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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少数民族古文字与古文献研究70年

2019-02-21木仕华

西藏民族大学学报 2019年5期
关键词:彝文民族出版社藏文

木仕华

(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 北京 100081)

1949年之前,少数民族古文字与古文献研究者屈指可数,珍贵的文献大批流失海外。历经70年的发展,与民族文字文献研究相关的藏学、蒙古学、西夏学等学科,逐渐成为研究的热点。70年来,中国少数民族古文字与古文献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各文种及其文献的研究都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值得我们回顾梳理70年的发展历程,谨回顾如下。

一、中国民族古文字文献概览

中国境内各民族在长时段的历史发展进程中创制了21种文字系统①,用这些文字类型和性质各异的文字系统书写留存了丰厚的文字文献,成为政治一体,文化多元的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演进史的伟大证据,有力地证明了统一多民族国家中的每一个民族都创造了独具个性的民族文化,各民族共同缔造了伟大的祖国。与此同时,在各民族古文字文献的形成发展史中,不断交互影响,文字符号的借用、字母系统的流传,多民族文字文献之间的互译和交流一直是历史发展的主线。各民族文字文献中留存的丰厚的历史文化内容,成为中华文明的伟大构成,中国也因此成为世界上民族古文字文献最丰富的国家之一。

中国各民族历史上流传的文字文献传扬至今,有的已经成为死文字,成为历史的遗迹和文化遗产;有的民族文献传承不辍,依旧在现实中延续着历史的根脉并传承民族文化基因,成为民族文化的重要标志。民族古文字文献中蕴含着每个民族先民特有的精神价值、思维方式和丰富想象力、创造力,作为文化遗产和文明的标志,对促进各民族文化传承、表述民族情感、弘扬民族精神等都具有重要作用。有的民族古文字文献,准确记载了国家的历史大事,关乎历代中央政府对边疆的管理和治理,勘分边界、确认领土归属等大事,其重要意义和价值自不待言,需要今人珍视和深入研究。

中华各民族文字文献虽然类型多样、文字性质各异,创制流传的时间长短有别,留存的文献类型各异,空间分布不同,但仍可以依据文字与语言的关系,语言的谱系分类和文字类型分类结合,对各民族的文字文献作合理的分类。本文根据中国境内各民族语言分属五大语系的现实,文字文献作为记录语言的载体,将中国民族古文字文献按照语系、语族的分类框架大体分为:

(一)汉藏语系民族古文字文献,下分藏缅语族民族古文字文献,具体涉及的文字文献有藏文及其文献、西夏文及其文献、彝文及其文献、纳西东巴文与哥巴文及其文献、汉字白文及其文献②。壮侗语族民族古文字文献,具体有傣文及其文献、汉字壮文及其文献、水书及其文献,其他汉字型民族文字的性质与地位尚不明确,故暂略。

(二)阿尔泰语系民族古文字文献,按语族又分为:突厥语族民族古文字文献,包括突厥文及其文献、回鹘文及其文献、察合台文及其文献;蒙古语族民族古文字文献,包括八思巴文及其文献、回鹘式蒙古文及其文献、托忒蒙古文及其文献;满-通古斯语族民族古文字文献有女真文及其文献、契丹文及其文献、满文及其文献。

(三)印欧语系民族古文字文献,具体包括佉卢文及其文献、于阗文及其文献、粟特文及其文献、吐火罗文及其文献。

(四)南岛语系民族古文字文献,中国南岛语民族一般视为无文字社会,但至今留存于世的用拉丁字母书写的台湾高山族诸族群的社会经济文书,至为珍贵,虽然成果十分有限,也做简要的梳理叙述,彰显其价值与意义。

本文的叙述在顾及历史脉络的前提下,重点对1949年至今的70年间中国学者对中国民族古文字文献的整理研究史作简要的回顾,因篇幅有限,主要聚焦于重大成果和代表性学者的成就,而不对70年中发表的每一项成果和具体论著作详细评述,以求以点带面,突出重点,勾勒出中国民族古文字文献整理研究的主要线条和脉络,体现中国民族古文字文献研究70年的特色和典型成就。

