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与青年的哲学使命
2019-02-18吴燕
吴 燕
(江苏警官学院 江苏 南京 210031)
十九大报告指出:“经过长期努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这是我国发展新的历史方位。”[1](P30)这是以习近平为代表的新一代领导集体结合当今国际局势和中国改革实践做出的时代预判,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中国化进程中又一重大的认识成果。时代是世界发展的坐标系,也是文明竞逐的大舞台。哲学是时代精神的精华,当代青年只有真正把握时代精神,才能在社会变革的浪潮中,传承文明的火炬,肩负起自身的哲学使命。
一、新时代是什么样的时代
“时代是一定历史时期社会关系的反映和表现,既是一个社会关系范畴,又是一个社会实践范畴,也是一个动态范畴。”[2](P30)时代不会自然而然地生长出来,使其成为现实的正是当下人类生生不息变革世界的实践活动。新时代不是凭空而来的,它是现代化时代、全球化时代、信息化时代的延续发展。
新时代是动态流变与追新求异并存的时代。我们生存的这个时代,按照美国当代历史学家斯塔夫里阿诺斯的观点,就是“现代化”的时代。生产方式的变化打破了千百年来乡村的静谧,各种生产要素日益打破民族、国家和地域的界限流动起来。科学技术的发展,带来了便捷的交通,频繁了人们的交往,时空被极大地压缩了,地球成为一个村落。这是一个不同于我们祖辈的全新时代,一个充斥着商品与交易,一个速度与追赶并行的时代,一个资本的文明与野蛮并行的时代,一个潮流冲刷历史的时代。正如马克思指出的:“一切固定的僵化的关系,以及与其相适应的素被尊崇的观念和见解都被消除了,一切新形成的关系等不到固定下来就陈旧了。一切等级的和固定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3](P275)
今日的中国,正处在这样一场深刻而复杂的变革之中。这场变革的深刻性不仅表现在其从经济、政治、文化乃至社会领域的不断拓展,更表现在其从“有形的”物质器物层面向“无形的”精神思想层面的日益延伸。在这个时代面前,一切好与坏、是与非、美与丑、黑与白正在日益失去它的界限,传统的价值观、伦理道德、公平正义、理性与法受到时代洪流前所未有的冲击与挑战。青年人的工作方式、生活方式、消费方式日趋抛弃了陈旧的条条框框,以追求新奇、变幻、流行、新潮为标准和方向,多元、差异、个性成为时尚的代名词。
新时代是物质占有与精神匮乏并存的时代。众所周知,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中关于人类社会形态的演进有三条清晰的线索,一是以生产关系为标准,把人类社会分为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共产主义社会,称为“五形态论”;二是以经济形态为线索,分为自然经济、商品经济、产品经济,称为经济形态理论;三是以人的发展为线索,分为人对人的依赖关系阶段、以人对物的依赖关系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阶段、人的自由个性全面生成阶段,称为“三形态论”。这三条线索相互呼应、相互补充,共同展现了人类世界历史演进的立体图景。
按照这一理解,新时代分别处在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和以物的依赖关系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阶段,这一时期物质生产即对物质基本生活资料的谋求是人类其他活动的根本前提。一方面物质的丰富、交通的便捷和交往的扩大给人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自由;另一方面,基于生产力的不发达,不可避免地一切都打着物质的烙印。因此没有比“物质”更适合这个时代的称呼了。市场的发展,资本的流通带来了物的世界的极度繁荣,世界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充斥着,人通过频繁地无限制地占有物来体现自身的存在,人的欲望被各种物质填补着,成为衡量人们价值的标准。人日益失去其主体地位,彻底沦为物质的工具和手段,人在物质财富的面前逐渐丧失其自身,异化为外在物的奴隶。世风日下,道德沦丧,法治失度,资本为了获得利润开始去破环一切既定的社会规则,吞噬一切最终的精神信仰,真善美受到前所未有的冷遇和漠视,人及其社会关系陷入到一种全面的“物化围困”和“精神匮乏”之中。
新时代是意义虚无与自由创造并存的时代。当现实生活更多地被“物质”所占据,当精神生活被扑面而来的大众消费劫掠,人就越来越接近一种“虚无”的存在。尼采曾在哲学意义上做过这样的解释:“虚无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最高价值的自行贬值。没有目的,没有对目的的回答。”[4](P280)尼采认为,随着“上帝之死”,欧洲进入了虚无时代。在尼采这里虚无具有两层含义,一是精神获得前所未有的解放,这是积极的虚无;二是精神陷入彻底的没落,这是消极的虚无。虚无的时代特征在存在主义哲学中得到了最充分的阐释,无聊空虚成为一种普遍的精神状态,虚无成为一个时代的符号和标识,这是对人生意义的解构和蔑视。无限制、无标准、无确定,对外在事物存在价值的无视导致了对自身存在感的取缔。
