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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月宫兔神的分化与发展

2019-03-22周友谊

重庆三峡学院学报 2019年6期
关键词:兔儿爷月宫玉兔

刘 婷 周友谊

(中南民族大学,湖北武汉 430074)

兔形象在我国民俗生活中有诸多运用,如剪纸、器具纹饰、玩偶等。然而在民间崇拜中,兔却占位不多,没有被当作动物神[1],动物崇拜中没有它的身影[2],也不作为具有神奇力量的动植物出现[3]。兔神地位不突出,很少被视为神灵崇拜,却因为月亮而广为人知。月兔神话是国际性的想象母题,很多国家和地区都在月亮上画兔子的图像。西天取经的唐玄奘归来著《大唐西域记》,记录了恒河畔的传说[4],说明月中有兔的由来。近年来民俗学中对兔的研究不少,有与中秋节相结合的,如韩养民《中秋节祭月活动的变迁》[5];有与神话相结合论月中灵兽的,如刘瑶《论中国神话中月中灵兽形象的产生、兴盛与流变》[6],张剑《月亮神话中蛙兔之变动因考》[7];有从考古文物解释兔形象的,如尹钊等《古铜镜汉画像石赏兔》[8],刘志国《磁州窑的兔崇拜和兔纹样》[9]等等。这些成果多局限在探究解释月中有兔的现象,没有注意到月宫兔神内涵的分化。兔常作为月的象征,但月宫玉兔及玉兔捣药是中国独有。月宫玉兔在几千年的发展过程中,除本身文化不断丰富之外,随着时代的发展,还形成生肖神、生育神和保护神三个内涵分支,并各自得到发展。

一、月宫玉兔:月亮象征与长生追求的融合

兔与月相联系,有白兔与月亮的颜色相近、民间传说月亮上有兔形阴影等原因,其中兔长寿的特征与月亮不死的力量相吻合是主因。晋代葛洪《抱朴子·内篇》:“虎及鹿兔,能寿千岁。寿满五百者,其毛色白。能寿五百岁者,则能变化。”对兔神的信仰,殷商时期出现兔形玉器象征月亮,两汉时期出现大量体现长生追求的捣药玉兔与月中兔画像,兔神成为月神。

周代有“庖人掌共六畜、六兽、六禽,辨其名物,郑司农曰:‘六兽,麋、鹿、熊、□、野豕、兔’。”[10]《博物汇编·禽虫典》第一卷禽虫总部,六三〇〇七《礼记》:“凡祭宗庙之礼兔曰明视。”[10]《博物汇编·禽虫典》第七十八卷兔部,六三七七一兔成为六兽之一为庖人所掌,成为祭祀牺牲,说明此时人们对其特性已有掌握。现在流传于世的刻有玉兔捣药的画作、诗赋、石刻、铜镜铭和玉兔形的器具等,最早可追溯到商周时期。

郭沫若主编《甲骨文合集(第五册)》收录的殷墟卜辞甲骨拓片中提到两位女神,被称为“东母”和“西母”,丁山先生认为,甲骨文所谓“东母”即日母羲和,是日神的别名。“西母”是“月精”,即月神[11]。殷商时期具有具体且独立的月神。玉是月亮的最早象征,可能因为玉器是祭祀月亮的媒介,二者都洁白通透,散发温柔的光辉。用玉象征月亮源自玉石信仰,玉石象征不死永生,故用玉石雕刻的动物形象自然也象征着月亮。殷墟妇好墓出土的商代末期玉雕兔,兔目圆大,卧姿安然,质朴而有灵气;河南安阳王裕口、山东滕州前掌大墓等地出土的商代玉兔,宝鸡鱼国墓地出土的西周玉兔,形状上表现出商周时代玉雕兔子的造型艺术传统。因此,圆形或半圆形的玉兔形象,是其作为月亮象征的最早体现。“三千多年前的商代已经发展出月兔和玉兔的神话想象观念。”[12]作为天体的月亮被人格化,成为月神[5],意味着象征月亮的玉兔拥有了月神的品格。

