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红柯小说创作的文化他者倾向
——以《太阳深处的火焰》为例

2019-03-05程莎莎

关键词:红柯草原新疆

程莎莎

(宝鸡文理学院 文学院,陕西 宝鸡 721013)

红柯是继柳青、杜鹏程、路遥、陈忠实、贾平凹等名家之后的陕西代表作家,是陕西当代文坛的一匹“黑马”。他创作出独具清新诗意文风的“跃马天山”“天山——丝绸之路”系列作品,如《西去的骑手》《喀拉布风暴》《生命树》《太阳深处的火焰》等,作品多书写新疆游牧文化下的刚健与阳光,表现最自然、本真的人性。红柯西上天山十年,居宝鸡十年,迁居西安十年,他“在新疆写陕西,天山顶上望故乡,回到陕西站在关中又回望西域瀚海”[1]。新疆少数民族的游牧文化和陕西关中农耕文化在红柯的作品中都有明显的呈现。作为西上天山的陕西人,新疆对红柯来说是另一个文化根据地,新疆文化是其立于陕西本土文化之外的文化他者。

这里的文化他者,并没有以自我为中心的偏见意思。“他者”的概念是由西方人首先提出来的。“‘他者’与‘自我’是一对相对的概念,西方人将‘自我’以外的非西方世界视为‘他者’,将两者截然对立起来。”[2]1这是西方潜含自我中心意识的表现。在中国古代,也有类似表述,如“‘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已经把‘我族’与非我的‘异族’区分开来”[2]1。不同民族和国家在文化上存在差异,这既是他们互为“他者”的缘由,也是相互交流和碰撞的必要前提。但在这里,文化他者并不是说红柯立于关中传统文化,并以此为中心带有偏见地去看待为“他者”的新疆草原文化。“德勒兹在很大程度上回应了人类学关于‘文化他者’的看法,他提出一个公式:‘他者=一种可能的世界之表现’。如果同几十年前存在主义的公式‘他人即地狱’相比,后现代主义价值观在容忍差异、尊崇他者方面的巨大跨越是显而易见的。”[3]23德勒兹的这一公式表达便是尊重他者、欣赏他者的表现,将他者作为反观自身的镜子。“他者眼光的反观之效,发现和揭示自身文化的弱点和局限,从而超越本土主义的束缚,获得文化反思的认知能力。”[3]10因此,红柯文化他者创作倾向的表现,只是一种立于出生地关中对新疆这一地域“地方性知识”的关照和表达,是对另一民族文化——有别于家乡陕西农耕文化的新疆游牧文化——的呈现,由此表现作家在两种文化碰撞下,寻求对生命和家乡文化的观察与反省。

一、“文化迁徙”中的文学创作

红柯出生在陕西关中,自小感受着农耕文化下的社会人生。大学毕业留校一年后,红柯由于个人原因西上天山。这一西迁,他是带着自己的文学创作理想的。远涉西域十年,那里正是他文学理想实现的地方。他在伊犁州技工学校执教,利用带学生实习的机会漫游天山南北,进行了数十次田野考察,收集了大量的生活素材和草原民族的神话史诗民歌。赵德利教授指出:“红柯的文学精神就是不断迁徙、不断探索、不断超越自己。”从关中到西域,红柯完成了从农耕文化到游牧文化、从关中传统儒家文化到少数民族草原文化的文化迁徙,由此直接生成了他“天山系列”作品到“天山——关中丝路系列”作品的延伸,长篇小说《太阳深处的火焰》正是他“天山——丝路系列”的一个总结。这部小说是陕西和新疆两个地域的对话,甚至可以说是“亲密的对话”。

