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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域视角下《月亮与六便士》两种译本对比研究

2019-03-22张逸婷

关键词:月亮与六便士斯特里语域

张逸婷

(闽江学院海峡学院,福州 350000)

引言

翻译是源语向目的语转换的过程。为了使目的语读者获得和源语读者同等的艺术享受,译者不仅需要在翻译过程中用最贴切的目的语将源语中的信息完整地传达,还需要在语域上保持与源语的高度一致[1]。这意味着仅仅实现语义对等是不够的,还需要译者更加全面地分析文本。近年来,随着语言学理论进入翻译领域,语域理论对于翻译实践起到了极大的指导作用。语域(register)这个概念最初是Reid在研究双语现象时提出来的。后来,韩礼德深入地研究了语域现象,发现在语言的使用过程中,功能导向不同,语言特征也不同。在词语、句法、修辞和结构等方面呈现出独特特征的语言变体就是语域。语域是特定语境中,针对特定的交际对象,采用特定的交际方式,为实现特定交际目的而采用的语言表达方式[2]。语域的三个变量分别是语场(field of discourse)、语式(mode of discourse)和语旨(tenor of discourse)[3]。译者在生成目的语的语篇时,也受到了以上三种变量的制约。此外,学者刘兴林认为,翻译者无形之中扮演着不同语篇之间的联系纽带的角色,不管是解读源语语篇还是生成目的语篇,都有着共通之处。因此,为了忠实地翻译源语,译者正确理解语域的三种变量是很重要的。周俊清在其研究中指出,实现不同语篇之间的意义转换需要借助语域理论,其主要作用在于为译者提供解读规范[4]。

《月亮与六便士》描述了平凡无奇的斯特里克兰德厌倦波澜不惊、日复一日的死水生活,突然抛弃自己的家人,来到巴黎追求在众人看来无比荒谬的绘画梦想。在斯特里克兰德逐梦过程中,他一度饥寒交迫,贫困潦倒,孤身一人,濒临死亡的边缘,但是他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把所有的苦难都升华在自己的画布上。在人生最后一段时光里,失明的斯特里克兰德仍然坚持作画,留下了世人称赞的不朽之作。本书里的月亮和六便士可以理解为在世俗的压力面前,个人是否能一往无前,勇敢地追求自己心中所爱。本文将从语场和语旨的角度,运用语域学的理论对《月亮与六便士》的两种译本进行对比。译本一是上海译文出版社的傅惟慈译本(简称傅本),译本二是天津人民出版社的李继宏译本(简称李本)。

一、语域对等与翻译

根据语域理论,在源语转换成目的语的过程中,不仅需要做到词汇、语法上的对等,还需要做到意义的对等,即在转换为目的语的过程中,不仅需要准确理解词汇的词法意义,考虑当时当地的时代背景和文化背景,还需要理解源语所表现的人际亲疏远近关系,忠实再现源语的文学风格,确保目的语在二次创作的时候是忠实于源语的。下面笔者将从语场和语旨两个方面来探讨这两个译本的得失。

二、译本中的语场对等和翻译

对于语场的理解,学者各执一词,学者朱永生等人认为,语场囊括了一系列的活动,不管是谈话的内容还是谈话主体本身,都属于语场讨论的范畴之内[2]。话题可能是技术性的(technical)和非技术性的(non-technical)。在不同的语篇中,译者能够发现对于相同事物描述的不同用词,这是由于语域差异所致,但也有一些特殊的情况是由于词汇本身的特殊性。由此可见,语场对词汇的选择有极大的限制。因此,译者在把源语转化为目的语时,要充分了解这些语场特点,把握作品的时代背景和文化背景,准确理解词汇的词义。

例子1:“The K.C.remarked on the excellence of the wine,and Strickland told us where he got it.We began to chat about vintages and tobacco.”

傅本:皇家法律顾问十分欣赏这种酒,斯特里克兰德很快就说出了酒的购买地,于是我们又聊起了其他话题,包括烟草和酒。(P31)

李本:御用大律师对葡萄酒赞不绝口,斯特里克兰德告诉我们这酒是在哪里买到的。接着我们聊起了红酒和香烟。(P24)

在斯特里克兰德太太举办的晚宴上,作者第一次见到了斯特里克兰德先生。用餐完毕之后,男士们留在餐厅聊天。句中要特别注意的一些词汇包括专有名词“K.C.”、“vintages”和“tobacco”。“K.C.”的全称是King’s Counsel,傅本的“皇家法律顾问”较为准确,而李本的“大律师”在词义上与“counsel”存在差异。此外,傅本和李本两人对于“vintages”和“tobacco”两词的理解也存在着不同。结合当时的文化背景和具体的语境,李本的“红酒”和“香烟”较为准确。

例子2:“I don’t know what’s to become of her.And then there are the children.Are they going to live on air? Seventeen years.”