汉代古墓出土了大量画像砖,其中呈现的兔形象主要有两种。一种画于月中,代表月亮,为“月中兔”。“月中灵兽的神话形象最晚到先秦时代已经出现”[6],至西汉时期又出现大量绘有月中兔、月中蟾蜍的画像石、画像砖。屈原《天问》中对月亮的发问,展现了楚地已有“月兔”的传说,这也是最早提及“月兔”的文字。汉画像石伏義女娲图中,伏羲女娲上方两个圆圈里有金乌、天狗、玉兔、蟾蜍,其中金乌、天狗代表日精,玉兔、蟾蜍象征月精。另一种形象常出现于西王母画像中,即“捣药玉兔”。捣药玉兔最早出现在西王母身边,见于新莽时期偃师辛村汉墓的一幅壁画。画中玉兔在西王母右侧双腿直立,手拿一根药杵在臼中捣药。山东滕州马王石椁画像上也有相同的形象。同时,山东滕州西户口出土的东汉画像中有四只玉兔,正在承担过滤的工作;陕西绥德四十里铺出土的汉墓画像石中,有两只玉兔,一只正在捣药,另一只则举着杵准备替换或帮忙捣药。

根据汉画像石,玉兔捣药的形象可能产生于两汉时期[13],而月中兔则在西汉时期大量出现。“捣药玉兔”捣的药为不死药,表现出人们追求长生的愿望。同时,人们相信月亮能死而复生,“月中兔”自然也具有月亮一般强盛的生命力与繁殖力。汉人追求长生,注重的是玉兔捣的不死药,而非玉兔本身。不死药与“月中兔”具有相同的意义,又因为捣药的是兔,所以“捣药玉兔”被暗中替换为“月中兔”,并且与“月中兔”共同承担起月亮象征的职责。这种潜移默化的置换在民间信仰流传过程中多有发生,故此处不足为奇。“捣药玉兔”搬到月亮上,晋傅玄《拟天问》云:“月中何有?白兔捣药。”山东枣庄的日月画像石里,月中之兔就是捣药玉兔,与此相对的是日中神鸟。后来民间也附会出多种传说,如传说嫦娥奔月后,王母惩罚她盗药之罪,变成玉兔形象,责她每天不停地捣不死药;还传说西王母是主宰西方的神,象征着阴,月亮也属阴,所以玉兔被派往月宫转动着月轮前进,为西王母准备仙药。

总之,两汉时玉兔捣药的传说逐渐成为对月亮的想象与喻指。唐代玉兔成为月亮的代词,如贾岛的诗中“玉兔潭底没”的描述。唐代的铜镜上多出现嫦娥、玉兔、桂树、蟾蜍等形象,互相搭配,一同构建了月宫图。至此,玉兔即月亮的月神形象更加深入人心,甚至流传至今。

二、生肖神:月中玉兔不死神力的延伸

“瑞,以玉为信也。”[14]用玉制成的物体成为人与上天沟通的信物,以此获得天降“神瑞”。月亮崇拜中,玉兔不仅沟通人与月亮,使兔在生活中作为祥瑞之兽受到喜爱,而且成为月神象征,给人带来不死神力的延伸。这是兔神成为生肖神的关键因素。

生肖动物最早出现在先秦典籍中。从出土文物和文字记载来看,殷商甲骨卜辞、《易经》《诗经》都有关于生肖动物的记述,其中殷商甲骨文还出现十天干和十二地支。战国后期的《日书》出现了十二地支和生肖动物相搭配的符号。两汉时期,与十二生肖相配的动物、十二生肖与十二地支相配的顺序固定下来[15]7-16。此外,十二生肖镜最早见于洛阳庞家沟北朝墓出土的铜镜[16]。隋唐时期的生肖铜镜尤其具有代表性,如隋代的四兽生肖铭文镜、五代的十二生肖八卦镜等。十二生肖俑作为冥器也兴于此时,但在东汉末年就已出现“后来明器中十二生肖支神所本”[17]。此后,山东临淄北朝崔氏墓地出土动物形象的十二生肖俑,五代、北宋墓有在人物的头顶部堆塑鼠、牛、虎、兔等生肖形象的十二时神陶俑。之所以将生肖神偶像作为冥器陪葬,是因为相信其具有不死的神力,能保佑死者不死往生。