二、汉藏语系民族古文字文献研究

(一)藏缅语族文字文献研究

藏缅语族的文字、文献类型多样,既有死文字,如西夏文;也有延续千年的文字文献,如藏文及其文献。从文字性质而言,既有字母文字,也有图画-象形文字,仿汉字的文字符号体系;记录语言单位的方式也有别,音节、字母或跨词与句为单位,不一而同。

1、藏文及其文献的研究

藏文起源问题的争议。松赞干布即位(634年)之前,吐蕃尚未创制文字。松赞干布特遣吞弥·桑布扎前往天竺和西域诸国学习多种文字,据梵文创制藏文,这一观点遍载于藏文历史文献《贤者喜宴》《布顿佛法史》《王统世系明鉴》中。新近有学者认为藏文是从象雄文演变而来。才让太《藏文起源新探》(《中国藏学》1988年第1期)的观点较有代表性,主张藏文是古代藏族在举行苯教仪式、接受训导和传教时,逐渐熟悉了象雄文,而后用象雄文来标音记载自己的语言,是藏族古代先民集体创制的,而不是后世的吞弥·桑布扎。

20世纪50年代西藏和平解放后,对藏文献的研究翻译工作得到全面推进,五省区藏区和北京等地的寺庙印经院、图书馆、档案馆开始初步的整理和分类并作专题研究。藏文历史名著、五世达赖喇嘛阿旺·洛桑嘉措著《西藏王臣记》(1643年)于1957年出版了拉萨木刻版的整理本。关德栋的《西藏的典籍》(《现代佛学》1950年第9期、1951年第8期)概述了藏文典籍大体全貌。林志钧的《藏译印度佛学论著目录》、张德钧的《关于清刻大藏经与历代藏经》(《文史》第三辑,1963年)对清代刻大藏经及历代藏经印制状况作了较为细致的叙述。格西曲扎著,法尊法师、张克强等译的《格西曲扎藏文辞典》(民族出版社1957年)问世是20世纪50年代初的藏文文献研究的代表著作。

唐蕃会盟碑,系吐蕃重要碑刻之一。为结合缔结新型汉藏民族关系,学界十分看重唐蕃会盟碑汉藏双文碑铭的价值。代表性的有常任侠的《拉萨“唐蕃会盟碑”的盟文与建筑》(《现代佛学》1959年第11期),张政烺的《跋唐蕃会盟碑》(《文物》1959年第7期),于道泉的《联盟碑》(《人民日报》1959年4月26日)等从不同的角度阐发了会盟碑的价值。

王尧的《吐蕃金石录》(文物出版社1975年)系关于吐蕃金石文字的专辑,收录碑刻十件,钟铭三件,包括了迄今为止发现的吐蕃时期的全部金石文献,对所录文献,按国际惯例一律将藏文转写成拉丁字母,并译成汉文,还对铭文涉及的历史文化等作了考释。

吐蕃时期的藏文名著,巴·塞囊《巴协》的平措次仁藏文整理本和佟锦华、黄布凡汉译本(四川民族出版社1990年)问世。明代藏族史家班钦·索南扎巴著《新红史》(西藏人民出版社1985年)藏文本和黄颢的汉译本出版问世。智贡巴·贡去乎丹巴饶布杰《安多政教史》(甘肃民族出版社1989年)藏文本整理问世,吴均汉译本亦问世。藏文历史名著《红史》《铁虎清册》《贤者喜宴》《五部遗教》《雅隆尊者教法史》《汉藏史集》《印度佛教史》《黄琉璃》《松巴佛教史》《木里政教史》《洛扎佛教史》《布顿佛教史》《青史》《萨迦世系史》等的藏文整理本和汉译本问世,代表了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藏文文献的整理、翻译、研究的整体水平。

敦煌吐蕃文献数量大,散存多国,主题内容各异,多为孤本或绝本,涉及吐蕃历史文化的诸多方面。较早向国内藏学界介绍海外藏敦煌吐蕃文献,开展研究并取得成就者首推王尧、陈践。王尧在《藏文古代历史文献》[1]中将藏文古代历史文献概括为三大类型:(1)金石铭刻;(2)书籍卷册;(3)文契简牍。同时将这三类型文献的历史顺序定位为:奴隶制时期;分裂割据时期;封建统一时期等三段历史时期。而在《吐蕃文献序录》[2](P210-211)中将藏文历史文献按内容、主题、文献材质等分为:佛教典籍、敦煌写卷、金石铭刻、竹木简牍四个大类。王尧、陈践的《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民族出版社1992年),《吐蕃简牍综录》(文物出版社1986年),《敦煌本藏文文献》(民族出版社1983年),《敦煌吐蕃文献选》(四川民族出版社1983年),《吐蕃文献选读》(藏文,民族出版社1983年),陈践注释《吐蕃碑刻钟铭选》(民族出版社1984年)等对吐蕃古藏文文献作了系统地整理、译释和解读。黄布凡、马德的《敦煌藏文吐蕃史文献译注》(甘肃教育出版社2000年)对文书部分内容的翻译有新见。

