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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苏辙的农事诗

2019-03-14韦正春

关键词:苏辙农事

韦正春

(贵州师范大学 文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古以农立国,民以食为天,粮食关乎到国运兴衰,农桑为衣食之本。早在先秦时期,农事就已经成为歌咏的对象,劝农诗和悯农诗已成滥觞。从《诗经 ·小雅》中的《甫田》《大田》,到陶渊明《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二首》《庚戌岁九月中于西田获早稻》以及唐代刘禹锡《插田歌》、戴叔伦《女耕田行》、聂夷中《田家》、杜荀鹤《田翁》等对农业、农村、农民的重视,农事已经成为诗人们创作的题材之一,更是成为针砭时弊,反映社会,表达民生疾苦的手段。“农事”一词最早出现于《左传·襄公七年》:“夫郊祀后稷,以祈农事也。是故启蛰而郊,郊而后耕。”[1]1104关于农事诗,何玉兴认为农事诗是 “描述农事活动的诗篇,当然也包括农事活动的主体——农民生活状况等的描述。”[2]280罗丽、杨亚军认为:“农事诗就是指以农业为主要题材的诗歌和直接与农业相关的诗歌。”[3]152

苏辙(1039—1112),字子由,又一字同叔,眉州(今属四川)眉山人,又自号“颍滨遗老”,是北宋著名的文学家、思想家、经学家以及史学家,有《诗传》《春秋传》《栾城集》等行于世。苏辙现存的诗歌有2 000多首,农事诗大约100余首[4]。本文试图从苏辙农事诗的创作成因、思想内容、艺术特色入手,分析其所蕴含的民生思想、刺政意识以及艺术成就。

一、苏辙农事诗的创作来源——农村基层实践经历

在宋代,许多诗人都有自己的土地,他们不仅仅是诗人、朝廷官员,还是地主。苏轼“乌台诗案”后,苏辙为了保兄免罪,自请以官赎兄罪,因此坐贬监筠州盐酒税。宋哲宗亲政,起用元丰新党后,苏辙因反对新政,连年遭贬,远至岭南雷州、循州。仕途坎坷,让他接近民间,亲近农民,了解农事。晚年他在颖川买田安家,其在《和迟田舍杂诗并引》中说:“吾家本眉山,田庐之多寡,与扬子云等。仕宦流落,不复能归。……留之颍川,买田筑室,赊饥寒之患。”宋徽宗即位后大赦天下,苏辙遇赦,北还。从岭南量州移到岳州等地,不久被命奉祠,无实权,只是个闲职,苏辙便请求还归颍川居住,主持操办农事、治田营生。在这里他写了大量的农事诗,如《迟往泉店杀麦》《逊往泉城获麦》《外孙文九伏中入村晒麦》《迟往泉店杀麦》《蚕麦》《腊雪次迟韵》《喜雨》《逊往泉城获麦》《泉城田舍》《蚕麦二首》《将筑南屋借功田家》《同外孙文九新春五绝句》等。虽然他也从事一些具体的农事劳作,写了一些关于农事劳作的诗篇,如《种菜》《种芭蕉》《种花》等,但毕竟算不上是一个真正的农夫,从《和迟田舍杂诗》“麦生置不视,麦熟为一来。我懒客亦惰,田荒谁使开”中可以看出,苏辙应该是把田地租给客户耕种的主家。姚瀛艇说:“在地主阶级方面,南北朝以来通过荫庇制直接控制大量部曲、佃客的士族门阀,最终退出历史舞台,代之而起的,是通过租佃制对‘客户’进行剥削的‘官户’和‘乡户’地主。他们与士族门阀相比较,有两个显著特点:第一,不能直接控制劳动者;第二,不能牢固地保持其经济、政治地位。因而,他们也就不能像士族门阀那样,完全过寄生生活。他们必须过问生产,关心国事。”[5]4由租佃制度下所形成的地主则与以往地主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刘蔚指出:“他们平时把自己的土地租给农民耕种,但在下种、收获、收租的时候则经常亲自擘划、督促指导,有时甚至要亲自参加劳动。也就是说,他们需要通过必要的筹划、经营,才能获取家庭的生活所需。”[6]80苏辙的农事诗中就反映了他在参与耕种过程中所遇到的水旱灾害。如《夏至后得雨》:“天惟不穷人,旱甚雨辄至。麦干春泽匝,禾槁夏雷坠。一年失二雨,廪实真不继。”农夫望天耕作,雨多则涝,雨少则旱,降雨量的多少对农业生产很重要。在朝为官,在野为民,每逢遇到旱灾,诗人不仅仅只是想到自己的庄稼,还想到受旱灾的农夫。如《十一月十三日雪》:“南方霜露多,虽寒雪不作。北归亦何喜,三年雪三落。我田在城西,禾麦敢嫌薄。今年陈宋灾,水旱更为虐。闭籴斯不仁,逐熟自难却。……飞蝗昨过野,遗种遍陂泺。”此诗作于崇宁元年,据《宋史·徽宗纪》记载:“是岁京畿、京东、河北、淮南蝗,江、浙、熙、河、漳、泉、潭、衡、郴州、兴化军旱。辰、沅州入寇,出宫女七十六人。”[7]10853由此可知,苏辙诗中描述的灾情基本属实。而宋朝中央政府应对水、旱、虫灾的办法是“出宫女”,地方政府的做法则是“闭籴”,即想办法在自己所属辖区内将粮食收集起来,这样做的目的有二:一是为了防止其他灾区的流民到自己所属的辖区来“逐熟”;二是借机囤积粮食,抬高粮价,以此大发灾难财。

