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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拉日巴道歌在英语世界的译介及经典化建构

2019-02-20李伟超

西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9年3期
关键词:米拉译本英译

李伟超

(西藏大学旅游与外语学院 西藏拉萨850000)

引言

米拉日巴是藏传佛教噶举派的第二代大师,是噶举派创始人玛尔巴大师诸弟子中影响力最大的一位,他坎坷曲折的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15世纪噶举派高僧桑杰坚赞(又称:藏宁呬噜迦或乳毕坚金)收集米拉日巴的生平事迹创作了《米拉日巴传》。此后游历西藏各地,搜集西藏民间口头传唱的道歌编著《米拉日巴道歌集》,是对《米拉日巴传》的补充。《米拉日巴道歌集》中既有韵文形式的道歌,又有记述米拉日巴道歌产生语境的散文形式的故事,流传在世的有四种版本,分别是北京版、那塘版、德格版和拉萨版。后续也有他人编辑的道歌集,但桑杰坚赞版本产生的影响最大。张澄基将拉萨版的道歌集翻译成了唯一的汉译本《米拉日巴十万歌颂》,收录在《米拉日巴大师集》。自19世纪末以来,不断有数位译者将米拉日巴道歌(除特殊说明外,本文中的米拉日巴道歌特指桑杰坚赞编制的《米拉日巴道歌集》版本中的道歌)翻译成英语,大都以桑杰坚赞编著的《米拉日巴道歌集》为源文本,使得米拉日巴道歌逐渐在英语世界广为传播。本文在翻译文学经典研究的视阈下,考察米拉日巴道歌在英语世界的译介历程,探究经典化建构的动因,以期对“文化走出去”背景下藏族典籍的外译和传播路径提供思考和借鉴。

一、翻译文学经典化研究

(一)翻译文学经典

何谓“翻译文学经典”,国内翻译研究界的代表性观点来自于查明建,他认为“翻译文学经典有三种含义,一是指翻译文学史上杰出的译作,如朱生豪译的莎剧、傅雷译的《约翰克里斯多夫》、杨必译的《名利场》等;二是指翻译过来的世界文学名著;三是指在译入语特定文化语境中被经典化了的外国文学(翻译文学)作品。”[1]胡安江指出上述的定义除了忽略“语内翻译所形塑的翻译文学经典”外,还是相当准确的[2]。宋学智则认为查明建的定义可以简化为“翻译文学史经典”“从源语文学经典到翻译文学经典”“从非源语文学经典到翻译文学经典”的三分法,指出翻译文学经典的概念至少要包括两个方面:“一,译作在译入语新的文化语境中,既具有长久的文学审美价值又具有普遍的社会现实价值;二,译作的语言达到了文学语言的审美标准,又为文学翻译活动树立了典范”[3],对翻译文学经典的属性加以更为明确的界定。王恩科将翻译文学经典视为文学经典的独特部分,指出翻译文学经典具有译本非唯一性、变动性、时代性,以及译者作用的独特性等四个方面的品格[4]。厉平结合了文学研究中的“经典”和查明建“翻译文学经典”第三种含义,进一步提出了中国文学英译作品的经典是“经过翻译而成为英语世界读者的百读不厌之作,并且具有超越民族与国界的影响,经过不断再版与重译,得以在英语世界经典化了的中国文学作品”[5]。上述几位学者从宏观或者微观的视角对什么是“翻译文学经典”的问题给予解答,逐步为我国翻译研究领域中翻译文学经典化研究奠定了理论基础。

