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晚清现代教育的拓荒者
——吴汝纶

2019-03-22孙凌晨罗丹丹

长春师范大学学报 2019年1期
关键词:西学学堂日本

孙凌晨,罗丹丹

(1.长春师范大学,吉林 长春 130032;2.吉林省学校后勤管理指导中心,吉林 长春 130032)

吴汝纶(1840—1903),字挚甫,又字挚父,安徽桐城人。晚清同治四年(1865)进士,是“曾门四弟子”之一。光绪十五年(1889),辞官从教,任职保定莲池书院。光绪二十八年(1902)五月至九月,赴日考察学制,回国后于安徽安庆创办桐城学堂。光绪二十九年(1903)正月,病逝于桐城家中。吴汝纶有着特殊的教育背景、社会阅历,逐步由深受封建正统教育的士子觉醒为具有现代思想的教育家,其教育思想呈现出独特的历史价值与人文意蕴。

鸦片战争与甲午战争使中华民族在震惊、悲愤、屈辱中掀起民族救亡运动。这场爱国运动引发了中国社会全民深刻反思,使其探寻国家落后及甲午战败的根本原因。中华民族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大觉醒可谓始于挽救国家、民族之危亡之际,其掀起了军事、实业、教育等多方面的变革。当洋务运动、百日维新的志士仁人将中国战败的根源归之为清政府的政治腐败、军事科技落后和经济衰退于制度时,吴汝纶却独具慧眼,将其归结于中国教育与世界的落伍,开始对几千年的封建儒家正统教育进行反思和批判。他认为教育的落伍究其根本原因在于八股取士的应试教育钳制了人们进取开放的思想,科举制“以为舍时文而用策论,策论之不足得人,仍恐不如时文,以其茫无畔岸,人竞抄袭,而考官时文出身,不能辨策论高下。”[1]132科举制束缚了人的思想,导致中国传统教育中轻理、重文现象,是自然科学滞后不前的主要原因。“中国书院专讲应试之学,国家以此取士,士之学者日众,止能扩充,不能裁减。来示所谓先多窒碍,自是卓论。”[1]88

觉醒的有识之士意识到科举制是滞碍国家发展的绊脚石后,提出废除科举。吴汝纶认为“窃谓废去时文,直应废去科举,不复以文字取士,举世大兴西学,专用西人为师,即由学校考取高才,举而用之。”[2]194但他坚持教育体制的变革是国家主权的一部分,不应该让其他国家染指。清政府酝酿颁布“壬寅学制”时,吴汝纶将自己在日本的教育考察报告通过张百熙及时反馈给“壬寅学制”的制定者,他提出虽然日本的教育经过改革获得成功,但日本的教育改革经验不可全盘照搬,中国还应该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去制定,最终应形成了以中国儒家思想文化为基础,融合西方科学技术的教育模式,“教育之法,大致可得要领,独施之吾国,尚有须访诸君然后能定者。此大事,未可草草。”[2]396

吴汝纶通过对日本的教育考察编订了《东游丛录》(1902年10月17日由日本三省堂书店出版),总共四卷,分《文部所讲》《摘抄日记》《学校图表》《函札笔谈》。吴汝纶详细记述了明治维新以来日本学校的沿革及当时各级各类学校在学科设置、讲授方法、管理体制、附属设施(如校舍建造、图书馆等)、教育经费支出等,全方位地考察和调查了日本各级各类学校及相关教育部门的情况(如西京大学预算表、西京寻常中学校宿舍规则、私立女子职业学校概则、高等学校预备科课程表等),还将他与日本十几位资深教育家和教育界行政官员的交往记录、笔谈结果等纳入此书,为研究者提供了翔实的史料参考。“学堂卫生之术最重要,其房屋高矮,间架大小,墙壁色明暗,窗牖位置,坐几案相距远近,上下尺寸,皆有定制,皆历经考验利病,博采欧美善法而成者。其教育精神所注,似亦以强国强种为主。”[3]可见,吴汝纶对日本教育的考察可谓殚精竭虑,其教育改革的总体思想依然以强国强种为主。吴汝纶所处的时代背景让他清醒地意识到要改变中华民族被瓜分、欺辱的亡国灭种厄运,必须学会自强御侮的能力,其先决条件是提高全民族的科学文化水平。他说:“盖必振民之穷而使之富焉,必开民之愚而使之智焉。今之内治者无所谓富民之道也。”[4]“以团结国民为主,谓之国民教育。其法务使人人读书识字,程度不必高,而为教普遍,即能强国。”[1]286