地主租地给农户,每当秋收之时,地主则到农户家中去收租,而宋代收租是实物地租,即以收粮食为主。如苏辙在《文氏外孙入村收麦》中说:“欲收新麦继陈谷,……三夜阴霪败场圃,一竿晴日舞比邻。急炊大饼偿饥乏,多博村酤劳苦辛。闭廪归来真了事,赋诗怜汝足精神。”此诗叙述的是在农忙时节,其外孙从外地赶来帮助收割。颔联描写天气状况,接连几天的下雨,农作物无法进行收割,淫雨停止后,艳阳高照,鼓舞着老百姓抢收农作物;颈联的“急饮”“大饼偿饥”写出农村农事的繁忙与农夫的真性情,大口喝酒,大口吃饼,反映了农事劳动强度很大和农事的艰辛;尾联对下能参加农事的体力劳动,上能舞文弄墨的外孙表达了无限的怜爱之情。麦子收回后,接着又有另一道工序,就是晒麦。《外孙文九伏中入村晒麦》云:“春田不雨忧无麦,……伏中一晒不可缓,……人言春旱夏当潦,入伏未保天日好。老农经事言不虚,防风防雨如防盗。”诗中道出诗人对农事的关心与熟悉,懂得春易涝而夏易旱,已收来的麦子应当趁着良好的天气晒好,防止受到洪涝以及阴雨天,麦子受潮霉变,作品中表达了对参与农事劳动的真切体验。晒麦又称为“杀麦”。苏辙作《杀麦》二首:“麦幸十分熟,……初晴尚未伏,半夜卷重阴。……惊闻诸县水,一晒直千金。雨后麦多病,庾中蛾欲飞。不辞终日暑,幸脱半年饥。”趁着这良好的天气,赶紧把麦子晒好收仓,受雨后的麦子易发霉、生虫,劝勉人们冒着几日的酷暑晒麦,就能免去半年的饥饿。这正说明诗人有着农村底层生活实践经历,对农村、农民、农事非常熟悉,了解农民生活上的困境与不易,而这些了解,则来源于他对农村生活的实践,农村的实践又促成其农事诗的创作。

二、苏辙农事诗的思想基础——民本思想

中国古代历代帝王都非常重视农业生产,每到农耕时节,都以身作则,亲耕农事。宋代尤甚,《宋史·食货志》记载:“农,食货之本也。”“宋承唐、五季之后,太祖兴,削平诸国,除藩镇留州之法,而栗帛钱币咸聚王畿,严守令劝农殖条,而稻、梁、桑、枲务尽地利。”[7]4115宋承唐制,惟留劝农制度无所更改且有增益,足以见宋朝对农事的重视。劝农制度的推行与劝农文学的滋生有着必然的关联。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也是诗人体察民瘼,同情农民,关注农事的体现。苏辙秉承儒家济民爱物的民本思想,同时又兼有道家“道法自然”的哲学观,晚年又喜禅;在政治上,提出仁政思想;经济上主张节源、养民、富民说;在文化教育上,先后担任过陈州教授、齐州掌书记(主管文字类工作),提出以民为教的主张。

在政治上,他居安思危,思考着如何匡救国弊。苏辙在《与王介甫论青苗盐法铸钱利害》中将青苗法与刘晏的常平法进行对比,指出青苗法对于吏治和百姓所造成的危害;在《制置三司条例司论事状》中对王安石变法派遣使者分行天下,劝课农桑、兴修水利以及雇役法、均输法和青苗法表达自己独特的看法,指出其存在的弊端;在《论榷河朔盐利害》中指出河朔地域的特殊性,以及薛向奏乞行榷法的不合理之处。同时还有《议赈济相滑等州流民》《言水路运米难易》《议买官曲与榷酒事》《言水路运米难易》等,每一条都关系国民生计,关乎百姓切身利益。

