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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点与桥梁:美元国际化中日本的作用

2019-03-21段世德

福建江夏学院学报 2019年1期
关键词:亚洲国际化贸易

段世德

(中南民族大学经济学院,湖北武汉,430074)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借助政治经济实力与布雷顿森林体系的支撑,美元“打通国际化的最后一公里,成为最具国际影响力的货币。”[1]与美元在全球其他市场高歌猛进的扩张形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其在亚洲的国际化面临严峻的挑战。于是,美国利用与日本特殊的政治经济关系,让日本充当美元在亚洲国际化的支点与桥梁,维持美元在亚洲金融市场的存在和影响。日本也利用充当美元国际化“二传手”的机会,在亚洲尤其是在东南亚扩张经济势力,增强影响力。在日元国际化发展之前,美国和日本合作推进美元在亚洲的国际化上是互利共赢的。美国利用日本促进美元在亚洲国际化的做法,对我国进行国际金融合作和推进人民币国际化,无疑具有借鉴意义和启示作用。

一、美元国际化与日本的工具属性

按照IMF的定义,国际货币是“能够在世界范围内发挥类似金属货币作用、可以为各国政府和中央银行所持有、可作为外汇平准基金干预外汇市场的货币”[2]。按照这一定义,货币国际化就是一国货币超越国家主权范围,在世界范围内充当价值尺度、交换媒介、支付手段和保值储藏的一种过程或状态,是货币国际权利上升的一种体现。由于货币国际化是一个过程或一种状态,就存在货币权利地域范围扩张与收缩的问题,即国家货币因使用范围扩张而转化为国际货币,国际货币也可能因使用范围收缩转化为国家货币。货币国际化的维持和扩展,需要国家之间的“信用与合作”[3],即货币发行国要维持货币信用,货币使用国协同货币发行国维持货币使用的便利,二者合作维持货币供给与流通的稳定。二战后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基础是维持美元与黄金固定比值,依靠贸易逆差和对外投资维持国际金融市场的美元供给,承诺各国央行美元兑换黄金的义务。美国利用服务美元的国际金融安排,保持境外美元存量和国际金融市场的稳定,奠定美元国际化的基础。

受政治经济联系的影响,美元在不同地区的国际化水平并非整齐划一。二战后,随着世界政治经济格局的改变,美元在亚洲①考虑到苏联在亚洲太平洋地区拥有广阔的国土,而将其纳入亚洲的范畴。若无特殊交代,本文涉及的亚洲,主要是指太平洋远东地区。的国际化受到严峻挑战:社会主义国家在亚洲兴起,想依靠不平等的政治关系强行推动美元国际化已不可能;日本等传统经济强国逐步恢复,依靠经济控制强推美元国际化的阻力不断增加;民族解放和新兴独立国家兴起,依靠传统殖民宗主制度控制主导国际货币使用也不可能,美元国际化面临空间挤压和使用频率下降的双重风险。尽管战后美国的政治经济实力强大,但美元国际化既是经济政治实力的结果,也是“市场自发选择和政府主动推进共同作用的产物”[4]。因此,在不同地区采取灵活差异化策略,是维持美元国际化水平必由之路。虽然二战后美元在亚洲的国际化进程受面临挑战,但也存在重要机遇——日本战败投降并受美国控制,可能由战前抵御和排斥美元在亚洲国际化转化为支持美元国际化,由战前美元国际化的荆棘区转化堡垒区。这需要美国在控制的基础上加以利用,同时给予必要的好处加以激励,引导日本配合美国的目标。

在建立美国控制的国际金融秩序过程中,胁迫和利诱是两个至关重要的因素。[5]1941年罗斯福就说过:“我们是不愿意做一个老好人的。”[6]二战中美国在亚洲的目标,就是“击败日本以及建立一个强盛而友好的中国”[7]。然而,亚洲国际形势发展超出了美国的控制,防止资本主义经济秩序在亚洲的崩塌成为当务之急。“日本乃是资本主义的民主主义与共产主义较量的战场,……,美国要想在这场战争中赢得胜利,就必须保持与日本的友好关系”[8]。美国需要联合价值理念和制度相同的区域盟友,在巩固资本主义制度的基础上扩张影响力,因此在其对外战略中日本的地位发生了改变。日本是资本主义制度维护的经济力量提供者,也是遏制社会主义力量的合作者。利用日本渴望重返国际市场的心理,将其纳入美国主导的国际金融体系,充当美元在亚洲国际化的工具与助手,实现美日经济利益的捆绑,是美国在亚洲推进美元国际化的重要策略。

