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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初广东政局与孔教会的发展

2019-02-19

社科纵横 2019年11期
关键词:孔教荣光教会

周 军

(肇庆学院旅游与历史文化学院 广东 肇庆 526061)

康有为为了贯彻政党政治的意图,命陈焕章在上海组织孔教会,孔教会成立后,陈焕章在全国发展孔教会组织,广东是康有为和陈焕章的故乡,这一地区也成为孔教会活动的重点区域。民国初年孔教会的活动,学界历来关注,但在广东地区的发展史实,似乎关注不足[1](P72-74)。本文尝试利用《孔教会杂志》、《香港华字日报》等资料,讨论民国初年广东地区孔教会组织的发展,以期反映孔教组织的发展特点,并进一步揭示辛亥革命、二次革命期间广东地区的社会尊孔心理、广东政局的变动以及革命党和保皇党之间的政治纷争与孔教会组织发展的关联互动,从而丰富对民初中国社会的认识。

一、钟荣光废孔与孔教会的筹备

从《孔教会杂志》看,陈焕章在上海成立孔教会后,广东的孔教会只有两个,高要砚州分会和西宁支会。高要砚洲分会为陈焕章所创,“历年以来,该会皆以陈氏祖祠为会所”,成员由“士夫”扩展到“乡族之间”,1912 年孔教会成立后,高要砚洲分会得到发展,“该会乃改名孔教,属于本会,且重加组织,推广范围,设会所于砚洲书院”,具体事务由陈焕章好友及族人罗杰三、陈澄波、陈拔萃等人负责[2]。西宁支会是在县督学局长梁士贤的推动下,“会同西宁县长,组织支会,拟附设于教育会中”[3]。陈焕章此时的活动重心集中在江浙沪地区,1913 年初,陈焕章与姚文栋等人及上海支会会员在上海文庙开特别会,筹议二月丁祭事务[4]。当年二月初二日,在华亭县学明伦堂开成立大会。陈焕章出席松江支会成立大会,“以事务太繁,未及待散会而回沪”[5]。但是陈焕章非常关心广东孔教发展情况,1913 年2 月,陈焕章在孔教会机关报《孔教会杂志》创刊号上,组织大量稿件,以“粤人声讨钟荣光废孔之公案”为名刊发,炒作钟荣光“废孔案”,试图大力发展广东全省地区的孔教组织。

钟荣光,广东香山人,“戊戌年曾列名保国会”[6],与革命党和保皇党均有渊源,曾与康有为、梁启超、陈焕章等人交往,也与革命党杨鹤龄、尤烈、陈少白等人交往[7](P992)。但钟荣光于1896 年加入兴中会后,倾向革命[8](P412-417)。民国初建,广东组织了以革命党为首的军政府。1912 年5 月,钟荣光任广东教育司长[9](P292)。所谓钟荣光“废孔案”源于高要县会和高要教育支会的电文。高要县会电文称:“钟荣光通饬学校,取销尊孔,诬蔑圣教,千古罪人。敝邑全体不认钟荣光为教育司长。”高要教育支会即于当月7 日开会讨论此事,并致电广东省临时省会及教育总会,希望该会对钟荣光取销尊孔案“严斥取销,以正教化,而安人心”[6]。高要县两会的电文见报后,钟荣光认为“以通饬之件,必有明文,既无明文,即是捏造,有眼人当自明白,置之不问。”[9](P301-302)但这一事件迅速受到广东各界关注,新会县会、新宁县阖邑、香港咸鱼行、省城十大善堂、澳门孔教支会等团体及个人纷纷致电广东临时省会,要求纠举钟荣光。临时省会于7 月9 日开会,讨论钟荣光案[1](P9-12)。7 月12 日,临时省会再次开会讨论纠举钟荣光事。各代议士意见大致可分两种,按照代议士符梦松的话来说,即“一则力主纠举,一则力为辩护”。王连溥进一步指出:“观其所委之方言校长黄某、师范校长唐某,皆其同教之友,无非示人以崇奉耶教者,则易于升迁,奉孔教者,则弃如敝屣,直欲驱教育中人尽入耶教而后已。其伸耶灭孔之心,显而易见。”林维亚、陈峻、郑瑞璋、林正煊、罗学苏等人赞同纠举钟荣光。李怀新则认为,“谓其取消尊孔,骤闻之,似大不经,但此事统属讹传,教育司实无一纸文告公布。外间误听,漫加攻击,已属可笑,省会议士从而附和盲从,尤觉可羞。试问何所据而云然。惟查中央教育会广东议员萧友梅,有禁公立各项学校,供奉神牌偶像之议案,在该会提议,今无论该案是否适当,是否出自教育司长之意,但决定权操自该会,何能以未决定未实行之议案,提加于教育司长,而重诬其罪。”李绮庵、陆星舫、江泉、伦哲如、郑锋灵等人主张钟荣光及萧友梅不应承担责任。最后议长宣布:“此案讨论已久,兹可表决,付庶政股审查。”结果是“多数赞成”[6]。据钟荣光回忆,“当四面楚歌之际,钟始终无一言分辩,惟答其友人一书云:‘仆司教育,非司宗教,无论何教,决不由司提倡,亦不由司压抑,日后当自明白,今之攻仆者,别有原因云云’,登之某报而已。”[9](P302)所谓“别有原因”,钟荣光认为是推行教育改革时,“撤退优级师范校长范某”,以致“风潮迭起”[9](P301)。