各种信仰的迷失,各种秩序被推翻和打破,人的地位被动摇,时间成为没有标尺的流动。世界需要平衡,从动到静,从物质到精神,从虚无到信仰,体现的正是事物在对立中获得自身存在的规定性和意义的辩证法。为了避免中国的现代化重蹈资本主义现代化的覆辙,必须在更积极的意义上重构现代性,引领时代精神。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将迎来的新时代是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时代,一个克服资本主义现代化的物化、以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最终目的的时代。这将是个体觉醒、民族觉醒、东方觉醒的时代,哲学这种对确定性的真知成为时代的必然需求,人们回溯到经典中寻求生存与发展的原动力。人类开始向他的初心回溯,渴望回归自己的精神家园。因此这个“虚无”时代孕育的,将是一个自由创造、文化繁荣时代的到来。
二、新时代需要什么样的哲学
时代是对流动着的时间之流形象的描绘,是对一定历史时期人类社会基本特征和发展趋势的概括,也是人类自身精神世界的映射。人类在经历了对外在世界的征服占有之后,发现世界的根源在于自身。只有重建内在世界,才能真正把握外在世界。哲学就是内在世界永不枯竭的生命之源,新时代催生新哲学。
新时代需要理性精神,新哲学是理性之学。作为人类一种古老玄妙的精神活动,哲学是伴随着人的产生而产生的,在一定意义上说,哲学即是人学。帕斯卡尔说,人是会思想的芦苇,人与其他物种的最根本的区别即在于人会思想。当人类面对浩渺无垠的星河宇宙,开始对物理世界之后永恒的探问,形成了关于这个世界最初的相对完整的认知,这就成为哲学产生的基本前提。从哲学发展的历史来看,精神同物质世界一样,经历了漫长的发展历程。综观古今中外五花八门、观点各异的哲学流派,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哲学都提供了一种系统而非零散的、理性而非感性的精神认知,这种精神认知是可以驾驭的客观存在,是整合我们精神世界使其趋于秩序的工具,是一种理性的精神。大变革的时代,社会处在动荡、离散、无序的状态,人们对变动世界的困惑会趋向于对一种相对理性、秩序的追寻,这就为新哲学的萌生提供了肥沃的土壤。中国的春秋战国时代、魏晋时期,西方的古希腊罗马时代、文化复兴时期,都验证了社会实践对理性精神的客观需要和内在催生。正如马克思所言,哲学家并不像蘑菇那样,是从地里冒出来的,他们是自己时代、自己人民的产物,人民的最美好、最珍贵、最隐蔽的精髓都汇集在哲学思想里。哲学是时代的产物,但是并不是任何哲学都能触摸到时代的脉搏,真正把握自己的时代。今天我们身处的中国社会迫切需要也必然会产生属于自己的时代哲学,这是源于人类精神深处的内在需要,也是文明发展的必然要求。
新时代需要个体的觉醒,新哲学是解放之学。从哲学的概念来看,最初的词源学意义是“爱智慧”,最早使用者毕达哥拉斯明确把爱智者归入“自由人”的行列,指那些不为名利羁绊追求真理的人。因此可以说哲学的初心即是人之为人的自由之学,是冲破对一切外在物的依赖的解放之学。哲学作为最根本的人的精神活动,既追求确定性的真理,又是开放和包容的,这是它区别科学的本质所在。正因如此,尽管哲学的主题具有一定的确定性,但是作为对主题给出的答案却是不确定的、开放的、丰富的、各异的。它总是具体的,通过不同的哲学流派、体系、观点、方法和思维方式展现出来,是不同时代、民族、文化背景下人对世界一种相对个性化、差异化的理解,这种对确定主题的不确定理解,使哲学史展现为异彩纷呈的精神世界,它是人类文明最灿烂盛放的花朵,是文明的活的灵魂。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无论在古代还是近现代,哲学总是通过其智慧的火光照亮了人类摆脱外在奴役,认识解放自身的漫漫长路。哲学是文明的源头和文化的母体不断滋养着人自身的丰富性,不断促进着人类个体作为主体的启蒙觉醒。新时代的中国正处在从“以物的依赖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阶段向“人的自由个性全面发展”阶段的过渡,这一时期社会需要的不是千篇一律,不是一潭死水,不是僵化和停滞。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需要的是创新,需要的是不同的声音和多元的碰撞,需要的是个体的自由和思想的解放,需要的是生命的活力和灵魂的光芒。
新时代呼唤对真理的信仰,新哲学是真知之学。美国心理学家马斯洛将人类需求从低到高分为生理、安全、交往、尊重和自我实现五个层次。其中在满足了基本的食物、空气等生理需求后,首先就会产生安全的需求。人对安全的需求事实上超出了物质的层面,进入到精神活动的领域,它是对置身其中的世界,主要是生存环境的综合认知。无论是对于个人、组织还是民族、国家而言,安全感的确立都是自身与环境不断交换信息的过程,是一种复杂的内在精神与外在世界相互平衡的文化现象,这其中哲学发挥着精神核心的作用。在人类发展的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神话、宗教、哲学等不同文化门类都可能发挥信仰的作用,中国哲学家冯友兰就认为中国哲学在中国文化中发挥着类似宗教的作用,支撑着中华民族内在的精神文化世界。尽管如此,我们并不能把哲学等同于宗教。