1986年6月,中国藏学研究中心成立伊始,即向中央呈送《关于整理出版<中华大藏经>(藏文部分)》的报告》。中共中央和国务院批示同意设立了“藏文大藏经对勘”项目用以对勘出版藏文《大藏经》。1987年5月,中国藏学研究中心藏文《大藏经》对勘局成立,对大藏经进行对勘出版,至2008年,正式出版《<中华大藏经·丹珠尔>对勘本》124卷和《<中华大藏经·甘珠尔>对勘本》108卷,共计232卷。中国藏学中心大藏经对勘局编纂的《中华大藏经》(藏文)成为1949年以来最重要的藏文文献整理校勘的重大成果,得到国际藏学界、佛学界的广泛好评。

王尧主编《法藏敦煌藏文文献解题目录》(民族出版社1999年)。德格印经院、甘孜州编译局编《德格印经院目录大全》(四川民族出版社2005-2010年)。民族宫图书馆编《藏文典籍目录文集类子目》(民族出版社1984年)。张延清编《法藏敦煌古藏文抄经题记总录》(中国藏学出版社2017年)等成为藏文文献整理编目翻译的新成果。赞拉·阿旺措成主编《古藏文辞典》(民族出版社1997年)收录古藏文字、词7000余条。土登彭措主编《藏文辞海》(3卷)(四川民族出版社2012年)收词汇8万余条,增加了不少近现代出的新词汇,是最新的大型工具书。

西北民族大学成立海外民族文献研究所,自2006年起整理流失海外的敦煌古藏文文献,西北民族大学、上海古籍出版社、英国国家图书馆编纂《英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西域藏文文献》(1-9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2017年),西北民族大学、上海古籍出版社、法国国家图书馆编纂的《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藏文文献》(1-2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2019年),堪称21世纪藏文文献回归的重要成果。

苯教作为藏民族的传统信仰,研究苯教文献、文化关乎藏文化原型的重构。中国的苯教文献研究比较薄弱且起步比较晚。巴桑旺堆的《当许出土古苯教文书合编》(西藏藏文古籍出版社2007年),包括三部苯教仪轨文书和一部苯教医方文书。洲塔、洛桑灵智多吉主编的《甘肃宕昌藏族家藏古藏文苯教文献》(甘肃文化出版社2011年)共30册,收录了甘肃陇南藏族世代家藏的31函、560余部古藏文苯教文献。文献多系公元6-10世纪的手写本苯教文书,涉及苯教经文及古象雄时期藏族先民社会,是研究古代藏族信仰及社会的古文献。才让太主编的《冈底斯雍仲苯教文献》(共25册)(民族出版社2010年),集成一百多函珍贵的苯教手抄本和木刻版文献,涉及苯教史、藏医、因明学、佛学名著,弥补了苯教文献散佚难寻的不足,对于研究古代藏族历史文化具有重要价值。2018年尹洛赛主编《舟曲民间古藏文苯教文献》(第一辑25册,甘肃文化出版社2018年)问世,包括苯教文献235函,2900卷,45000余页,对苯教研究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2、西夏文及其文献研究

清代西北史地学者张澍被公认为最早识别西夏文的学者。张澍于清嘉庆甲子年(1804)在武威原西夏护国寺发现西夏文与汉文《重修护国寺感通塔碑》双文石碑并判定碑阳所刻文字为西夏字,并写就《书西夏天佑民安碑后》[3]。清代学者鹤龄发现并研究了西夏文《佛说妙法莲花经》。1904年,法国学者毛利瑟(G.Morisse)据其所得鹤龄原藏八册《佛说妙法莲花经》开展研究。1909年俄国人科兹洛夫盗掘所得的黑水城西夏文刊本和写本达8000余种,国际化的西夏学也随之诞生。俄国学者的学术成果迭出,中国学界深受刺激。③

