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甘肃省中长期经济发展规划与战略决策的若干重大问题
2019-02-18李含琳
李含琳
(中共甘肃省委党校 甘肃 兰州 730070)
按照常规,从2019年初开始,就要由省发展和改革委牵头、各个部门参与和专家咨询等,来做“十四五”规划的前期基础调研工作,包括“十四五”规划的基本思路、基本省情、主要领域的发展现状、问题与展望等,还要做增长速度、结构和增量变化等许多必要的预测分析,为2020年形成最终规划纲要打好基础。我们认为,要做好甘肃省的“十四五”规划编制工作,切忌搞“短平快”,要赶早动手,积极组织各行各业的专家团队,对全省各方面问题做深入细致的调查研究,特别是要针对存在的问题和差距,进行专题调查研究,找准甘肃省在发展思路、战略、政策等方面的关键问题和原因所在,使得我们提出的规划方案、战略思路和对策措施等,能够更加切实可行,有比较好的可操作性。
本文是在对甘肃省几十年规划、战略、政策、实践等,进行充分了解和深入研究的基础上形成的,提出了许多希望高层决策者们重视的问题,希望能够作为政府经济工作的重要决策参考资料。
一、总结40年发展战略演变,找准战略短板
发展战略是实践的前导,做好规划的前期研究工作,首先必须充分考虑总结改革开放40年以来,甘肃省的主导战略的演变过程,反思战略不足,实践意义重大。从1978年到2018年,甘肃省在改革、开放和发展三大问题上都存在明显的短板。有些时候是战略选择不当,是战略决策失误;而在多数时候是战略落实难以到位,战略提法没有问题,战略构思也不错,但是,就是落实不了。
根据历史资料,在20世纪的80年代即改革开放的初期,甘肃省的战略是“培育新产业+解决大问题”,工业抓大问题,产业抓新项目,农业抓增产增收,人才抓交流提高。从1993—1996年,是以商贸战略为主,明确提出要规划建设国家西北商贸中心,实际是实施“市场战略”,全民下海。从1996—2001年,是“双带整推”战略,以大带小,以城带乡。从2001—2002年,是“三个环境建设”,即投资环境、发展环境、干事创业环境建设。从2002—2005年,是“两抓两放”,即改革抓企业,发展抓项目;下放人事管理权,下放资产管理权。从2005—2011年,是“中心带动、两翼起飞、组团发展、整体推动”。从2011—2017年,是“跨越式战略+双联扶贫”。从2017—2018到现在的基本工作思路是“三重三一”。
回顾和总结40年甘肃省的主导战略演变过程,主要认识和问题有以下几点:一是体制改革不彻底,40年没有完成计划体制向市场体制的转型。主要依据是到2018年,非公有制经济比重只有45%左右,全国为62%,公有经济成分还很高,总体上还是个体制“残疾人”。二是工业主导战略没有坚持下来,工业强省问题没有解决好。1978年的工业比重高达61%,2018年只有34%。三是非经济因素干扰经济发展的问题严重,按照经济规律办事难以全面做到,许多重大决策中的人为因素很明显。四是开放经济工作没有做好。甘肃在全国人口比重为1.92%,而FDI、进出口贸易、国际债务等综合外向度只有10%左右,比较非常低。五是在部分政府部门中,管理体制和管理模式与计划经济时期差别不大。
建议甘肃省在“十四五”规划时期选择“转型转制、提质提效、双向开放、城乡联动”的战略。理由如下:一是“转型转制”。制度不变,体制不改,机制不转,甘肃就永远是个“制度性残疾人”,东西差距的核心不是经济差距和收入差距,而是“制度差距”。同时,加快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型速度,资源性增长型要向能力型增长转变。二是“提质提效”。不论是公共经济,还是私营经济;不论是经济运行,还是政府管理;不论是规划政策,还是实践措施;不论是大公司,还是小企业,都要真正提高工作效率,努力降低成本,减少错误和失误。三是“双向开放”。坚持“四个西向”:向中国欠发达地区开放、向新疆和西向主出口地区开放、向西藏和青海开放、向与甘肃相当的国家和地区开放。西向开放要特别重视大项目的策划和设计。四是“城乡联动”。把精准扶贫放在城乡发展“一体化”当中去理解、把握和决策,不要为扶贫而扶贫。当前扶贫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一定要瞄准市场扶贫,解决输血多、造血少的弊端。贫困农村最缺的不是扶贫政策和措施,而是缺少企业。