在经济上,他提出“除害财”并“节流”的理念。苏辙比其兄长苏轼年寿较长,苏轼享年63岁,而苏辙则享年73岁,经历了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徽宗五位皇帝当政时期,处于北宋社会发展的中后期。此时党政之争激烈,国内外矛盾尖锐,雪上加霜的是北宋政府的财政出现了大问题。苏辙把当时政府出现害财的原因概括为三个方面:“一曰冗吏,二曰冗兵,三曰冗费。”[8]369对此他提出采取的措施是精简政府机构,淘汰不合格的官吏人员;裁减军费,剔除不合格的士兵;采取审计法,由中央到地方裁减无益之费,等等。同时他还提出贵粮说。在《自齐州回论时事书》中指出:“钱者,官之所为,米粟布帛者,民之所生也。古者上出钱以权天下之货,下出米粟布帛以补上之阙,上下交易,故无不利。今青苗、免役,皆责民出钱。是以百物皆贱,而惟钱最贵,欲民之无贫,不可得也。”[8]369如果钱贵粮贱,则会伤农、害农,而粮食是维护国家稳定的基石,是生活的必需品,政府必须重视对老百姓的保护和重视粮食的生产。他还提出国家要养民、富民,《乞借常平钱置上供及诸州军粮状》中指出:“谷帛,民之所生也,故敛而藏之于官;钱币,国之所为也,故发而散之于民……自熙宁以来,民间出钱免役。又出常平息钱。官库之钱,贯朽而不可较;民间官钱,搜索殆尽……钱积于官,无宣泄之道,民无现钱,百物益贱。”[8]619深刻揭露了国富民穷的现象。他深谙经济学规律,钱币只有在流通中才能更好地创造价值,也只有在百姓手中,才能发挥更大的价值,他认识到百姓才是财富的创造者,是国家富强的基石,百姓富足,则国家富足。与此同时,他的多项建议则体现了养民、富民的经济主场。在苏辙的政治生涯中,始终秉持着以民为本的执政理念,宽以待人,是一位全心全意为民办实事的好官员。在其贬谪生涯里,每到一个地方都为当地的老百姓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每当离任或调走,老百姓深切挽留,或是夹岸相送。淳熙三年(1176)苏辙逝世,宋孝宗谥其为“文定”:“道德博闻”谓之文,“安民之虑”谓之定,“文定”可谓是对苏辙一生功绩充分的评价与肯定。

三、苏辙农事诗的类别

中国历代统治者都把农业生产视为头等大事,农业不仅仅成为国家立国之本,执政之基,政府还把它作为一个官员政绩升迁考核的标准,自宋代后设有农官制度或劝农使者。苏辙农事诗可分为三类:一是悯农诗,关心农事,关注阴晴雨旱,同情民生疾苦;二是劝农诗,劝民勤俭务农,摒弃懒惰、祀鬼陋习;三是以农讽政诗,劝导官吏同僚关心民生,揭露时政弊端。

(一)悯农诗:关注农事,对民生疾苦的同情

据史料记载,宋代是中国历史上遭受自然灾害最多,且发生灾害的持续时间较长、危害性较大的一个朝代。邓拓说:“两宋前后四百八十七年(按当为319年),遭受各种灾害,总计四百七十四次。其中最多的是水灾达一百九十三次;其次是旱灾,达一百八十三次;再次是雹灾,达一百一次。其余风灾有九十三次,蝗灾有九十次;歉饥有八十七次;地震有七十七次。此外还有疫灾三十二次;霜雪之灾十八次。”[9]26另据《中国灾害通史·宋代卷》的统计,“两宋时期共发生水、旱、虫、震、疫、沙尘、风、雹、霜等自然灾害达1 543次,其中水灾为 628次,旱灾259次,虫灾168次,地震127次,瘟疫49次,沙尘69次,风灾109次,雹灾121次,霜灾13次”。[10]10其中水灾加旱灾就占了57%,虫灾占了10%。

宋徽宗崇宁六年(1107)七月,苏辙作《苦雨》描写水灾对百姓生活的影响:“蚕妇丝出盎,田夫麦入仓。……忽作连日雨,坐使秋田荒。出门陷涂潦,入室崩垣墙。覆压先老稚,漂沦及牛羊。……”蚕妇的丝已出盎,田夫麦已入仓,丰收在望。可是连日大雨,摧毁了农民的希望,只能坐看秋田变荒。但是,灾害远不及此,出门道路填满了泥泞,入室房屋已经倒塌,老人和小孩被压在下面,河水冲走家畜,而剩余的口粮已经不多。《次韵王适大水》把洪水来时的迅猛描写得更加详细:“高安昔到岁方闰,大水初去城如墟。危谯堕地瓦破裂,长桥断缆船逃逋。……里闾破散兵火后,饮食敝陋鱼虾余。投荒岂复有便地,遇灾只复伤羸躯。……鸡豚浪走不复保,老稚裸泣空长吁。”大水一到,城如废墟,房堕瓦碎,桥断船失,老百姓财产被大水席卷一空,只有捕鱼虾充饥。“投荒岂复有便地,遇灾只复伤羸躯”点明了诗人对朝廷无所作为的失望,老百姓遇到这种自然灾害,无处可逃,只能凭靠着顽强的生命力来自愈伤羸的躯体。暴雨成涝不仅给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带来巨大的损失,而且也影响农业生产。如:“云塞虚空雨翻瓮,江侵城市屋浮船。东郊晚稻须重插,西舍原蚕未及眠。”(《次韵子瞻连雨江涨二首》)大雨一过,江水入城,屋脊如船,晚稻秧苗须重插。更甚者,眼看粮食长成,丰收有望,但是却积雨连绵,庄稼毁坏。如“遗秉满田惊朽腐,移床避漏畏侵寻”(《连雨不出寄张恕》)。雨多则涝,雨少则旱,洪灾可恨,旱灾亦可怜。《喜雨》诗作于宋徽宗崇宁四年(1105)三月二十三日,苏辙67岁时。此时诗人已无俸禄,靠经营田业为生。诗中描写旱灾的严重:“一春百日旱,田作龟板拆。老农泪欲堕,无麦真无食。”(《喜雨》)耕田已经变成乌龟壳的纹路,田土干裂,“无麦真无食”,旱灾严重,麦无收成,生计无着落,赋税难承。不仅如此,更兼“异尔苦税役”,百姓发出呼喊“横敛何时毕”。这是诗人的亲身经历,感受十分深刻,字里行间都表露出对农事的深切关注和对百姓的无限同情。