此案引起风潮,反映了民初社会中普遍存在的尊孔心理。在临时省会会议中,即使为钟荣光辩护的代议士,多从“言论无罪”等角度立言,并认为不应该抑制孔教,其尊孔心理实与纠举派一致。钟荣光对此极为不满,据钟荣光回忆,广东临时省会议员“所常常发言者只十数人,其发言而合于理法者,只十之二三”,认为议员议事“全无辨别是非之见”[9](P288)。需要注意的是,革命党与保皇党的政治斗争从清末延续到民初,临时省会中的代议士120人,构成较为复杂,但多数议员席位为同盟会所掌握[10],保皇党在政权中的影响很有限,临时省会中的争论,体现了革命党内部对尊孔抑孔的不同意见。孔教会借此机会,委派谭少沅、叶茗孙等人组织广州支会,“并与卢君梓川乃潼、汪君莘伯兆铨等联合一气,拟先由教育总会发起”,同时又让时敏书局翻刻《孔教论》,“廉价发售,以应粤人之需要矣。”[11]

1913 年,钟荣光继续推行教育改革,令私塾不准读经,同时徐绍桢在京提出祀天配孔,同年举行的大成节庆祝活动,使得广东的孔教活动得到进一步发展。

广东教育司按照教育部规定,订定改良私塾办法,规定小学课程“不得加入与部章违背之学科(如读经类),仍须力图改良”[12]。但这一禁令并未奏效,小学读经情况也未改变。5 月,广东教育司下达了更为严厉的禁令:“如仍有课读经书,或阳奉阴违,希图取巧者,一经调查员报告到司,当即严加惩诫,并函请警察厅行区勒令解散,以为违背部令者戒”[13]。此举遭到广东社会反对,广东教育会会员冯愿质问:“夫以读经为取巧,则不读者诚拙矣,以读经而受警厅干涉,不知援何警律,而所云严惩者,不知仍援照秦始皇偶语诗书者弃市之条,抑或量从未减。”同时,各小学校反对者甚多[14]。徐绍桢主张将天坛改为礼拜堂配以孔子,广东教育会准备于1913 年3 月28 日开会讨论,得到任元熙、黄节、沈藻清、潘鼎亨、沈藻楙、梁士贤、廖景曾、周海、史久鉴等赞成[15]。5 月4 日,省教育会开会讨论后,多数同意徐绍桢提议[16]。但广东实业司长关景燊反对,关认为,二千余年来皆尊孔子,皆行专制,“于民国实无所取法”,“民国成立,以人道主义揭示于天下,而迷信天道之阶级即宜破除,以信仰自由公布于约法,而国家宗教之抵触,即当防止。今徐君谓世界无宗教之国,其国必亡。反而言之,世界有宗教之国,其国亦未必尽存,是知宗教者为世界之一大障碍,而于国之存亡,则非绝对的全有关系者也。”[17]不过,广州市祀孔活动照常进行,“旧礼乐团在广州学宫举行祭祀孔圣纪念会团,来宾到者百有余人,并广州市第十八校学生列队前往”,会中由“团员相继演说,发挥孔子数千年来之哲学盛德,至二时行谒圣礼”[18]。而孔教会广州支会仍在筹备进行,“拟暂设办事处于东横街药王庙,俟谋有相当地点,再行迁徙。龙君积之泽厚、梁君子瑜士贤及崇本善堂诸君,并拟设立孔教传道所,养成传道员,分派各县,实行推行部敷设一项,使一般士庶,有所观感”[19]。