(二)翻译文学经典化研究述评

早期国内翻译研究界在考察翻译文学如何实现经典化的问题时,多从安德烈·勒菲弗尔等学者提出的“操纵论”入手,以意识形态、诗学、赞助人等“三因素”分析影响翻译文学经典化的动因。钟玲认为中国诗歌在20世纪中叶的美国诗坛经典化的制约因素主要是译者、汉学家、文评家、美国诗人,以及美国诗选对中国诗歌英译本的选入等赞助人因素[6]。查明建分析了意识形态因素对20世纪五六十年代中国的翻译文学经典建构的操纵作用[7]。之后,不断有学者对翻译文学经典化仅归因于意识形态、诗学、赞助人等“三因素”提出了不同看法,在翻译文学经典的建构过程中,多重因素的共同作用是不容忽视的。童庆炳指出“在文学经典建构的问题上,目前相当流行的,认为意识形态和文化权利可以决定一切、操控一切的观点是不尽妥当的”[8]。胡安江认为翻译文本经典化的制约因素包括:翻译文本自身的审美价值、意识形态、赞助人、译者有意为之的共时性和本土化解读[9]。王恩科则认为考察翻译文学经典化制约因素时不能忽略译者因素[10]。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越来越多的研究者也开始兼及文本内在动因和外在动因。张卓亚和田德蓓的研究表明译本的内在价值、各方面的外部因素相互作用共同造就了杨苡的《呼啸山庄》译本的经典化[11]。李特夫考察了杜甫诗歌自身的内在属性和价值、英美主流诗学、赞助人等因素对杜诗英译经典建构的作用[12]。

综上,翻译文学的经典化建构是一个较为复杂的过程,其制约因素包括源文本、译者、意识形态、诗学、赞助人等多重力量。在“文化走出去”的战略背景下,考察文学典籍作为翻译文学在英语世界的经典化建构过程及其动因分析,进一步做好典籍的译介对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具有重要意义。

二、米拉日巴道歌多种英译本的历时考察

在米拉日巴道歌的英译之路中,美国藏学研究的先驱柔克义(William Woodville Rockhill)是第一位将米拉日巴道歌介绍给西方的学者。1884年在美国东方学会会刊(Journal of the American Oriental Society)的一篇名为The Tibetan“Hundred Thousand Songs”of Milaraspa,a Buddhist Missionary of the Eleventh Century的文章中,柔克义首先对藏传佛教历史上著名的米拉日巴大师的生平及其道歌作了简要介绍,然后翻译了米拉日巴道歌中的第6篇内容。虽然该篇章只有短短的5首道歌内容,却开启了米拉日巴道歌在英语世界译介之路。

英国藏学家桑德伯格(Samuel L.Graham Sandberg)在1905年撰写的Tibet and Tibetans一书中详细介绍了西藏的风土人情、自然环境、宗教文化、文学等,其中第8章便以诗人米拉日巴(The Poet Milaraspa)为题目专门介绍了米拉日巴及其道歌。在该章节中,桑德伯格翻译了米拉日巴道歌第1、6、7、14、17、22等6篇中的13首道歌。

米拉日巴道歌的第三个英译本出现在1958年,英国藏学家克拉克爵士(Sir Humphrey Clarke)翻译了54首道歌,以The Message of Milarepa:New Light upon the Tibetan Way为书名由英国一家出版社发行。该译本的出现标志着米拉日巴道歌的英译形式由期刊发表的零散方式转向书籍方式。译者舍弃了道歌产生语境的散文内容,只翻译了道歌。该译本在2000年、2003年分别由印度和美国的两家出版社重印发行。

1961年,在西藏绘画艺术研究方面有卓越成就的美国藏学家戈登(Antoinette K.Gordon)选译了24首米拉日巴道歌,成为第四个英译本。她的译本虽然在所译道歌数量上不及克拉克的译本,但却将源文本中的部分故事内容进行了编译。

1962年,旅居美国的张澄基居士完成了米拉日巴道歌首个全译本,以The Hundred Thousand Songs of Milarepa为题,由美国的University Books公司出版。在此后的近40年的时间里,该译本先后由5家不同的出版社重印、发行,是米拉日巴道歌的所有英版本中传播范围最广、影响力最大的一版。

1972年美国学者范图尔(Charles D.Van Tuyl)的博士论文An Analysis of Chapter Twenty-Eight of the Hundred Thousand Songs of Mila-Raspa,A Buddhist Poet and Saint of Tibet一文考证了米拉日巴道歌部分篇章的作者归属问题,并着重研究了道歌的第28篇内容。他认为张澄基的英译不可靠,因此对第28篇进行了重译。