傅本:我无法预测她今后的生活会变成怎样,她还带着孩子,难道靠空气就可以存活吗?整整17年的时间!(P42)

李本:我不知道她将来该怎么办。还有两个孩子呢。他们喝西北风吗?十七年啊!(P31)

此段对话发生的情景是:斯特里克兰德突然抛弃了自己的妻儿,离家出走,流浪到了巴黎。在这困难的时期,作者作为朋友来看望斯特里克兰德太太。恰巧斯特里克兰德太太的哥哥也在场,于是向作者倒起了苦水。在翻译过程中,译者力求达到语域对等,就是为了使目的语读者获得和源语读者同等的情感体验和艺术享受。在翻译原文“live on air”上,两位译者做出了不同的处理。傅本直译为“靠空气存活”,在翻译上稍显刻板。而李本意译的“喝西北风”,用汉语读者耳熟能详的词语,唤起了读者相似的情感体验。很传神地让读者感受到说话者的愤懑之情,和对斯特里克兰德太太孤儿寡母未来出路的担忧之情。

例子3:“Le coeur a ses raisons que la raison ne connait pas.”

傅本:感情有理智所根本不能理解的理由。(P86)

李本:情感有着理性无法领会的理由。(P67)

语场指实际发生的事,指语言发生的环境,包括谈话话题、讲话者以及其他参与者所参加的活动[6]。可以说,语场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话题参与者的角色和感情色彩。作者从巴黎回来后,告诉斯特里克兰德太太她的丈夫并没有出轨,而是跑到了巴黎追求自己的绘画梦想。斯特里克兰德太太认为抛弃自己妻子的男人是残忍的,但是一旦男人做了这样的事情,真正要怪罪的是女人。原文是一句法国谚语,含有文化的独特色彩,在翻译过程中要把握源语的文化色彩。傅本和李本都采用了直译的方法,都准确地传达了源语的社会文化、价值观念。此外,这句谚语若译成“理性经常被情感掌控”,会显得更加的简单明了。

例子4:“He had not only a true appreciation of the old masters,but sympathy with the moderns.”

傅本:他不仅对古典派的绘画大师由衷赞赏,对于现代派画家也颇表同情。(P100)

李本:他对古代的大师有着由衷的钦佩,对现代的画家也有着了解之同情。(P77)

原文中两位译者对“old master”和“moderns”有着各自的理解。傅本将这两组词理解为西方绘画流派中的“古典派”和“现代派”,李本则从时间先后角度将他们理解为“古代的大师”和“现代的画家”。在这里,为了准确地评判这两个译本的准确性,还需要了解一定的文化背景知识。在这部作品出现的20世纪初,西方的绘画流派众多,除了大家耳熟能详的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还有很多其他的流派,例如印象主义和抽象表现主义。因此,傅本在此处的翻译不够准确,忽视了西方绘画流派,李本的翻译更为忠实原文,也较为符合当时当地的文化背景。

例子5:“To use the hackneyed phrase,here he found himself.”

傅本:用一句陈腐的话说,他在这里可谓“得其所哉”。(P253)

李本:如果用世俗的话来说,那就是他在这里找到了他的自我。(P191)

在这里,作者想要通过一句通俗的话语来抒发自己内心的感受。傅本中的“得其所哉”属于非常正式的语体,在文中稍显突兀。李本中的“找到了他的自我”在这里较为符合原文的语域特征。

三、语旨的对等与翻译

胡壮麟、朱永生和张德禄指出,语旨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会随着人的关系、身份和地位发生不同程度的改变[5]。简单来说,新的语域会在人际交往中不断产生。由于交际者的不同,语域的形式也有所不同,既有正式传统的英语,也有其他较不正式的英语,每一种英语的使用方法存在一定的区别。因此,在人际交往中,每个人都要根据交往的目的和交往的对象选择不同的语域。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应准确把握这些语域特征,正确理解情景中参与者的亲密关系和感情色彩,力图做到最大程度忠实原文。

例子6:“You did meet Charles Strickland,didn’t you?”

Not only her face,but her whole body,gave a sense of alacrity.

“Isn’t it dreadful? He’s run away from his wife.”

傅本:“你已经见过查理斯·斯特里克兰德,是吗?”

不光是她的脸,而且她的全身都有一种紧张的感觉。

“你说,是不是太可怕了?他把他老婆扔了,跑掉了。”(P38)

李本:“你是见过查尔斯·斯特里克兰德,对吧?”