俗语说“瑞雪兆丰年,霜重见晴天”,小雪飞满天,来岁必丰年。苏辙喜雪,爱雪,还咏雪。如《欲雪》《次韵范郎中仰之咏雪》《次迟韵对雪》《上元前雪三绝句》《喜雪呈李公择》等。其中“但使麦田饶雨雪,饥人得饱未相违。”诗人希望麦田饶雨雪,天下无人免得饥。“一雪端来救焦槁,……消残瘟疠曾非药,蚀遍陈根不用锄。”雪不仅能解除旱情,杀虫防疾,还能消除瘟疫。“今年麦中熟,饼饵不充口。老农畏冬旱,薄雪未覆亩。……三白知应否。……薪炭家家有。唯有口腹忧,此病谁能救。……尚应天愍人,……飞花得盈尺,一麦可平取。” (《欲雪》)麦有春麦与冬麦,麦中熟,却尚不及充口,所以老农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冬麦丰收。但是又畏冬旱,因为“薄雪未覆亩”,诗人希望飞花盈尺,一麦平取,以解农民口腹之忧。

《次迟韵对雪》描述了蝗虫对农民与农业所造成的巨大损失:“平生闻汝南,米贱豚鱼美。今年恶蝗旱,流民鬻妻子。一食方半菽,三日已于耜。” 此诗于崇宁二年(1103)十一月二十七日,苏辙六十五岁时作。汝南乃是鱼米之乡,但是诗人却给我们描述一幅凄惨的画面,旱灾引发虫灾,蝗虫肆虐,流亡的百姓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卖妻鬻子。崇宁元年,苏轼逝世,“追贬崇信军节度行军司马,其元追复旧官告缴纳。苏辙更不叙职名。……乙亥,诏曰:‘苏辙等五十余人,令三省籍记姓名,更不得与在京差遣。’”[11]100此时诗人是位贬官戴罪之人,面对着百姓这种灾难,只好指望老天下雪来消灭蝗虫:“号呼人谁闻,愍恻天自迩。繁阴忽连夕,飞霰堕千里。卷舒惊太速,原隰殊未被。”可是这场雪下得并不大,诗人也并不满意。诗人所言应验,崇宁三年出现蝗灾,据《宋史·徽宗纪》载:“是岁诸路蝗,出宫女六十二人。”[7]10853面对着百姓受此灾害,政府的做法就是“出宫女”,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措施。汝南尚且如此,他方可想而知,诗人怀着悲天悯人之心描述了百姓的辛酸与苦楚。

(二)劝农诗:劝民勤俭,以农为本,摒弃懒惰、祀鬼等陋习

中国古代史就是一部农耕文明史。在几千年封建史上,历代君主帝王都以农为立国之本,重视农业生产,关心农事,劝民重农,劝农制度也自然成为国家的基本国策。自宋以后,政府把劝农的行为和成效列为官吏升迁考核的重要标准。据《宋史·职官志》记载:“府、州、军、监:诸府置知府一人,州、军、监亦如之。掌总理郡政,宣布条数,导民以善而纠其奸慝,岁时劝课农桑,旌别孝悌,其赋役、钱谷、狱讼之事,并民之政皆总焉。……五年,帝以守令皆带劝农公事,多不奉职,自今有治效显著者,可今中书省籍姓名,特加擢用。”[7]3972-3974据统计,宋代劝农诗是历代以来为数最多的,不可否认的是,劝农制度的推行是劝农诗的催化剂,但是劝农诗的通俗化则更容易为农夫所接受并取得一定成效。