罗振玉于1913年从俄国学者处获得西夏文献《番汉合时掌中珠》残页照片,在此基础上由罗福成、罗福苌据照片开始研究西夏文字,于1919年始发表相关研究成果:罗福成的《西夏译莲花经考释》、《西夏国书类编》;罗福苌的《西夏国书略说》。1927年罗振玉刊出《西夏官印集存》,校正西夏纪年。1932年《国立北平图书馆馆刊》第4卷第3号出版西夏文专号,收录中外西夏学家著译文36篇。1935年罗福成将《同音》刊行,王国维对元代刊行的西夏文《华严经》曾有研究。

继罗氏父子之后,王静如于1930-1933年出版了《西夏研究》三辑,为研究西夏文献的登峰之作,推动了西夏文字及其文献的研究。其所著《西夏研究》1936年荣获法国“儒莲奖”,王静如系中国学者获此奖的第一人。

1970年代至1980年代,史金波、白滨的《明代西夏文经卷和石幢初探》(《考古学报》1977年第1期)。史金波的《<甘肃武威发现的西夏文考释>质疑》(《考古》1974年第6期),陈炳应《重修护国寺感通塔碑(西夏碑)》(《文物》1979年第12期);李新魁《论西夏文的形体结构和造字方式》(《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78年第5期)对西夏文字构造方式的作探讨,西夏文字文献研究进入新阶段。西夏文字文献整理研究的著作在1980年代始相继问世,其中史金波、白滨、黄振华整理的《文海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年)、李范文的《同音研究》(宁夏人民出版社1986年)、史金波、黄振华、聂鸿音整理的《番汉合时掌中珠》(宁夏人民出版社1989年)、李范文的《宋代西北方音——〈番汉合时掌中珠〉对音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年)、罗福颐的《西夏官印汇考》(宁夏人民出版社1982年)、李范文的《西夏陵墓出土残碑粹编》(文物出版社1988年)、史金波等的《西夏文物》(文物出版社1988年)、史金波等的《类林研究》(宁夏人民出版社1993年)、陈炳应的《西夏谚语》(宁夏人民出版社1993年)、史金波等译的《天盛改旧新定律令》(法律出版社1999年)、[俄]克恰诺夫、李范文、罗矛昆的《圣立义海研究》(宁夏人民出版社1995年)、陈炳应的《贞观玉镜将研究》(宁夏人民出版社1995年)等是这一时期的代表性著作。

李范文编撰的《夏汉字典》(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年)为第一部体例完备的西夏文字典。2013年,李范文因编撰《夏汉字典》荣获法国“儒莲奖”。史金波、雅森·吾守尔的《中国活字印刷术的发明和早期传播:西夏和回鹘活字印刷术研究》(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年)论述了活字印刷术的发明过程、早期传播范围和路线,系统刊布西夏和回鹘文活字印刷品及有关材料,是活字印刷专题的代表作。

20世纪90年代始全面次第刊布《俄藏黑水城文献》《中国国家图书馆藏西夏文献》《中国藏西夏文献》《英藏黑水城文献》。由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文献研究所、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上海古籍出版社合编的《俄藏黑水城文献》从1996年起陆续出版了该书的汉文部分(第1-6册)、西夏文世俗部分(第7-14册),深受学界好评。《俄藏黑水城文献·西夏文佛教部分》(第15-25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出版问世。自2011年起进入佛教部分,约再有15册即可完成全书的出版。

2006年《中国国家图书馆藏西夏文献》(1-4册)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与俄、英藏有别,独具价值。史金波、陈育宁主编的《中国藏西夏文献》(甘肃人民出版社、敦煌文艺出版社2005-2007年)是迄今最全面的国内西夏文献搜集整理活动。西北第二民族学院,英国国家图书馆,上海古籍出版社主编的《英藏黑水城文献》问世,英藏是俄藏的最大补充。

