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昆德拉小说中的“身份与他者”
2019-02-19周莹
周 莹
(北京体育大学 国际体育组织学院,北京 100084)
米兰·昆德拉(Milan Kundera 1929-),法籍捷克裔小说家。1929年4月1日,昆德拉出生于捷克第二大城市布尔诺,1975年移居法国。从政治信仰破灭到丧失家园,最后流亡异邦,昆德拉面对的始终是一个不断扩大的异质文化空间,个人充满边缘化、疏离感的人生促成了昆德拉对“身份”命题的深入思考。昆德拉是位善于思考的作家,他一直坚持理论与创作相结合,相继出版了《小说的艺术》《被背叛的遗嘱》等多部小说理论专著,他的小说总带有浓浓的哲学味,引人深思。
一、“他者”理论
“他者”是与“自我”相对应的概念,两者之间的关系也可以理解为主体与客体的关系。笛卡尔之前的哲学家特别是古希腊自然派哲学家们关切的主题是自然世界的本质,在这一时期的哲学中,“人”是作为认识主体去认识世界这个客体,主客相分离,并且主体被忽视。直到笛卡尔提出“我思故我是”,作为主体的“人”的身份和地位才得到凸显,成为和“客体”一样需要探讨的问题。此后,哲学家便开始前赴后继对“人”的身份进行思考和探讨。
回溯西方哲学史,明确对“他者”概念进行了界定的是黑格尔。黑格尔在《逻辑学》中提出:“假如我们称一主体为甲,另一主体为乙,那么乙就被规定为他物了,事实上甲也同样是乙的他物。用同样的方式,两者都是他物。”①黑格尔.逻辑学[M].杨一之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6.111.黑格尔所称的“他物”就是指“他者”。黑格尔理论表明甲乙双方相互依存、相互构建,一方的存在以另一方的存在为前提。后来黑格尔进一步提出了主奴关系理论,即主奴双方的身份都以对方存在为前提,即如果没有奴隶对主人身份的认可与服从,奴隶主身份便无处依托;同样,如果没有主人对奴隶的雇佣与束缚,奴隶也就不成其为奴隶。
法国精神分析学家拉康在黑格尔理论基础上创立了“镜像”理论,拉康所构建的自我概念是以他所观察到的幼儿生长中的镜子阶段为出发点的。“所谓的镜子阶段是指这样一种现象,当尚未会说话的幼儿看到自己在镜中的映像时会欢欣雀跃喜不自禁,并且这种对镜中形象的兴趣会持续不减好长时间。”②拉康.拉康选集[M].褚孝泉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1.编者前言.拉康认为幼儿在镜前的这种表现是幼儿心理形成的至关重要的步骤,助成了幼儿“自我”的形成,因为幼儿会想:“这就是我”,“我就是这个样子”。可见在拉康理论视阈下“镜中幻象”是人的身份维持“同一性”的基础,而这个基础本质上只是一块了无一物的镜子中的虚像,“既然自我形成的第一步就是建立在这样一个虚幻基础上,那么在以后发展中自我也不会有更牢靠更真实的根据”①拉康.拉康选集[M].褚孝泉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1.4.,身份的脆弱性和荒诞性由此形成。
拉康理论对福柯的权利话语理论有重要影响。福柯在《规训与惩罚》中写到了“酷刑”、“惩罚”、“规训”以及“监狱”,这些都是权力拥有者对低下的、边缘的“他者”所施行的权力干预与控制,没有权力的“他者”被置于被建构与被规训的境地,因此福柯认为权力无所不在,控制人们的行为。福柯写道:“为了控制和使用人,经过古典时代,对细节的仔细观察和对小事的政治敏感同时出现了,与之伴随的是一整套技术,一整套方法、知识、描述、方案和数据。”②福柯.规训与惩罚[M].刘北城,杨远婴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157.从福柯理论中我们可以得出现代社会把所有违背其要求的个体视为异端和他者,并利用各种“文明”的方式和“先进”的技术对其进行不动声色的“驯服”。个体在强大的权力“驯服”下势必失去自由,个体“自我”身份势必遭到强势“他者”异化。在此情况下的个体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违心地服从权力,成为本真“自我”的“他者”;要么反抗权力,沦为社会的“他者”。这两类人在昆德拉小说中都有呈现,接下来我们将对昆氏小说中主人公对待他者的不同态度进行比较。
