂技的技巧、绝招。换言之，杂耍蒙太奇就是将特别刺激人的瞬间镜头，以具有强烈感染力的手段进行组合，激起观众情感的震荡。

《建党伟业》中的杂耍蒙太奇有以下几处：第一处，陶成章反对陈其美担任沪军都督时，陈其美朝天鸣枪，陶成章则掀开衣服露出腰上成捆的炸药包，以及陶成章在医院遭到假扮护士者暗杀的几个镜头;第二处，朱德率部对决吴佩孚军队时受阻，先是朱德的骑兵冲锋被敌方火力压制而人仰马翻，接着是朱德跌落马下后拾起步枪狙击对方重机枪手，并趁势攻占阵地而赶跑吴佩孚;第三处，陈公博夫妇出席中共一大期间，在回旅店的电梯间遇到一对陌生情侣时，那个男人的手枪不慎落地并迅速捡枪，半夜里那对情侣殉情自杀而惨叫，陈公博夫妇从房间锁孔看到后惊骇不已。这些镜头紧紧地吸引观众的眼，牢牢地揪紧观众的心，也使故事进一步发展。

（三）抒情蒙太奇：如诗如画，缓急有序

抒情蒙太奇以各种镜头的组接，创造出诗一般的意境[2]。在《建党伟业》中有多处抒情蒙太奇：一是蔡锷将军在火车站与小凤仙挥泪而别、火车冒着白烟并徐徐向前、小凤仙伫立在空荡荡的车站目送的镜头。二是毛泽东与杨开慧的婚恋镜头。比如身材高大的毛泽东托举着身材矫小的杨开慧尽情地欣赏除夕烟花;毛泽东、杨开慧成婚时在洞房的“要受苦”“我愿意”等山盟海誓般的郑重对话;毛泽东从湖南出发去上海之际，杨开慧赠予怀表的特写并在岸边步步相送的镜头。三是中共一大转移至嘉兴南湖的一条游船继续召开，饰演王会悟的周迅撑着一把伞坐在船头，那烟云弥漫的湖上，那古色古香的游船，那曼妙动人的身姿，简直就是一幅美仑美奂的风景画。唯美的镜头，在吸引更多观众、促进影院提升票房同时，也引领着一种时尚，因为“大众文化消费功能的实现还有赖于时尚的传播、流行与消费”[3]。而随着会议的胜利闭幕，载着中国革命精英的游船在国际歌声中驶向远方，则是一种至臻的境界。

斯地斯人、斯情斯景，抒情蒙太奇于行云流水的氛围中铺展开来，给观众以诗情画意般的享受。适当运用抒情蒙太奇，与影片中的惊险镜头比较而言，可以产生缓急有序的心理效应和艺术效果。

（四）思想蒙太奇：纪实史料，拓展主题

思想蒙太奇的镜头具有一定的资料性，有时甚至带有纪实性，在独立的事实中体现某种思想。在《建党伟业》中有两处运用了思想蒙太奇。一是插入了一段黑白影像资料：第一次世界大战于1914年7月28日爆发;同年8月23日，日本对德国宣战并出兵中国青岛;11月14日，德国战败投降，日本接管德国在包括青岛在内山东的一切权益。紧接这段黑白影像资料，就是日本公使向袁世凯政府施压的镜头。这段黑白影像资料有机地构成《建党伟业》的情节，再现了民国初年的历史风云，让观众有一种亲历感。二是中共成立后，回放了中共一大代表合影和陈独秀、李大钊、毛泽东的形象，并链接工农武装革命、长征中飞夺泸定桥、抗日战争、延安宝塔、攻占南京国民政府总统府、解放区人民扭秧歌、天安门城楼和鲜艳的党旗等镜头。

思想蒙太奇的运用，不仅让电影的情节更加具有历史感、完整度，而且拓展了《建党伟业》的主题意义。

（五）理性蒙太奇：文化根源，哲学高度

理性蒙太奇镜头注重运用象征符号。“象征符号都是特定文化的结晶与标志，其中积淀着深厚的历史传统，蕴含着丰富的情感内容”[4]。从历史的、心理的、人性的深层次去探析，开掘象征符号的抽象意义，进而上升到哲學的高度。