北方民族大学、上海古籍出版社、法国国家图书馆编纂的《法藏敦煌西夏文文献》(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收录法国国家图书馆藏西夏文写本和印本。这些文献与俄、英等国和敦煌研究院收藏的西夏文献属一类。武宇林、荒川慎太郎主编的《日本藏西夏文文献》(中华书局2011年)刊布日本藏西夏文文献,影印、收录图版共计532面。杜建录编著的《党项西夏碑石整理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系统收集了七省区藏党项与西夏碑刻并作了详细考释。杜建录主编的《中国藏黑水城汉文文献释录》(中华书局、天津古籍出版社2016年)以《中国藏黑水城汉文文献》图版为顺序,首次对4213件文书逐一录文、叙录、校勘和注释,为中国藏黑水城汉文文献整理研究的标志性成果。

台湾学者龚煌城著《西夏语文研究论文集》(中研院语言学研究所,语言暨语言学专刊丙种之二(上)2003年)收录西夏语言文字的论文:《西夏语的浊塞音与浊塞擦音》《西夏韵书<同音>第九类声母的拟测》《西夏语的紧元音及其起源》《西夏语若干韵母转换的起源──重叠复合词》《西夏语的音韵转换与语音拟构》《西夏语的音韵转换与构词法》《西夏语动词的人称呼应与音韵转换》《西夏语中的汉语借词》《类林西夏文译本汉夏对音字研究》《西夏文字的结构》《西夏文字中的汉字汉语成分》《西夏文字衍生过程的重建》《西夏文的意符与声符及其衍生过程》等,基本上代表了中国学者研究西夏语言文字的最高水平。台湾学者林英津的《夏译〈孙子兵法〉研究》(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单刊之28,1994年),《西夏语译<真实名经>释文研究》(中研院语言学研究所《语言暨语言学》专刊甲种之八,2006年)。此外还有胡进杉的《西夏佛典探微》(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均为台湾学者研究西夏文字文献的代表性著作。

草书文献和佛经对译研究是西夏文献研究的热点之一。这类成果的典型代表作以入选国家社会科学成果文库的西夏学相关成果为代表,具体有:杜建录著《中国藏黑水城汉文文献整理研究》(人民出版社2016年),杨志高著《<慈悲道场忏法>西夏译文的复原与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7年),史金波著《西夏经济文书研究》(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年),彭向前的《俄藏西夏历日文献整理研究》(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8年)等。

3、彝文及其文献的研究

彝文文献是彝族宗教文化的载体,是彝族文化的珍贵文献资料。地质学家丁文江先生于20世纪30年代到云南贵州考察地质,发现彝文文献后,率先开展收集,在彝族大毕摩罗文笔的帮助下,出版了《爨文丛刻》(商务印书馆1936年)。此后杨成志、马学良等也进入彝文文献收集研究的领域,收集了大量的彝文文献,马学良的《云南彝族礼俗研究文集》(四川民族出版社1983年)是这一时期翻译研究彝文文献的重要成果。

1950年代贵州最早开展彝文文献的收集翻译工作,1955-1966年期间编译了《水西全传》等25部5卷彝文文献,其中《西南彝志》(贵州人民出版社1982年)编纂者搜集彝族各家支系自古流传下来的许多彝文文献,揭示了该著的经典地位。

1980年代翻译整理彝文文献步入发达期,贵州彝文文献《彝族诗文论》(1988),云南彝文《尼苏夺节》(1985),云南彝文《劝善经》(1986),《尼祖谱系》(1988),四川彝文《妈妈的女儿》(1985),云南的《彝族医药》,贵州的《彝族源流》,贵州的《金石彝文图录》,马学良主持的《增订<爨文丛刻>》等彝文文献翻译研究成果先后出版问世,其中《阿诗玛》问世以来有12种外文译本。1982年陈英、罗国义等翻译,马学良审定的彝文天文历法专门经典《宇宙人文论》(民族出版社1982年)问世。果吉·宁哈等编译的《彝文<指路经>译集》(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1993年)共整理翻译了云、贵、川三省的18个县的18个彝族家支的《指路经》采用原文、国际音标注音、汉文直译和意译的翻译法,并附有注释和考证,是彝文文献整理研究中的力作。云贵川百部《彝族毕摩经典译注》(云南民族出版社2007-2009年)涵盖了滇、川、黔、桂四省区彝族代表性的彝文典籍和口传祭经、创世史诗、英雄史诗、叙事长诗,系国内首次对彝文文献的集成汇纂。