明清以来的“闭关锁国”政策导致中国落后于世界,将国人的视野局限在儒家的纲常苑囿中,使其中规中矩、停滞不前。吴汝纶等末世文人却在炮火声中以先知卓见的眼光看到强国之路在教育,将毕生精力投入到教育改革中去。吴汝纶的游学日本经历为其现代教育思想的形成之源头,更是他“西学中用、中西兼存”教育思想的根底。有别于洋务派、维新派之处的是,吴汝纶并没有盲目地将日本、西方的教育思想照搬过来,而是通过自身的教育实践进行改良,形成独具特色的现代教育观。

吴汝纶作为教育改革家,将中西教育融于一体,主要体现在他对教育改革的实践。他在保定莲池书院、桐城中学堂期间,努力地实施自己的教育革新思想。他的现代教育思想主要体现在以下几点。

首先,他通过对日本教育的考察,结合中国教育实情,倡导“西学中用、中西兼存”的办学宗旨。在中西文化论证中,他认为“国势孱弱,非尽当国者之过,乃吾辈学校中不能培壅真才,所学不能应时用,以此致贫致弱。虽江河日下,亦缘学问不讲,无能知其非者。变易风气,诚非居下者所能为役,若各尽其势所能,则惟相勉为有用之学,庶其近之。其西国格致之术,实能弥补造化。”[1]195在中学与西学的取舍上,他针对“此邦有识者或劝暂依西人公学,数年之后再复古学。或谓若废本国之学,必至国种两绝。或谓宜以渐改,不可骤革,急则必败。此数说者,下走竟不能折衷一是,思之至困!执事乃欲兼存古昔至深极奥之文学,则尤非学堂程课之浅书可比,则尤无术以并营之,又众口之所交攻者也”之说法,认为“西学未兴,吾学先亡。”[1]275日本明治维新改革使日本走上了强国之路,但在教育上出现的新、旧学反复斗争的局面也让其走了曲折之路。经过对日本的教育考察,吴汝纶改变了自己以往的“新旧二学,恐难两存”思想,意识到中国引进西学是为强国保种以解“燃眉之急”的治标之举,巩固国学发展西学才是长期的治本之策。他提倡西学,并非一味效法西学,主张翻译西方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方面的书籍来引进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和经验。学习西方,首先要攻破的是语言关。他认为在人的能力有限的先决条件下,应该放弃那些钳制人思想的科举文化,在学堂中开设西学,并与中学放在同等地位,才能精通西方文字,阅读西方科技方面的文献知识,掌握西学精髓为我所用。1899年他先后开设英文、日文两个学堂,并聘请英居格豪、日中岛裁之担任英文、日文教习。

其次,提出国民教育。在洋务派探寻救国方针时,吴汝纶就认识到清政府的衰落与国民素质低下有很大的关系,中国自强、民族自立的根基在于加强对全体国民的教育。他指出“今吾国尚难骤几,然欲自立於世界,则必以国民教育为的。必行国民教育。”[5]国民教育是以“团结国民为主”,实施国民教育的前提条件是培养师资力量,“必行国民教育,先须开师范学堂。”[1]286“先立师范学堂,取成学之士,延外国教习,教之以粗浅图算格致普通之学,盖不过期年旬月,可望速成。成以散之县、乡,俾以次为中学、小学之师,庶冀推行渐广,不以求师为难。窃谓当今急务,莫先于此。”[2]375最终,“使人人读书识字,程度不必高,而为教普遍,即能强国。”[1]286他率先提出国民教育的对象是全体国民,女子与男子享受同等的教育权利。要保证全体国民都受教育,国民教育必须带有强制性,这是提高国民整体素质的制度保障。他认为女子接受教育,要打破传统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思想,女性是家庭教育的启蒙者,是造就人才的摇篮。同时,他还提倡要普及国民教育必从小学开始,“小学校所以教育全国男女者是也。”普及教育应始于基础教育。为了让市井中的男女老少都能了解和识得诘屈聱牙的古文字,吴汝纶建议清政府采用“省笔字”即简化字。他认为学会“省笔字”为学习汉语知识提供了一条便捷之路,有助于妇女儿童习得、认知。