周口店山顶洞人曾使用兔骨作为装饰品[18]。盛行于两汉的祥瑞崇拜,除传说中的动物,白兔也被视为祥瑞之物。因此,白兔被作为供品,《后汉书·光武帝纪下》:“日南檄外蛮夷献白雉白兔。”“白为正色,兔实仁兽,来皆有为,出必以时,是故太阴情魂降以为瑞。”[19]261人们认为瑞兽的出现,象征着太平盛世。南朝沈约《宋书·符瑞志》记载祥瑞之物的同时,还赋予它们独特的政治内涵,认为白兔是“王者敬耆老则见”[20]卷29《符瑞志》下卷。据《新唐书·百官志》记载:“白狼、赤兔为上瑞。”[19]343其中赤兔即为红色的兔。瑞兽兔的出现,不仅给人们带来美好的感受,吉祥的寓意,甚至还能代表天下太平。可见,人们将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寄托在瑞兽身上,对兔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生肖文化渗透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表现为多种多样的民俗形式。首先,以动物代表人的属性,并在世俗生活中运用,显示出人的主体地位。其次,用生肖纪年,使生肖文化增加实用价值,还寄托了美好祝愿。例如,人们选择在兔年结婚,希望子孙后代多子多福;某些地区战争的战旗用丁卯兔神旗,意在保佑属兔战士平安;在兔年,属兔的人有各种禁忌事项;等等。再次,兔与天文现象结合。十二生肖中的兔与东方青龙七宿中的第四宿——房宿对应,称房日兔。早在南阳汉石画像中,兔子不仅进入月轮中,而且还是二十八星宿中毕宿的标志。

中国民间婚俗讲究“蛇盘兔,必定富”及“狗撵兔,不到头”,意思是属兔的人与属蛇的人相配,生活会吉样如意,而与属狗的人婚配就相处不好,不得善果。民间剪纸中的蛇盘兔,大多蛇头与兔首相对,蛇环绕兔身。宋代陈元靓《岁时广记》引《岁时杂记》载,每年农历正月初一,人们把面兔头或面蛇,用竹筒盛雪水和年幡、面具同挂在门额上,以示镇邪禳灾。正月十五元宵节,用面或纸制成兔形灯,称“扎兔灯”[15]61。

在人们的生活中,常将十二生肖的兔子与光明挂钩。苗族人民认为,兔子不仅温顺干净,而且代表光明。因为兔对应的时辰卯时,是凌晨五到七点,正值破晓,旭日东升,由暗转亮,由黑转白。在苗寨,婴儿诞生于卯时,或老人去世于卯时,均被视为幸事:来得干净,去得明白,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人[21]。兔神作为十二生肖神之一被运用到世俗生活中,给人们带来的是祥瑞的心理感受,表现了人们趋吉求祥的心理。

三、生育神:月中玉兔生育力的放大

有关月亮的神话传说到唐代已逐渐完备,并衍生出相应的民俗活动,如民间流行的拜新月习俗。李端“开帘见新月,便即下阶拜”[22]卷二八《拜新月》35,常浩“佳人惜颜色,恐逐芳菲歇。日暮出画堂,下阶拜新月”[22]卷八〇二《赠卢夫人》8,都是对唐代妇女拜新月之风的生动描述。这些传说与风俗主要以月亮信仰崇拜为基础[19]287。妇女拜月,是祈子活动。月亮因其强大的生命力,逐渐引申出生育力,沐月怀子的信仰至今在我国一些地域流传。

“人的崇拜对象,包括动物在内,所表现的价值,正是人加于自己、加于自己的生命的那个价值。”[23]人们对生育的渴求,使玉兔成为生育神,因为兔具有很强的生育能力。兔因其每月一孕,且孕育周期二十九天与月的盈亏圆缺周期相对应。这种玉兔与月亮的能力重合,使月宫玉兔具有绝对强大的繁殖力,导致人们对其的生育信仰更甚。蟾蜍最早也象征月亮,后被兔取代,体现了人们精神诉求的转变,也反映民众从生殖数量到质量要求的转变。“人类的发展决不能取决于单纯数量上的多少,而是取决于内涵的有效性和连续性,或者说,决不取决于一大批子孙的行动者,而是取决于他们具备的力量。”[24]这种心理诉求的产生是人类自我认识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