红柯曾说他“刚到新疆第一次踏上戈壁滩就有置身月球的感觉”[1]。西域的自然地理给红柯以全新的感受,游牧文化下的草原民族让红柯有了新的写作冲动。“西北的大戈壁、大沙漠、大草原,必然产生生命的大气象。绝域产生大美。在这块偏远荒凉而又富饶瑰丽的世界里,所有的故事和人物都让人有遏制不住的写作冲动。”这是红柯的原话。红柯有感于盛唐诗人壮游天下的豪举和古波斯诗人萨迪“诗人应该三十年漫游天下,后三十年写诗”的忠告,带学生沿阿拉套山、西天山奔驰、考察。“只有去过那里的人才会知道,戈壁沙漠与绿洲紧密相连,没有过渡,天堂地狱眨眼之间,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可能产生中原农耕地区整齐划一的生活方式与生命节奏。”[1]这就是西域大漠和草原民族给红柯的感觉,“文学所赖以产生的自然和人文地理环境有差异,文学的特质与风貌也会出现相应的差异”[4]。因此他的作品才会更加独特。不同于当代其他作家对乡土文化的现实主义书写,红柯的作品蕴含着一种清新唯美的诗意,表现出生命的自然气息。作品中两种文化的交流碰撞,也形成了红柯特有的文学风格。红柯曾说:“新疆对我的改变不仅仅是曲卷的头发和沙哑的嗓音,而是有别于中原地区的大漠雄风、马背民族神奇的文化和英雄史诗。”[5]68新疆的地理文化对红柯的影响和改变,深刻地反映在他的文学创作上。

《太阳深处的火焰》中呈现两条线:一个新疆,一个陕西。读这部小说明显能感觉到红柯创作时的心理,两条线,两种书写,两个笔调。写到新疆时的笔调是轻松、欢快、充满阳光的,写到关中,小说中的“渭北市”,则是压抑、沉闷、阴暗的氛围。在这里,红柯显然是站在另一民族文化的角度审视家乡本土的传统文化,他在作品中以突出新疆文化优质因素为主导,这也是他文化他者倾向的创作表现。这种创作倾向旨在借草原文化中的刚健、阳光和英雄主义来反思关中文化中的阴暗面、审视现代城市政治权术斗争下的人性。

二、多重意象:生命“火焰”之热烈与阳刚

在《太阳深处的火焰》中,红柯采用复调式结构,一条线集中书写当代知识分子坐困书城的精神困境,另一条线讲述渭北大学徐济云教授年轻时和新疆姑娘吴丽梅的爱情故事。后者体现了陕西关中文化和边疆少数民族文化的差异。红柯在作品中通过对新疆姑娘吴丽梅的形象塑造以及对羊毛衫、大漠红柳、白云、羊群等意象的描写,表现了文化他者的创作倾向,并在这一倾向下对比关中土地与西域大地的文化,从而引起审视和反思。

在《太阳深处的火焰》中,文化他者倾向表现最明显的就是对新疆姑娘吴丽梅的形象塑造。小说中的吴丽梅是集热情、阳光、正义、勇敢、聪慧、美丽于一身的形象。小时候的吴丽梅就勤快、聪慧,是妈妈的好帮手。7岁的她就可以自己一个人去放羊,在草地上吹口琴、看书,动物们都当她是最贴心的朋友和伙伴。她打扫的地窝子能闪射出一道道金色的阳光,鲜活如生命。考上大学的吴丽梅在学业上十分出色,能力也出众,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草原人的个性,喜欢阳光,有正义之心,崇拜英雄,她充满阳刚之气,热情直爽。所以,来到中原求学的她,大一就撰写了论文《老子学说的负面作用和影响》,批评老子本人身上的阴气以及其学说中水承载的“阴柔”思想。大二她又写了《张载与玉素甫·哈斯·哈吉甫之比较》,她喜欢张载《西铭》中的“民胞物与”思想,“很容易把这与维吾尔族古代诗人玉素甫·哈斯·哈吉甫的《福乐智慧》与贝多芬《欢乐颂》中‘人们团结成兄弟’联系到一起”[6]21。也正是这些表现,大家把吴丽梅称为欢乐女神。吴丽梅实习是在徐济云的家乡小镇,草原牧场上长大的她,适应能力和动手能力都让大家吃惊。实习考察期间,她目睹了小镇机构中的职权利益关系,“见识”了那些埋头苦干的英雄成为被埋掉的“种子”和所谓的“灯下黑”“狗子客碎善”等,感受了政治权术斗争下人性中的势利、自私和黑暗,她因为这些而泪流满面。在这个小镇,吴丽梅感觉到太阳都是冷的。在这里,她看不到大漠草原各族人民血液中的英雄意识,感受不到人与人之间的真诚、正直和热情。红柯正是通过新疆姑娘吴丽梅的眼,审视关中的社会与人性。吴丽梅后来回到新疆教书,在带领她的学术团队考察太阳墓地时殒命大漠,“葬身的地方有一个大沙包,茂密的红柳把整个沙漠都抓起来了,红柳条子就像吴丽梅的手”[6]80,吴丽梅就是大漠红柳。“红柳就是太阳深处的火焰,照亮万物的生命。”[6]475吴丽梅的整个生命有着无法熄灭的生命之火,正如她给要找她的人留下的话:“羊消失在云里,水消失在土里,鸟儿消失在风里,火消失在太阳里。”[6]36她自己就是火,所以她葬身在了太阳墓地。吴丽梅的人物形象塑造就是红柯对生命状态和人性灵魂希冀的表达,并借此审视关中这片土地,反思关中人的生命状态和映衬人性的阴暗。吴丽梅的形象与皮影艺术研究院的“十大班主”,与徐济云的父亲老徐,还有与徐济云、周猴等形成鲜明的对比。吴丽梅代表的是大漠草原的阳刚、英雄和正直,而十大班主、老徐等代表着熟人社会欲望驱使下的阴暗人心,一种“老人政治”的权力压制。红柯在这里赞美前者,讽刺后者,这是一种文化他者倾向下的关照,即对家乡本土传统文化在当代政治社会下的负面影响以及扭曲人性的反思。