绍圣四年(1097)丁丑,苏轼年六十二,在惠州。四月,被授琼州别驾昌化军安置,即儋州,“海南多荒田,俗以贸香为业。所产秔稌,不足于食,乃以薯芋杂米作为粥糜以取饱。予即衰之,乃和渊明《劝农》诗,以告其有知者”[12]1039。海南岛盛产香料,岛上黎族人民便以香料为业,与内陆商贾交换米粮常被欺,而其所产“秔稌”即粳稻与糯稻。粳稻与糯稻相对于其他稻谷,产量低,不足于食,便以薯芋杂米煮粥取饱,苏轼深切同情百姓疾苦,便作《和陶劝农六首》以劝汉民、黎民和睦相处,种树、劝耕以致富裕。同年,苏辙又被贬至雷州。

雷州,今属于广东省雷州半岛。绍圣四年(1097)丁丑,六月丁亥,苏辙在雷州,有《谢到州表》。苏辙在雷州只待了一年零八个月。据《宋人所撰三苏年谱汇刊》记载:“诏辙遗移循州安置,逢勒停,谔衡替。八月,辙至循州,寓居城东之圣寿寺。”[11]99苏辙贬谪雷州,从庙堂之高跌落到江海之远,其虽有怨言,却沉潜意念,积极奋发,关心民瘼,用先进成熟的中原文明,用清正廉直的浩然之气,在雷州行教化,兴水利,勤政不息。《和子瞻次韵陶渊明劝农诗》序云:“子瞻《和渊明劝农诗》六章,哀儋耳之不耕。予居海康(属雷州),农亦甚惰,其耕者多闽人也。”诗云:“我迁海康,实编于民。……乘流得坎,不问所因。愿以所知,施及斯人。我行四方,稻麦黍稷,果蔬蒲荷,百种咸植。粪溉耘耔,乃后有穑。……我归无时,视汝长久。……筑室东皋,取足南亩。……斫木陶土,器则不匮。……药饵具前,病安得至。……一夫前行,百夫具履。……期尔十年,风变而美。”当地人民甘食鱼鳅蟹虾,不食蔬果;不绩不织,罗纨布帛,却仰于四方之负贩;工艺技术落后粗糙,没有良好生活用具;不信医药,而笃巫鬼;诗人对此产生深刻的忧虑。他奔走四方,劝导民众移风易俗,不要偷窃懒惰,要珍惜信誉,勤劳耕作,不要铺张浪费,要勤俭持家。诗人教导人们耕种“稻麦黍稷,果蔬蒲荷”,“斫木陶土”则器用不匮;种桑养蚕,“绩麻缫蠒”则衣可庇体;学医识药,则病无可虑。

(三)以农讽政诗:劝导官吏同僚关心民生,揭露时政弊端

苏辙的农事诗里常常表露出劝导官吏同僚关心民生,揭露时政弊端的思想。《寄济南守李公择》云:“岱阴皆平田,济南附山麓。山穷水泉见,发越遍溪谷。……下田满粳稻,秋成比禾菽……人生每多故,乐事难再卜。……流沙翳桑土,蛟蜃处人屋。农亩分沉埋,城门遭板筑。伤心念漂荡,引手救颠覆。劳苦空自知,吁嗟欲谁告。……归耕久不遂,终作羝羊触。赋诗心自惊,请公再三读。”熙宁九年(1076)二月,李肃之因病辞官,其继任者是苏辙昔日在三司条例司的同事李常(字公择)。李常是诗人黄庭坚的舅舅,和苏轼、苏辙兄弟是知交。此诗是宋神宗熙宁十年(1077),苏辙赴南京留守签判任时所作,诗中描述济南本是鱼米之乡,年年丰岁足,民无饥寒忧。但是,人生多故,乐事难卜,百姓惨遭沙尘暴掩埋良田,洪水又冲击房屋,可是诗人“终作羝羊触”,无力改变新法推行现实,而此时李公择接任李肃知济南,诗人希望他体察民瘼,同情百姓疾苦,为民分忧解难。《送表弟程之元知楚州》云:“淮南旱已久,疲民食田蔬。诏发上供米,……要须贤使君,……径乘两桨去,不待五马车。”此诗作于宋哲宗元祐元年(1086),苏辙已经返京,淮南楚州因发旱灾,其表弟程之元(苏辙母程夫人之侄)知楚州,苏辙作诗送行。此时淮南旱情颇重,时间大约是春末夏初,楚州属淮南,诗人催其急速赴任,“径乘两桨去,不待五马车”,希望他心系民灾,赶紧赴任。

苏辙的农事诗还深刻反映社会弊端,暴露社会丑态,揭露朝廷赋税沉重。《次韵子瞻祈雨》:“人间已厌三秋旱,涧底犹悭一掬泉。庙令酒肴时醉饱,田家糠秕久安便。”大旱见枯泉,而身为百姓的父母官不慰民赈灾,却“庙令酒肴时醉饱”,而百姓只能糟糠乞饱,深刻地暴露出社会的不公。《春旱弥月郡人取水邢山二月五日水入城而雨》:“深愧贫民饥欲死,可怜肉食坐称贤。”宋徽宗大观四年(1109),春旱,老百姓去邢山取水,取水者是贫民,贫民“饥欲死”,未取水者是肉食者,却坐享受水之利,并得“贤民”之称,讽刺了那些在朝无所作为、尸位素餐的官员们。《蚕麦》描写田家翁妪之苦:“私忧止寒饿,王事念鞭扑。为农良未易,……忍饥有余福。”揭示出北宋末期,宋王朝赋税沉重,百姓苦不堪言,寒饿可止于私忧,而一想到公家的赋税,鞭扑随之,苦更不堪。