随后,作为生育神的兔文化与民俗生活相结合,并渗透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尤其在婚礼中最能体现。谐音“百子”的民间窗花剪纸《玉兔白菜》,常被贴在新婚夫妇的婚房;喻阴多子的兔形,同喻阳动物形象组合而成的蛇盘兔、鹰抓兔等喜花,常被用来布置洞房[8];还有将兔绣制在女子婚服上以期早生贵子,都将兔多子的信仰发挥到极致。同时,祈子心理在民间艺术中也有诸多体现。磁州窑作为我国最大的民间窑场,其采用的图案纹饰反映了民间的审美和精神需求。例如,宋代有磁州窑白地黑剔花兔纹罐,三彩兔子纹样;元代有磁州窑白地黑花鹞鹰击兔纹方形枕;金代有磁州窑白地黑花兔纹八角枕、白地黑花兔纹如意形枕。这些兔纹除去兔温顺可爱受人喜爱的原因,更多的是被寄予后代昌盛、多子多福的寓意。生育神除了是求子的对象,也伴随着幼儿的成长,因此有时也转化为幼儿的保护神,如民间赠兔画的育儿风俗。

磁州窑陶瓷绘画有一个特定的图像——“兔衔草”纹样,即一只兔子口衔仙草。“衔草的兔子是繁育后代的生命繁衍之神的象征;不衔草的兔子则是子孙后代的象征。”[9]此时的兔被明确指出为“生命繁衍之神”的象征,虽然需要“仙草”的配合,但已经具有生育神的神格。神兔为人们衔来仙草,与送子娘娘画中为人们送来一个胖娃娃的寓意相同,都是使人怀孕。那么,神兔与送子娘娘的作用也就基本一致。不衔草的兔子象征子孙后代,体现了对兔强大生育力的崇拜。人们希望这种神奇的力量能转移到自己身上,实质上也是将兔放在生育神的位置。在民俗生活中,相对于不容亵渎的神灵,具有生育神力的动物形象更容易被加以运用。此时,兔虽然没有明确作为生育神受人崇拜,但已初具生育神的神格,确实担任生育神的某些职能,表现了人们多子的精神追求。

四、保护神:捣药玉兔之不死药的转变

明清时期产生和流传的兔儿爷传说,促成了兔神的独立神格——保护神的形成。人们在遭受侵害又无力反抗时,往往将希望寄托于神灵,希望得到庇佑与保护。兔神流变为保护神,原因可能有几方面。一是其作为月神时,具有长寿与强盛生命力的特性,受人崇拜。二是人们相信捣药玉兔捣的药具有神力,可以祛除疾病。三是某些地区曾爆发过大范围的流行性疾病,无药可医,只能烧香拜月求助神灵,并发挥想象,认为月亮的替代物月神玉兔飞身下凡,用药为人们治好疾病。月宫玉兔捣的不死药转变为治愈疾病的药,兔神逐渐从月神独立出来,成为保护神。

明代中秋节,祭月用圆形饼,并陈设瓜果,供有专门的月光纸。据明陆启泓《北京岁华记》述: “中秋,人家各置月宫符像,陈供瓜果于庭,男女肃拜烧香,旦而焚之。符上兔如人立。”[25]清代也有相似记载。我国的信仰形态错综复杂,发展到后期已经是儒、佛、道三家混为一体。当时人们祭拜的月神形态可能有不同的发展。月光纸上诸神不一,但是玉兔已成为其中不可缺少的形象。经过长时间的发展,后来只印一人身兔脸、官戴而坐的兔神形象的月光码逐渐出现,有的印着桂树下玉兔执杵、人立捣药的形象。民间将此画纸糊在四根秫秸杆上,横批为“太阴星君”或“广寒宮”,其左右各角插上用彩纸粘成的小三角旗[15]71。月光码上玉兔形象的单独出现,说明玉兔逐渐作为单独的月亮神受人崇拜。

在京津地区广泛流传的兔儿爷,是在危难之际拯救人们的保护神。这反映在人们观念中,兔儿爷能带来健康平安,甚至认为人们能存活到现在,是因为兔儿爷的救治。所以,月亮被当作玉兔和仙女的化身敬仰[26]。这也说明此时人们对兔儿爷的敬仰已占据主导地位,甚至超越月亮崇拜本身,且兔儿爷也取得了独立地位,不再是月光纸上月神的配属。自明代起,京津地区在中秋节流行兔儿爷或“彩兔”。兔儿爷泥塑的出现和流行,标志着兔神信仰由神圣逐渐走入世俗,说明了兔儿爷作为保护神与月亮神相区分,取得了独立地位。