二、龙济光掌权与孔教会的成立

国民党二次革命失败后,时局发生大变化,广东政局由龙济光掌控,新任教育总长汪大燮要求尊孔,准备“通令各省学校孔子诞日全校行三跪九叩礼”[20],而孔教会正在山东曲阜筹备第一届庆祝孔子诞日大会,形势对推进孔教运动极为有利。龙济光下令:“八月二十七日,为山东曲阜孔教大会,及各省支会开会庆祝之期,是日本省各衙署局所学校,应举行庆祝,恭诣文庙,并著放假一天,以昭示民国尊崇孔教之至意。”[21]广东省各地举行孔子圣诞当日,也呈现不同景象,佛山“大小各街已一律预备张灯结彩,点缀生花,盘景及临演,八音,铜铁、纸业等行,均拟休业一天,以伸庆祝,届时该镇热闹当不让五羊风景矣。”[22]高要砚洲孔教分会则在大成节庆祝之际,在砚洲书院“行祀圣大典,并行开幕礼。各界各团体均致颂词。书院则张灯结彩,全洲人士观礼者无不十分踊跃,为从来未有之盛。”[2]广州举行孔教大会时,龙济光除了特派代表参加会议外,还“派蔡成仁统率军队二排,驰赴该处,以资保护云”[23]。报纸对于当年的孔子诞辰也评论说:广州孔教会借此机会庆祝孔子圣诞,“风声所树,薄海胪欢,不复如胡陈时代之冷落矣。”[24]广州支会借此机会成立,在政权力量支持下,会址迁往“广州市广府学宫东斋岭南法政专门学校内”,而且准备“日内即分往各县设立分会”[25]。

1913 年10 月,宪法起草委员会最终否决孔教为国教,孔教未能入宪。这一事件再次激起广东各界尊孔热潮。10 月19 日,羊城孔圣会改名“广东孔教会”,“呈请政府拨助万寿宫为孔教堂,由省港各团体合力筹办,并由总商会分请各县商界协助。”同时议定“电京力争国教以维大局”[26]。从其筹办团体看,这个组织应为孔教会广东支部。11 月3 日,广东支部又召开会议,商讨筹款、力争国教等事务[27]。《孔教会杂志》报道,自广东支部成立后,高要人梁士贤“对于宪法起草委员会否决国教一案,刊布意见书,联合全粤各界一致电争,风声所树,如响斯应,此固足征粤人卫教之热诚,然梁君之首先提倡其功,为尤多也”[28]。除了广东都督龙济光、省长李开侁外,力争孔教为国教的团体主要有广东教育司、广东省教育会、广州《商权报》《总商会报》记者、广州商务总会粤商维持公安会、旅澳门华侨、佛山镇议会、澳门孔教支会、佛山孔教会等[29]。高要县议会紧随其后,致电总统、国务院、参众两院及报界公会、孔教会:“反对孔教为国教者,欲溃教化之大防,陷中国于禽兽,请速定孔教为国教,则人心不死,中国不亡。”[30]高要县孔教支会也“由该县议事参事两会,共同组织……一俟手续略完,即开成立大会”[31]。同时,新兴孔教支会“于旧历十二月初一成立,以城内北街万寿宫为事务所,举定方宝卿君为正会长,此外职员以次举定”[32]。龙川支会也在张镇江等人倡议下,于8 月28 日成立,选出张宪权为正会长,而且该县知事也参与成立大会[33]。从化分会由陈夏廷发起,与广州孔教会接洽后也随后成立[34]。