苏辙的农事诗还暴露时政弊端,讽谏执政者。《丙戌十月二十三日大雪》:“秋成粟满仓,……岁事了不逆。谁言丰年中,遭此大泉厄。……田家有余粮,靳靳未肯出。闾阎但坐视,愍愍不得食。…… 饱食就茗饮,竟亦安用十。奸豪得巧便,轻重窃相易。邻邦谷如土,胡越两不及。……天且无奈何,我亦长太息。”此诗于宋徽宗崇宁五年(1106),苏辙六十八岁所作。“秋成粟满仓,冬藏雪盈尺”,可以说是丰年。据《宋史·徽宗纪》所载,崇宁元年、二年、三年连续受到蝗灾,崇宁四年江浙一带则遭水灾,大观元年北方也受水灾。“天意愍无辜,岁事了不逆。”唯有崇宁五年没有任何灾情的记录。但苏辙却说:“谁言丰年中,遭此大泉厄。”据《宋人所撰三苏年谱汇刊》载:“丁末,大赦天下,毁元祐奸党石刻。……十月庚戌,有《大雪》诗。是时行大钱,当十,民以为病,故诗中及之。”[11]101另据《宋史》卷一百八十《志》第一百二十三《食货志·下》二《钱币》云:“(崇宁)四年,立钱纲验样法。崇宁监以所铸御书当十钱来上,湣用铜九斤七两有奇,铅半之,锡居三之一。……时赵挺之为门下侍郎,继拜右仆射,与蔡京议多不合,因极言当十钱不便,私铸浸广。”[7]4387-4388钱可以“当”称,则一可当十,二亦可当“十”,故云“非其实”。大钱虽然是小钱的二倍、五倍,甚者十倍,但是其实际的价值却没有相当可比性,且其面值和实值存在着巨大的差距,因此得不到百姓的信任。由于此种钱币在市场上流通,余粮者不愿出售,而待粮者无处可买,因此致不得食。于是,奸豪乘势得利,“私铸”之风聚起,以原来的重钱铸轻钱,以“当”十行之,导致货币贬值,百姓财富流归宋朝政府。“从某种角度说,这贬值也符合发行大钱的目的,因为民间虽贬值,而大量铸钱的政府一方在第一次使用时仍可借其威力保证面值所规定的购买力,所以这大钱就像海绵一般,把民间的财富吸收到中央,令连年灾害之下的政府收入仍大大增加。”[13]60这是宋朝政府连年累积内忧、外患的恶果:内忧即冗吏、冗兵、冗费,外患即每年要交给辽、夏大量的“岁币”,导致宋朝政府财政赤字,入不敷出,不得不想出此法。因此,政府就以“大钱”的方式转嫁到老百姓身上。宋朝政府此种做法无异于涸泽而渔、饮鸩止渴,诗尾苏辙只能发出“天且无奈何,我亦长太息”的感叹。

《买炭》云:“苦寒搜病骨,……析薪燎枯竹,勃郁烟充宇。西山古松栎,材大招斤斧。”叙述炭农上山伐柴烧炭的不易与艰辛。“老翁拥破毡,正昼出无屦。百钱不满篮,一坐幸至莫。”道出炭农生活的无比艰苦。“御炉岁增贡,圆直中常度。闾阎不敢售,根节姑付汝。”朝廷对烧出的炭却有严格标准和要求,而且需求量与日俱增,烧出的炭连根节全都要上供。“升平百年後,地力已难富。……百物今尽然,岂为一炭故。我老或不及,预为子孙惧。”这首诗是苏辙于宋徽宗大观元年(1107)所作,诗人直斥宋朝政府于地方只知索取,而不讲求修养生息,在生活上追求风光奢侈,不讲求节约省用,深刻地指出北宋后期此病症已深入骨髓,朝廷的机构已经腐烂到各个领域,自己不能不为子孙忧虑。而以后的事实证明,作者的忧虑皆成为事实,苏辙自从元符三年(1100)末从南北归后,就一直和家人定居在许昌(今属河南),于政和二年(1112)逝世。苏辙逝后的第十五年,从北方兴起的女真族推翻了北宋王朝,连带虏获徽宗(赵佶)、钦宗(赵桓)二帝,建立金朝,而苏辙生活过的许昌,也纳入了金朝的版图。“我老或不及,预为子孙惧”诗中所虑皆成史实。

