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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阿德·萨巴赫创作中的诗情

2019-02-16邓国琴

文教资料 2019年34期
关键词:诗歌创作比较研究

邓国琴

摘    要: 科威特公主苏阿德·萨巴赫不仅是一个经济学者、社会活动家,还是一位诗人。她把诗歌创作当作自己的使命,并将诗歌视为打碎传统桎梏、创造一个新世界的武器。公主的诗情化为一首首优美的诗篇,激荡人心。诗歌创作展现了公主诗人睿智的思考及博大的胸怀,散发出了恒久的艺术魅力。

关键词: 科威特文学    苏阿德·萨巴赫    诗歌创作    比较研究

苏阿德·萨巴赫是科威特的公主,也是科威特当代最著名的女诗人。她自幼喜爱诗歌,从13岁时就开始进行诗歌写作尝试。主要作品有诗集《希冀》《献给你,我的儿子》《女人悄悄话》《玫瑰与枪的对话》《本来就是女性》《致电祖国》《最后的宝剑》《爱的诗篇》《无岸的女人》等。在萨巴赫的创作中,融入她对现实、对社会深刻而诗意的理解。作为公主诗人,独特的身份使她有着更广阔的社会阅历和更敏锐的思想意识,能从更高的层次上看待问题,思考社会人生。在她的笔下,满怀着对祖国、对民众、对亲人的广袤之爱,唱响了一曲曲动人之歌,展现出了一位公主诗人思考的睿智及博大的胸怀,散发出了恒久的艺术魅力。

一、以诗歌为女性发声

作为科威特的公主,王室成员,她没有满足于养尊处优的生活。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使她把目光投向了社会的底层。长期生长于阿拉伯世界相对保守、落后的海湾地区的她,对阿拉伯妇女的处境深有感触。长期在东、西方世界的往来奔走中形成的广泛阅历,更让她在比较中进一步认识到阿拉伯妇女尤其是海湾妇女不容乐观的现实状况,激发了她改变阿拉伯女性地位的决心。她看到,如狄尔泰所言:“诗把心灵从现实的重负下解放出来,激发起心灵对自身价值的认识。”[1](55)他认为,诗之思可以构建女性话语,揭示女性意识,找回女性迷失的本真,促成女性主体性的回归,从而获得女性的存在。她重视诗歌创造并强调:“我写作诗歌,并视之为一种使命、一种预言,把它当作是为了男人和女人共同获得解放而煽风点火的工作,从而把男人和女人从历史情结和落后时代的遗产中解放出来。”[2](226)她以诗歌为武器,为阿拉伯妇女地位的改善和提高不懈地努力。

萨巴赫首先揭示出了阿拉伯妇女的苦难生活,把严酷的现实展现在人们的面前,不仅让女人而且让阿拉伯男人看清女性的悲惨命运,唤醒人们麻木的心灵,促成现实的改变。以《洗衣妇》为代表的诗篇中,她将令人怵目的阿拉伯广大女性生活情状展现了出来。她们终日不停地劳作,却得不到社会的公正对待,没有得到作为人的权利,更不要说充分的尊重和必要的平等。她们得到的只有压制和忍气吞声,只能寄希望于主以寻求解脱。即便是那些出身高贵,接受过高等教育,并能走出去领受过西方妇女的自由权利的女性,也无法摆脱传统思想道德的束缚。《爱情与监狱》便是现实的真实写照:不仅身体、行动受到束缚,就连思想也被牢牢锁住,身心没有丝毫的自由。就算偶尔去到国外得到些许的自在,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的梦幻,转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诗人在《重返牢狱》中揭示了这种虚假的自由。在社会的压制和束缚下,阿拉伯女性失却了自己的声音而不得不成为男子的附庸,成为男子一手炮制的文明。“禁止女性出声,并把它置于监护之下的藩篱,使阿拉伯社会仅以一种声音说话。那就是男人的声音,粗哑,咸涩,金属般的声响”[3](1-2)。对此,萨巴赫深感痛心,她要为广大的阿拉伯女性鸣不平,要以自身之力改变现状。在诗中,萨巴赫提出要重构女性特质,促成女性主体性的回归。