其中香山县孔教支会的成立反映出民初基层社会强大的尊孔心理,又能看到政局变动后官员的支持以及孔教会的努力,是较为典型的案例。香山县本有尊孔会,但与孔教会的关联似乎不大。香山孔教支会之成立源于该县秦荣章筹办初级师范小学,拟拆毁孔庙的事件。这一事件遭到香山县人反对,1913 年6 月14 日(旧历四月初九日),尊孔会开会集议反对秦荣章,理由是违反内务部保护祠庙古迹的通告[35]。受晚清学制改革和戊戌变法等影响,清政府实行了废淫祀和庙产兴学的措施,其侧重点在于“淫祀”和佛教庙宇[36],而孔子自西汉以后,为历代正祀,1906 年又升为大祀,废淫祀与庙产兴学并不会波及孔庙。但民初毁弃孔庙的事情很多,《孔教会杂志》记载不少,比如浙江丽水要拆大成殿,改建艺场[37]。张尔田在其弟张东荪《余之孔教观》的按语中,也提到破坏多起破坏孔庙的事件,除了香山毁孔庙办学堂案外,还有教育部没收圣庙学田案,华亭县议会争夺洒扫田亩案,沭阳县议会捣毁孔庙牌位案,处州拆毁府学圣庙改建习艺所案,黄各建议江西省议会请废孔教案,太仓县议会改学署作女学堂案,长沙中学校校长纵容学生强占明伦堂为寄宿舍案。张尔田说:“此皆见诸报告者,其未经报告者,尚不知凡几。”[38]这些毁弃孔庙,侵占学田,废弃孔教的行为自然不会为孔教会所容忍。香山尊孔会向孔教总会求助,孔教总会认为香山县拆毁孔庙,“实仰教育司钟荣光之鼻息”,认为其原因是“彼政府与暴民或藉口于约法中之‘信教自由’四字,而毁弃孔教”[39]。香山县又推举林伟南、刘仰山等人为代表,面见知事王国俊,王国俊派李姓课员接见代表,表示:“如众议不当改建,请备正式公文到县,候知事核办。”[40]香山县尊孔会不久改名为“保存圣庙办事处”,在孔教会函劝之下,决定筹办孔教支会[41]。新上任的广东省长李开侁属于尊孔派,检查各地孔庙颓败情形后,下令各县知事“查明该县孔庙,倘有破坏情事,即应筹款修葺完善,限本年内一律修齐”[42]。香山孔教支会在这种情况下,积极筹备,将会址从崇义祠迁到城西悦来大街爱惠医院商务分会处,以便办公[43]。香山县孔教支会在孔教总会和广东省长的支持下,似乎取得了成功,大成殿得以保存,只是秦荣章仍未将学田田租归还孔教支会[44]。

三、陈焕章回乡与孔教会组织体系的形成

广东孔教组织逐步发展,应该说取得了进步。但孔教会成立之初,本有政治目的,陈焕章通过发展孔教会,扩大康党势力,本为其任务。这一任务的完成情况,似并未为康党中人所满意。当时康有为弟子龙赞侯在广西积极活动,于旧历四月十三日成立南宁支会,据称到会者“千余人”,规模较大,而且广西孔教组织得到广西都督陆荣廷的支持,陆荣廷采取向各县分函孔教会简章的方式,发展孔教组织。《孔教会杂志》在介绍南宁支会情况后,即批评广州发展滞后,“广州久为省会,而孔教支会之成立,乃后于南宁,斯诚粤人之耻也哉。”[45]

时局转换之际,保皇党与革命党的政治斗争又明朗化。1913 年8 月,徐勤致康有为书中谈到广东人事时说:“弟子因陈贼炯明已逃、龙济光督粤二事,或有转机。民政、财政、教育、警察各司长设法争之,在政界增一分势力,则党事亦易为力也。”[46](P479)1913 年12 月31 日,康门弟子罗普抵达广东,就任实业司长[47]。报纸评论说:“革命既败,保皇复兴,势有必然,情所同者,况以袁氏枭雄,夫宁不知操纵,故近所谓昔日保皇党之人才,又复联翩渐露头角。”[48]与此同时,戊戌后流亡海外的康有为回国,引起全国关注。1914 年春,陈焕章回到广东,在广州、高要等地活动,继续发展孔教组织,从而迎来了民初广东地区孔教活动的高潮。

陈焕章回乡期间,高要砚洲乡正遭遇西江百年难遇的特大水灾,陈焕章召集乡人筑堤以御水患,并独力承担筹款之责。在海外康党、香港华民政务司活雅伦,及东华医院总理唐溢川支持下,募得“万余元之款”,至1915 年“筑二千余丈之堤”,终成巨工,造福乡里[49],为孔教会赢得民心支持。

