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花中第一流

郑相豪

今年中秋节的前两天上午，我坐在沙发上看报，不经意间，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浓香。我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心里暗想，难道是阳台上那株桂花开了？走进阳台仔细一看，果然是。记得一周前看没动静，这么几天，花竟然无声地开了，让我大为惊喜。老伴在北房弹古筝，听到我喊，也过来看，竟高兴地跳了起来，满脸激动地说：“真开了！香啊！太香了！”并赶忙拿起手机左拍右照，折腾了好一会儿，惊喜地笑着、欣赏着、陶醉着。自从这株桂花栽下，她就精心浇水施肥，这是她的劳动成果啊！

一朵朵淡黄色小花，绿豆粒似的，密密匝匝地点缀着枝头，就连下端无叶的枝干上都缀满了花。八月桂花开，真守信。桂花细小，独自一朵没有多少香味，但聚在一起，那一串串、一簇簇的花就浓烈了。我一边端详着这株桂花，一边想，这花开得如此认真细致，那细小的花朵里难道藏着秋天的心事和秘密吗？开得如此优雅，宛如大家闺秀;开得如此朴实浓烈，仿佛向人们道出了所有的心事，打动了秋天渐凉的季节，唤醒了秋天，让人沉醉。

每一种花香都有自己的特色，但唯有桂花，让我魂牵梦绕，不能释怀。上世纪70年代末，我在济南军区宣传部工作，也就是10月初，我跟随一位军区领导到驻青岛部队调研基层建设情况。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我随这位领导看望警备区一位领导。他家小别墅门前，有两株一人多高的金桂，开满了金黄色的花朵，从很远处就闻到了浓郁的花香，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高大的金桂树，也是第一次闻到这么浓烈的桂香，使我刻骨铭心。从此，桂花走进我的心房，成为我的最爱。无论走到何地，只要见到桂花树，我的情绪就会莫名地亢奋起来，眼睛就情不自禁地一亮，总会走近瞅一瞅，看一看，若发现开花的，无论是四季桂还是金桂都会凑近闻一闻，这已成了我的习惯。

前年春节，我和老伴到桂林游玩。桂林不负盛名，除欣赏美丽的山水，也饱闻了浓浓的桂花香。全市大街小巷、楼前房后，到处长满了桂花树，一些四季桂，春节也开满了小白花，香味淡淡的，只是没有金桂那么浓香罢了。

桂花被誉为“仙树”“仙客”“花中月老”。它的香气清可荡涤，浓可致远，故有“九里香”的美称。宋代女诗人李清照和丈夫赵明诚闲居老家青州。桂花的馨香溢满庭院，水一般流淌着。她张扬的青春，飞扬的才气，使她自信，也使她自负。于是，她触景生情写了一首《鹧鸪天》：“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留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桂花自芳，何须“浅碧”？何须“艳丽”？重要的是那种内在的“洁质”，那种本性的柔和，那种“迹远”，却依然留香的秉性，那種性情疏淡的野逸。所以，不愧为“自是花中第一流”的美誉。是啊！中秋时节，桂花倚栏而开，中秋花繁中，又有哪种花能赶上桂花香呢？显然，这似乎不完全写桂花，分明就是李清照的自许。花容月貌，才气横溢，身边的那些“梅花”“菊花”，也只能嫉妒或含羞了。桂花香里，倚栏而立的，是一个自信自负的李清照，是宋以来的一位旷世才女。

芬芳四溢的桂花，品格高尚，质朴无华，从不争奇斗艳，将自己的淡泊宁静和优雅芳菲的香气默默播撒人间，为世代文人墨客所喜爱、所赞咏。李白《咏桂》中有“安知南山桂，绿叶垂芳根。清阴亦可托，何惜植君园”;朱熹《咏岩桂》中有“亭亭岩下桂，岁晚独芬芳”;宋之问《灵隐寺》中有“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欧阳修《谢人寄双桂树子》中有“晓露秋晖浮，清阴药栏曲”等等。这样称颂桂花的佳句不胜枚举，古代文人雅士对桂花的偏爱可窥一斑。

柳宗元从湖南衡阳移桂花栽植至零陵，白居易将杭州天竺寺的桂子带到苏州，唐相李德裕收集了大量永嘉紫桂、钟山月桂、剡溪红桂引种到洛阳。桂树适合在庭院对植，雅称“双桂当庭”或“双桂流芳”，在住宅的窗前栽植几株桂花树，能收到“金风送香”的佳效，在学堂院内栽种，为“蟾宫折桂”之美意。桂花对有害气体有一定的抗性，还有较强的吸滞粉尘的能力，契合了当代社会绿色文明的要求。

这么多年，我迟迟没有栽种桂花树，心里一直认为桂花多生长在多雨湿润的南方，京城这样较干燥的气候条件下，又只能栽植盆内放置阳台上，能否成活心存疑虑，所以一直犹豫不决。今年春天，看到阳台上的扶桑、三角梅、虎刺梅、栀子花、球兰相继开了花，脑海中突然闪现了要栽一株朝思暮想的桂花树的念头，带着能否成活先试一试的想法。老伴喜欢栽花，与我的想法一拍即合，当即在网上购买了一株金桂，我们要求根须尽量多些，最好能多沾上些泥土。卖家回话很爽快，一定满足要求。这株金桂通过快递，从湖南衡阳，历经3天，从千里之遥的南方来到京都，打开一看，根须较多，还真沾了些衡阳的黄土，枝叶碧绿，几乎没有脱落的叶子。栽入盆内，很快就活了过来。从栽上至今也就七八个月，竟然长高了许多，也粗壮了很多。这说明在京都的气候条件下，只要打理得好，桂花不仅能栽活，而且长得好还能开花。

桂花香气扑鼻，内含多种香氛物质，可药用、食用和提取香料，浑身是宝。桂花有散寒破结，化痰止咳，常用于牙疼、关节痛、腰痛、咳喘痰多、经闭腹痛等。以桂花为原料制作的桂花茶是中国特产茶品，香气柔和，味道可口。桂花膳食在中华历史上更是举不胜举。桂花糕、糯米桂花藕、桂花黄林酥、桂花紫薯糯米饭、桂花小豆粥等，用不同的食材制作的桂花食品芬芳四溢，营养可口，被广大食客热情追捧。

让我感到惊奇的是，这株盛开的桂花，从绽放至今已十多天了，仍然黄灿灿的，清香浓浓的，没有凋谢的意思。我想，这可能是对我们为它精心打理的回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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