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炎培职教思想对集团化办学的现实启示

牛 彦 飞

(石家庄职业技术学院 科技发展与校企合作部，河北 石家庄 050081)

黄炎培(1878-1965年)是我国著名的教育家、社会活动家、民主革命家，是中国近代职业教育的理论家和创始人.他毕生致力于职业教育工作，不断反思传统教育并学习国外先进教育理念，组建了中华职业教育社，创办了中华职业学校，在长期的职业教育研究与实践过程中，形成了他完整而系统的职业教育思想体系.在黄炎培职业教育思想的倡导和影响下，我国职业教育有了较大的发展.黄炎培职业教育思想对于新时代职业教育改革与发展，尤其是推进职业教育集团化办学发挥了重要的作用.重新挖掘黄炎培职业教育思想的深刻内涵，深入探究其职教思想的核心要义，具有重要的现实启示.

1 黄炎培职业教育思想的缘起及内涵

黄炎培职业教育思想深刻影响了中国近代教育，尤其是中国近代职业教育.时至今日，黄炎培先生的职业教育思想对我国现代职业教育的发展仍然有着重要影响和现实启示.梳理黄炎培先生长期的职业教育理论研究与实践历程，厘清黄炎培职业教育思想的发展脉络，挖掘他的职业教育理论内涵，必将对当前职业教育改革发展大有裨益.

1911年，任江苏省教育司司长的黄炎培发现当时教育存在的一个严重问题就是学用脱节.虽然实业教育经过洋务教育和维新教育的相继推进得到了一定发展，但由于传统思想观念的影响，实业教育的发展远远不及普通教育，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民族工商业的发展.相当一部分学校由于不重视学生技能训练，导致学生就业能力严重不足，出现了毕业即失业的现象，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当时社会经济的发展[1].

1913年，黄炎培发表了《学校教育采用实用主义之商榷》一文，深刻反思了中国教育存在的问题.他认为当时的学校教育脱离学生生活实际，忽视实业与技能的训练，因此,他希望实施教育者“须随时随地致意实用主义之研究”，将学校教育与实际需要紧密联系起来，形成了早期的实用主义教育思潮[2].虽然黄炎培提倡的实用主义教育改良了教育严重脱离生活实际的问题，也取得了一定效果，但是并未触及教育与经济社会之间存在脱节的根本问题.

1914-1916年，黄炎培先后赴浙江、安徽等地考察.通过考察，他认识到学校与社会脱节、教育与职业分离是实用主义教育产生弊病的根源所在，必须将学校与社会、教育与职业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后来谈到这一转变时黄炎培说，“我之从事于职业教育之提倡，乃是根据个人的人生观，从教育实际经验发生一种觉悟，因此，在18年以前，就和许多同志从事于职业教育之研究与提倡.”[3]在国外职业教育思想的影响下，结合国内教育与社会脱离的实际，他深信“方今最重要、最困难之问题，莫生计若，而求根本上解决此问题，舍沟通教育与职业，无所为计”[4]433.至此，在黄炎培的倡导和推动下，一种沟通教育与职业的新教育形式诞生了，那就是职业教育.然而，随着20世纪20年代民族资本主义工商业的逐渐衰败，职业岗位需求随之减少，加之以职业为苦思想的影响，职业教育一度陷入困境.实用主义教育的失败和职业教育的再次陷入困境给了黄炎培很多启示，他认为这正是由于职业教育与社会沟通较少造成的.此时，他开始萌生“大职业教育主义”的念头.