在《建党伟业》中有四处理性蒙太奇：其一，张勋放风筝与飞机飞过紫禁城轰炸的镜头寓意深刻——封建帝制的“纸鸳”终会落地而敌不过现代文明的飞机。其二，袁世凯临死前抚摸没来得及穿上的龙袍，而死后才终于身着龙袍。“龙袍”，是抵制共和、复辟帝制的象征，同时这种皇权思想也是导致袁世凯身败名裂的根源。其三，北京大学英文教授辜鸿铭拖着长辫子，他的话耐人寻味：“我的辫子长在脑后，笑我的人的辫子长在心头。老夫头上的辫子是有形的，而诸公心中的辫子是无形的。”直到今天，部分中国人心中仍有一条“长辫子”，比如“官本位”“唯上唯书”等。其四，中国政府代表顾维钧在巴黎和会上掷地有声：“中国不能失去山东，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中国文化的主流是儒家文化，山东曲阜是儒家圣人孔子的诞生地;西方文化主流是基督教文化，这种文化的化身耶稣就诞生在耶路撒冷。顾维钧将山东和耶路撒冷相提并论，最深层次地开掘了文化的根源所在。

二、对电影《建党伟业》运用蒙太奇手法的辩证分析

（一）正面评价：这是一部不可多得的主旋律佳作

1.节奏感强：在抑扬顿挫中显得张弛有度

“不同长度、不同方位、不同景别的镜头组接”，能够“使电影作品的节奏丰富多彩、生动自然又和谐统一，产生出强烈的艺术感染力”[2]。恰到好处的节奏契合观众心灵需要，让观众心灵的节奏随之产生共鸣。

《建党伟业》中，杂耍蒙太奇的刺激与紧张，抒情蒙太奇的舒缓与惬意，给观众一种或快或慢的节奏感。因为“节奏是在主题内部对过程极度概括的图像，是主题统一体内部矛盾各阶段更替的图形”[5]。从这个意义上而言，节奏不是虚无飘渺的，而是可触可感的“图像”和“图形”。如果节奏过于紧凑，会让观众把心提在嗓子眼里老是放不下来而疲于奔命;如果过于拖沓，则会让观众索然无味而放弃欣赏。《建党伟业》将各种蒙太奇手法有机结合，在抑扬顿挫中显得张弛有度。

2.前后呼应：在突出强调中刻画人物形象

重复蒙太奇在突出强调、前后呼应中刻画人物并深化主题。在《建党伟业》中，宋教仁在台上演讲和在火车站遇刺时，陈其美与蔡元培耳语的镜头重复出现。这反映出宋教仁当时倡导政党政治的天真，也体现出陈其美、蔡元培对政局的洞察力。而袁世凯从玻璃缸中三次捞鱼的镜头，则反映出袁世凯的不同心境与社会环境。可见，重复蒙太奇对人物心态、人物感情、人物性格等，在强调中加深观众印象，在影片结构中起到贯穿和稳定的作用。

3.扣人心弦：营造悬念使观众欲罢不能

毋庸讳言，主旋律电影也有市场追求。因为“电影文化是当代世界电影工业的产物，电影文化产品体现的正是当代世界的文化逻辑”[6]，产品娱乐化是当代电影文化的特征之一。《建党伟业》中的几处杂耍蒙太奇，镜头像绝技一样扣人心弦。当然除了杂耍蒙太奇，其他如平行蒙太奇、交叉蒙太奇等，都在不同程度上起到了吸引观众的作用，从而拉高票房收入。

4.发人深省：从深层次开掘人文底蕴

匈牙利电影理论家贝拉·巴拉兹指出，多个镜头连接后，“原来潜在于各个镜头里的异常丰富的含义便像电火花似地发射出来”[7]。在《建党伟业》中，张勋用长辫子放纸风筝与飞机轰炸紫禁城的镜头，袁世凯捞鱼和抚摸龙袍的镜头，尤其是辜鸿铭有关“辫子论”的镜头，以及顾维钧在巴黎和会上拒绝签字并对山东与耶路撒冷相比较的镜头，无不像“电火似地”发人深省，增强了电影的思想内涵。

