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户生物菌肥购买意愿及行为的影响因素研究*——基于山东省设施菜农的调研数据

杨玉苹，孙炜琳，朱立志

(中国农业科学院农业经济与发展研究所，北京 100081)

0 引言

化肥的过量施用不仅增加了农户生产成本，而且透支了资源环境，例如土壤板结、农业面源污染等[1]，同时使得物种多样性和生态稳定性也受到严峻挑战。目前，我国化肥施用量总体偏多，特别是蔬菜化肥用量更多，蔬菜亩均化肥用量比日本高12.8kg、比美国高29.7kg、比欧盟高31.4 kg(农业农村部， 2017)。设施蔬菜常年种植、休耕时间很短，而且设施蔬菜用地无法深耕，地力消耗过大，推广生物菌肥对于实现节本增效、土地健康、环境改善等具有重要意义。生物菌肥是化肥的优质替代品，为此，政府部门不断出台相关政策引导农户购买使用生物菌肥。2017年“中央一号文件”指出“大力推进化肥农药减量增效、全面提升农产品质量安全水平”。同时，在农资供应环节，发展生物菌肥等生态肥料，也符合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趋势。

与文章有关的国内外学者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3个方面。

第一，关于农户生物菌肥认知的研究。我国生物肥料研究始于20世纪50年代，近年来生物肥料向着改善土壤生态功能、修复土壤环境，提高土壤保水抗旱能力，减少化肥使用量，保障农产品质量方向发展[2]。我国农户对环保性肥料生物菌肥的认知相对缺乏，农户最关心的是新型肥料能否改善土壤质量，保证产量[3]，主观规范和经济状况对农民购买意向影响较大[4]。

第二，关于肥料购买(或者施用)意愿和行为影响因素的研究。主要研究结论表现在以下3个方面：

(1)施肥决策者个人及家庭特征肥料购买意愿和行为具有一定的影响。研究表明，家庭农业劳动力数量对化肥和有机肥施用行为有正向影响[5]； 农户环境感知对于提高农户有机肥施用意愿具有正向影响[6]； 农户对环境的关注程度对农户化肥施用行为有显著负向影响[7]； 农户规避风险的态度也是影响农户施肥行为的重要因素[8-10]； 肖阳等认为农户对过量施用化肥的认识、有机肥施用效果认知和提高施肥技能对农家肥施用行为的影响是显著正向的[11]； 施肥培训和指导对农户减量施用化肥影响显著[12-15]。

(2)土地是农户施肥的承载者，土地特征对农户行为必然具有影响。巩前文等[10]研究发现农户施肥量决策主要受耕地离家距离、耕地等级、耕地灌溉、耕地租用的影响，例如耕地距离家远的农户会考虑施用更多的化肥来，减少施用有机肥，以降低施肥的运输成本； 蔡荣[15]认为，果园灌溉条件越好，其水肥综合利用效果越佳，农户会更多施用有机肥； 左喆瑜[5]发现稳定的土地制度会诱致农户选择控释肥。宋宇等发现小农户、普通转入户、流转大户3类农户的生态施肥的动因分别为保障与健康、稳定与节省劳力、效益与盈利、施肥预期和过度施肥认知等是影响农户生态施肥行为的重要因素[16]。

(3)生产和销售的环境对农户的施肥行为有一定的约束或激励作用。何浩然等[12]研究认为，遭受过灾害的土地由于农产品质量下降，农户会降低化肥的施用量；StarbirdS[17]对美国加州番茄种植户的生产行为进行研究后发现，农户会根据企业对产品质量的要求调整施肥结构； 张利国[7]认为，更加紧密的垂直协作方式，例如销售合同、生产合同、合作社、垂直一体化等，会对水稻种植户的化肥施用量起到一定约束作用。