对吴丽梅与徐济云的爱情故事书写,也表达着作家的文化他者倾向。小说一开始就有一句话:“吴丽梅留给徐济云终生难忘的记忆就是她的手。”[6]1这个新疆姑娘的手给了徐济云美妙的感觉,所有拥抱、亲吻都无法与这双滚烫绵软的小手相比,徐济云称这双手是神话。而吴丽梅的手正如她妈妈的手般柔软、光滑,触摸到的地方都会有生命,熠熠生辉。在这里,红柯对吴丽梅手的描写是一种诗意化的表达,表现草原生命的赞美。草原牧羊女是神圣的,给人以温暖,给生命以温度。吴丽梅和徐济云之间的爱情很美好,但他俩却无法结合。吴丽梅需要的是火,能够点燃生命的火,吴丽梅曾自信地以为徐济云会和关中其他人不一样,但在她最渴望火的时候,徐济云给她的却只是冰凉的水。直到她后来遇到蒙古族的小伙子,才真正点燃了生命之火。徐济云也选择了很对自己胃口的有柔美风格的关中城市女性王莉。在这里,红柯给吴丽梅和徐济云爱情故事的结局,也不可避免地注入了文化他者的倾向,水属“阴”,火属“阳”,红柯给吴丽梅这一“大漠红柳”的归属是以“阳”为主导的新疆,这也是他对新疆这一地方性民族文化的倾向性表现。小说后来写到徐济云的爷爷和父亲都说吴丽梅能生男孩,爷爷还说娶回吴丽梅就是给老徐家娶回来了满满一盆火,还有老徐后来为寻孙子远走新疆,这些都是文化他者倾向的表现。在他心里,新疆象征“阳”,有瀑布般的阳光,有充满阳刚之气与力量的英雄,而关中传统文化中以阴为主,老子《道德经》中阐述水的智慧,“水是一切的始基”,滋养万物,道家有“以柔克刚”的思想。但阴柔思想在当代政治权术斗争中有它的负面影响。这里红柯更倾心于草原力量,欣赏西域大漠的阳刚与英雄文化。