不仅是她的面孔,她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欢天喜地的气息。

“很让人吃惊吧?他丢下他老婆跑掉啦。”(P28)

这段对话的情景为作者在路上偶遇女作家Rose Waterford,她抑制不住自己幸灾乐祸的心情,告诉了作者斯特里克兰德的离家出走。对于这段情景的翻译,重点应该表现出Waterford的幸灾乐祸和八卦,因为她对斯特里克兰德太太毫无同情之心,对于斯特里克兰德先生的疯狂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所以在翻译过程中要准确把握人物之间的关系。此处,对于“a sense of alacrity”的理解,傅本理解为紧张之情,李本则理解为欢天喜地的气息。根据对alacrity基本词义的理解和联系具体的情景,此处Waterford传达的应该是听到八卦后的兴奋之情,因此,李本“欢天喜地的气息”较为准确。

对于最后一句话的翻译,需要考虑原文语域特征,将译文翻译得更具口语化特点。傅本选择了直译,将其译为“是不是太可怕了”,稍显正式和呆板。李本采用了意译,将其译为“很让人吃惊吧”,语体也较为正式,不太属于口语范畴。两位译者在翻译这句话的时候,都没有很好考虑到汉语读者的阅读感受。这句话可试着译为“天呐,他抛妻弃子,离家出走啦!”这样译文显得口语化,而且也很好地表现了Waterford在这件事上的幸灾乐祸之情。

例子7:“I think you are very abominable.Meeting you is the misfortune of my life.Why do you have to pester the people who don’t like you?”"

“My dear fellow,do you think I care about your attitude towards me?”

“What a ghost!”

傅本:“我觉得你非常可恶。遇见你是我人生的不幸。你为何要纠缠着不喜欢你的人呢?”

“亲爱的朋友,你觉得我会在乎你对我的态度吗?”

“去你的!”(P220)

李本:“我觉得你很讨厌。你是最可恶的畜生,认识你算我倒霉。你为什么偏偏要纠缠一个如此憎恨和厌恶你的人呢?”

“老兄,你真以为我在乎你的看法吗?”

“滚你妈的!”(P220)

在巴黎,作者的朋友施特略夫好心把贫困潦倒、快要病死的斯特里克兰德带回家,并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斯特里克兰德所做出的回报是勾引了施特略夫太太,并且鸠占鹊巢,逼迫施特略夫离开了自己的家。冷血的斯特里克兰德最终还是离开了施特略夫太太,使她生无可恋,以自杀的方式绝望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可以说,斯特里克兰德使一个原本完整的家庭四分五裂,作者对斯特里克兰德也是十分的厌恶。此处翻译的重点是,要准确表达出作者的厌恶和反感之情以及斯特里克兰德的厚颜无耻。傅本使用了“非常讨厌”、“最惹人嫌的东西”和“看不起”,李本也使用了“讨厌”、“最可恶的畜生”和“憎恨”这些感情色彩很强烈的词语,极其强烈地表达出了厌恶的感情。此处,若把“my dear fellow”译成“老弟”也许会更好。其一,作者当时二十多岁,而男主已有四十岁,被称呼为老弟在逻辑上是合理的。其二,这个词语可以表达出斯特里克兰德厚颜无耻、无所顾忌的心理,他在心底是没有把作者当做朋友的,并且认为自己仍然处于某种制高点,在自己想要接近作者的时候,又突然出现,并且还想要和作者热络起来。

例子8:I had a lively picture of Captain Nichols flying headlong down a narrow gangway before the uplifted foot of an angry mate,and,like a true Englishman,rejoicing in the spirit of the Mercantile Marine.

傅本:一个场景在我脑海中闪过:尼柯尔斯船长被大副狠狠踢了一脚,从船板上直接滚了下来,宛若一个真实的英国人,以商船精神为乐。(P267)

李本:我仿佛身临其境地看见尼柯尔斯船长头下脚上,飞快地顺着狭窄的跳板滑下来,后面是一个来不及抬脚的、怒气冲冲的大副;而他真不愧是英国人,居然还脸带笑容,非常高兴祖国商船的纪律是如此之严明。(P202)

译文和文学作品不尽相同,如果要实现两者之间的转换,不仅要考虑原有文学作品本身的风格,而且不能改变原作者的内心思想。简单来说,译者要将原作的情感内容真实地传达给读者,不能强加个人情感,例如:原著的情感是幽默的,但经过译者翻译后,读者完全感受不到作品的幽默性,这次翻译是失败的,这是一篇质量低下的译文,读者对原作的解读与原作本身是存在差距的。

从上面的例子中,可以看出原著的写作风格是风趣幽默的,原著表现的尼柯尔斯船长是让人忍俊不禁、生动有力的形象。他为了填饱肚子,会铤而走险,冒着挨打的风险,偷偷跑到水手的房间找食物吃。可以说,李本译出了这种效果,描绘了尼柯尔斯船长的灵活身手和机智躲过惩罚时的雀跃之情。

四、结语

通过以上两个版本从语域角度进行对比,我们可以看到,在转换成目的语的过程中,两本译本都忠实于源语,内容上实现了最大的还原。在目的语的风格上来说,傅本用词典雅,而李本多为白话,李本能较为完美地重现源语的语言效果,使目的语读者享受同等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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