二、依赖他者迷失自我
拉康认为:“自我并不是自己的主宰,它外在于我们作为他者而存在,被自身无法掌控的外部力量所决定,被限定在异化的境地。”③刘文.拉康的镜像理论与自我的建构[J].学术交流,2006(7):24.人的社会属性决定了每位个体的存在都离不开他者,人在自我身份建构遇到挫折时容易转向他者寻求认同,在昆德拉小说中依赖他者认同的情况普遍存在。
《生活在别处》中的雅罗米尔是一位盲目而幼稚的诗人,他从懂事之日起就活在母亲为他营造的虚幻镜像中,对自我身份产生误认。在影响幼年雅罗米尔身份建构的他者当中,母亲扮演着最重要的角色。在拉康哲学视域中,人的欲望总是虚假的,你以为是自己的需要而其实都是他者的欲望,人的欲望是一种无意识的“伪我要”。在这部小说中由于母亲把自己的欲望转嫁到雅罗米尔身上,致使雅罗米尔把母亲的欲望误认成自己的欲望,发生了拉康所说的他人之镜的想象性误认。这是雅罗米尔自我建构的开端,也是他一生身份危机的起点。雅罗米尔的身份危机来自于在母亲认同下建构的身份并不能得到社会其他“他者”的认同,离开母爱圈囿以后的雅罗米尔由于丧失了认同来源便开始寻找其他寄托。首先他试图在邂逅的画家身上寻找对他才情的认可,然后又试图通过爱情、诗歌和革命去建构成熟的自我形象,但都以失败告终。著名的昆德拉研究学者弗朗索瓦·里卡尔在对《生活在别处》的解读文章“撒旦的视角”中这样写道:“只要我们活着,我们就是在自我欺骗。”④米兰·昆德拉.生活在别处[M].袁筱一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427.这句话的寓意和拉康镜像理论所蕴含的思想有异曲同工之妙,那就是“‘我’已经是一个失却了自己存在的异化身份,主体在开端上就是一个空无。”⑤刘文.拉康的镜像理论与自我的建构[J].学术交流,2006(7):24.人生活在“此处”,但事实上人只是“此处”的一个“异乡人”,他的自我和真实身份在“别处”,在梦中。
还有《不朽》中的歌德亦是如此。众所周知,歌德是世界文学领域最出类拔萃的光辉人物之一,他的伟大注定他是不朽的。但这样的不朽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累赘和约束,因为他把自己视为不朽代理人,要为自己流芳百世的不朽形象负责。他清楚地知道各种传记、传闻、回忆录将会把他的所有言行不断拷贝成文字,因此他害怕做出荒谬的事情,以免损害自己伟大形象,这种责任心使他放弃本性违背本真意愿地在生活,这一点在歌德和贝蒂娜的关系中体现得淋漓尽致。贝蒂娜是歌德年轻时候情人的女儿,他们之间年龄差距悬殊。为了能借助歌德的名气步入不朽殿堂,贝蒂娜总是千方百计和歌德调情玩暧昧,并且给歌德写了大量书信,信的内容全是爱情,贝蒂娜之所以这样做是企图以后能将这些书信作为她和歌德罗曼史的见证。歌德猜测到了贝蒂娜的企图后开始对她有了戒心,但即使这样,出于中庸之道的他不让自己流露出任何不愉快的情绪,他告诫自己这个女人太危险,最好永远和她友好相处,因此他既不得罪贝蒂娜,也不让自己在他们的通信中留下任何爱情证据。虽然期间有十三年歌德没有再理睬贝蒂娜,但在十三年后当贝蒂娜把歌德雕像设计图寄给他时,歌德又给自己立下了原则:要不惜任何代价跟贝蒂娜和平相处下去。尽管歌德一直小心翼翼,但在他去世以后贝蒂娜还是立即着手修改、补充甚至干脆重写了他们之间的通信,并把篡改过的书信以题名为《歌德和一个女孩子的通信》的著书发表,该书丑化了歌德形象,让他变成了一个在伟大崇高的爱情面前行动怯懦的书呆子,如果不是因为一九二九年原信被发现,歌德的懦夫形象会一直不朽下去。歌德事迹表明尽管人们在世间努力建构不朽的高大上形象,但在刻意建立不朽的过程中已经违背了自己的本性,偏离了真实自我。所谓的不朽形象无非是被刻意包装过的形象,不是不朽者的真实自我形象。
