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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脾胃论》学术思想创新与局限性研究

2019-02-15

长春中医药大学学报 2019年3期
关键词:脾胃论阴火李东垣

吉 聪

(长春中医药大学图书馆,长春 130117)

金元时期在中国医学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一代宗师李东垣,继承了《黄帝内经》“土者生万物”的理论,成为后世“补土派”的代表医家,其《脾胃论》中理法方药颇有特色,现就其创新与局限性做一探讨。

1 《脾胃论》学术思想创新之处

1.1 饮伤和食伤分别成为病因 饮食不节是中医学病因之一,《素问》有云“饮食自倍,肠胃乃伤”,李东垣指出此处“饮与食混为一谈”是“混言之也”,而这之后的医家也未对此进一步研究,这可算是中医病因理论缺如的遗憾之处。因此,李东垣创造性地提出饮食不节可“分之为二,饮也,食也”,并分别针对饮伤与食伤的不同,采取不同治法。他说:“饮者,无形之气,伤之则宜发汗利小便,使上下分消其湿”。“食者,有形之物,伤之则宜损其谷,其次莫若消导,……重则攻化,……重者则或吐或下,以平为期”[1]。超越了笼统认识饮与食所伤,伤饮、伤食其治不同,无疑是对中医病因学的一个贡献。

所谓伤饮伤食,饮包括水、酒、乳、酪等,食包括谷物、肉类、生冷硬物等。以饮酒为例,对饮酒所伤,作者将其列在饮伤范围内,故有“夫酒者大热有毒,气味俱阳,乃无形之物也。若伤之,止当发散,汗出则愈也。其次莫如利小便。二者乃上下分消其湿”[2]。不可“无形元气受病,反下有形阴血,乖误甚矣”。饮酒所伤是完全符合饮伤治疗法则的。

1.2 六淫导致内伤病证 仲景以来,六淫始终被认定为外感病之主要成因,而李杲在临床实践中,发现“肠胃为市,无物不受,无物不入,若风、寒、暑、湿、燥一气偏胜,亦能伤脾损胃,观证用药者,宜详审焉”。创造性地阐发了六淫作为致病因素,也可导致内伤病证。如“大肠有寒则鹜溏”“湿胜则濡泻”,补充了中医病因学说,六淫在内伤证形成中的作用,内经有:感于寒之为病,微则为咳,甚则为痛为泻。此处提及了六淫之一“寒”,伤及脾胃,为痛为泻。李东垣拓展了内经学说,创造性将六淫全部归入了内伤致病原因。在七情内伤为先导、正气虚弱为根本的条件下,李杲认为:不仅饮食不节、劳役过度和外感六淫这些不利因素可致病,正常范围内的饮食、劳动和六气也可以致病。反之,如果正气充足,脾胃强健,诸多因素无法侵袭机体,“则能食而不伤,过食而不饥”[1]。可见机体内在功能失调与否,是致病的关键因素。

1.3 脾为胃之辅助 在脾与胃的相互依赖关系中,胃病及脾、脾病及胃是临床需要预先防治的。但在《脾胃论》中李东垣是将胃置于主导位置,胃不能独行津液;脾居于辅助地位。他反复强调:“脾禀命于胃”,脾是替胃行其津液,这种观点是李杲深入研究脾胃之所得,金元以前各医著中所未见。

1.4 胃不止降,且有升 饮食受纳于胃,胃是其腐熟“变化精微而为血”的源泉。脾替胃运化布散精气,所谓脾气输精。胆作为“奇恒之府”,少阳胆气的升浮之于各脏腑,正好比万物生长都依循着春气上升。李东垣在《脾胃论·脾胃虚实传变论》言:“胆者,少阳春生之气,春气生则万化安,故胆气春生,余脏从之”。李中梓在《内经知要》亦云“况胆为春升之令,万物之生长化收藏,皆于此托初禀命也”。一旦胆气失去升发,谷气下流,便会发生食物不化、肠鸣泄泻诸证。