1925年，黄炎培突破以教育论教育的局限，深刻反省我国职业教育的成败，撰写了《提出大职业教育主义征求同志意见》一文，提出“大职业教育主义”的理论.黄炎培认为“从职业学校做工夫，不能发达职业教育；从教育界做工夫，不能发达职业教育；从农、工、商职业界做工夫，不能发达职业教育”.他认为职业教育不应局限于学校，而是应联合一切社会力量共同推进职业教育发展，且要与行业保持密切联系.职业教育怎样才能真正发展？黄炎培认为，“积极说来，办职业学校的，同时须分一部分精神，参加全社会的运动.”[5]233倡导那些从事职业教育的人们应积极参与社会运动，到实际生活中去，绝不能关起门来办教育.黄炎培称这样的职业教育方针为“大职业教育主义”.同时黄炎培主张“大职业教育主义”的目的还包括三个方面：一是为改良教育之准备；二是替学生谋服务社会之准备；三是替中国和世界谋增加生产之准备[5]265.黄炎培的“大职业教育主义”理论拓展了职业教育的范围，使其成为一种面向社会的教育、全方位的教育和具有强大辐射力的教育，较为准确地把握了职业教育社会化的本质属性.黄炎培关于职业教育的理念明确了职业教育的开放性和包容性.他认为闭门造车搞不好职业教育，必须走校企合作,工学结合,产教融合,知能集成的“大职业教育主义”之路[6].黄炎培职业教育思想包含了黄炎培对职业教育的社会属性、实践思想、教育原则和教育目标等问题的探索，并对职业教育跨界发展赋予了新的内涵，超越了杜威所提出的技术和人文相结合的职业教育思想，这对职业教育集团化办学的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启示.

2 黄炎培职业教育思想对职业教育集团化办学的现实启示

黄炎培职业教育思想是黄炎培通过梳理总结先前的职业教育经验，并根据职业教育自身的特点所提出的一系列职业教育办学理念，他所倡导的 “社会化、科学化、平民化” 的职业教育办学思想，“社会多方参与”“建立产学联合体”的实践思想，“职业教育的目标，不惟着重在‘知’，又着重在‘能’”的重要职教理念以及“谋个性之发展” “使无业者有业，使有业者乐业”的思想落脚点，对当今职业教育集团化办学具有很强的指导作用和现实启示.

(1)黄炎培职业教育思想为集团化办学提供了重要理念支撑

“社会化、科学化、平民化”是黄炎培职业教育思想的核心内容.黄炎培认为职业教育的本质就是社会化，职业教育应与现实社会紧密联系，职业教育活动应围绕社会发展的需要来进行，应“着重社会之需要，须注意时代趋势与应走之途径”.他认为职业教育与社会发展需求衔接不够紧密，课程教学与生产实践脱节，学生实际能力与职业能力要求之间存在差距，是导致就业难问题的主要原因.为此他提出职业教育要“为服务社会之准备，为国家及世界增进生产力之准备”，即职业教育不仅要解决个人谋生问题，还要服务于社会和国家的发展.黄炎培提出，要用科学的方法解决职业教育存在的问题，他呼吁“用科学解决，百业有进步；不用科学解决，便无进步”[4]450，通过科学的办学模式推动职业教育不断发展.此外，黄炎培还倡议职业教育的对象应是全体民众，强调“平民化”和“大众化”，通过提升全民教育水平，促进国家和社会的进步.这不仅体现了他爱国爱民的高尚情操，也是他“大职业教育主义”思想的科学之见.

受黄炎培职业教育思想的影响，为更好地服务社会发展，近年来我国不断深化职业教育改革.在政府主管部门的指导下，由院校、企业、行业协会以及社会组织等牵头，联合其他多家组织开始组建职业教育集团，探索职业教育集团化办学.职业教育集团以章程为共同行为规范，通过签署契约、资产投入等形式开展合作办学[7].近几年，国家出台了一系列相关政策支持职业教育集团化办学，如2014年教育部发布《关于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的决定》《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规划(2014-2020年)》，2015年发布《关于深入推进职业教育集团化办学的意见》，2018年教育部等六部门印发《职业学校校企合作促进办法》，2019年国务院印发《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等等，这些文件均明确提出大力推进职业教育集团化办学.在国家的高度重视和大力支持下，职业院校、企业等多元办学主体在集团办学中不断创新“工学结合、校企合作”的人才培养模式，“知行合一、因材施教”的教育教学模式，不断深化“立德树人、能力为重、全面发展”的人才培养目标，这都与黄炎培 “社会化、科学化、平民化”的职业教育思想相契合，这些内容是当今职业教育集团化办学的重点，也彰显出黄炎培职教思想的影响力和前瞻性.