彝文文献编目的最新成果当推清水享、龙倮贵、摩瑟磁火、张仲仁编著的《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傅斯年图书馆藏彝文(儸儸文)文书提要》(东京外国语大学2012年)。有关彝文文献方面的辞书最早有保罗维亚编的《法倮词典》[4],而集大成者当推马学良主编《彝文经籍文化辞典》(京华出版社1998年)以古彝经籍词汇为主要对象,兼及有关彝族历史文化、宗教礼俗及彝文古籍整理研究的重要名词术语,堪称彝族历史文化的百科全书。

4、纳西东巴文及其文献

纳西东巴文的研究肇始于19世纪末叶。早期的外国学者如美国的骆克、法国的巴克等,都做过有关东巴文、哥巴文及东巴经典的收集、研究工作。20世纪40年代,方国瑜、李霖灿、傅懋勣、张琨、陶云逵、闻宥等学者从诸多角度研究。李霖灿的《麽些象形文字字典》《麽些标音文字字典》《麽些经典译注九种》。傅懋勣的《丽江麽些象形文〈古事记〉研究》,1980年代出版了《纳西族图画文字<白蝙蝠取经记>研究》(上册1981年;下册1984年)对经文做了严谨的译注研究,对东巴文字的性质提出了独到见解。约瑟夫·骆克编撰的《纳西-英语百科辞典》(第一卷)1963年罗马出版;《纳西-英语百科辞典》(第二卷)1972年罗马出版。《纳西-英语百科辞典》将纳西东巴文、“骆克纳西语转写符号”与英文译文(注释)结合的方式编撰,突破了以字为单位编撰东巴文辞书的范式。

20世纪80年代以来纳西东巴文的研究有了全新的格局。丽江县文化馆从1962年到1965年整理出13大类528册东巴经典,共译出140多本经典,因条件所限,只石印了《挽歌》等代表性的经典22本问世,却为以后奠定了坚实基础。

1981年方国瑜编撰、和志武参订的《纳西象形文字谱》出版问世,有力地推动了纳西东巴文献的研究。《纳西象形文字谱》全书分为18属,并对1340个象形文字符及222个派生字逐一作标音解说,同时收录了582个标音字及2000多个常用词汇,在大部分词下还注有象形文字标号及读音。在《纳西象形文字谱》的绪论篇中较系统地论述了纳西族的渊源、迁徙和分布,纳西族东巴文字的构造特点,并参照汉字六书说,提出“十书说”,影响深远。1986至1989年“云南少数民族古籍译丛”所属《纳西东巴古籍译著》(1-3)问世。

1999年始,经过20年的艰苦努力,千册百卷本《纳西东巴古籍译注全集》翻译工作完成,为纳西东巴经典的系统全面的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2001年,该书荣获第五届“中国国家图书奖”荣誉奖。2003年《中国少数民族古籍总目提要·纳西族卷》作为首卷正式出版,为其他各卷的编纂出版工作提供了成熟的经验。哈佛燕京学社藏东巴经典的翻译工作在开展中,译注范式仍有许多问题,争议较多,暂不评议。目前哈佛藏数位化的东巴经典已经实现全球共享。

5、汉字白文及其文献研究

从现存下来的汉字白文文献为证据看,汉字白文在南诏中后期(公元9到10世纪)就已有使用。1956年,费孝通、李家瑞等在大理发现两批佛经共三千多册。其中,南诏大理国时期的写本佛经共20卷。这20卷佛经中夹杂着汉字白文,有的在汉文经卷右侧有汉字白文旁注,卷尾有汉字白文注疏。南诏时期的有字瓦,一度被视为汉字白文,今人的研究主张,有字瓦不足以作为自创汉字白文的证据。[5](P208)田怀青《南诏大理国瓦文》(云南人民出版社2011年)堪为代表。

对汉字白文的系统研究始于石锺健的《论白族的白文》(《中国民族问题研究集刊》第6辑,1957年),其后有徐琳、赵衍荪的《白文<山花碑>释读》(《民族语文》1980年第3期),何一琪的《白文哀词<赵坚碑>研究》(《云南民族学院学报》1998年第2期),徐琳的《白族〈黄氏女对经〉研究》《白族〈黄氏女对经〉研究》(续)(日本东京外国语大学亚非语言文化研究所1986年、1988年)。赵橹的《白文<山花碑>译释》(云南民族出版社1988年)。马曜的《论古白文的夭折对白族文化发展的影响》(《云南民族语文》1989年第3期),周祜的《白文考证》(云南人民出版社1991年),杨应新的《白语本主祭文释读》(《民族语文》1991年第5期)。汉字白文构形的研究方面的论文有徐琳的《关于白族的白文》(《云南民族语文》1997年第2期),王锋的《古白文的文字属性》(《大理学院学报》2004年第2期),为汉字白文研究的代表性成果。