其三,创办现代学堂。光绪十五年(1889年)至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吴汝纶在保定任莲池书院任主讲(院长)一职,对莲池书院进行了大刀阔斧的现代改革。他亲自编选了一部时文教材来引导学生学习传统古文,开设外文课程,聘请中岛裁之、贝格褥为教习,来教授学生学习外文及欧美国家的历史、政治、宪法等。在学习之外,他密切关注时局变化,购置新译书报来为学生提供新知。

清末大兴学堂运动在全国已经开展,但很多都是从旧式书院转变过来的,教师也多是旧学堂的塾师,传授的还是程朱理学,与真正意义上的新学堂相比名不符实。吴汝纶旅日归来后,对其教育革新思想的践行锐志不减,回到家乡后继续努力创办现代学堂——桐城学堂。吴汝纶将关于教育改革的全部理念都投注到桐城学堂的建成上。桐城学堂是吴汝纶“毕东西并一堂”理念的一次成功实践,也开创了安徽省具有现代近代意义的第一所新式学堂,是吴汝纶采纳日本文部大臣菊池“今日贵国欲兴教育,当先造就一种人材,能当教育之大任者,此为根本之根本”[2]786之建议并结合国内实情创办的。为了达到“欲求速效”的培养新学传播人才,早日实现社会开化的目标,吴汝纶在课程开设上进行了专门设置,“专门之业,如天文、理化、博物、制造等,皆精奥难学,不易得师,其农工商业,虽家国富强基础必不可缓之事,而吾国尚区而别之,以为非士人之业,今亦未便创兴。今所延之师,长于法学、理材学,此二学,尤吾国所急需。”[1]316为引领新思潮,在安徽乃至全国开科学风气,为新学在更广范围传播创造客观条件,吴汝纶为桐城学堂撰写了《开办学堂呈稿》《开办学堂章程十七条》,囊括了办学宗旨、教师选聘、学校管理、设备等,为全国现代学校建设提供了一条全新的思路。

吴汝纶能够指出传统教育的弊端,同时将西方教育思想融入自己的教育理念并躬身践行。吴汝纶作为由科举进身的传统士子,儒家思想是他平时生活的准则,“汝纶自少释褐游京师,见公卿大夫在廷百执事,凡由科第起家者,无不命为儒,从而叩之,亡如也。”[6]但面对现实,他并没有沉流于时下,通过自身的努力来改变社会现状。“山根武亮谓吾国人人欲学宰相,语谑而论自精。”[7]放弃培养“通儒”的教育观,通过向西方学习“以新为贵”的求索精神,来满足社会对新人才的需求,顺应时势发展。

在中国教育现代的变革中,吴汝纶以毕生之力进行了积极的探索,为中国教育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在传统教育向现代教育的转变、发展过程中起到了承前启后的作用。“吴先生精思卓识,旷绝一世,日本维新之时,断无如此人才。大清教育之隆,可以翘企也。”[2]786他的教育革新思想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猜你喜欢

西学学堂日本
日本元旦是新年
探寻日本
康熙皇帝的西学教师
《黄金时代》日本版
孤本《性原广嗣》与西学之影响
西学大家系列丛书
森林学堂
宝宝国学堂
去日本怎么玩?它告诉你
宝宝国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