2003年,堪千创古仁波切的编译本由新西兰智慧(ZhyisilChokyiGhatsal Trust)出版社发行。此版本不是米拉日巴道歌的全译本,选取了第1、3、4、7、14、22、27、38、41、60等10篇道歌内容进行编译。同年,米拉日巴道歌还有另一个英译本,译者为里格斯(Nicole Riggs),题为Milarepa:Songs on the Spot,该译本也是节译本,翻译了19篇道歌的内容。

2009年,澳大利亚裔藏传佛教译师达夫(Tony Duff)翻译了米拉日巴道歌第29篇中的1首道歌,不过该译本不是正式出版物形式,在网络上以电子版形式出现。

米拉日巴道歌的最新英译本出自美国的斯塔格(Christopher Stagg),他的译本借鉴了张澄基译本的名字,以The Hundred Thousand Songs of Milarepa:A New Translation为题于2017年出版,译者斯塔格名不见经传,在竹庆本乐仁波切创建的正知国际学院(Nitartha Institute)和那澜陀菩提佛学中心(Nalandabodhi)担任笔译和口译的工作。该译本是米拉日巴道歌一百多年的英译史上继张澄基译本之后的第二个全译本。

以上译本皆以桑杰坚赞编辑的米拉日巴道歌为源文本,同时也有以其他版本为源文本的译本出现。人类学家卡迪罗(Brian Cutillo)和喇嘛贡嘎仁波切(Lama Kunga Rinpoche)两人合作,分别于1978年和1986年翻译出版了两个米拉日巴道歌的英译本,书名是Drinking the Mountain Stream:Songs of Tibet’s Beloved Saint,Milarepa和Miraculous Journey:New Stories&Songs by Milarepa。这两个译本的源文本并非桑杰坚赞编著的道歌集版本,而是拉卜楞寺的木刻版本。

纵观米拉日巴道歌的百年英译史,从最初刊载在杂志上的片段翻译到新世纪第二个全译本的出现,米拉日巴道歌在英语世界受到的关注是持续性的。多译本的出现又不断地伴有藏学、哲学、宗教、文学评价等领域的学者对米拉日巴道歌进行引用、推介、研究、评论,更进入到百科全书、教材的推荐阅读书目,对美国文人的创作产生了一定影响,实现了米拉日巴道歌作为翻译文学的经典化建构。

(三)在音乐教学中加入形体教学。在高中音乐的教学过程中,可以加入适当的形体教学。形体教学可以让学生锻炼出阳光的外在形象,而音乐的教学能够增强学生的内在气质,两者结合能够提高学生的综合素养。但是在当前的高中音乐教学过程中,对于形体教学的加入还没有出现,大多数音乐教师只是采取简单的音乐教学方式,对形体教学的重视程度不够。所以在高中音乐教学过程中加入形体教学是未来的发展趋势,也是高中音乐教学创新的重要途径之一。

三、米拉日巴道歌英译经典化动因分析

(一)源文本固有的经典品质

在西藏,米拉日巴道歌是读者心目中的“一部圣人传记、修行指南、佛教瑜伽手册、诗歌选集、更是一部西藏民谣和传奇读本”[13]。米拉日巴道歌在传入英语世界之前已经是经典之作,因此其在英语世界的经典化建构实属查明建定义的第二种类型:从源语文学经典到翻译文学经典。

从文学价值方面看,米拉日巴道歌采用藏族“鲁体”的多段体民歌形式,格律自由,同一段诗行中既有音节数相等的形式,也有大量音节数不相等的形式[14]。语言措辞朴实,充满了大量的民间谚语,藏民族文化底蕴深厚;结构上多采用循序式、数目式、问答式、矛盾对比式等手法,使得整体结构紧凑、层次感强,节奏明快[15]。虽是宣扬佛教教义的典籍,但语言却通俗易懂,比喻、回环、夸张等修辞手法的运用使得道歌内容和形式丰富多彩。