5.多维跨度：在“展开动作”中体现“交汇点”功能

《建党伟业》有多维的跨度：时间跨度，主要涵盖1911年至1921年，如果算上结尾处链接上的中共领导的革命战争，一直到天安门城楼和党旗飘扬等镜头，则时间跨度已经走到现在;空间跨度包括武汉、上海、北京等中国几大城市，以及苏俄、法国和日本等国家;情节跨度包括辛亥革命、五四运动、中国共产党建立等内容。

爱森斯坦指出，不用展现事件每个阶段，只需要“通过它们的形态和构图处理去体现过去与未来的交汇点”[5]。基于此，《建党伟业》采取种种蒙太奇手法，将多维跨度有机地衔接，使整个影片在结构上既紧凑又流畅，在思想上既感性又理性，在基调上既凝重又唯美，因而是一部不可多得的主旋律佳作。

（二）负面评价：人为嫁接较明显，情节略显突兀

《建党伟业》的叙事蒙太奇也有不足之处。一是平行蒙太奇、交叉蒙太奇用得太多，让观众有一种审美疲劳，并且有生硬之嫌。比如张勋复辟后，段祺瑞发布的告中外贤达书，由在国内的蔡和森和在日本的宋庆龄分别朗读;以及中共一大讨论《中国共产党纲领》草案时，上海会场上宣读草案条款和远在欧洲留学的学生接着宣读，最后又是中共一大会场上的讨论镜头，人为嫁接的痕迹较为明显。二是在杂耍蒙太奇中，陈公博与那对情侣遭遇，特别是情侣殉情自杀的情节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要殉情？让观众一头雾水，这多少显得有些突兀。

如何创造性地运用蒙太奇？在电影故事中，要注重“如何重构乃至‘雕塑时间”，因为“对时间畸变的富于匠心的营构，直接奠定了影片文本对故事重心的选择，对情节与结构的编织和对情感意图的取向”[8]。可见，电影要更好地叙事，应该在“如何重构乃至‘雕塑时间”上下功夫。比如《建党伟业》还可以采用颠倒蒙太奇，即通过人物之口、人物回忆进行适当的倒叙。这种“对时间畸变的富于匠心的营构”，会使影片的表现形式更加丰富多彩。

三、结论：在多维跨度上提升主旋律電影的传播效果

在技术上，“蒙太奇性质就在于，它在训练有素的演员心中唤起情绪现象的技术与在观众心中唤起情绪现象的技术之间画上了等号”[5]。《建党伟业》里明星璀璨、大腕云集，他们上乘的表演有着强烈的艺术魅力。名星效应，使影片在自媒体等平台上不断“圈粉”。

在功能上，爱森斯坦提出蒙太奇有双重功能：图像的叙述功能;节奏性概括形象的功能[5]。《建党伟业》将时间跨度、空间跨度和情节跨度融为一体，无不得力于蒙太奇这两大功能在各个维度的整合。

在效果上，主旋律电影往往要开掘象征符号的抽象意义，进而上升到一定高度，但离不开具体而多面的人性化故事。既从历史的、心理的、人性的深层次透视，又表现为细腻感人的镜头，才能真正刻画剧中人物个性，也才能引起观众的广泛共鸣。

总之，《建党伟业》的种种蒙太奇手法并非简单地相加，而是在多维跨度上，整体发挥出巨大的“乘积”效应，有效提升了主旋律电影在传播过程中的感染力、影响力和竞争力。

参考文献：

[1]陈晓云.电影通论[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9：72.

[2]刘宏球.电影学[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6：196、197、202、194.

[3]叶虎.大众文化与媒介传播[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8：93.

[4]李彬.传播学引论（增补版）[M].北京：新华出版社，2003：121.

[5]（俄）C.M.爱森斯坦著.富澜译.蒙太奇论[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3：142-143、181、140、215.

[6]王一川.大众文化导论[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9：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