昆德拉把不朽区分为小不朽和大不朽:小不朽指的是一个人在认识他的人心中留下的回忆;大不朽指的是一个人在不认识他的人心中留下的回忆。无论哪种不朽都总是指向他人,都需要依赖于他人的记忆才能实现。拉康说:“自我成长的历史是一部被他者奴役的苦难的异化历史。”①拉康.拉康选集[M].褚孝泉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1.88.由上文分析我们可以得出:雅罗米尔被小不朽所异化,歌德被大不朽所异化。被异化的自我当然不再是真实自我,那么真实自我呢?真实自我在主体依赖他者确认的过程中被遗忘了。
三、拒绝他者成就自我
让人庆幸的是在昆德拉小说中总会有一个人物能清醒地意识到“他人即地狱”的状况,从而拒绝生活在地狱里。《生活在别处》中的克萨维尔、《无知》中的约瑟夫、《身份》中的让·马克以及《不朽》中的阿涅斯都是如此,无论外界怎么变化这些人始终能坚持自我,拒绝被他者异化。
克萨维尔承载了雅罗米尔所有的梦想,他随心所欲,不为任何人所羁绊,自由自在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克萨维尔就是没被异化的理想自我形象;约瑟夫对时局不感兴趣,因为不愿和人打交道他甘心做一名兽医,苏联入侵以后,因为不愿违心地服从“大他者”苏联的统治,他决定流亡丹麦,远离是非;让·马克也是一个尘世的他者,他不愿为了生计从事任何一份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不愿为了能有朋友这面“镜子”接受不纯粹的友谊,结果便是他没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随时可能被社会所抛弃而沦为边缘人。尽管如此,让·马克还是心安理得待在他奢侈的边缘,不愿随波逐流加入被异化的世界;阿涅斯是最超凡脱俗的,如果说约瑟夫和让·马克还留恋于爱情,那么阿涅斯则是一个十足的“他者”。她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和美满的爱情,但她总想着逃离这一切,向往过着隐居独立的生活,阿涅斯和谁都不争,和谁争她都不屑。昆德拉在《身份》和《不朽》中都提到了乞丐。让·马克想象自己有一天对一个乞丐说:“来跟我喝杯咖啡吧,您是另一个我。您在经历着的命运,我只是侥幸躲开了。”②米兰·昆德拉.身份[M].董强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97.匿名信事件暴露以后,让·马克对尚塔尔说:“我早就跟你说了好几遍,我是跟那个乞丐一边的,而不是跟你在一边。我处于这个世界的边缘,你处在它的中心。”③米兰·昆德拉.身份[M].董强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138.阿涅斯说她施舍给乞丐的钱比任何人都多,“阿涅斯对乞丐施舍并不因为他们是人类的一部分,而是因为他们和人类不一样,因为他们已经被从人类中排挤出去了,也很可能和她一样,已经和人类分道扬镳了。”④米兰·昆德拉.不朽[M].王振孙,郑克鲁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46.和人类分道扬镳,这个人不就成了人类的异类和他者吗?
究其原因,这些主人公“拒绝他者”的选择自然离不开对世界“荒诞”的认识,他们眼中的世界几乎都是一个无聊、荒诞、没有意义的世界。加缪描写道:“一旦世界失去幻想与光明,人就会觉得自己是局外人……这种人与他的生活之间的分离,演员与舞台之间的分离,真正构成荒谬感。”⑤加缪.西西弗神话[M].杜小真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14.人类在上帝隐去以后没有了精神寄托,只有死亡在前面等着,所以人类需要到处寻找生命的意义,殊不知在寻找过程中和自己的真实自我渐行渐远了。约瑟夫、让·马克、阿涅斯属于这个飞速发展社会中的清醒者,他们看到了社会快速发展导致人的异化,看到人被物质社会淹没,看到了社会的冷漠与无聊,于是他们选择坚持自我,守住自己的存在。在昆德拉最新出版的著作《庆祝无意义》中,昆德拉依然在说:“无意义,我的朋友,这是生存的本质,它到处,永远跟我们如影随形。”⑥米兰·昆德拉.庆祝无意义[M].马振骋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127.