二、彻底调整传统理念,创新发展的目标体系
在改革开放40年以来,由于政府管理体制和管理模式与计划经济时期在许多方面差别不大,所以,这种特征也表现在规划编制中,特别是在改革开放40年的规划目标方面是如此。比如,以最近的“十三五”规划目标为例,在目标内容的确定上,仍然是以传统的指标为主,如增加值总量目标、增加值增长速度、投资增长速度、财政收入增长速度、消费增长速度、城乡居民收入增长速度和目标值,等等。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在过去的规划目标的选择上,主要有这样几个特点:一是速度是核心目标,追求速度成为主导目标;二是这些目标值只能用于考核经济量和收入的变化水平,但不能考核市场化、产业化、科技化和开放程度;三是这些目标值其实本身就是改革开放之前计划经济时期发展规划编制目标的主要指标,这说明我国40年改革开放也存在一个不足,就是“规划改革”没有做好,规划思路、方法和目标,不能够充分反映体制转型、全面开放和市场体制等关键问题。
所以,建议甘肃省在“十四五”规划的编制过程中,高度重视目标体系的创新问题,目标体系一定要反映“改革+开放+市场”这三大主题,选择一些能够真正反映市场变化的指标。具体来说,可以考虑如下指标作为目标改革的方向:
工业发展新目标和考核指标:工业企业成长效率指标,如企业成活率、企业破产率;工业企业竞争力指标,如国际品牌增长率、国家品牌增长率、主打产品的市场占有率;工业市场信号性经济指标,如成品产值占有率、原材料加工率、成品出口比重;上市企业经营效率,如股票增值率等。目的就是要把工业发展目标导向“做大做强”上来。
农业发展新目标和考核指标:农产品标准化率争取到2025年,国家标准化达到80%以上,国际标准化率达到50以上,现在只有10%;农产品加工率达到60%以上,现在是20%左右;农产品商品率达到80%以上,其中国内商品率达到60%以上,出口率达到30%以上;土地流转率达到50%以上,现在是10%;新型职业农民达到50%以上,工资性收入占到农民收入的50%以上。
服务业发展新目标和考核指标:信息产业占比达到5%以上,党政部门办公电子化达到100%,政府网站信息更新率达到100%,网络和信息服务和安全水平大幅度提高,民营金融普及率达到50%以上,社会整体信息化水平显著提高。同时,要注意信息化与产业化的对接问题,比如,电商与农业产业化全面对接。
创新发展新目标和考核指标:创新政策瞄准研发人才和直接的科技创新活动;高新技术和战略性新型产业的比重达到20%;规模以上企业100%建立技术研发机构;专利申请、学术文章发表和引用、每万人口中的高级人才比重等达到全国平均水平;技术研发投入比达到2%;应用型技术研究成果100%进入技术市场;研发人才总量达到10万人;农村每户平均有1个实用人才。
三、围绕制度和机制,选准创新引领的对策
在改革开放40年以来,党中央和国务院一直特别强调科技创新对经济与社会发展的重要性,党的十八大以来,科技创新引领甚至提到“第一发展”和“第一动力”的高度。但是,甘肃省在创新问题上确实没有做好,在某些地区或者某些行业,创新工作效果还不理想。
以2017年的有关创新数据为例。全省在规模以上工业中,战略性新兴产业完成工业增加值只有134.3亿元,占工业的比重为8.4%。高技术产业完成工业增加值75.5亿元,占工业的比重为4.7%。绝大多数规模以上企业基本没有创新基础和条件,更不要说规模以下企业了。全省的研发投入比只有1.2%,全国为2.24%。县域企业大多数没有设立研发机构,90%以上的企业没有研发活动,95%的企业没有自主知识产权。而且,县域创新主要是发生在农业领域,与工业化关系不大。
解决创新发展问题,不能只看创新投入的量或者比重,关键要解决制度和体制问题,还要解决好政策导向问题。建议在编制“十四五”规划的时候,充分考虑如下创新对策。
一是人才战略导向必须向“提高使用率、控制流失”转变。甘肃省在整体上不具备大量引进人才的条件,如何把现有人才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发挥好作用;同时,采取切实可行的对策和政策控制人才流失,控制科研成果流失,才是问题所在。人才政策创新要抓紧落实问题,要彻底改变“政策多落实少”的局面。切实提高创新人才的社会地位、工资待遇和工作环境质量。