二、日本是美元在亚洲存在的支点

二战后,美元在亚洲的国际化空间受到挤压。出于政治斗争的需要,美国选择切断与社会主义国家的经济联系。这在客观上减少了美元在部分国家的存量和交易中使用的频率,也造成了美元国际化的回潮和空间的挤压。利用二战后对国际贸易秩序的主导,美国在GATT中排挤了苏联,并在1952年取消其最惠国待遇,对苏联进口商品征收360%的关税[9],1935年建立的对苏贸易关系逐渐中断。作为应对美国经济封锁和对抗“马歇尔计划”的手段,苏联于1947年推出“莫洛托夫计划”,并在1949年成立经互会,以卢布作为计价和结算货币,与东欧社会开展国际分工与贸易合作。1949年新中国成立,废除旧中国一切不平等经贸条约,[10]随后确立“一边倒”的外交政策,在事实上脱离传统的“美元区”,加入“卢布区”。美元在亚洲存量和使用频率急剧下降,国际化面临严峻的挑战,在部分市场丧失了影响力。作为战败国而被美国直接占领的日本,在政治和安全上必须仰仗美国,按照美国占领军当局的意志执政,不具有挑战美国金融利益的政治基础。其经过美国改造过的外向型经济结构特征,具备成为美元国际化支点的基本特征,主要体现在:

第一,美国主导的日本民主化经济有服务美元国际化的基础。二战中,日本推行所谓的“大东亚共荣圈战略”,试图建立以日本为核心,辐射东亚、东南亚的日元区,在经济上排斥美国和美元的影响。二战后,日本经济在美国主导下发展,按照《日本投降后初期美国对日方针》的构想,让“日本不再成为美国或世界和平与安全的威胁”,根本措施就是进行经济民主化改革,成立解散财阀的“控股公司整理委员会”,[11]28对“统治日本大部分工商业的产业及金融大联合公司的解体应予以支持”[12],拆除日本排挤美元国际化的经济基础。新中国成立和社会主义胜利后,美国对日本的战略定位发生改变,由建设一个“虚弱并能抑制重新崛起”的日本,转化为“稳定独立并能防御共产主义威胁”的日本。二战后,虽然稳定日本经济让美国付出巨大代价(1946—1951年美国的经济援助就达到了17.11亿美元[11]58),但也为其经济渗透和控制日本创造了条件。1951年朝鲜战争爆发,美国通过特需订货将日本改造成为“一个大的供应地”[13],朝鲜战争期间美国广义特需为日本创造了36亿美元出口,使日本经济运行呈现美元化特征,其国际收支平衡严重依赖于对美贸易。首相吉田茂认为,“日本的立国基调,应该置于自由各国特别是与美国亲善协调上,……,如果考虑到日本今后推进国内建设所需要的外国资本,在他们当中特别是与美国的亲善关系,对我国来说比什么都重要”[14]。经过战后的经济体制改造和美国的经济渗透,亚洲的国际经济形成了“美主日从”[15]的格局,日本成为协助美元国际化的最佳选择。

第二,日本外向型的产业结构为扩散美元创造条件。1946年在美国的默许下,日本采取“倾斜生产”②1946年,东京大学教授有泽广巳提出“倾斜生产”,把一切经济政策重点转向增产煤炭,用生产出来的煤炭增产钢铁,并利用增产钢铁扩大煤炭生产,建立一种分配物资资金管理体制方法。该方法促进了日本的钢铁煤炭重化产业的发展,为随后日本在朝鲜战争中向美国提供物资创造了条件。来增强自身的经济能力,由有泽广巳主导制定了“重新开始生产”计划,重点发展钢铁制造和煤炭生产。1948年12月,美国国务院提出“稳定日本经济九原则”,要求改善对外贸易并加强外汇管理,通过振兴出口实现日本经济“在稳定的基础上谋求独立”[16]的目标。1949年形成的“道奇路线”,明确日本要通过执行单一汇率并自主实现国际收支平衡,并于1949年4月25日开始执行1美元兑换360日元的固定汇率。为了改善国际收支并增加外汇储备,日本在1949年制定《外汇法》并在1950年颁布《外资法》,吸收外资、恢复生产和发展出口成为政策目标。国外资本,尤其是美国资本使日本成为亚洲的美元聚集中心(见表1),美国的美元资本提供了日本外资股权资金的67.4%、债券投资的65%和外国贷款的65%。[17]在美国的主导下,日本于1952年加入IMF,成为第51个成员,并于1955年加入GATT。至此,日本形成“贸易立国和重工业化”[18]的经济发展战略。巨大的经济发展潜力,对亚洲市场的熟悉,战败国的谦卑低调,灵活务实的发展策略,与美国密切的经济联系和金融往来,使日本非常适合在亚洲承担扩散美元的业务。