四、苏辙农事诗的艺术特色

苏辙农事诗体裁多样,感情真挚,内容丰富;语言清新自然,善于用民谣、俗语、方言等入诗;诗中多用比喻、典故、双关,对比等艺术手法,使得其诗歌语言平淡自然却不失风趣幽默,体现出以俗为雅的特点。

(一)题材多样,感情真挚

苏辙的农事诗体裁多样,古、今体兼备。苏辙的古体诗,主要是以杂言为主,如《奉使契丹二十八首其二十六太白山祈雨诗五首》诗:“山岩岩,奠南西。嗟我民,匪神依。伐山木,蓺稷黍。求既多,诉不已,犹我许兮。……田漫漫,耕挹挹。拔陈草,生九谷。人功尽,雨则违。曲不穗,莩不米,哀将饥兮。”这首诗中不仅仅有《诗经》的风格,更兼《楚辞》的韵律。前面均以三字为句,后接四字句,且四字句的第四个字以“兮”字结尾。这便是诗与歌的结合体即“歌行体”。杂言歌行体是古体诗中比较自由的一种创作方式,它不需要像近体诗那样需要严格遵守平仄、押韵。它只需要平缓的格调,真挚的感情,“把向田间歌儿遍,儿童亦识使君心”[14]15的创作理念即可。其近体诗主要是以五言、七言律诗为主,讲求平仄、押韵、工整、对仗。如五言,《积雨二首》其二:“冻牙生滞穗,余润及重衾。泥泞沉车毂,农输绝苦心。”诗中描述了农事的艰苦、赋税的沉重,以及诗人对百姓深切的同情。如七言,《次韵张问给事喜雨》云:“已收蚕麦无多日,旋喜山川同一云。禾黍趁时青覆垅,池塘流润渌生文。仓粟半空民望足,深耕疾耨肯忘君。”表达了百姓丰收的喜悦,以及诗人对同僚政绩的赞誉。

徐燕琳指出:“劝农官员有没有真情实感,有没有把农民疾苦作为己任,有没有解民于倒悬的决心,是劝农、扶农成功的关键。”[15]157情感是文学的灵魂,更是诗歌的生命线。真得秀在《长沙劝耕》中说:“是州皆有劝农文,父老听来似不闻。只为空言难感动,须得实意写殷勤。”[14]14道出了劝农诗这一文体特点,劝农诗不能写得晦涩难懂、佶屈聱牙而应是文从字顺,妇孺兼知,言辞恳切,真情实感。苏辙在《和子瞻次韵陶渊明劝农诗》中就很好地做到了这一点,“予居海康,农亦甚惰,……故亦和此篇,以告其穷,庶或有劝焉”,句句为肺腑之言,指出民病,可谓是情真意切,哀痛异常。

(二)表现手法的多样化

苏辙的农事诗善于运用对比和典故。《次韵子瞻祈雨》“庙令酒肴时醉饱,田家糠秕久安便”中的“庙令”与“田家”,“酒肴”与“糠秕”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种手法突出好与坏、善与恶、美与丑的对立,给人极鲜明的形象和强烈的感受,暴露出官场的丑态。《次韵子瞻吴中田妇叹》中叙述水、旱灾害频繁,百姓无所依靠,年轻力壮的男子外出谋生,只剩下体弱妇女留守,“塌然四壁倚机杼,收拾遗粒吹糠粞。东邻十日营一炊,西邻谁使救汝饥。”家徒四壁倚机杼,糟糠下咽不及饱,东邻十日求一饮,西邻期盼谁免饥,海边虽有盐不旱,但却“卖盐连坐收婴儿”一人犯事,妻、子连坐,用内陆与海边进行对比。“传闻四方同此苦,不关东海诛孝妇”即用东海孝妇的典故,使得语言凝练含蓄,言简意赅,起到辞近旨远的效果。

苏辙农事诗善于运用民俗,尤其是在因旱灾祈雨的农事诗中。《久旱府中取虎头骨投邢山潭水得雨戏作》:“虎头枯骨金石坚,投骨潭中潭水旋。知虎猛心已愧,虎知龙懒自增气。山前一战风雨交,父老晓起看麦苗。”上古之人认为龙能施云布雨,俗语说“云从龙,风从虎”,民间认为,龙为水中之主,虎为陆地之王,龙与虎是天敌,龙虎相遇,就会产生争斗,故能降雨。《尚书故实》中说:“又南中久旱,即以长绳系虎头骨投有龙处。入水即数人牵制不定。俄顷云起潭中,雨亦随降。龙虎敌也,虽枯骨犹激动如此。”[16]1165苏辙兄苏轼因旱灾用此法祈雨,作《起伏龙行》,其序云:“徐州城东二十里有石潭……或云置虎头潭中,可以致雷雨。”诗云:“东方久旱千里赤,……赤龙白虎战明日,倒卷黄河作飞雨。”[12]394在“道家观念里,龙为水,虎为火,二者难以相处。将虎头置于潭中,则能激发龙的怒气,使其降雨。此祈雨术起自唐朝。”[17]66苏辙修道,读《道藏》,自然对道家的典籍无比熟悉,因此在祈雨中运用龙虎相斗的祈雨法祈雨。苏辙在旱灾祈雨中还提到“舞龙”祈雨法。如《和李邦直学士沂山祈雨有应》:“宿雪虽盈尺,不救春夏旱。吁嗟遍野天不闻,歌舞通宵龙一战。”诗中叙述岁有积雪,却救不了远旱,通宵舞龙,以求降雨。舞龙祈雨法,自古由来已久,《春秋繁露·求雨》就载有因四季发生旱灾,不同季节的祈雨仪式。《后汉书·礼仪志中》:“其旱也,公卿官长以次行雩礼求雨,闭诸阳,衣皂,兴土龙,立土人舞僮二佾,七日一变如故事。”[18]3117以此,自汉以后,因旱灾舞龙祈雨就成为一个习俗。