米拉日巴道歌展现的是米拉日巴大师从佛教立场劝化众生的事迹,其苦修精神代表了藏族古代文化中的精神价值和文化思想,“苦难”与“解脱”、“修行”与“慈悲”等佛教的基本思想构成了道歌的基本主题[16]。米拉日巴道歌的美学内涵还在于其强调的“循避山林、丽群索居、返归自然,与自然融为一体”[17]。虽然是几百年前的古老典籍,但它的美学内涵在现代社会也具有很强的现实价值。

作为藏族文学典籍中的代表性著作之一,米拉日巴道歌源文本中浓郁的西藏特色、佛教思想、美学旨趣不断地吸引译者们的注意力,他们或多或少都在文本中阐明翻译的动机是向英语读者展现这一经典著作的魅力。谢天振[18]指出:“一部作品如果在不同的时代能够不断吸引翻译家们对它进行翻译,推出新译本,这就意味着这部作品具有历久弥新的艺术魅力,这本身就为它的译本成为翻译文学的经典提供了一个基本条件。”并且,翻译文学经典是主要面向译语民族展现异域风情的文学经典,它为译语读者提供了具有陌生化审美价值的新产品,让译语读者了解了异域民族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方方面面[19],因此,米拉日巴道歌自身的经典品质也成为吸引英语读者接受的一个重要方面。

(二)专业人士与赞助人的通力合作

翻译研究的操纵学派代表人物安德烈·勒菲弗尔[20]认为文学系统既受到系统内部专业人士的控制,也受到系统外部赞助人的控制,专业人士主要包括译者、批评家、评论家、教师等,赞助人主要包括个人、宗教团体、政党、社会阶层、皇室、出版社和媒体等。研究中有学者将专业人士对诗学的影响与赞助人对意识形态的控制分而论之[21],也有学者认为赞助人应包括一般意义上的读者和专业人士,也包括促成和阻碍文本经典化的文学机构和组织[22]。从概念层面大可将专业人士和赞助人区分开来,而从宏观上看,二者在翻译文学经典化过程中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正是由于专业人士和赞助人的通力合作,才使得某一文学作品有人翻译、有人出版、有人评价、有人研究、有人引用、有人宣传,合力推动翻译文学的经典化建构。

1.译者与译本

韦努蒂指出“一部外国作品在翻译中可能会失去其在源语中的经典地位,最后不仅毫无价值,而且无人阅读、终止印行”[23]。译者在翻译文学经典化过程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所以,在翻译文学经典化过程中只关注意识形态和文化权利而忽视译者对源文本的艺术再现之功是片面的[24]。

根据前文对米拉日巴道歌英译本的历时考察,目前至少有11位译者翻译了米拉日巴道歌,译者们的努力对米拉日巴道歌在英语世界的经典化功不可没。综合来看,早期译者主要是诸如柔克义、桑德伯格、克拉克、戈登等这些在国际藏学研究领域具有重要话语权的藏学家;中期出现了张澄基这样一位集汉传佛教与藏传佛教的实践者与研究者、佛学家、大学教授、翻译家于一身的综合学者型译者,他的全译本对米拉日巴道歌英译的经典化贡献最大;后期译者主要是诸如堪千创古仁波切、译师达夫、贡嘎仁波切等这样的藏传佛教僧侣,以及范图尔、里格斯、斯塔格等年轻的藏学研究者。译者们身份的共同点就是跟西藏或藏传佛教有着直接或间接的联系,藏学家们作为权威化的文人,他们的翻译虽然全然不是全译本,却对米拉日巴道歌敲开英语世界传播的大门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综合学者型译者张澄基曾在藏地寺庙修行多年,又在美国几所大学教授佛学课程,对藏传佛教典籍与文化熟稔于心,同时精通汉语、藏语、英语、梵语等多种语言,这些有利条件使他成为米拉日巴道歌英译的合适人选。年轻的藏学研究者背后又都有著名藏学家或藏传佛教僧侣的帮助与支持。因此,这些优秀的译者的语言功底、文学修养、藏学背景成就了他们的专业化翻译,确保了译本的高质量和可读性,为米拉日巴道歌在英语世界经典化奠定了坚实基础,同时权威译者的社会资本也助推了米拉日巴道歌在英语世界的传播。