明代北京出现月光码,之后又出现兔儿爷。玉兔不仅在月光码上独立承担月亮神,并且人形化,具有了自主意识。同时,民间社会兔儿爷传说的丰富、兔儿爷戏剧的创作、兔儿爷兽形座椅的出现以及兔儿爷配偶“兔儿奶奶”的创造,都进一步抬高兔的地位,表现兔儿爷融入世俗生活。在地域化发展中,兔儿爷成为京津地区中秋节必不可少的元素。近年来,兔儿爷作为文化产品,具有作为礼品相赠的商业价值,成为旅游业和商品经济发展中的地方特色。现代,兔儿爷向娱乐化发展,变成儿童玩具、旅游纪念品,成为兔神信仰的演变归宿。

“月亮崇拜从庄严神秘的坛场走到了百姓身边,融入了百姓的生活。一向视为神圣的祭品,在近代百姓那里已经可触、可摸甚至可以把玩。虽然人们依然会供奉,但其已失去了神圣的品性,而成为一种世俗观念的表达。”[27]这里所指“可把玩”的“神圣的祭品”即兔儿爷。实际上,此时的兔儿爷已经不是月亮崇拜的祭品,而是成为崇拜对象。这是月宫兔神信仰世俗化的最终体现。虽然兔儿爷的文化内涵愈加丰富多彩,但是兔儿爷保护神的形象仍是主要的。

五、结语:月宫兔神内涵的多样发展道路

“兽神的实质,归结为一点,就是人周围的环境。”[28]兔神神格的升位与独立化,尤其是月宫兔神的发展,实际上反映人们在世俗生活中精神需求的变化。远古时期,人们对日月天体的自然崇拜、万物有灵的观念与长生的追求,使兔与月联系,兔成为月神。随着人类自我意识的发展,出现了神灵伴随自身生活的观念,使兔作为生肖神被运用到民俗生活中。在人类自身发展得到保障后,繁衍子嗣成为头等大事,使兔的生育力被放大,并以生育神的性质介入祈子民俗中。此后,人们借用玉兔捣的药抵御疾病,玉兔变身保护神。最后,作为保护神的兔儿爷失去神性,成为供人玩乐的泥偶。月宫玉兔发展至此,从其延伸出的多方面内涵也各自得到长足的发展。

神明获得单独崇拜是中国民间信仰中神灵崇拜的最高形式。神灵的独立与升位有一个漫长的发展过程,期间常常不断吸收其他文化事象。最开始的兔神信仰,是把兔当成月亮的象征,基于月亮信仰。后来兔作为生肖神出现,带来吉祥寓意,并与其他生肖动物一同被广泛运用到民俗生活中。此时的兔形象以生肖文化为主体,且经常被综合运用,兔神的神性并不突出。而兔作为生育神,除了兔本身繁育多子的特点,还与月亮崇拜即祈月求子相联系。这时,兔“吐子”的寓意被放大,并被运用到民俗生活中,表现求子的寓意,具有生育神的性质,但没有被当作专门的生育神受人崇拜。到明代出现月光码,兔神渐渐独立出来,独自出现在月光码神像中,被塑成偶像。最后,兔神取得独立自主地位,作为保护神出现,并被赋予新的意义,即拯救人们于疾病侵扰中的形象,形成现在仍然广为流传的兔儿爷。现代,“兔儿爷兼具神圣与世俗的品性,融祭祀与游乐的功能于一体,已经成为最具代表性的北京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29]。

在中国文化中,玉兔是祥瑞的象征,代表中国人吉祥如意的追求。月宫兔神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已经剥离愚昧迷信,成为兼具神话色彩和世俗心理的双重文化符号。兔神的出现使人得到愉悦的审美感受,满足人们多样的精神需求。兔神作为单纯健康的民间信仰,应在民间文化中得到有效保护,其多面的文化特性也应该被文化产业予以更多的重视和开发,而不应在娱乐化发展中失去本来特色。因此,兔作为月宫兔神、生肖神、生育神和保护神,在今后既可以独立发展,也可以根据时代需求继续与其他文化事象相结合,开拓更深层次的文化内涵,找到新的发展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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