萨巴赫的女性意识在其早期的一些诗作中已初露端倪,尔后在创作中不断加强,到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后发表的《无岸的女人》和《爱的诗篇》等诗集中更关注阿拉伯女性主体性的回归,致力于寻找女性那曾失落的纯粹自我。在《女人有诗男人有杀欲》等诗篇中,诗人对现实发出了挑战,那种纯粹的自我显露无遗。“在浪漫派美学看来,纯粹自我是原始的东西,是所有实在世界的最初的本原”[5](57)。唯有激发出最初的本原,才能改变业已存在的谬误。然诗人的目的,不在于个体,在于阿拉伯女性整体的主体性的实现,《冰冻鸡的革命》便是她唱响的争取妇女普遍解放的更响亮的篇章。可见,萨巴赫的女性主义立场是非常坚定的。她以诗歌为武器反抗现实,为阿拉伯女性不懈抗争。然而,她并不是一个偏激的女权主义者。她承认男女生理上的差别,主张一种基于人的自然本质之上的有差别的平等,即妇女既要争取获得平等的权利,又要保持女性自身的特性。認为应该消除女性和男性之间的对立,男女互补,和谐共处。在《做我的朋友》一诗中,她希望男人和女人成为朋友而不是对立的双方,更希望所有阿拉伯男性都成为阿拉伯女性的良伴益友。

萨巴赫不仅是一位公主,而且是一位独立的阿拉伯女性知识分子,她对现实有着睿智的思考和独特的见解。往来于东、西各国的丰富阅历,以及本身具有的诗歌的使命感,促使她关注并反映阿拉伯的女性问题,为女性代言。意图通过努力,将阿拉伯女性从悲惨的境遇中解救出来,获得作为人的权利。虽然她为寻求女性解放所创作的篇章一时还不足以转移社会的风气,但诗作中显现出的悲天悯人、同情弱者的情怀,显示出了诗人高贵的品格。

二、以情趣构建诗的生命之光

诗的生命在于情趣。唯有将自我感受而来的情趣与观照外物而形成的意象有机融合,才能创出诗境写出好诗。唯其如此,诗人才能将自己的个性和客观对象融合起来,以具有鲜明个性色彩的审美形态,唤起读者种种关于社会、人生、自然、宇宙及人与人关系和终极意义的相互联系和思考,获得诗意的美感。一个高明的诗人总是善于把自己的思想隐藏在完美的艺术形式中,让读者在美的艺术享受中不自觉地被蕴藏于形式之下的东西所牵引、所激发,达到情感上的共鸣。苏阿德·萨巴赫正是这样一位诗人。她用非常直白而质朴的诗性语言,紧紧抓住了读者的心,让读者从质朴中感受她的高贵雅致,在温婉中领略她的铿锵有力。公主诗人睿智的思考及博大胸怀在美的感受中一览无遗。

萨巴赫的创作“以诗的语言打破平庸自得的日常语言模式,使人的存在从贪欲和计算的语言中逃离而进入本真诗思之中”[1](25)。萨巴赫善于用日常的语言,创造出新颖的诗歌意象,表达内心的丰富情感,使诗歌达到言近旨远的效果。如:

我送你,/城门钥匙,/任命你/总督城市。/我驱散了/所有参事,/退下了腕上惧怕的手镯,/部落的恐惧。/我穿上了用殷切之线缝制的衣服,/用你双眸之光描画我的眼影。/头上插一朵桔花,/那是你的赠送。/我在椅子上等待,/申请居留签证,/永远留在你胸中之城。/……(《永久居留》)[2](99-101)。