在翻译文学经典化的研究中,译者翻译策略的选择所起到的举足轻重的作用是不应被忽视的。米拉日巴道歌中充满了大量佛教文化专有名词,蕴含了丰富的文化信息,因此大部分译者都选择了“深度翻译”的策略,在文中大量使用注释,尤以独立成书形式的译本为甚,比如在张澄基译本中共出现了609条注释。除了注释以外,不少译本也在译文前后增加了介绍背景的序跋、附录、词表等内容,并且在封面、封底、正文中使用饱含藏族文化气息的插图、示例等副文本信息。译者们不约而同地努力在译本中从隐身到现身,使译本为英语读者充分保留了独特的异质文化信息,最终目的还是归结于引导并促进英语读者对米拉日巴道歌的理解。这种翻译兼研究的厚重译本有效推助了译作的经典化。

2.出版社

韦努蒂认为“当翻译文本的版权到期后不仅会引来多重复译,出版商也会争先将这些翻译文本已经获得的文化资本转化为经济资本”[25]。也就是说好的译本会吸引更多的出版商推出新译本或重印本,以实现出版商更高的商业利润回报。

在米拉日巴道歌的英译历程中,从1958年第一个以书籍形式出版的译本起,先后有8种译本出版发行。分别是克拉克译本、戈登译本、张澄基译本、堪千创古仁波切译本、里格斯译本、斯塔格译本等6个以桑杰坚赞版的道歌集为源文本的译本,以及卡迪罗和贡嘎仁波切合译的2个译本。克拉克译本首先由英国的约翰·穆雷(John Murray)公司出版,后又分别由印度的鲁帕(Rupa&Co.)公司和美国的多佛(Dover Publications)公司重印发行。戈登译本由塔特尔出版集团(Tuttle Publishing)旗下的查尔斯·E·塔特尔(Charles E.Tuttle)公司出版。张澄基译本最早由美国的大学图书(University Books)公司出版,后由美国的哈珀与罗(Harper&Row)公司再版,接下来美国的香巴拉(Shambhala Publications)公司分别于1977年、1989年、1999年3次再版,美国的基辛格(Kessinger Publishing)公司也2次再版,风马(Windhorse Publications)公司也节选部分译文再版1次。堪千创古仁波切译本由新西兰的智慧(ZhyisilChokyiGhatsal Trust)公司出版。里格斯译本由美国的法云(Dharma Cloud Press)公司出版。斯塔格译本由美国的香巴拉公司出版。卡迪罗和贡嘎仁波切的2个译本由译师(LotsawaHouse)公司出版。

通过上述对参与米拉日巴道歌各个英译本出版发行的出版商的统计可以看出,在其英译历程中共有11个来自世界各地区的出版商。出版米拉日巴道歌英译本的主力军主要有两类,一类是大型综合性出版公司,其中,约翰·穆雷公司创建于1768年,曾出版过诸如简·奥斯汀、柯南道尔、拜伦、梅尔维尔、达尔文等世界大家的作品,是一家驰名英美的大型出版社。哈珀与罗公司创建于1817年,曾出版过马克·吐温、勃朗特姐妹、狄更斯、萨克雷等世界名家的作品,一度成为美国最大的家族出版公司,被新闻集团收购后就与威廉·柯林斯出版社合并成为哈珀·柯林斯出版集团,从而成为全球最大的英文出版集团之一。除此之外,其他的出版社虽在知名度和财力方面不及上述两个老牌公司,但却是在宗教文化与典籍、东方哲学等书籍的出版方面颇有建树的专业性较强的出版公司。查尔斯·E·塔特尔公司主要向英语世界出版与中国、日本、东南亚的语言、文化、饮食、武术等相关内容的书籍。大学图书公司在典籍出版方面颇具影响力。香巴拉公司是一家以出版与佛教、心理学、哲学、东方学相关书籍为主的公司。总而言之,这些出版力量对米拉日巴道歌各译本出版发行的趋之若鹜也反映了译本得到了译语社会的认可和接受,同时也为米拉日巴道歌英译的经典化铺平道路。