二是改革科技创新的行政主管体制,为“第一动力”提供一个比较理想的制度保障。制度和体制在“中国特色”的发展模式中担当着特殊角色。建议甘肃省明确提出行政第一首长直接主管“第一发展”和“第一动力”的政策新提法。也就是说,由省长、市长、县长和乡(镇)长直接主管科技创新工作。这个体制问题解决了,科技创新才能真正搞活搞定。
三是加快推进创新市场化进程。包括:创新人才市场化、创新机构企业化、创新成果商品化、创新交易市场化等。重点是科研单位市场化改革,逐步使得国有科研单位与政府管理分离、与财政供给脱节“断奶”。不这样做,科研单位的工作积极性和参与市场竞争的能力永远无法提高。
四是创新激励要“量大面宽”。建议取消”甘肃科技功臣奖,改为实施“甘肃创新500强”政策,即每年奖励100位科技专家、100位农村实用人才,100强科技企业、100项技术专利、100项决策咨询成果,增加奖励的面,扩大奖励的范围和空间,充分调动大多数科技人才的创新积极性。
四、经济战略转型:扶持产业向扶持企业转变
从英国产业革命到现在,中外260多年的现代经济发展历史反复证明,企业才是产业发展和经济发展的真正基础,企业才是市场的惟一主体、主角和主流。但是,甘肃省在40年的改革开放过程中,确实没有把企业问题解决好。到2018年,全省市场主体有150万个。其中,省属企业31户,规模以上国有企业471户;非公经济市场主体达到146.58万户,占市场主体的97.8%,其中,个体户130多万个,私营企业10万个。但是,规模以上的民企只有1600多个,民营经济增加值占48.2%,投资占44.4%。
与发达国家和我国东部地区比较,甘肃省的企业发展明显存在“五大短板”:一是规模短板,规模以上企业2106户(国独60、集体26、股份制1936、外商47、其他32),约占工业的89%;二是外向企业少,全省具有外贸经营资质的企业3709家,其中,农业方面只有130家。三是创新企业少,2017年,甘肃省高新企业的数量为437家,研发投入比只有1%左右。四是真正的企业家太少,甘肃省的大部分人才适合做官、从政,不适合经商投资。五是农村企业太少,家庭农场和家庭牧场少,专业合作社多,农民公司少,全省只有2783家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
企业发展严重不足,是由甘肃省长期以来的发展战略和思路决定的。长期以来,甘肃的经济发展战略重点始终是围绕“产业”,而不是“企业”,这有很大差别。产业实际上是个内涵十分宽泛的概念,既包括行业之分,也有技术和产品之别。从市场经济运行的规律来看,不论是什么类型的产业,实际上都是由企业来做的。在现代化条件下,这些企业又必须是有规模、有技术、有产品、有信誉的。
归纳起来,甘肃省的经济发展战略往往是比较笼统的,或者虚无的。在企业与产业的关系上认识和处置存在不妥。主要有:一是长期主张发展产业,不主张发展企业;二是企业发展比较追求数量增长,不追求质量增长,数量战略占据统治地位,质量战略得不到重视;三是企业规模都太小,在国内基本没有竞争力,更谈不上参与国际竞争。2017年,全省平均每个经济实体的工业产值约为17万元;四是企业成长太慢,多数企业没有经过“资本原始积累”时期,既严重缺乏经验和资本实力,又缺乏“商智”,特别是农村企业成长慢,是导致贫困的一个主要原因。
因此,建议甘肃省调整战略导向:一是明确企业战略的核心地位,把“质量企业”作为战略重点,把大力发展实体经济,培育一大批有资本实力、有技术层次、有现代管理、有品牌产品、有出口能力的企业等,作为经济战略目标。二是实施企业发展“三五战略”,争取到2025年,全省规模以上企业达到5000个(其中,大中型民企达到4000个)、有出口资质的企业5000个、创新企业达到5000个。三是实施民营工业培育工程,着力发展大中型民企,支持民营企业做大做强。四是支持城镇工商资本投资农村现代种养业,直接用公司化改造农户经济,实施“企业扶农”战略。
五、用对内开放促进对外开放,打好开放基础工程