四、回归真实自我
根据拉康镜像理论,人从幼儿时代开始就会把镜中幻象归于自己而后形成“自我”,这是人身份异化的开端,从此人都要在他者身上寻求确认。《生活在别处》中的雅罗米尔从小会在亲人眼中寻求对自我的确认,时刻渴望得到亲朋好友的赞美和肯定。当他走向社会后母亲圈囿下的形象得不到社会认可时,他又尝试了其他方式去确认自我,比如求助于画家、爱情或革命来树立理想男子汉形象。但最终这些形象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犹如过眼云烟,雅罗米尔陷入一片虚无之中。雅罗米尔短暂的一生是活在他者目光里的一生,他无时无刻不在他人眼中寻找自我确认,显然这样的人生是不自由的也是不真实的。在《身份》中,人到中年的尚塔尔对自我魅力越来越不自信,她不仅需要在恋人眼中确立身份,还需要得到更多陌生眼光的关注,所以当她走在海滩上得不到陌生男人们的关注时就自然而然陷入了忧伤。正是这种急于得到他人认可的心情让她轻易陷入了匿名信事件中不能自拔,匿名信事件让尚塔尔自以为终于得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关注,于是极力去满足这个陌生男人的要求,甚至会去做一些平时不可能做的事或是违背心愿的事,这种表现导致了她和恋人让·马克的双双迷失。《不朽》表达的是人除了寻求身边的亲人、爱人、朋友的认可以外还需要寻求同一时期无数陌生人的认可,以及在历史长河中得到子孙后代的认可,这种情况下的他者便是不计其数、数以万计的。毋庸置疑,为了满足如此多他者的认可,就必须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克制自我的欲望按照他者的标准去行动。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不朽》中的歌德为了维持不朽一味的委曲求全受制于贝蒂娜,他明明意识到贝蒂娜的企图和威胁,可还是不惜一切代价与她和平相处而不是选择与她决裂。其实对于歌德的真实自我来说,现实中的他已然是一个他者,一个被扭曲了自我的他者,一个失去了自我的他者。
拉康有一段名言:“如果一个人认为自己是国王的话他就是疯子,那么一个国王认为自己是国王的话,他同样也是个疯子。”①米兰·昆德拉.小说的艺术[M].董强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45.这句话听起来有些令人费解,因为一个不是国王的人说自己是国王,我们认为他疯了这很好理解。可是为什么真的国王认为自己是国王,拉康也要认为他是疯子呢?“因为在拉康的逻辑中,主体是一个无,‘主体总得来说是相信自己是什么’,殊不知,自己的那个‘什么’,不过是他者的映像。”②张一兵.魔鬼他者:谁让你疯狂?——拉康哲学解读[J].人文杂志,2004(5):18.比如我们可以说自己是医生、是教授,殊不知所谓医生和教授只是一种被承认的社会角色,我们无非总在力图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同样明星和偶像的身份也是建立在众多他者、众多粉丝身上的,一旦依赖于粉丝来确认自我身份,自然而然就要按粉丝们的标准去行动、去生活、去表现,粉丝们也会想当然认为他们想对你怎样都可以。昆德拉在《不朽》中写过这样一句话:“光荣意味着许多人认识您而您不认识他们;他们相信自己想对您怎么样都可以;他们希望知道您的一切,而且他们的举止表现得就像您是属于他们所有。”③米兰·昆德拉.不朽[M].王振孙,郑克鲁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353.这种情况下人早已不再是自我身份的主人,他们的身份被他者所控制、所建构,不能随心所欲做真实自我。
昆德拉在《不朽》中把人的生命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死亡是十分遥远的事情,人们对它漠不关心,这是生活的第一阶段,是最最幸福的阶段。第二阶段:我们突然看到死亡就在我们眼前,驱也驱不走。它始终和我们在一起。因为不朽和死亡难分难解,我们也可以说,不朽始终和我们在一起。第三阶段昆德拉认为是最最短暂,最最神秘的阶段,在这一阶段人的精力衰退,疲惫不堪,乃至气息奄奄,走向死亡。换言之,死亡近在咫尺,人已懒得再去看它了,甚至无力关注死亡;而在第一阶段则不然,死亡是不必看的,看不见的,它距离新生儿还甚为遥远。只有到了生命的最后阶段人才真正意识到。只可惜大部分的人都只停留在第二阶段,很少有人能到达第三阶段,“凡是能到达的人都知道,真正的自由就在那里,而不在任何别的地方”④米兰·昆德拉.不朽[M].王振孙,郑克鲁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83.。那么既然意识到了上述所说的又何必等到生命的第三阶段才去自由生活呢?我们每个人在生活中都会像雅罗米尔或像歌德一样在意他人,不知不觉会去做他人认为应该做的事,说他人认为应该说的话,成为他人认为应该成为的样子。我们纵然再小心翼翼,最后还是难免会遭受他人误解,他人眼中的形象和自己想建立的形象很可能相去甚远。既然如此又何必太在意他者的看法呢?要想活出最真实的自己就要做自我身份的主人,要不被他者目光所左右,只有这样才能追随本心。
五、结论
我们之所以研读昆德拉的作品并对其作品中的“身份“主题进行全面诠释与剖析,就是因为其所揭示的身份问题可以促使我们反观自己的“存在”处境,使我们可以清醒地活着,拒绝“他者”,寻求意义。特别是在现代社会,信息技术与大众媒体的迅猛发展导致他者变得更加无所不在和无孔不入,并且进行着各种形式的伪装,结果是人的隐私越来越不受保障,现代人被暴露在越多越多他者的目光下。人在众多他者的注视下该如何坚持自我,保持本真,这便是昆德拉指导我们去反思的问题。中国古代哲人庄子早就说过:“假于异物,托于同体”,言下之意,人身是假借了外面各项相异之物来暂时合成为一体的,因此,人唯有离开“假我”,才能认识“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