3.评论家、藏学学者、诗人等专业人士

评论家的评论表明并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翻译作品在目的语文化中被阅读、被接受的方式[26]。因此评论家们在翻译文学经典化过程中的重要作用也是不容忽视的,在对米拉日巴道歌各个英译本的评价历程中,英美藏学家扮演着主要的评论家角色。

英国藏学家大卫·施耐尔格罗夫(David L.Snellgrove)曾在1959年的皇家亚洲学会学报(Jour-nal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发表了一篇针对克拉克译本的评论,称该译本的翻译是较精确的[27]。美国藏学家罗伯特·埃克瓦尔(Robert B.Ekvall)在亚洲研究期刊(The Journal of Asian Studies)也撰文评价了克拉克译本,并用大部分的篇幅介绍米拉日巴的苦修经历,并将此书称为“能够反映出自然和宗教的世界中淳朴、心酸、而又吸引人心的多面性”[28]。从以上两个评论来看,克拉克的译本虽没有获得太多赞美之词,但他的译本却是第一部以书籍形式向英语世界的专业读者和普通读者介绍米拉日巴道歌的作品,引起了一定的注意,也使得后来的译本愈加完善。1961年,罗伯特·埃克瓦尔又在亚洲研究期刊上对戈登译本进行了评论,除了对米拉日巴道歌的夸赞之外,还评价戈登努力用恰当的翻译和易于理解的评论使读者能够更好地理解米拉日巴道歌中的思想,但同时也指出了译文的韵律和附录词表中使用梵语词汇的问题[29]。美国藏学家亚历克斯·韦曼(Alex Wayman)指出了戈登译本中个别词汇的翻译失误,该译本是节译本,“刺激了读者想看到全文翻译的胃口”,并提醒读者张澄基的全译本即将出版[30]。1963年,美国南佛罗里达大学教授西奥多·霍夫曼(Theodore Hoffman)便在亚洲研究期刊上发表的一篇评论中充溢对张澄基译本的极度肯定和赞美,认为翻译语言和总体风格都应该得到最高的赞誉,张澄基译本的这一杰作,为呈现出米拉日巴道歌中的诗学美感和卓越智慧做了出色贡献[31]。1981年,美国藏学泰斗级学者特里尔·怀利(Turrell V.Wylie)在亚洲研究期刊上发表评论,除了介绍米拉日巴道歌的内容,并评价张澄基对米拉日巴道歌的翻译是无价之宝[32]。2000年,加拿大菲沙河谷大学教授特里沃·卡罗兰(Trevor Carolan)的评论更是将张澄基的翻译推崇为无与伦比的翻译,认为“张澄基给读者们留下了一部百科全书式的杰出作品”[33]。卡罗兰虽然不是著名的藏学家,但是他在亚洲文学、比较文学等方面笔耕不辍,经常受邀为亚洲文化书籍撰写评论。在斯塔格译本出版后,亚洲书评(Asian Review of Books)网站刊登评论家约翰·巴特勒(John Butler)的文章,评价斯塔格的翻译十分娴熟,并极力地向读者推荐此书[34]。

除了上述见诸于学术期刊或专业网站的译本评论之外,藏学学者也加入到对米拉日巴道歌的研究中,使道歌的英译本不断被研究、被引用、被推介。在大量的博士论文、藏学国际会议、专业书籍、百科全书、教材中都能找到米拉日巴道歌的身影。