表1 1950—1959年日本吸收的外国资本 单位:百万美元

续表:

第三,日本金融经济体制能为美元国际化提供工具。战后日本在《国民金融公库法》的引导下,形成“两银行两金库十公库”③两银行:日本进出口银行和日本开发银行。两金库:农林中央金库和商工组合中央金库。十公库:国民金融公库、住宅金融公库、农林渔业金融公库、北海道东北开发公库、公营企业金融公库、中小企业信用保险公库、中小企业金融公库、北海道东北开发公库、公营企业金融公库、中小企业信用保险公库、医疗金融公库、环境卫生金融公库、冲绳振兴开发金融公库。的政策性金融体制,以提供“带有政府补助性质”[19]的资金向商业银行提供贷款,形成以日本银行为中心,商业银行为主体,政府金融为后盾的金融体系。结合政府主导金融体制,建立以惯例、制度安排为约束的“公司融资和治理体系”[20],以及“对企业融资顺序排第一的主银行与企业结成很深的、几乎成为一体的关系”[21]的主银行直接融资体制。主银行为企业提供买卖外汇、贷款融资、综合交易、危机救助等服务,银行与企业的关系超越单纯的资金关系形成综合交易管理关系。受投资驱动和出口导向发展战略影响,战后日本普遍存在企业“超借”和银行“超贷”现象,[22]政府借助银行对企业海内外经营活动进行约束,使银行和企业在对外经济活动中自觉服从国家战略。与此同时,日本根据战后“外贸临时措施令”建立外贸统制制度,对外汇实施管制并由政府集中使用,通过控制进口支出增强国际支付,确保外汇使用服从国家对外战略。为了指导国民经济,1955年日本开始制定经济计划,并在1960年形成《国民经济倍增计划》,利用产业政策引导国民经济发展,强化国家对企业和金融机构控制。日本的金融经济制度与国家对外经济战略契合,而对外经济战略又与美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成为美元在亚洲市场扩张的支点,其企业和金融机构成为美元国际化的工具。日本主动配合美国的战略而成为美元在亚洲国际化的支点。美国通过特需订货、政府援助与贷款、私人投资等形式,使美元大量进入日本(见表2),完成了美元在日本的国际化。国际收支的改善使日本外汇储备由1950年5.64亿美元增加到1959年13.22亿美元,并在1958年由资本输入国转变为资本输出国。美国通过日本的贸易投资活动促进美元从日本向亚洲其他国家流动,扩展了美元国际化的地域空间。

表2 日本国内的美元供给来源与存量 单位:万美元

三、日本是美元进入亚洲市场的桥梁

二战后美国直接在亚洲推动美元国际化面临三重困境:一是市场金融风险的困境。亚洲市场金融风险与政治风险交织,借助投资增加美元存量面临政治原因的违约风险。新中国独立后采取了独立自主外交政策,不承认不平等条约带给中国的历史债务,没收帝国主义在华企业和资产。中国的正义行为削减了美国资本的非法收益,打压了美元在中国的扩张形势。亚洲国家的民族解放运动也对美元的扩张形成抵制。二是欧洲盟友掣肘的困境。亚洲新兴独立国家很多是英、法等欧洲国家殖民地,也是英镑和法郎等传统国际货币的势力范围。这些国家虽然在20世纪40—50年代逐步独立,但在国际金融和贸易关系上依然与欧洲联系紧密。美国直接推动美元在这些国家扩张,会引起欧洲国家的不满而动摇双边的政治关系,也会对美元在欧洲的国际化造成影响。三是美国的道义形象困境。二战后的美国以资本主义民主制度的旗手和弱小民族国家保护者自居,在全世界树立“解放者”和施恩者的形象。美国直接推动美元在社会主义国家的使用,会造成向社会主义妥协,陷入道义形象困境。