回顾总结中国改革开放40年,最重要的成功经验莫过于开放战略的实施。但是,与全国平均水平比较,甘肃省的开放水平确实太低太低。这主要表现在:一是通过开放利用FDI能力非常低。从1984—2017年,全国引进外资1.8万亿美元,甘肃只有55亿美元,总量占全国的0.03%。二是境外投资能力低。到2017底,全国境外投资达到1.1万亿美元,而甘肃累计境外投资约为30亿美元,占全国的比重为0.018%。三是境外承包工程。2011—2017年,累计对外承包工程实现营业额13.57亿美元,平均每年只有2亿多美元。四是出口型企业太少。截至2017年底,全省只有极其少数几个企业有外向发展能力,绝大多数没有出口能力。五是对外贸易总量少,而且近年来有持续下降的势头。2010年前后进出口超过100亿美元,2017年只有49亿美元,约占全国的0.2%。
甘肃省的开放效果差,主要原因有:一是开放方向选择有差别,过去多年都提向东部和发达地区、发动国家开放,但是,由于甘肃自身的原因,不可能顺利地走出去,不要说走出国门,就是连走进东部都非常困难;二是装备制造业和加工业不行,没有优势工业品和农产品支撑对外贸易;三是整个社会的诚信息体系建设滞后,履约率很低,既影响外资的投资积极性,也影响外地投资到甘肃来;四是招商引资的利益观选择不当,长期主张“双赢”,其实,所谓“双赢”实际上是以保护政府利益为主,而投资商的投资额和风险要大得多;五是只提对外开放,不提“对内开放”,甘肃内部的许多方面仍然不开放。
今后,甘肃省要做好对外开放工作,一定要从基础抓起,不是提升开放水平,而是打好开放基础,做开放的基础工程,因为我们的开放形势非常严峻,基础水平太低。可以说,甘肃的开放与东部的差距是天壤之别。现在在东部地区,2/3的企业、2/3的技术、2/3的产品、2/3的园区、2/3的市场,都是瞄准对外经济的,没有对外能力一般你就不要想在东部地区投资和经营。
为此,建议甘肃省在“十四五”规划时期,深刻反思过去的开放工作不足和教训,在以下几个方面实现突破:一是要用对内开放促进对外开放。进一步完善市场体系和机制,给市场做减法,合理定位政府在市场经济运行中的权力和作用,克服越级瞎指挥,简化审批制度,做好信息服务。二是调整开放方向,继续做实、做足、做好“向西开放”,实现甘肃优势产业、企业和技术与丝路沿线国家在市场、产业、技术、文化等多方面的全面对接。三是以提高外贸率为核心,打造多层次的出口基地和出口工业园区,规划建设“出口专区”。四是关键是要打造一大批出口型企业,逐步建立由商会和企业主导开放的机制。五是反思“双赢”,实行“单赢”,以保证投资商的利益为主。同时,建设诚信社会,努力改善引资环境。六是要探索丝路招商的新模式和路径。比如:甘肃酒泉西向发展贸易对接平台、敦煌中亚西亚旅游绿色通道、甘肃中亚西亚出口商品加工区、兰州新区中亚西亚保税专区、兰州新区高原夏菜出口作业区、甘肃清真食品出口加工区、甘肃中亚西亚高效农业技术研发推广公司。
六、园区建设重在提高能力,不要再搞“升级战略”
改革开放40年以来,在国家政策的支持下,多年以来,甘肃省已经设立和建立了非常多的各种类型的园区。根据统计,目前,甘肃省国家级园区有10多个,省级园区36个,市州园区59个,还有200多个县区级园区,总体来说有300多个县区园区。另外,甘肃省还有大量国家级、省级研究机构、科研平台和孵化园区。这些园区占领了大量的耕地和荒地,造成大量失地农民。
可是,由于多种因素的影响,甘肃省的园区发展效果却非常差。目前,在全省的园区中,约有1/2的园区没有生产性投资项目,在有生产投资项目的园区中,又有约1/2的没有开展经营业务,9/10的园区没有出口业务。2017年,甘肃省的全部园区的产值和进出口总额甚至不如河南省新郑国家保税区的零头。根据统计资料,2017年,甘肃省各种园区的总计出口额约为20亿美元,而新郑保税区为510亿美元。
问题的严重性不仅仅在园区对经济增长和出口的作用方面,近年来,在国家某些政策的引导下,甘肃省许多低级别园区又搞起新一轮的“升级热”和“占地热”。中国搞园区始于1983年的经济特区,目的就是为了聚集投资、产业、企业、技术和对外贸易,不同类型的园区都是特定地方的经济增长“热区”。但是,在甘肃省为什么园区经济始终没有热起来,主要原因有:一是技术创新太慢,装备制造业不支持园区成长;二是加工业发展水平太低,无法形成有效的产品供给;三是许多地方政府操作和管理园区的能力太低,园区管理体制不能适应园区成长的需要;四是社会信誉度低,招商引资效果差;五是部分园区在规划和建设之初目的就不是为了招商引资,就是为了“做秀”。