(2)黄炎培职业教育思想为集团化办学开拓了办学思路

黄炎培提倡“社会多方参与”举办职业教育.他认为职业教育要突破教育行业的界限，充分考虑企业的需求，联合社会多元主体进行合作办学.只有使企业也承担相应的办学责任，才能办好职业教育.他认为，职业院校无论是从人才培养目标的设定还是课程体系的构建，甚至师资的培养和教材的选用等等，都应该建立在岗位需求之上，都需要企业充分参与建设.职业院校人才培养方案的制定，要充分考虑行业就业标准和岗位职业要求，因此需要聘请企业或行业的专家和技术人员，参与人才培养方案的制定，参与专业论证和课题设置等环节.同时，黄炎培还提出了产业界与职业院校“教育责任共担”的重要思想，这恰好符合职业教育作为跨界教育的特殊性.只有打破教育界和职业界的界限，让更多的行业、企业参与职业教育，才能培养出更多更好的职业人，也就是黄炎培所说的“故此责不唯教育界负之，当与职业界共负之耳”[4]431.黄炎培还提出了要建立 “产学联合体”[4]452，在某种程度上，这就是职业教育集团化办学的思想萌芽，将职业院校与产业相关主体联合起来“共同办学”，使教育和实业融为一体，一方面职业院校可以利用产业相关主体的资源，充分满足人才培养的需要，解决就业问题；另一方面，通过人才供给、技术支持、资源共享，为产业发展提供支持，积极服务于社会.

近年来，国家和地方大力支持多元主体参与职业教育集团化办学，参与高技能人才培养与职业教育发展，并通过购买第三方服务,设立专项资金和奖励性补助等方式，对集团化办学优先给予相应的政策支持，充分激发了集团化办学活力[8].职业院校积极推行开放性办学，主动与企业以及政府建立合作关系，探索集团化办学新模式.目前，我国职业教育集团无论是数量还是规模都得到了很大发展.截至2018年年底，全国共组建职业教育集团1400余所，覆盖 90%以上的高职院校，参与其中的企业达两万余家，基本覆盖了全国除西藏之外的所有省、自治区、直辖市.职业教育集团充分发挥其跨界办学优势，不断深化产教融合、校企合作，开展合作人才培养，创新合作办学模式，逐步探索混合所有制办学和股份制办学.职业院校与企业共同制定人才培养方案，共建专业标准与课程体系，共建实习实训基地，共建评价考核体系等，实现了资源优势互补，成果互利共享，促进了产业界与教育界的深度融合，拓宽了职业教育办学渠道，大大提升了高技能人才的培养质量和就业能力.例如，依托浙江省机电集团有限公司组建的浙江省职教集团，坚持在创新集团化办学新模式上下功夫，探索“以行业企业为主体、职业院校为基础、政府推动和社会支持相结合”的紧密型职教集团建设新路子，构建了国内为数不多的以企业为主体的紧密型合作的“产学联合体”[9].

(3)黄炎培职业教育思想为集团化办学提供了有益的教育原则

知识与技能并重，理论与实践并行是黄炎培的重要职教理念.他认为“职业教育的目标，不惟着重在‘知’，又着重在‘能’”，职业教育人才培养应“手脑并用，做学合一”“实习是重”，应以胜任社会职业岗位为目标，做到做学合一，知识与技能并重，理论与实践并行，这样才符合职业教育特性和人的身心发展基本规律.在办学实践中，黄炎培要求每一个环节都要做到理论联系实际，例如，课程设置要理论课时与实习课时占同样比例，教材编制和选用要注重实践性，教师要兼具理论知识和实际工作经验，设置专门的实习场地，实习期满才能发放毕业证书等等.这一系列的措施，充分体现了黄炎培“手脑并用，做学合一”，培养实用型人才的重要思想.这一思想在中华职业学校的教学实践中取得了明显的成效，该校培养的学生能够做到学以致用，得到了用人单位的一致认可，出现了毕业生供不应求的局面.受此影响，创办职业学校的热潮一度兴起，且纷纷在职业学校办起了附设工厂、商店、农场等，作为学生的实习场所，加强对学生实践能力的训练.