二战中凭借武力建立亚洲经济秩序的失败,使日本意识到暴力不能实现国家繁荣,充当美国的代理人能得到经济与外交上的好处。1957年,日本确立著名的“外交三原则”[23],即通过联合国以亚洲一员的身份与西方国家协调经济关系寻求发展。借助美国的庇护与形象道义力量,能降低亚洲国家的戒心和反感,通过经济渗透与扩张在亚洲市场隐性回归。日本作为美元进入亚洲国的桥梁,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利用经济联系维持美元在社会主义国家的存在。受朝鲜战争和意识形态的影响,1954年美国与中国的贸易关系中断,美苏贸易也从1946年的2.13亿卢布下降到20世纪50年代中期的0.5亿卢布[24]63,与朝鲜和越南就没有贸易关系。到1971年尼克松访华前,美元在社会主义国家的国际化进展缓慢,在亚洲社会主义国家的存量几乎为零,使用频率可以忽略不计。出于对道义形象和美元国际化利益之间平衡的考虑,美国没有干预日本与社会主义国家的贸易,还借助日本对外贸易维持美元最低限度的存在。日本也把握时机,发展与中、苏等国的贸易关系。日本通过民间贸易与中国交往,在1952年、1953年、1955年和1958年缔结四次《中日贸易协定》,两国以美元进行计价和结算。1966年,中国进出口中对日贸易占13.1%。日本成为中国第一大贸易伙伴,是中国美元外汇的重要来源。虽然受1951年旧金山和约的影响,日本与苏联的外交与贸易关系终止,但“在美国统治下的日本经济界,期待重开对苏贸易”[25]。经过主动恢复邦交和贸易关系的谈判,日本在1956年与苏联建交,并在1957年签订通商条约和支付协定,对日出口原材料成为苏联获得美元的重要通道。20世纪60年代中期,苏联的原油和重油、煤炭、木材和钾盐分别占日本进口的4.9%、7.4%、15.5%、31.5%。[24]63在苏联对日贸易出现逆差后,日本以美元提供“卖方信贷”。据不完全统计,1964—1978年,日本为苏联提供了30亿美元的贷款。[26]同时,日本也在发展与朝鲜和越南等社会主义国家的贸易,用美元购买进口原材料。对日贸易成为社会主义国家获得美元的重要渠道(见表3)。在冷战这一特殊环境下,对日贸易使美元在社会主义国家的使用没有完全中断,这对维持美元在社会主义国家的存量有积极意义。

表3 1962—1971年日本与亚洲社会主义国家的贸易 单位:万美元

第二,发挥贸易中介作用,促进美元在亚洲的使用。战后日本经济困难,“在自己国家的范围内无论如何顽强地坚持下去,其效果也是有限度的,必须刻不容缓地回到国际经济之中”[27]。国际环境使日本将目光转向东南亚,这是因为“把东南亚、印度尼西亚、马来亚、泰国都纳入日本势力范围,使(日本)变成一个中型的帝国主义,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让一亿人吃上饭”[28]151。美国也希望利用日本的工业潜力,使其由财政包袱转变美国获利的工具。美国利用日本熟悉亚洲市场的优势,用亚洲的原料生产成品供应美国,不但能带动美国机器设备出口亚洲,还能增加美元在亚洲的使用,又不至引起欧洲盟友的反感。日本的工业生产能力促进了东南亚国家原料的出口,到1960年代中期,日本进口了东南亚37%的锡矿石、98%的天然橡胶、14%的原油和32%的木材。[29]日本利用东南亚原材料生产制成品供应美国,促进美国设备和制成品对日本出口。这一时期,日本与美国和东南亚贸易出现了双重扩张(见表4)。随着东南亚进口的增加,日本对美国出口依赖从1962年的28.48%上升到1971年31.21%,到1965年对美国贸易出现顺差并逐年扩大,其原材料进口也稳步增长,对东南亚进口依赖始终维持在10%以上。东南亚新兴独立国家缺乏工业竞争力而外汇短缺,与日本的贸易关系是获得美元的重要渠道。以日本为桥梁的贸易和国际分工,增加了美元在亚洲新兴国家的使用频率,解决了美国无法直接推动美元国际化的困境。大量的美元通过与日本贸易的方式输出东南亚,使东南亚国家逐步脱离传统的英镑、法郎影响,逐步成为美元的国际势力范围。日本也因地位特殊成为“雁行发展”的领头雁,为自身发展创造了良好环境。