第三，对农户意愿和农户行为的关系的研究。已有研究从农户意愿和行为的影响因素方面深入分析了意愿和行为的关系，探索农户抉择过程。余威震等基于湖北省农户的实地调研数据分析了影响农户有机肥技术采纳意愿与行为悖离的因素，研究结果表明农户在采用有机肥技术意愿与行为上发生悖离，生态环境政策认知、化肥减量化行动认知是表层直接因素，性别、年龄、从众心理、土壤肥力以及种植规模是深层根源问题[18]。

总结来说，生物菌肥改善土壤质量效果好、对环境友好[19-20]，农户购买意愿较高，但是生物菌肥所占市场份额与传统的化肥、有机肥仍然差距很大。前期学者的研究多是单方面的对生物菌肥的作用原理或者对农户意愿进行研究，几乎未涉及到生物菌肥购买意愿和行为关系及其影响因素的深入综合性分析。同时，关于农户意愿和行为的研究多是采用单一的Probit模型或者Logit模型，对农户意愿和农户行为分别研究，容易产生偏差。为此，该文选择了具有典型代表意义的山东青州、寿光设施蔬菜农户作为研究对象，构建了Bivariate Probit模型，分析农户购买生物菌肥的意愿及行为的其影响因素，探索现象背后的深层原因，以期得出对推广生物菌肥、改善土壤状况、提高作物品质、保证食品质量安全具有重要意义结论和建议。

1 数据来源与模型设定

研究数据来自于2017年课题调查组对山东青州、寿光所做的农户实地调查。课题组随机选取了青州种植设施蔬菜的主要乡镇谭坊镇的8个行政村，寿光由于整个县级市都种植设施蔬菜，所以随机选取了3个镇共31个行政村，进行了实地调研。此次调研共收回问卷509份，其中有效问卷507份。

农户生物菌肥购买意愿和购买行为两个被解释变量均为二分离散变量，两者之间是存在相关性的。该研究采用Bivariate Probit 模型，研究农户生物菌肥购买意愿与购买行为之间的联系，进而分析购买行为的影响因素。Bivariate Probit 模型适用于同时满足以下两个条件的联立方程组：模型中含有两个结果变量； 假定方程组的随机扰动项之间存在相关性。该研究分别于Y1=1(0)表示农户愿意(不愿意)购买生物菌肥，Y2=1(0)表示农户购买过(未购买过)生物菌肥，模型设定如下：

(1)

2 变量选择与变量描述

2.1 变量选择

以理性行为理论为框架，将影响农户生物菌肥的购买意愿和购买行为的影响因素归纳为质量安全检测变量、购买原因变量、信息认知变量、生态环境认知变量、个体及家庭特征变量、地区变量等六大类(表1)。

第一，质量安全检测变量。生物菌肥有疏松土壤、减少病害发生的作用，但是见效不如农药快。

第二，购买原因变量。该组变量分为食品安全、效果好、对环境友好、邻居推荐、经销商推荐、龙头企业或合作社要求、政府农业部门要求。

第三，信息认知变量。农户接受过施肥指导，更有可能选择施用生物菌肥。农户对无公害、绿色、有机蔬菜越是了解，越有购买生物菌肥的意愿，但不一定会变成行为； 农户对生物菌肥前景的认识越乐观，越有可能购买生物菌肥。

第四，生态环境认知变量。农户购买化肥时如果考虑到环境的负外部性，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购买意愿，但却不一定会影响购买行为。

第五，个体及家庭特征变量。一般来说，购买行为主要是由男性完成，男性获取生物菌肥的知识更加便捷； 年长农户种植经验丰富，但年轻农户对生物菌肥的接受程度更高； 文化程度高的农户对生物菌肥的了解更加容易； 从事农业生产的人数越多，种植规模和收入比较稳定，会更愿意购买生物菌肥； 种植年限会影响经验和习惯，从而影响农户行为； 种植规模会影响收入、专业程度，进而影响购买行为。