推动广东孔教组织的发展,是陈焕章的重要任务。广州孔教支会最终选定易学清为会长,康门弟子徐勤任职总务科,叶觉迈任职交际科。广东政府又拨东横街万寿宫为孔教会大会堂[34]。易学清,字兰池,广东鹤山人,同治进士,曾主讲端溪书院七年[50](P1284),是广东较为著名的学者。宣统年间,易学清曾任职广东咨议局议长,也参加了新教育总会、地方自治研究社等新式机构,易学清在广东的各种组织和机构中拥有广泛的人脉[51]。从各方来看,易学清都是最适合的人选。1914 年中秋节,广州支会举行特别大会,易兰池于是日就任会长。陈焕章发表演说:“焕章由京回粤……不避疑谤,勉徇同人之请,暂驻会堂,以为重新组织之计。”[52]所谓“重新组织”,当指广州支会主要干部易人。据《申报》1914 年6 月16 日报道:“广州电。北京孔教会书记陈焕章(译音)抵此推广孔教会。广东孔教会业已成立,举定教育司李君为会长,实业司罗君为副会长,都督已拨地建造孔庙。”[53]这则消息很简短,但有几点信息值得注意。第一,消息中的广东孔教会名称不实,因1913 年已经存在,疑为广州支会。第二,广州支会成立时间约在1914 年6 月16 日前。第三,广州支会的成立历经波折,“实业司罗君”为罗普,大约广州支会刚成立时,议定的人选中有罗普。罗普声望与易学清相比,还远远不如。因此,陈焕章希望易学清担任会长后,广州支会“从此主持有人,孔教会之发达,一日千里矣。”陈焕章极力支持易学清,要求会长负责一切:“会长者全会之领袖,有统率全会之权,有主持全会之责,一会之良否,视会长为转移,故必当重其权,而后可以专其责。今日会长已就任,将来一切事权,为会长主之,会长以为某人可以任事,则任职,以为某人不可任事,则免职,权不旁落,庶责无旁贷,将来会长亦不得诿过于他人也。若会长不得其志,徒以会长为傀儡,则岂独会长所不甘,揆之焕章敦劝会长就任之心,亦所不愿,即按诸会众欢迎会长之本意,又不必如是也。故本会既有会长,自能就会长之指挥,断无政由宁氏祭则寡人之事。”[52]陈焕章之所以如此强调统一事权,是因为广州孔教支会是由“各善堂、各会社同力发起”,陈焕章担心各团体意见不一,“妄生分别,阻碍进行”,所以需要由会长来克服广州孔教支会的内部矛盾,平衡各方利益和诉求。易学清虽然表示“年老力衰,实不足当会长重任”,但也勇于自任,“孔教之在今日,急当倡明,鄙人亦不敢不竭其棉力”[34]。

高要砚洲孔教分会在1914 年大成节也发起庆祝活动,“今年每人科份金一元,专为祝圣之用。节前一日,先由干事苏坤荃在会所陈列一切生花纸灯色字画,备极雅观。并唱演八音一班,二十八日十二点钟,在会所行礼。主祭者为李殿培君,是日砚洲一乡,男妇老少莫不争先恐后,到会观礼,祭毕由颍川学堂唱颂圣歌数首,极一时之盛云”[34]。

根据1913—1914 年《孔教会杂志》的“本会纪事”等栏目统计,1912—1914 年里广东约有10 处,数量居于全国前列,为广东支部,广州支会,西宁支会,高要砚洲分会,龙川支会,香山支会,高要支会,新兴支会,从化分会(疑为支会?),佛山孔教会。按照曲阜大成节大会时孔教会修订的章程,孔教总会迁往北京,“孔教会在各县设支会,各市乡设分会。外洋各埠设支会分会。在各省设立支会联合部,简称支部。支部地位在总会与支会分会之间。”[54]“支会联合部之地位,介于总会及支会分会之间。一方面为总会之代理,一方面为部内各支会之领袖,不必另设机关,即附设于最重要之支会内,由该支会兼办之。”[55]孔教会试图从北京到各省、县、市乡构建一套与行政区划相对应的组织体系,而广东各孔教组织遵照章程而设,意味着孔教组织逐步成形。按照其续定章程,广东支部大约为虚悬机构,实际发挥作用的是广州支会。1920 年,陈焕章成立广州事务所,成为北京总会之下与曲阜、上海并立的三大事务所之一[56],也是在此基础上改组而来的。

四、结语

民国初年,革命党人急需国家建设展示新气象,教育首当其冲。中央临时教育会议成立时,即表明了革命的态度:“教育事业,当随时势为转移,专制国之教育,与共和国迥乎不同,故未有政体革命而教育不革命者。”[57]这正是驱动教育部在尊孔和废经问题上作出制度安排的心理因素。然而,民初社会普遍存在的尊孔心理,使得教育部令难以贯彻,孔教组织因而蜂起。广东地区孔教活动的开展,根基于这种社会土壤中。同时,广东孔教组织的发展则与辛亥革命、二次革命期间广东政局的变化关系密切。在革命党执掌政权期间,广东支部和广州支会的成立并不顺利,但革命党失败后,广东孔教组织依托政权力量,获得进一步发展。民国初年孔教会在广东的活动及其组织的建立,主要依赖于社会的尊孔心理、学校读经科目的存在以及政权的支持,这些组织的建立大致通过三种途径,第一是尊孔人士自行发起,第二是孔教会派员组织,第三是地方官员协助成立。这些特征在孔教会后来的发展中多次展现,成为影响孔教会成败的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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