汉字白文文献的集成研究成为新趋势,段金录等主编的《大理历代名碑》(云南民族出版社2000年)《中国少数民族古籍总目提要·白族卷》(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4年),《大理丛书·大藏经篇》(民族出版社2008年)等为典型代表,此外还有若干研究汉字白文文献的专著,甲斐胜二、张锡禄编《中国白族白文文献释读》(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韦韧的《<云龙白曲残本>文字整理与研究》(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年)以汉字白文文献《云龙白曲残本》中汉字白文数据库系统,认定汉字白文不是一个成熟的文字系统。

(二)壮侗语族文字文献研究

壮侗语族的文字文献既有受汉字影响而创制的文字,如汉字壮文;也有从梵文、巴利文系统的字母脱胎而来的傣文。还有与甲骨文等汉古文字有关联,却有自身特点的水书。

1、傣文文献

对傣文文献系统的研究始于民国时期,1946年张镜秋译注的《僰民唱词集》刊行;1947年李拂一翻译的《泐史》和《车里宣慰司世系考订》刊行。1949年后翻译整理的傣文文献散见于《傣族社会历史调查》中。罗常培、邢庆兰的《莲山摆夷语文初探》(北京大学文科研究所1951年)也是较早研究傣文文献的专著。1953年方国瑜笺证的《麓川思氏谱牒》印行(《民族学报》1981年卷)。

1980年代傣文文献的翻译研究进入新阶段,译作有高立士的《西双版纳召片领世系》《西双版纳召片领四十四世始末》,刀光强、高立士的《西双版纳傣族的封建法规》译文。张公瑾译注的《苏定》《历法星卜要略》问世。“云南省民族古籍译丛”1984年以来出版了傣族古籍文献《荡哈雅》《孟连宣抚司法规》《勐泐王族世系》《车里宣慰使司世系集解》等。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组织编译了《泐西双邦》《勐龙土司简史》《倚邦土司始末》《勐勐土司世系》《车里宣慰世系简编》《勐汉土司世系》《勐腊土司世系》《勐捧土司管辖范围的界线》等。《泐史》是著名的西双版纳傣文史书,朱德普的《泐史研究》该书书中涉及的人与事做了比较、鉴别和分析,颇有价值。傣文贝叶经是珍贵的文化遗产,它除了记载佛教经典之外,还有傣族社会诸多方面内容。《中国贝叶经全集》编辑委员会完成的《中国贝叶经全集(1-100卷)》(人民出版社2006-2010年),堪称傣族文化总集,也是佛教文献整理研究的盛举。

2、水书及其文献研究

水书,水语称为“泐睢(le1sui3)”,是水族古文字、水族典籍的汉译通称。1940年代岑家梧在《水书与水家来源》中认为:水家古文字可上溯到殷商时。岑家梧对水书与甲骨文作比较研究后指出:(1)水书为一种巫术用书。(2)水书制造之年代极为古远。(3)水书制造之地点,初在西北一带。(4)水书由北方次第传入江西。(5)水书初传入江西水家后,水家由江西迁入黔省,乃携之俱来。(6)水书系一种被压迫民族所用之文字。水书与古代殷人甲骨文之间,当有若干姻缘关系,亦可断言也。[6](P170-172)