历代医家均对脾升胃降有所认同,李杲却以胃气与少阳之气的相互关系为理论基础,提出:胃气在降浊的同时,也有上升之功能。这实为脾升胃降理论的突破,其解释原因在于一方面,胃气资少阳之气升发。李东垣说:“胃气者,荣气也,……资少阳生发之气也”。另一方面,少阳之气有引发胃气上行之功能。他说:“谷气者,升腾之气也,乃足少阳胆手少阳之气始发”[1]。李东垣在《内外伤辨惑论·卷下·辨内伤饮食用药所宜所禁》中提出了“胃气、谷气、元气,甲胆上升之气,一也,异名虽多,止是胃气上升者也”[1]的观点,进一步阐述胃气上升的观点,且以枳术丸为例,李杲的老师张元素依仲景‘枳术汤’化裁的“枳术丸”加用荷叶,东垣提及当时未悟其医理,老年以后才意识到其中神奇,认为枳术丸以荷叶裹烧饭为丸时说:荷叶“其色青,形乃空,青而象风木者也。食药感此气之化,胃气何由不上升乎?”荷叶一味为引胃气上升之用,恰似少阳胆气引发胃气上行。李东垣之所以沿用枳术丸,目的在于强胃,而不是峻消其食。正如他所说:“本意不取其食速化,但令人胃气强不复伤也”李东垣详论及此,却不提脾气是否在升清的同时,亦有降的一面,历代医家也未对此有所研究发挥,不能不说是胃有升有降理论的缺憾之处。

2 质疑经典,彰显唯物主义观点及养生治未病的独特见解

2.1 《平人气象论》中脉理的论断 内经:所谓无胃气者,但得真脏脉,不得胃气也。所谓不得胃气者,肝不弦、肾不石也。

东垣针对此论,反其道而行,提出了“无胃气者,非肝不弦肾不石也”的论断。一个非字,完全颠覆了内经的脉理。正常情况下,春夏秋冬四季,分别对应着肝脉弦、心脉钩、肺脉毛及肾脉石,真脏脉主要是指缺乏从容缓和的脉象,全无胃气冲和,而并非肝不弦肾不石。因为即使肝脉春弦、肾脉冬沉,如果“弦而劲急,洪而鼓躁,浮而短促,沉而博激”,也一样是没有胃气的真脏脉。李东垣的独特见解,正是体现在此。

2.2 东垣改原文 内经原文《灵枢·师传篇》:“胃欲寒饮,肠欲热饮”。东垣认为,这不符合反常合变的道理,在临证之时,不能拘泥于常法不变,而应因病制宜,有所变通,于是东垣改为“胃欲热饮,肠欲寒饮”,体现了对经典客观、选择性地、变通地继承。

2.3 关于“无代化,无违时” “化不可代,时不可违”出自《素问·五常政大论》,讲的是不能违背自然界创造、化育万物的机制,即天地有道,阴阳五行有序。造化之气不可以人力代之。生长收藏各应四时之化,也非人力所能及。王冰认为“而能代造化、违四时者,妄也”。因为万物的生长收藏、成败理乱均有其时,人与万物同,治疗用药的法则亦然。

东垣将内经“无代化,无违时,”改为“无违时,无伐化”,是指不伤伐人体的生生之气。

2.4 驳斥反动天命观 东垣在《脾胃论卷下·阴阳升降论》中指出:“人之不避大寒伤形,大热伤气,四时节侯变更之异气,及饮食失节,妄作劳役,心生好恶,皆令元气不行,气化为火,乃失生夭折之由耳”[2]。在此,李东垣指出了失生夭折的原因,其实也就指出了养生之道,只要规避不良因素:气候的大寒、大热,饮食的饥饱寒温,疲劳过度,情绪失控等,自然就不会损脾胃、伤真元,升降失常而发生疾病,否定了反动天命观“死生有命”,坚持“人定胜天”的唯物论。

2.5 关于脾胃将理法 《脾胃论》原文:若服升沉之药,先一日将理,次日腹空服,服毕更宜将理十日,先三日尤甚,不然则反害也[2]。

关于服药前后,注意调理脾胃,其实质是预防脾胃受伤。东垣指出:若服大发汗的升散药,或大泻下的沉降药,应先一天调理脾胃,然后次日空腹服药,特别是服泻下药,服毕最好连续调理10 d,尤其最开始的2 ~3 d 内,更要注意调理脾胃,不然,脾胃一伤,必定影响治疗效果。也有即时调理法如服桂枝汤啜热稀粥助汗之类。