第六，地区变量。由于青州、寿光两个地区蔬菜大棚的种类有所不同，青州地区主要以低矮、保温效果差一些的拱棚为主，寿光以较高、保温效果好的高温棚为主。此外，两地的种植情况也有所不同。为消除异方差等问题，引入了地区虚变量。

表1 变量的选取与描述性统计分析

2.2 变量描述

对调研数据进行统计，受访农户中男性的比例稍高，占到65.88%。农户年龄主要集中在40～60岁之间，所占比例达到65.49%。数据显示，受访农户文化程度呈现出对称的倒“U”型分布，农户学历以初中为主，所占比例达到65.09%； 未上过学和大学及以上(大专及以上)的农户占比分别为2.76%、2.17%。种植年限大多在10～20年，比例为46.75%。71.01%的农户家中从事农业生产的人数为2人，说明设施蔬菜种植多以家庭为主。43.2%的受访农户每年农业总收入在6万～10万元，总收入超过10万元的占到29.79%。种植面积多在0.67hm2以下(1～10亩之间)，呈现较为均匀的分布。总体来说，这些农户个体及家庭基本特征与当下农户老龄化、受教育程度不高、中小规模生产、收入尚可，样本具有一定代表性。具体见表2。

表2 变量农户基本情况

变量分组农户数占比(%)变量分组农户数占比(%)性别女17334.12农业生产人数(人)1234.54男33465.88236071.01年龄(岁)≤30224.343438.48>30～409318.3446613.02>40～5016432.35≥5152.96>50～6016833.14农业总收入(万元)≤2163.16>608817.36>2～612123.87文化程度未上过学142.76>6～1021943.2小学7815.38>10～2013226.04初中33065.09>20193.75高中7414.60种植面积(hm2)≤1193.75大学及以上112.17>0.07～0.2012825.25种植年限(年)≤1012023.67>0.20～0.4016632.74>10～2023746.75>0.40～0.6714628.80>2015029.59>0.67489.47

表3 农户生物菌肥购买意愿与行为统计情况

农户选择购买意愿 合计不愿意购买愿意购买购买行为没有购买过274269购买过12426438合计39448507

对农户生物菌肥购买使用情况的调研发现，绝大多数农户愿意购买生物菌肥，占比为92.17%，购买过生物菌肥的农户占样本比重为83.95%。样本中有购买意愿的农户为448个，有购买行为的农户为426位，愿意购买的农户中有97.77%的农户具有实际的购买行为，说明农户对于生物菌肥的购买意愿和购买行为具有一致性(表3)。

3 模型估计与结果讨论

生物菌肥的购买意愿和购买行为均为多元离散变量，该文基于调研数据，利用stata12.0统计软件对农户的生物菌肥施用情况进行了Bivariate Probit运算。模型运算结果如表4所示。

表4 农户生物菌肥购买意愿与购买行为的估计结果

总体来看，该模型的拟合程度较好，关键变量通过了显著性检验，且变量方向与前文假设基本一致。ρ在1%的水平上显著，且大于0，说明生物菌肥购买意愿和行为之间存在显著的相关性，而且两者之间存在互补效应。不过，购买意愿和行为的影响因素存在差异。

第一，质量安全检测对购买意愿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对购买行为影响不显著。质量安全检测会提高农户的质量安全意识和环保意识，从“环境保护，人人有责”的理念出发，对农户的购买意愿具有正向促进作用。质量安全检测，主要是农药残留检测，不检测肥料的种类和用量，对购买行为没有直接影响。分析表明，当前质量安全检测的间接影响还没有形成应有的实际效果，尤其是没有抵消价格的不利影响，需要进一步加强质量安全检测体系对农业行为的约束性。

第二，从购买原因来看，效果好以及经销商推荐对购买行为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这符合实际情况，根据样本资料， 59.57%农户购买生物菌肥的原因是生物菌肥改善土壤的效果好。另有11.64%农户购买原因是经销商推荐，经销商推荐是农户获取生物菌肥信息的重要渠道。