1990年代王品魁译注的《水书》(正七卷和壬辰卷)(贵州民族出版社1994年)填补了水书整理出版的空白。21世纪初,贵州调集水书先生和学者对水书卷本进行整理、翻译。梁光华、蒙景村等译注《水书·婚嫁卷》,陆春译注《水书·秘籍卷》《水书·麒麟正七卷》,蒙邦敏、蒙君昌等译注《水书·正五卷》《水书·金用卷》(贵州民族出版社2011年)出版问世。水书目前已经列入“中国档案文献遗产名录”和“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近几年出版了《泐金·纪日卷》汉译版与《泐金·纪日卷》英文版,《陆道根源》《贪巨九星歌本》《<金银卷>解读》(贵州人民出版社2007年)等水书。贵州荔波县水书研究者将馆藏9000余册水书按其内容分为综合、丧葬、祈福、占卜、消灾、其他6大类,编制《馆藏水书总目提要》,现已完成3000册的翻译注录和编撰“水书古文字汇编”。赵丽明主编《清华大学馆藏十本水书解读》(贵州人民出版社2015年)对清华馆藏10本水书原件的翻译解读工作,对解读水族文化和水书字符具有积极的意义。

3、汉字壮文及其文献研究

汉字壮文在壮族地区曾被称作“方块字”“土字”或“土俗字”,壮族人民称之为Sawndip(“生字”)。壮族的古壮字始于唐,兴于宋而盛于明清,既有碑刻,且有大量的师公唱本和民歌抄本传世。古壮字研究者认为唐初永淳元年(682年)刻于广西上林的《六合坚固大宅颂》石碑中汉字壮文的出现为正式形成的标志。

1936年闻宥的《广西太平府属土州县司译语考》[7]考释过汉字壮文的音形义。1941年,李方桂所著《武鸣土语》(中国科学院1953年)中谈到了当地的汉字壮文,系对古壮字的开创性探讨。但不认为是真正的文字符号系统。20世纪50年代韦庆稳的《广西壮族的方块壮字》(《中国语文》1953年第1期)是较早研究古壮字的论文。其后有张元生的《壮族人民的文化遗产——方块壮字》(《中国民族古文字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年);黄绍清的《壮族方块字的创造和运用》(《广西师范学院学报》1982年第3期),黄革的《上林地区壮族方块字的构造》(《民族语文》1982年第2期),覃国生的《关于方块壮字》(《广西民族学院学报》1986年第4期),李乐毅的《方块壮字与喃字的比较研究》(《民族语文》1987年第4期),郑贻青的《靖西方块壮字试析》(《民族语文》1988年第4期),罗长山的《古壮字与字喃的比较研究》(《东南亚纵横》1992年第3期),蓝利国的《方块壮字探源》(《广西民族学院学报》1995第S1),梁庭望的《壮族三种文字的嬗变及其命运的思考》(《三月三·民族语文论坛》1999年第1期),韦树关的《从壮字中的借形字和形声字谈古壮字创制的年代》(《三月三·民族语文论坛》2005年第6期),林亦的《古壮字与广西粤语方音史研究》(《音韵论丛》,齐鲁书社2004年)等,上述文章都涉及对古壮字的研究。林亦的《谈利用古壮字研究广西粤语方音》(《民族语文》2004年第3期),李富强的《壮族文字的产生、消亡与再造》(《广西民族研究》1996年第2期)也讨论壮族历史与文字的关系。广西壮族自治区少数民族古籍整理出版规划领导小组编《古壮字字典》(广西民族出版社2012年)是第一部汉字壮文字典,收录正体汉字壮文字4918个,加同形异义字为10700个。1991年张声震主编的《布洛陀经诗译注》(广西人民出版社1991年)问世,堪称古壮文文献译注的代表性成果。此后,张元生、梁庭望、韦星朗著的《古壮字文献选注》(天津古籍出版社1992年)出版问世。覃晓航的《方块壮字研究》(民族出版社2010年)对汉字壮文的历史发展、性质等诸多问题作了论述。

(未完待续)

[注释]

①此处按中国民族古文字研究会编《中国民族古文字图录》确定的数量为准,新发现文字文献暂不计入。

②在本篇中涉及诸民族用汉字及其构字部件标写本民族语言的文字系统,不用“方块某字”“方块某文”之说,因为该民族没有圆体或三角的文字系统与之对立。鉴于这些文字大都是汉字的地域性和民族性变体,其构形模式和字源仍然是汉字,因此本篇借用陆锡兴在《汉字传播史》(商务印书馆2018年)中创设的“汉字白文”“汉字壮文”等术语来指称“方块某字”。

③郑隆(1884-1938)亦著有《书武威县西夏感通塔碑后》《西夏译华严经普坚行愿品考释》《西夏译妙法莲花经考释补》等文章问世,堪为当时难得的先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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