表4 1962—1971年日本与东南亚④ 统计的东南亚国家包括: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泰国、新加坡、菲律宾、文莱、南越、缅甸、柬埔寨。、美国的贸易 单位:万美元

续表:

第三,借助赔偿外交输出美元,促进投资,增加亚洲的美元存量。1951年,美国提出战后日本应将赔偿与对外贸易联系起来,并以“不要赔偿”的态度减轻日本赔偿压力。1954年,日本做出“迅速解决赔偿问题,谋求与东南亚各国正式建交并打开经济关系”[30]57的决定,通过谈判与缅甸、菲律宾、印度尼西亚、南越达成协议,共赔款45.73亿美元,并承诺开发援助,由此实现与东南亚国家经济关系正常化,同时增加东南亚国家的美元存量。日本的赔偿“对于苦于外汇不足的菲律宾来说,有着重要的作用”[30]59,给予印度尼西亚8亿美元的战争赔偿,使印度尼西亚面对苏联等国6.66亿美元、美国仅承诺4.4亿美元援助的情况下,[31]仍然能留在资本主义世界。赔偿外交为日本“打开与东南亚的外交窗口,形成经济扩张的立足点”,到1964年日本“已经跨出了‘赔偿外交’和单纯为美国效力的范围”。[32]1965年,日本成为经常项目顺差国,为国内日益增加的美元外汇寻找投资场所势在必行。受越南战争的影响,美国对东南亚的投资削弱,日本则迅速填补美国留下的空间,增加对东南亚国家的美元投资。1951—1966年,日本对东盟国家⑤东盟在1967年由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菲律宾、新加坡和泰国5国组成,1994年文莱加入,1995年越南加入,1997年老挝和缅甸加入,1999年柬埔寨加入,共有10国。的投资仅有1.66亿美元。在1966年东京召开的东南亚开发会议上,日本提出用1%的GDP援助东南亚,随后加入亚洲开发银行,对东盟国家的投资迅速增加,到1972年其累积投资已达到10.34亿美元。[33]东南亚国家的美元存量不但没有由于美国投资的减少而减少,还因日本的美元投资的增加而增加(见表5)。留存于日本的美元外汇没有直接回流欧美市场,而是留存于亚洲的国际金融市场,并在新加坡形成了亚洲美元市场,增加了美元在亚洲国家的存在。数据来源:根据小林神夫《日本对亚洲各国的投资》(《南洋资料译丛》1976年第3期)第73页的数据核算。

表5 1970—1974年东南亚的外资来源情况表 单位:千美元

四、结论和启示

出于重建战后经济秩序和推进金融霸权的需要,美国调整了亚洲的经济战略并对日本进行重新定位,结合日本的产业金融特征,将其打造成为美元在亚洲国际化的支点,以维持美元在亚洲市场的存在和影响。随着日本经济逐步恢复,美国利用日本的区位优势和市场资源,以日本为桥梁,发展与亚洲国家的经济联系,具体如图1所示。对日贸易总额在美国的亚洲贸易中的占比,从1947年的3.35%上升到1959年的35.81%,到1969年达到50.67%;来自日本的进口在美国亚洲进口的占比,从1947年的3.51%上升到1959年的39.53%,到1970年达到61.06%;[34]美日双边贸易总额从1950年的6亿美元增加到1959年21.7亿美元,到1970年达到124.7亿美元。与此同时,日本与东南亚国家的贸易也迅速增长,贸易总额从1950年2.1亿美元增加到1960年的9亿美元,再到1970年的34.24亿美元。来自亚洲社会主义国家的产品在日本进口中的占比,从1957年2.09%上升到1966年的6.37%。与社会主义国家的贸易关系,提升了日本在资本主义阵营的经济地位。在日本的支点与桥梁作用下,美元在亚洲的使用频率大幅提高。随着日本对外贸易顺差和外汇储备增加,其对外国投资额也持续增加,东盟国家成为日本重要的投资场所。日本对东盟的直接投资占比从1951—1966年的14.2%上升到1967—1976年的20.7%,1951—1976年累计投资39.44亿美元,填补了越南战争后美国投资下降所留下的空间,成为战后美元在亚洲国际化的支柱。美国利用日本推动美元在亚洲的国际化是成功的,对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具有重要启示意义。