红柯还通过一些意象塑造,表现了文化他者的倾向。如热气腾腾的湿牛粪,最适合用来擦尘土。塔里木的浮尘大,用牛粪擦过的地方就光滑闪亮,如同打了釉子,如同寺庙宫殿的琉璃瓦,有和田玉般的光芒。吴丽梅和妈妈的手就是因揉搓牛粪变得光滑细嫩。红柯写到有种飞天菩萨气象,这双手触摸到哪里,哪里就有生命,完全让人出乎意料,红柯却写得富有诗意。还有西域大漠的空气,晴空万里的时候,“空气透明得让人难以想象,这种无限透明不但让天地的万物变得巨大无比,而且离人特别近,宇宙万物不但生而有翼而且伸手可触,而且让人真切地感觉到万物的背后隐藏着不可知晓的秘密”[6]17。红柯从中感受着强烈的生命气息,追寻着宇宙间人与自然的原始状态以及生命的诗意。大漠中的绿洲,让长途跋涉的人们有一种走向天堂的喜悦。绿洲的标志——树,总是“以树尖翻动的叶片和叶片闪射的光芒给远方的人们带来无限的希望”[6]16。大漠红柳就像火焰,象征无法熄灭的生命之火。天山的云清晰洁白,荧光闪闪,不同于关中渭北市上空模糊不清的云。新疆的太阳是瀑布般的阳光,“口里”的太阳却是蔫的。吴丽梅告诉徐济云:“羊是大地上唯一能接近太阳的动物,羊的翅膀是天上的云,云就是羊群,云也是人的灵魂。”[6]62草原大漠上空的云是洁白纯净的,如草原人的灵魂。而关中职权名利下的知识分子中,有很多人心却是阴暗、自私的。红柯用白云、羊群这一意象直击家乡社会政治权术斗争中的阴暗人性,极具讽刺意味。吴丽梅给徐济云织的那件羊毛衫,上面的原始羊毛有着高品质的玉才有的光泽,这来自罗布荒原的光芒很容易遮蔽王莉,却也能让因没有了期待只能想像自己如伟大人物而失神的徐济云显露出生机。吴丽梅曾因感觉到潜伏在徐济云身上几十年的寒气,赠送给他羊毛衫。“徐济云生命的火焰相当微弱,罗布荒原的羊毛衫就跟五彩祥云一样呵护徐济云。”[6]56红柯对羊毛衫这一意象的描写,正是他对生命的期待和审视,在红柯心中,草原上的生命才是真正的生命,是原始的生命状态,是关中人所缺少的。红柯对这些意象的描写就是他对新疆草原文化这一文化他者的倾向表达,他欣赏草原上真正的生命,追寻原始自然的生命状态,并以此来对照陕西关中人们的生存状态和生命意识。

三、地域对话:基于同质性的文化反思与融合

红柯通过一系列的形象、意象塑造,在作品中表现一种文化他者倾向,这不只是两个地域的对话,更是通过对话达到深入交流,表现两种民族文化的交流碰撞。红柯作品中表现的文化他者倾向,有他自己的文学意义表达。以大漠西域这样一种异质性的地理文化,来审视关照家乡关中本土性的传统文化,以期对家乡文化中的阴暗因素予以反思和净化,在追寻自然本真的生命体验与生命意识的同时,希望两种民族文化在对话和碰撞中实现文化的融合。

1. 对家乡本土文化的审视、净化与反思

红柯在《太阳深处的火焰》中书写草原民族的阳光、刚健,肯定大漠草原的英雄崇拜意识,赞美西域民族的生命状态以及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同时,又在另一条线上展现陕西关中社会职权名利下人们的生存状态,知识分子的自私欲望,揭露关中传统农耕文化主导下人性中的阴暗面。这是他在新疆游牧文化这一文化他者倾向下对家乡本土文化的审视。用阳光审视阴暗,以健康向上的精神审视腐朽萎靡的生命状态,借西域自然原始的生命气息审视关中社会名利充斥的复杂氛围。通过这样的文化他者角度的审视,红柯意在净化与反思。“在东方作家的笔下有不少揭露本民族社会存在的各种落后现象,揭露社会的阴暗面。应该说这类作品的大多数是本着促进社会发展进步的宗旨去进行写作的。”[2]88红柯正是出于这样的一种写作意图。他借对新疆的白云、红柳、羊群、太阳、绿洲等自然生命意象的表达,对草原民族姑娘热情、勇敢、善良、正直的形象展现,来净化关中内地名利充斥下的现代社会,净化职权争夺下的阴暗人心,净化当代知识分子的灵魂。当然,在净化的同时也是一种反思和批判。红柯希望人们重新审视自己的生命状态,寻求一种原始的生命力量与意义。“如果文学活动对于人的生命——精神的生存状态来说不可或缺,那么承担起包括治病和救灾在内的文化整合与治疗功能,也就是文学活动最初的特质所在。”[7]这就是红柯所追求的文学意义。他在天山观察草原文化主导下人们的生活状态,以异质文化中的优质因素审视和反思家乡传统文化中的落后与弊病,在小说写作中,以原始自然的生命力量净化当代人的生命与精神生存状态,以期更好地促进社会发展进步。