第三，从信息认知变量的回归结果看，施肥指导对农户的生物菌肥购买行为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对购买意愿没有显著影响。农户对无公害、绿色、有机蔬菜的了解程度对购买行为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调研数据显示，无公害、绿色、有机蔬菜的了解程度分别是：不知道、知道一点、知道、比较了解、非常了解，所占比例分别为： 9.27%、46.75%、28.40%、3.35%、11.83%。随着农户对无公害、绿色、有机蔬菜的了解程度加深，农户食品安全意识会得到提高，这有助于农户选择购买生物菌肥。

第四，从生态环境认知变量的回归结果看，农户对过量施用化肥危害的了解程度、对农业环境保护主体的认识等生态环境认知变量对购买意愿和行为影响不显著，说明目前的政策还需要在农业行为的环境外部性内部化方面进行完善，在保护生态环境方面出台更完善的农业绿色发展政策。

第五，从个体及家庭特征变量来看，年龄对购买意愿影响呈现显著的负相关，与购买行为却没有呈现负相关。说明农户的行为在肥料零售商推荐、要改善土壤的情况下还是会选择生物菌肥。文化程度对购买行为有正向影响。从事农业生产的人数对购买行为产生了负向影响，原因可能是随着农业生产人数增加，需要对劳动力进行培训，因此购买生物菌肥的可能性降低。设施蔬菜种植年限对农户生物菌肥购买行为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第六，地区虚变量与生物菌肥的购买行为呈现显著的负相关关系。寿光地区的生物菌肥购买行为要高于青州地区，这种差异的原因在于，寿光地区开展设施蔬菜种植的时间较早，农户改善土壤质量的需求更加强烈； 其次是寿光政府对生物菌肥的推广较早，通过集中招标，降低了菌肥价格。

4 结论与建议

该文利用山东青州、寿光507户菜农调研数据，构建了Bivariate Probit模型，探讨了农户生物菌肥购买意愿和购买行为的影响因素，结论如下：(1)农户的生物菌肥购买意愿与购买行为存在一致性，愿意购买的农户中有97.77%的农户具有实际的购买行为。但是由于依赖施肥习惯以及规避风险，农户多是在政府号召和经销商推荐的情况下尝试施用生物菌肥。(2)从差异因素来看，质量安全检测对农户生物菌肥的购买意愿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说明目前质量安全检测的间接影响还没有形成应有的实际效果； 农户文化程度、种植年限、对无公害、绿色、有机蔬菜的了解程度，经销商推荐，施肥指导对农户的生物菌肥购买行为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从共同因素来看，生态环境认知变量对农户的生物菌肥购买意愿和购买行为影响均不显著，说明目前的政策还需要在农业行为的环境外部性内部化方面进行完善。

基于上述研究成果，为了更好地推广生物菌肥，提出以下建议。

(1)政府应重视推广生物菌肥对保护农业生态环境和提供优质安全农产品的重要意义。政府应增加对生物菌肥的财政支持，降低农户成本； 加强市场监管，规范市场秩序，提高农民辨别真假菌肥能力； 健全质量安全检测体系，进一步加强质量安全检测体系对农业行为的约束。

(2)进一步提升肥料经营者的规范经营意识，扩大优化农户肥料施用结构的正面影响。肥料企业应加快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加快生物菌肥的研发和投产。生产企业应明确社会责任，联合科研院所，加大研发力度，降低生物菌肥生产，增强生物菌肥的实用性与可推广性。

在研究成果的基础之上，该文也有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在变量的选择上，该文只是根据现实情况和估计结果选择了部分影响因素，而实际调研过程中，政府、经销商、农户自身3个主体在农户生物菌肥购买行为和购买意愿上所起的作用会因为地域(乡镇)政策有所区别。其次，政府宣传对农户生物菌肥的购买意愿和行为起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而有些农户意识不到这一点，可能在回答调研问卷时存在一定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