前文提到了范图尔在其博士论文中探讨了张澄基译本中的第28篇道歌的翻译,并进行了重译。马图斯(Thomas Matus)的博士论文中处处可见对张澄基译本的引用[35]。而在乌鲁舒罗(Victoria K.Urushurow)的博士论文中引用了大量张澄基的译文[36]。昆特曼(Andrew Quintman)也在其博士论文中引用张澄基的译文并进行考证[37]。在国际藏学研究历届的学术研讨会中,对西藏文学进行研究的会议论文中对米拉日巴道歌进行讨论、探究的文章不在少数。而在藏学研究、哲学研究的专业性书籍中米拉日巴道歌的英译更是被引用的高发地带。例如,在科林森(DianeCollinson)和威尔金森(Robert Wilkinson)合著的Thirty-Five Oriental Philosophers一书中将米拉日巴作为藏族哲学家作以论述,并大量引用张澄基译本[38]。科林森、普兰特和威尔金森合著的Fifty Eastern Thinkers一书中将米拉日巴称为东方思想家,大量引用张澄基译本[39]。米拉日巴道歌译者之一的里格斯也曾在其专著Like an Illusion一书中引用其他三个道歌译本[40]。挂一漏万,米拉日巴道歌已成为藏学研究者、哲学研究者们钟爱的热点话题,在他们的著作中常常直接或间接的引用道歌英译内容,其中张澄基的译本成为最受瞩目的版本。

百科全书中也可觅得米拉日巴道歌的踪迹,在Encyclopedia of Buddhism一书中数次提及米拉日巴道歌,并将张澄基译本作为推荐书目列入书中[41]。而在塞缪尔(Geoffrey Samuel)为宗教学专业学生编著的教材Introducing Tibetan Buddhism一书中将张澄基译本、卡迪罗和贡嘎仁波切的合译本列为推荐阅读书目[42]。

甚至在美国垮掉一代(Beat Generation)作家群中也能看到米拉日巴对美国诗人的影响。著名诗人金斯伯格(Irwin Allen Ginsberg)是垮掉一代中的领袖诗人之一,在他的诗歌中也有米拉日巴的出现,甚至在1971年创作了一首名为Milarepa Taste的短诗,在该诗的注释中称呼米拉日巴为喜马拉雅瑜伽诗人,并将张澄基米拉日巴道歌译本的译名、作者、出版社等信息列在其中提供给读者[43]。另一位领袖诗人斯奈德(Gary Snyder)在中国学者视野中多以寒山诗英译代表人物出现,其实在他的诗歌中也多处出现米拉日巴的名字,并以米拉日巴在玛尔巴的教导下修盖石房的典故为主题创作一首诗歌[44]。另外,在西方文学届享有盛誉的美国作家亨利·米勒(Henry Miller)的作品中也吸收了米拉日巴的思想[45]。

结语

翻译文学经典化是一个多因素制约的复杂过程,米拉日巴道歌在英语世界的翻译、传播和接受经历了一百多年的历史,来自不同国家和地区、不同民族、不同文化背景、不同身份的译者形成了米拉日巴道歌英译译者群。不断的复译既有源文本自身经典品格的魅力吸引,又有专业人士对前人译本评论的促进,抑或有译者传播藏族典籍文化的内在动力,多译本的存在为米拉日巴道歌英译的经典化奠定了基础。出版社作为赞助人因素,对新旧译本的出版和重印发行为其经典化铺平了道路。以具有话语权的藏学家为主体的评论家、藏学学者等专业人士不断地评价、研究、引用译本,实际上也起到了促进米拉日巴道歌的翻译和接受的重要作用。多方的通力合作使米拉日巴道歌在英语世界产生了巨大影响,进入百科全书和教材的推荐阅读书目奠定了其经典化的地位,美国文人作品中的米拉日巴元素足以证明米拉日巴道歌在英语世界得到了超出藏学研究范围的深度接受,进一步扩大了米拉日巴道歌的影响。

藏族典籍是极具民族特色的文学形式,做好其对外译介工作对发扬和传播藏族优秀传统文化具有重要意义。作为藏族典籍中代表性经典之一,米拉日巴道歌在英语世界的译介和经典化建构值得翻译界进行深入探讨,能够为藏族典籍的外译路径提供借鉴和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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