诗中的许多词语,如“城门钥匙”“城市总督”“居留签证”等都是人们所熟知的,字面意思也是相当清楚的。诗的开篇似在写政治之事。然而随着诗的展开,读者的最初感觉被颠覆了。“穿上用殷切之线缝制的衣服,/用你双眸之光描画我的眼影”点出了其中的玄机:原来诗人要表达的是感情之事。如此,原本常见的东西就被赋予了不寻常的含义。“城门”不再是一般意义上的城市之门,而成了我的心灵之门的指代。“钥匙”不再是普通的钥匙,而是打开我心扉的钥匙。我所申请的签证不再是普通的居住签证,而成了一种永远留在你心中的许诺。这样,原本普通的述说,就变成了一段炽热感情的写照,并充满了诗情画意,带上了一种浪漫的气息。如此手法,在萨巴赫的诗歌创作中并不少见。如歌德所言:“诗人的本领,正在于他有足够的智慧,能从惯见的平凡事物中见出引人入胜的一个侧面。”[3](6)她就是通过一些普通词语的选择和重新组合,创造出新的意象,营造出“言外之意”“话外之音”,从而成就了其诗歌的雅致。虽然语言都是日常的质朴之语,但读起来却让人耳目一新、回味无穷。

又如在悼念故去丈夫的诗篇中,萨巴赫把丈夫称之为“科威特心中”的宝剑,坚毅、勇敢的“浸透了忧郁的雄鹰”,把守关隘、保卫家园的“真正的骑士”,怀抱着大统一的雄心壮志的“阿拉伯主义的领袖”,护身的“铠甲”,传承文明的“世代相传的书籍”,甚至是“科威特的传统和现代”,以及“阿拉伯的美德和根底”。(《最后的宝剑》)[4](9-12)这些日常的词语经过整合,刻画出艾布·穆巴拉克的伟岸和威严,显示出了一个伟人的高大形象。这样,萨巴赫不仅写出了对丈夫的景仰和深情,而且把自己与丈夫的爱情同国家、民族联系在一起,越出了狭隘的两性之爱,升华到了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高度。唯其如此,她对丈夫的爱才更崇高,更令人感动。并且,萨巴赫不仅仅为悼念而悼念,而有着更崇高的目的,即借对丈夫的悲悼,弘扬人性的价值,追思阿拉伯人正在失去的传统美德。这一点,我们在萨巴赫为其丈夫所写的传记《海湾之鹰——阿·穆巴拉克的人生历程》中得到验证。传记中,她特别强调:“‘骑士风度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一种体育爱好,而是融在他的血液中,是其道德、品质中居于首位的东西。这些道德、价值包括保护弱者、支援求助者、不轻视烦琐细小之事、坚持原则和崇高的品德。”[4](37-38)由此,诗人的意图、诗歌的魅力得以彰显。

三、以质朴深情的语言、对话的形式彰显诗的艺术魅力

詩歌的最高理想是追求精神价值的创造和实现,通过创造性的活动,诗人为自己也为社会建立一个属于人的审美世界,人的本质力量在诗歌的审美世界中得以关照和实现。萨巴赫把为全人类服务作为其诗歌创作的宗旨,这就决定了她诗歌语言的明晰性和朴素性。她希望能通过日常语言和读者交流,以便读者更好地领会诗歌的意蕴。因此,她用一种朴实的语言营造出了一个诗意葱荣的世界。读萨巴赫的诗,仿佛就是两个人在对话,在交谈。这种对话,有时温婉,有时犀利,有时平和,有时愤怒。

啊,你这无政府主义的孩子,/时而让我痛苦,/时而让我幸福。/我绝不会惩罚你,/因为你打碎了容器,/因为你烧毁了帘子,/因为你将家猫闷死。/所有这些美丽的毁损,/都是在我的生活中由我惹起。/我不会责备你,/但我责备我的母性,/责备我自己。(《爱的诗篇》其四)[5](23-24)

充满深情的呼唤,略带责备的话语,满是怜爱的神情,将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慈爱及包容一一撰写,一种浓浓的亲情跃然纸上,温暖人心。而对于侵略者,诗人则发出了愤怒的声音,面对面谴责了侵略者的残暴:

啊,你这毁了我家园的邻居,/我曾在心里为你留下位置。/我却被击碎,我被镇压,/我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以。/失望轰炸我的梦,/……/啊,你拂晓时分踩过我们的四肢,/我大喊大叫又有何益?/我的话语又有何益?/我的身子骨都被碾尽,/我被埋在土堆下!/……(《我们将永远愤怒》)[6](17-19)

字句铿锵,掷地有声,让人不觉热血沸腾、群情激奋、拍案而起。只要是还有一点良心的人,就会被诗人的怒火所燃烧,发出对侵略者的强烈谴责和抗议。一首诗就是一个战斗的号角,唤醒人们踏上反抗的征程。

不管是对爱情的诉说还是对亲情的表达,不论是对现实的愤懑不满还是对侵略者的抨击,无论是对祖国的热爱还是对民族统一的渴求,萨巴赫的诗歌都宛如面对面的交谈。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都在这种对话形式中表达出来。其中表现出的朴素、亲切和真实感强等,拉近了诗人与读者的距离,赢得了读者的青睐。

质朴的语言,对话的形式,非但没有削弱诗歌的艺术价值,反而彰显了萨巴赫刚柔并济的风格,平添了公主诗人的魅力。萨巴赫把诗歌创作当作自己的使命,并将诗歌视为打碎传统桎梏,创造一个新世界的武器。因此,她抱定了一种誓死不放弃的信念,以一种无所畏惧的精神和勇气,踏上了荆棘之路。不少阿拉伯评论家都认为萨巴赫的诗歌创作是在狂暴的飓风、猛烈的暴雨中向着激流游去。这样,其诗歌中自然少不了铿锵之语,显现出了一种阳刚之气。如《女人的悄悄话》和《本来就是女性》等诗集中,刚劲之风随处可见。尤其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发表的两本诗集《玫瑰与枪的对话》和《致电祖国》,更显示出其创作刚毅的风格。然而诗人特有的女性天然的阴柔特质,使其阳刚之作中不失女性的阴柔。如早期创作的《希冀》《献给你,我的儿子》等作品中,诗人从女性的角度观察世界、认识世界,以切身的体会传达阿拉伯女性的内心感受,描绘东方女性隐秘曲折的心理活动,并化为诗中的情感流程。诗作在爱、人性和人道主义等方面的细腻感悟和表达,表现出一种阴柔之美。可以说,萨巴赫的创作“是根据作品的内容和情节发展的需要,宜刚则刚,宜柔则柔,刚与柔水乳交融,浑然一体”[7](153)。

萨巴赫的创作始终贯穿着浓郁的情感,以情发声。她的喜怒哀乐伴随着缕缕诗情缓缓流出,汇成一个她独有的五彩斑斓的诗歌世界。没有风格,或许可以获得一时的成功,但不可能得到真正的胜利,不可能得到永久的桂冠。萨巴赫正是以独有的风格,获得了广大读者的青睐,成了海湾诗坛的一朵奇葩,绽放出了绚烂的色彩。正如林丰民博士在《女诗人的情怀》中指出的那样:萨巴赫的诗歌之所以受到阿拉伯读者的广泛欢迎和喜爱,不仅是因为她的诗歌为维护妇女、解放妇女、追求爱情与平等所表现出的巨大勇气,也不仅是因为她对科威特祖国的深厚感情和阿拉伯大统一情结,还在于她在诗歌艺术上的执着追求,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

参考文献:

[1]王岳川.二十世纪西方哲性诗学[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

[2]苏阿德·萨巴赫.女人的悄悄话[M].满泰,译.北京:中国和平出版社,1991.

[3]爱克曼,辑录.歌德对话录(外国文艺理论丛书)[M].朱光潜,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

[4]苏阿德·萨巴赫.最后的宝剑[M].林丰民,译.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00.

[5]苏阿德·萨巴赫.爱的诗篇[M].林丰民,译.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00.

[6]苏阿德·萨巴赫.致电祖国[M].林丰民,译.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00.

[7]王望之.文学风格论[M].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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