图1 与日本贸易在美国亚洲贸易中作用的变化

第一,间接推动是实现货币国际化的重要手段。增加货币在其他国家的存量和使用频率,是货币国际化的重要途径。受到国际经济联系的亲疏紧密影响,货币在境外国家的存量与使用并不均衡,推动货币国际化不仅在于维持信用[35]18,与其他国家合作也非常重要。受要素禀赋、产业结构、发展阶段、政治关系影响,特定国家可能成为货币国际化的间接推动者。利用与区域内其他国家的政治经济联系,增加货币跨国使用的频率和存量,利用特定国家充当货币国际化的支点,能对货币的国际化起到推动作用。战后美元在亚洲的国际化,就是利用日本协助推动取得成功的例子。推动人民币国际化是我国重要的经济战略,受传统国际货币势力的挤压和排斥,“一路一带”沿线和中南部非洲虽然是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的重点地区,但中国与区域内国家的经济联系并不均衡。可将与我国经济联系紧密并在区域内有经济影响力的国家,打造成为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的支点,加大贸易投资和金融支持力度,鼓励开展人民币的离岸金融业务,弥补我国经济辐射和人民币影响力的不足,间接推动人民币的国际化。要在重点区域宣传人民币国际化的意义,使更多国家认识到人民币国际化是“分享中国发展机遇”的重要途径,人民币的国际化也是大家共同的事情,要共同努力协同推动。

第二,货币国际化要选择好合作伙伴国。“控制并影响东北亚的安全体系,与东南亚国家进行多层次接触,通过双边、三边和多边机制,深度参与亚洲事务和经济发展”[36],是美国在亚洲选择合作伙伴国的前提。日本之所以能够成为美元国际化的合作伙伴国,不仅在于其发展潜力、产业结构、经济治理、地缘优势,还在于其对外经济战略灵活务实,能在美国主导的安全、经济和货币金融体系内崛起,[37]协助美国治理“国际货币体系运行、全球金融管理模式、东亚金融区域主义”[38]等。由于缺乏经济外交的独立自主,即使面临“对美元霸权的无奈资助”[35]18,日本依然选择推动美元的国际化,而不是像德、法等国成为美元国际化的挑战者。要推动人民币的国际化,必须选择好合作伙伴国,结合与我国友好关系、地缘优势、政策惯性、经济影响、传统币权等因素,巴基斯坦、印度、哈萨克斯坦、伊朗、土耳其、阿联酋、新加坡、白俄罗斯、肯尼亚等国,是可供选择的潜在合作伙伴。要结合我国对外开放策略,围绕国际合作的重要廊道,考虑合作伙伴国的意愿,利用差异化的合作方式,“借船出海”,推动人民币国际化。

第三,正视货币国际化合作伙伴国的利益。国际经济地位的提升,“雁阵模式”的协助形成,经济发展潜力的释放,亚洲经济领导和代言人地位的确立,使日本“……作为其代表去和美国握手,会给日本增添光彩,也会给整个亚洲增添光彩”[28]152。利用与激励相结合是美国战略的成功之处,让日本心甘情愿充当美国的工具。美国与日本的金融合作,不仅有利于美元的国际化,还形成彼此利益的黏合。即使到20世纪80年代,日本成为全球经济大国,日元也没有在亚洲挑战美元国际地位的主观愿望。直到1985年“广场协议”后,日元才在美国的推动下走向国际化,但日本始终是美元国际地位的重要支撑。正视合作伙伴的利益,让其共享合作的好处,是美国成功拉拢日本推动美元国际化的根本所在。人民币国际化需要合作伙伴,正视合作伙伴的利益诉求非常重要。只有随着时代发展调整合作内容与赢利方式,才能持续营造有利于人民币国际化的环境。受经济发展水平、金融影响力、自身定位和理想抱负的影响,合作伙伴国的利益诉求不尽相同,要综合贸易利益、投资利益、金融利益,与时俱进地推进国际合作,形成多元利益综合共同体促进合作的长期稳定,实现人民币国际化的多国协同共同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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