重视职业院校学生实践能力和综合素质的培养，同样是职业教育集团化办学的教育原则.职业教育集团充分发挥各成员单位优势，共建以院校和企业为主导的开放性实习实训基地，秉承“知行合一”的育人理念，采用“做中学、学中做”的企业化教学与育人方式，构建基于工作过程的课程教学体系，培养理论知识和实践能力并重的高技能人才.同时，通过共建数字化交流平台和服务平台，及时了解产业发展动向，摸清企业岗位需求，有针对性地设置人才培养方案，促进资源的持续优化和共享，为实现校企共育全面发展的高技能人才提供有力保障.通过建立集团层面的研发中心和团队培养基地，联合组建科技研发团队，不断推动产、学、研、创互动发展，提升师资团队的科研开发能力和水平，加强学生实践能力和综合素质的培养，促进高技能人才培养质量的提升[10].例如，由衢州市衢江区职业中专牵头成立的衢江区职业教育集团，通过校企合作开展低收入农户子女多元化技能培训，助力低技能人群就业，并不断拓展培训对象和培训范围，通过与浙江省十里丰监狱合作，开展服刑人员成人“双证制”培训、退役士兵培训等，使无技能或低技能的人员掌握就业技能，这也是黄炎培“大职业教育主义”的精神体现[11].

(4)黄炎培职业教育思想为实现集团化办学目标指引了方向

黄炎培认为“谋个性之发展” “使无业者有业，使有业者乐业”是职业教育的目标.他认为职业教育的首要目的是“为个人谋生之准备”，通过技术技能人才的培养使其获得谋生的本领，即个体的职业能力.而“谋个性之发展”反映的是不仅要具备职业能力，还要具备一定的创业能力，从而促使每个个体都能够实现高质量的就业，在职业教育过程中职业能力和创业能力都是其重要的培养要素.黄炎培的这一思想反映了职业与个体需求的关系，充分体现了职业教育的就业导向，而且将创业能力提高到与职业能力并重的地位，认为二者均为高质量就业的前提条件.黄炎培关于创业能力培养方面的思想，来源于他对于日本、美国和瑞士等国家职业教育经验的总结和提炼.这些国家的经验让他认识到，使学生获得更高就业竞争力的一个很重要的途径就是创新创业教育.自此开始，黄炎培职业教育思想开始从教育强调实用主义和提升职业能力，转变为注重职业能力培养的同时强化创业能力的提升，通过创新创业教育，帮助学生获得更为全面与可持续的发展，实现高品质就业，从而促进经济社会的创新发展，实现职业教育服务社会的最终目的.

当今知识经济时代背景下，职业教育集团化办学的目标是培养全面发展的技能型人才，同时注重个性发展和创新能力的培养，这与黄炎培职教思想的落脚点有着异曲同工之效.职业教育集团由职业院校、企业、政府以及其他社会组织等多元主体组合而成，在资源的交流与共享、优势互补、文化互融、创新育人模式等方面具有得天独厚的便利条件，为高质量的技术技能人才培养搭建了多样化的平台.例如，由石家庄职业技术学院和河北新龙科技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共同牵头组建的河北省软件与服务外包职业教育集团，以企业订单班为载体，积极探索“分层次、分方向、三段三师”的差异化人才培养模式，培养适应不同层次职业岗位的软件技术人才，为学生的个性发展开辟了一条更为顺畅的通道.在创新驱动发展的重要战略部署下，集团充分发挥其创新活力和潜能，通过整合政企校等各方资源，联合打造创新创业实践基地，开设创新创业课程，实施创新创业实训项目，开展创新创业大赛等一系列举措，推动创新创业教育的深入开展.以集团为依托，培育创新创业教育成果，引导和激励更多的学生加入创新创业队伍，培养兼具职业能力和创业能力的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为经济社会发展提供强大动力.

3 结语

黄炎培先生倾注了毕生的精力倡导和实践职业教育，他的职业教育思想对中国职业教育的发展发挥了重要的推动作用.他强调职业教育办学必须以社会化为指导，集团化办学既是职业教育社会化的集中体现，也是职业教育发展的必然趋势，充分彰显了黄炎培职业教育思想的内涵和精髓.随着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人才需求结构发生了很大改变，职业教育在新时代面临更高的要求和更多的挑战，集团化办学过程中也将面临各种亟待解决的问题，需要与时俱进地继承和发展黄炎培职业教育思想，及时有效地解决集团化办学中面临的各种问题，更好地推进职业教育集团化办学，促进职业教育健康有序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