马克思对宗教做过深刻的批判,认为真理的彼岸世界消逝之后,历史的任务就是确立此岸世界的真理,正是在宗教结束的地方现时代的哲学才会产生。他指出,宗教是人类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的产物,是支配着人们的外部力量在人头脑中的反映,是颠倒的世界观。哲学则相反,真正的哲学是从地上到天上的学问,是对现实世界的理论抽象,是最具确定性的真理,是系统的完整的世界观。现时代的中国,巨大的社会变迁,喧嚣浮躁的外在世界将现时代的人们抛入到社会变革的漩涡之中,这个时代更加需要建立自己的精神家园应对纷繁复杂瞬息万变的外在世界。现时代的人们,只有通过是对外在世界背后真理的追求,才能获得心理上的安全和精神上的宁静。哲学的发展必将为精神家园的芬芳繁荣提供可能,为文明的发展提供不竭的源泉和永恒的方向。
三、新时代青年肩负着怎样的哲学使命
一个伟大的文明,不能没有自己的灵魂,一个伟大的时代,不能没有自己的哲学。一个不能产生自己哲学的时代注定是僵死的、萧条的、没落的,一个失去精神灵性的文明就像干枯、贫瘠的荒漠。时代因其哲学而鲜活灵动,青年是社会发展中最具潜力的群体,新时代青年在催生时代哲学的路上肩负着自己的使命。
青年要推动哲学走出象牙塔,走向大众,落地生根。时代的精神饥渴,反映着现时代大众对哲学的需求。然而,事实上今天的中国,哲学正在失去它的根脉。那些象牙塔里的长篇大论,那些思想神殿中的恢弘盛宴,越来越远离大众,扮演着中世纪哲学中神学“婢女”的角色,不仅日益失去其对现实的批判性,也日益丧失了对未来世界的建构能力。越来越多年轻人的或走向纯粹的现实功利主义,或退缩到宗教神学的庇护之内,极少对生活抱有的热望,也在虚无主义的雾霾中渐渐迷失人生航向。哲学是人类文化的母体,没有哲学,我们就不能认识自身存在的意义,不能勇于追求真知真理,不能肩负起自己的使命。心灵被外在流变的世界迷惑着,生命就失去了内在的尺度,永远处在漂泊流浪之中,精神没有休憩的家园,人类会失去创造的激情,社会就会失去进步的原动力。为此,时代的思想者必须扎根时代生活,升华凝练时代精神,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吸引属自身的追随者,才能真正赢得大众,才能孕育属于自己的哲学。
青年要批判旧哲学,创新传统,秉承文化基因。哲学虽是时代的产物,但更是具体的。没有哪一种哲学能脱离其民族文化而凭空产生。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是中华民族生存发展的思想和智慧之源,对世界文明的进步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习近平曾说:“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强盛,总是以文化兴盛为支撑的,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需要以中华文化发展繁荣为条件。”[5](P1)梁漱溟先生认为西方文明是动的文明,中国文明是静的文明。在现代化过程中,东方文明对于世界将发挥愈来愈重要的作用,他预言21世纪将是东方文明的世纪。文化学者余英时认为中华文化追求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内在超越之路,中国哲学运用平实的语言和简洁的概念建构了极其丰富的精神世界。重为轻根,静为躁君。厚重是轻浮的根本,安静是躁动的主宰。中国文化注重内在修养和道德人格的完善,恰恰与我们的时代需求形成了天然的互补。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这是安身立命之本,更是发展进步之源。实践证明,“在时序更替的漫漫精神进化、文明演化历程中,中华文明的文化基因愈加发达和富有活力,使得中国道路的中国味道、中国风韵、中国气派得以蓬勃显现。”[6](P14)当然,传统文化中也有一些过时的东西,当代青年须以批判的态度对其加以改造,合理继承,推陈出新,使新时代的哲学扎根大地,文脉贯通,健康发展。
青年要把握时代需求,运用哲学,改造现实世界。马克思说,以往的哲学都在于认识世界,而问题在于改造世界。这充分体现了马克思主义最核心的变革世界的价值追求,并不只是独善其身,更要兼济天下。习近平指出:“青年兴则国家兴,青年强则国家强”。[7](P2)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都“必须依靠广大青年”。习近平希望青年群体“关心国家、关心人民、关心世界,学会担当社会责任”[8](P172)。“要在自己所处的时代条件下谋划人生、创造历史。”[8](P167)大变革的时代需要变革世界的哲学。哲学变革世界不是直接实现的,而要通过“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的辩证形式,通过对现实世界的“批判—建构—实践”来完成。没有对现实世界的批判,就不会产生真正的哲学。只有立足新时代,投身新时代,才能把握新时代,超越新时代。萧伯纳曾经说过,改变世界的是这样一群人,他们寻找梦想中的乐园,当他们找不到时,他们就亲手创造了。当代青年肩负自身的哲学使命,就是要继承马克思主义对现实世界的批判精神,基于对时代状况的切实感受产生的对时代发展趋势的理性认知,并且持续推动这种理性认知变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