苏辙的农事诗还善于运用双关,委婉含蓄地讽刺时政弊端。“委婉含蓄”一直是中国诗学的审美方式。刘勰认为:“隐也者,文外重旨也。”[19]632钟嵘说:“文已尽而意有余。”[20]19司空图提出“含蓄”这一概念:“不著一字,尽得风流。语不涉难,已不堪忧。”[21]21《春日耕者》:“雨深一尺春耕利,日出三竿晓饷迟。归子同来相妩媚,乌鸢飞下巧追随。”“归子”即“子规”,声音听起来像“布谷,布谷”,俗称布谷鸟,意喻劝农及时播种,不要耽误农时。“乌鸢”指乌鸦和老鹰,均为贪食之鸟,暗喻北宋政府的新政对百姓有害无益,尾联即点明“纷纭政令曾何补,要取终年风雨时,”朱刚在《论苏辙晚年诗》一文中把它称为《春秋》诗法[13]。

(三)平淡自然的语言风格

宋承唐制,宋代不管是在制度上或文学上都对唐代有所继承和创新。宋代以后的文学道路发展就一直想突破唐代藩篱,尤其是在诗歌创作领域,宋代文人一直在为寻找翻越唐诗这座大山而进行各种努力的尝试。严羽在《沧浪诗话》中就对宋代文人这种尝试进行了一个很好的点评:“近代诸公,乃作奇特解会,遂以文字为诗,以才学为诗,以议论为诗。”[22]23苏辙作为“唐宋八大家之一”,现存诗歌有2 000多首,作为古文运动积极追随者和诗歌革新的引路人,其在诗歌创作中有意识的突变,如《题王诜都尉画山水横卷三首》《次韵筠守毛维瞻司封观修城三首》《次韵毛君山房即事十首》《和子瞻次韵陶渊明劝农诗》以及大量的次韵组诗。次韵是古人“和韵”的一种格式,又叫“步韵”,它要求作者用所和的诗的原韵原字,其先后次序也与被和的诗相同,是和诗中限制最严格的一种,就是依次用原韵、原字按原次序相和。这是最考究诗人创作水平和才华的展现,如严羽所言以“文字”“才学”“议论”为诗。于此同时,苏辙的农事诗中,也以民谣、俗语、方言入诗,使得其诗歌语言平淡自然却不失风趣幽默,体现出以俗为雅的特点。如《十月二十九日雪四首》:“床头唧唧糟鸣瓮……豆没鸡兔禾没人。”诗中的“床头唧唧”“豆没鸡兔”无不是生活中常见、人们习以为常之物,意思明白自然,既无矫情也无伪饰,让人感觉到自然却不失真实,平淡却不失真情。

五、结语

宋代诗人爱写诗、评诗、论诗,从北宋中期欧阳修的《六一诗话》到宋末方回的《瀛奎律髓》,作为评论诗人诗作、发表诗歌理论批评意见广泛流行。但是从其所选录的作家群体来看,唐宋皆有,唐兹所不论,而宋所论的作家群体,其多数是苏、黄以及秦观、陈师道、晁补之等江西诗派。苏辙较少受到关注,从苏辙的农事诗创作时段来看,多数是其退官归隐闲居颍昌府十二载所作。苏辙仕途坎坷、忧患半生,早年从儒、道到晚年喜禅,融汇儒、释、道于一体,使得其诗风平易清淡,对仗灵活,格律工细,更加兼有史学与哲学的味道。其晚年农事诗中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几乎每首诗都标明时期或各种节气。如崇宁元年所作《十一月十三日雪》,二年所作《癸未生日》《寒食二首》《春尽三月二十三日立夏》《立秋偶作六月二十三日》 《立冬闻雷九月二十九日》《次迟韵对雪十一月二十七日》等,从诗题上看,是有意识而为,忠实记录了其晚年生命流逝的轨迹。这也是在宋代农事诗中苏辙独有的一个特点,蕴含了其独特的史学观念和道德品质以及人格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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