为此,建议甘肃省在今后的园区发展中考虑:一是把提高园区自我发展能力作为战略重点,不要再搞园区升级。二是把园区结构调整列为机构改革的范围,该合并的合并,该撤消的撤消,原则上:每个县保留1个园区,每个市州保留2个园区,同时,减少省级园区的数量。三是工业布局必须依据“城市功能分工原理”,工业投资和项目建设不能再分散,要聚集发展。四是工业比重(2017年33.38%)不能再降低,再降低就没有“核心竞争力”了,工业的比重应该稳定在40%以上,要聚全省之力解决装备制造业和加工业的发展难题。五是工业“三废”必须集中处理,下决心建立“政府主导扶持、社会积极参与、民营投资为主体”高效集中处理模式。
七、瞄准出口贸易,全面实施标准化战略
中央在十九大报告中关于经济工作部分的第二条就明确提出“质量优势”战略,可见,中央对质量问题的重视程度。纵观近年来世界经济发展的大趋势,主要有三条关键性定律:一是把企业做大做强;二是科技创新越来越快,水平越来越高;三是全面实施标准化战略,增加出口。而增加出口的关键就在于质量问题。不论是工业品,还是农产品,说到质量问题,其实就是标准问题。对于大部分工业品和农产品来说,标准是个体系,一般包括三个由高到低的层次:国际标准、国家标准和地方标准。
宏观地说,自2000年前后以来,国际贸易的趋势与20世纪的80、90年代根本不同。那个时候的对外贸易主要是“价格+成本”两大因素。而到了2000年以来,随着经济全球化水平的不断提升,仅仅用“价格+成本”已经无法增加出口,必须加上标准化。现在,在国际市场上,不管是什么类型的国家,不管是什么类型的产品,都必须按照“标准+价格+成本”来进行运作。我国自2015年以来所搞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说到底,其实就是必须提高产品的标准层次,把国内的过剩因素变成出口能力。
为了更加深刻地说明这个问题,现以甘肃省的农产品为例,试图说明标准化与进出口贸易的关系。根据甘肃省农牧厅等单位提供的相关数据,2017年,甘肃省生产的各种农产品大约有1亿吨,可是,符合国际标准的只占10%。2017年,甘肃省出口农产品大约有4亿美元,占全省进出口总额的10%左右。所以,问题的焦点在于,如果甘肃省农产品的40%~50%能够达到国际标准,不仅能够扩大出口额,而且就不会存在所谓的供给侧矛盾。而这一切都取决于标准化战略的实施程度。
为此,建议甘肃省在今后的农业产业化、特色农业、现代农业发展中,要高度重视标准化问题,全面实施标准化战略。但是,根据甘肃农村和农户的实际情况,实施标准化战略不能在农村一家一户地去搞,那样成本太高,可行性太差,大多数农民素质不能够满足实施的需要。因此,建议通过建立“公司+基地+标准+农户”的模式去搞。不论是“基地+农户”,还是“公司+农户”、“合作社+农户”,不符合标准的产品不负责收购和销售。这就迫使所有农户必须按照标准化产品要求去进行生产、管理和经营。
八、加工业是短板中的短板,争取在短期内实现突破
在20世纪的国际贸易中,大量产品可以是原材料,为了尽快形成国际竞争力,促进企业参与世界市场份额争夺,可以这样干。但是现在就不行了,因为现在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基本实现了现代化,而且都参加了各种名目的国际经济组织,如果现在你继续这样做,不仅仅损失的是利益,而且有可能损失的是机会。换句话说,21世纪的国际贸易是以加工水平来进行衡量的。加工业越发达,通过国际市场换取的经济利益就越多,反之,亦然。
也就是说,在现代社会中支撑进出口的关键产业,不是资源工业和能源工业,也不可能是农业产业化,而是加工业,是工业加工水平。甘肃省目前的加工业发展十分滞后,许多行业与1990年前后相比较,甚至还不如当时。现以2017年甘肃省进出口产品结构为例,试图说明问题的严重性。2017年,甘肃省出口工业品约有20多种,加工产品只有1种,就是集成电路。出口农产品有10多种,加工产品只有2种,即苹果汁和苹果酱、番茄汁和番茄酱。甘肃这样大的一个省,2700多万人口,这样的出口产品结构、这样的加工能力、这样的科技支出水平,如何参与国内外的市场竞争?