2. 基于文化并置下的共存与融合

文学写作中的文化并置是“出自人类学理论的一个命题,即通过将不同文化及其价值观相并列的方式,使人能够从相辅相成或相反相成的对照中,看出原来不易看出的文化特色及文化成见、偏见”[8]120。文化并置能带来文化的反观和对照,从而可以更深入地认识不同民族的文化,将其特色予以吸收,对其缺陷加以改造。红柯在《太阳深处的火焰》中将新疆和陕西两种地方文化放在两条线上并置,正是通过两种文化的不同展示,发现优质因素,揭露弊病,进而在发现与揭露中对不同民族文化的共存与融合作深入思考。在《太阳深处的火焰》中,红柯并不是一味地揭露关中社会的阴暗面,也有文化优质因素的表达。如小说中写周人迁徙奔逃途中遇上北方荒原专吃小孩的狼,当时青壮年都出去劳动打仗,只剩老人妇女和小孩,于是老人们戴着娃娃面具把狼引到荒山野岭,自己累死被狼吃掉,小孩得救,老人们用自己的智慧拯救幼小的生命。还有徐济云父亲老徐虽然也曾在职权上耍过阴暗,但在他离家出走的路上没花一分钱,全散给了穷苦的流浪乞丐。小说中写到老子故事,他把水与火熔炼在一起。吴丽梅最后原谅徐济云,重述老子,这些都是作家对两种民族文化碰撞之后可共存与融合的创作理想。中原汉民族的建构过程离不开周边少数民族的文化迁移、传播与融合运动,“历史上关中数次崛起就是这种游牧与农耕的融合”。“中国历史上的民族大融合,最集中的地方就是关中。关中既是游牧民族进入中原的桥头堡,也是中原农耕民族伸向西域走向世界的桥头堡,更是民族融合的熔炉。”[1]红柯在作品中借吴丽梅的论文《张载与玉素甫·哈斯·哈吉甫之比较》指出民族文化的同质性,张载的《西铭》与哈吉甫的《福乐智慧》有类似的价值取向和文化观念呈现。张载《西铭》中的“民胞物与”思想和以博大胸襟关怀社会、关注民生的现世主义、稳定社会秩序对传统儒学“仁”的继承,哈吉甫《福乐智慧》中的正义、平等、仁爱、智慧和协调社会发展、实现幸福王国的建立以及从中呈现的多元文化色彩,这些正是不同民族异域文化的同质性溯源,也是作家对文化共同体构建的思考。红柯曾说:“思考得越多,人文关怀就越深刻,内心也就会有更多的挣扎,就像佛经中讲的执念,而这些挣扎就撑起了文学的命脉,成为人生的责任。”红柯的文学创作正是带有发现异质文化的同源共存和促进民族文化融合的人生责任,这也是他所追求的文学创作的价值和意义。

多种文化的交融和碰撞,必然使作家的创作更具独特性。贾平凹的文学创作也有家乡商洛秦楚文化和关中儒家文化的交融,在写实的同时,也有性灵的体现。西上天山的红柯,以自身骨子里所接受的传统儒家文化为底色,体验新疆游牧文化的特质,在两种文化中挣扎、纠缠,从而也让自己陷入了文化交融的复杂之中。红柯的文学创作是一种未完成的状态,他对民族文化融合的思考也还不够成熟,这是遗憾。但他这样一种文化他者的创作倾向却是极有意义的,给了后来者更多的思考和启发,可以让我们更深入地思考“一种可能的世界之表现”,可以更好地表现文学创作对文化融合的积极意义,想象“一个无限多种可能并存不悖而且能够相互宽容和相互对话的多彩世界”[3]23。

猜你喜欢

红柯草原新疆
讲解《草原图》
《当周大草原》
一生的草原
骑手西去,精神永存
——《丝路骑手:红柯评传》自序(节选)
作家与编辑的交往
云端上的骑手
缅怀西去的骑手
——“红柯中短篇小说集品读会”会议综述
可可托海的草原
新疆多怪
新疆对外开放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