所以问题就清楚了,提高外向发展能力的关键是工业化,是装备制造业和加工业,而不是其他。现以农村和农业为例进一步说明问题。在过去的几十年中,我们做农业的基本模式是:一味地强调农民拼命地种、拼命地养,盲目扩大生产规模,而不进行结构优化,不注意分析国际贸易结构变化,不了解市场预期,不瞄准市场变化做战略选择,就肯定要受到市场的处罚。2017年,甘肃省农产品初加工率仅为20%左右,林果产品平均加工量占总产量比例不足15%。在工业中具有加工能力和出口水平的企业少之又少。
所以,建议甘肃省政府及其相关部门,要特别关注加工业发展问题:一是加工业发展的基础是科技创新和装备制造业,所以,要建立“科技创新+装备制造业+加工业+出口贸易”“四位一体”的发展新模式,立体解决加工业问题。二是加快出口工业基地建设。规划和建设若干工业强省的基地,如装备制造业基地、加工业基地、出口工业基地、丝路外向工业基地等,可以在原有园区的基础上进行改造和调整,建设加工业专区,不宜新建。三是加快建设出口农产品基地。要针对国际市场、一带一路,打造“河西走廊、沿黄灌区和高原蔬菜”三大出口农产品产业带。四是工业发展战略导向彻底扭转,慎重再提传统产业的改造提升,重点应该围绕新产业、新技术、新产品、新工艺来发展。五是加工业与创新发展享受同等政策和扶持。
九、服务业不能老是搞“三套车”,要有新选择
近年来,重视服务业发展对于各级地方政府来说已经不成问题,但是,甘肃的情况比较特殊,问题比较复杂。主要表现在:一是许多地方不顾一切地发展服务业,可是,城里基本没有工业企业及其就业人群,服务业出现一定程度的“泡沫现象”。二是甘肃省的服务业重点是旅游、文化和物流三大产业,发展水平还行,有一定影响力,2017年全省接待国内游客23897.3万人次,旅游综合收入1578.7亿元,约为全省GDP的20%,增加值大概为7%左右。三是新型“三产”发展很慢,如金融业、信息产业和科技产业等。四是服务业与地方产业之间的联动机制还没有建立起来。
从国际经验来看,服务业发展和比重的提高是经济发展的大趋势。但是,服务业的突出发展和比重快速提高是要有前提条件的,主要包括:一是国家或者区域经济发展水平基本达到人均GDP约为1万美元以上,服务业就自然会出现快速发展状态;二是做服务业必须首先做好“龙头三产”,即金融、科技和信息三大龙头产业;三是服务业要与农业和工业之间实现联动发展,相互之间形成互补关系。
也就说,甘肃省发展服务业不能只是搞旅游、文化和物流“三套车”。今后发展服务业以上要加快调整服务业的发展重点。过去只讲旅游、文化、物流,不全面,要重视新型服务业发展问题,比如,信息、金融、电商、总部经济等。
金融业发展的重点。一是民营金融业,如私人银行、村镇银行、小额信贷公司等。二是金融中心建设。现在的兰州市和其他城市都还没有真正形成金融中心。三是金融开放和引进国外金融机构,这方面目前还基本空白,要加快解决。
信息产业发展重点。一是明确要求各个大学都要把信息产业发展作为教研战略重点,在软件开发上尽快实现突破;二是对信息企业大力支持,要有特殊的政策措施;三是做大做强甘肃特色的信息产业,比如城市“民情流水线”和“虚拟养老院”等城市民生信息系统;四是规划建设“甘肃省成人信誉体系”。
电商产业发展重点。要瞄准“三农问题”和精准扶贫做大做好甘肃的电商产业,争取到2020年,主要特色农产品全部实现电商销售。另外,某些落后传统的物流产业发展也要控制规模和优化结构,因为,以后的商业和贸易可能更多的是“信息商业”和“现代行商”,再大搞所谓的“物流园区”、“国际商贸城”,可能有吃大亏。
要围绕精准扶贫建立直销农业体系。许多事实证明,甘肃省农民的大部分收益实际上被流通环节转移走了,流通环节越多,流通时间越长,农民的利益损失就越多。因此,要将直销农业作为农村和农业工作的重点,大力发展各种产销直接对接的新机制,如农超、农市、农企、农校、农社对接模式等。
总部经济发展重点。在县以上城镇和城市可以发展总部经济,甚至可以考虑在国家级以上的旅游重点景区发展为旅游服务的总部经济,或者在条件比较好的地方、城市打造总部经济的品牌。
十、实施地方财源建设工程,促进“财经同步”发展
地方财源建设是区域经济与社会发展的大问题,可是,因为多种因素的影响,甘肃省已经多年没有在规划、战略和政策中提到培育地方财源的问题,这就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地方财政的收入增长,使得省级和市州、县区的财政状况越来越差,要求中央财政转移支付的愿望越来越强烈。财源建设水平不支持政府投资和拉动市场和消费,投资也不支持财源发展,投资率远高于经济增长率和财政收入的增长率,大量投资没有经济效益。
根据统计,2017年,甘肃全省县级财政的自给率仅为17.09%,最高的兰州市城关区也刚达到70%,最低的东乡县仅为3.2%,不少县域的人均年财政收入不足500元。另根据甘肃省统计局的数据,从2000—2017年,甘肃省的财政倒挂率高达74%~78%。2017年,全省一般预算收入只有815.6亿元,而一般公共预算支出高达3307.3亿元,财政倒挂率为75.34%。由于从1994年1月份开始,我国实行分税制,并且中央财政转移支付实行“项目+专款专用”的体制管理政策,地方政府自主运用中央财政的权力基本没有了。
甘肃省地方财源之所以严重不足,主要原因是经济改革与经济发展不给力。2017年,甘肃省的经济总量占全国的比重已经降低到0.93%,人均约为4760美元左右,是全国平均水平的53%;城镇居民收入和农民收入分别是全国的76.43%和60.32%。全省69个县域实现地区生产总值占全省生产总值的比重为35%(包括非市企业),平均每个县域的经济总量大概在35亿元左右,而全国100强县域平均达到1000亿以上,甘肃省一个没有。全国第一县江苏省的昆山县,2017年GDP达到3700亿,而兰州市为2400亿。
因此,我们建议:一是在“十四五”规划中,明确提出地方财源建设问题,并且作为甘肃区域经济、县域经济发展的一个重点;二是实施项目建设、企业培育、产业打造、市场体系建设等,一定要突出经济效益,降低发展成本,不以某些政策要求为依据,一切以市场为判断标准;三是各级党委和政府一定要明确经济工作的重点,为一切能够拉动经济增长、提供税收、扩大就业的企业和项目,认真做好落地、配套和服务工作,提供公共设施配套支持,优先解决纳税大户的经营困难,优先解决民营大中型企业的发展问题;四是政府投资一定要注意降低成本,关注财源增长极的培育工作。地方财源既可以是产业,也可以是企业、技术、产品等;五是把地方财源建设的主攻方向瞄准企业,只有把企业做大做强了,地方税源才有可能稳定发展,税源强大了,政府调控经济的主动性就会自然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