调理脾胃本身就是养生的手段之一,可以防患于未然,起到有病调护、无病预防的作用。

2.1.1 主茎。“鸿福金钻蔓绿绒”及其亲本的主茎均为圆柱形,“鸿福金钻蔓绿绒”主茎上部为红紫色,下部为黄绿色,茎节为红紫色,其亲本为黄绿色,茎节为红紫色(表2)。种植12个月时“鸿福金钻蔓绿绒”的平均主茎长为12.3 cm,主茎粗为2.5 cm,其亲本的主茎长为12.3 cm,主茎粗为2.6 cm,差异不显著(表3)。

3 东垣创造性观点横空出世

3.1 首创“阴火”一词 《医经溯回集》云;“名为阴火者,其东垣始与”。对于阴火,除去重复内容,李东垣仅在《内外伤辨惑论》与《脾胃论》二书中就论及18 次之多[1]。在其论述中,不仅阴火涉及不同脏腑,而且表现不一, 但总的来说又有一定共性,即:所有阴火证都不离气火失调的病机,都有中气不足和火热的表现。

3.2 提出“火与元气不两立” 《脾胃论》原文:故夫饮食失节,寒温不适,脾胃乃伤。此因喜、怒、忧、恐,损耗元气,资助心火。火与元气不两立,火胜则乘其土位,此所以病也[2]。

李东垣认为,饮食过饥、过饱、过冷、过热,都能使脾胃受伤。而七情过度也可损伤元气。元气受伤,无法制约阴火,此阴火是肝肾离位的“阴火”,为“食气”的“壮火”。此阴火上升更助长心火,心火太旺侵侮脾胃,损害脾胃的元气,如此发展阴火越升,元气越陷,谷气下流,是产生脾胃病的主要原因。东垣所谓“火与元气不两立”。元气不足与阴火上僭的矛盾,元气不足是主要方面,以甘温益脾胃中元气,同时佐以甘寒泻阴火。东垣依据甘温除热、苦寒泄热、益气升阳等治疗原则创制了补中益气汤、升阳散火汤等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方剂。

脾胃病开始得时,多为火热在中,东垣创制了治疗此证的方剂—补中益气汤,其中辛甘温药与升散药物相结合,使阳气得以生发,又借升药之力发散于阳分[3]。体现了东垣于脾胃气机升降浮沉中,独重脾气升发的学术思想。

3.3 关于湿能养胃 在《用药宜禁论》的最后,东垣特别指出:“湿能滋养于胃,胃湿有余,亦当泻湿之太过,胃之不足,惟湿物能滋养”,为清代叶天士 “养胃阴”治则提供了理论根据。

4 东垣在《脾胃论》中体现的学术思想局限性

4.1 判断脾胃虚的病状 原文:况脾胃病,则当脐有动气,按之牢若痛,有是者乃脾胃虚,无是则非也,亦可作明辨矣[2]。

此处东垣引证《难经》中“当脐有动气,按之牢若痛”。接着补充说:“有是者乃脾胃虚,无是则非也”,这种说法显然不够全面,因为仅凭“当脐有动气,按之牢若痛”,更准确地说应是脾虚而胃实,并不是脾胃皆虚。

4.2 关于“时禁”及“经禁” 东垣在《用药宜禁论》中提及:凡治病服药,必知时禁、经禁、病禁、药禁[2]。时禁大部分内容涉及“运气学说”中的形而上学的观点,在这方面东垣受历史条件限制,沿袭了《内经·六元正纪大论篇》客观唯心论的“司天运气”学说,是认识上的局限之处。他又提出“有病则从权,过则更之”,权变用药,知错便改易,这种做法无疑是可取的。

另外,在经禁中东垣提出“胆者无出无入”,是沿袭旧说的错误,无出无入,岂不是没有生命的物质,需知“胆为奇恒之腑”,主少阳升发之清气以助津液上行,如“无出无入”何来助脾胃布散精气呢?

4.3 疑东垣有误 关于补中益气汤的加减,东垣原文:“如久病咳嗽者,去人参;初病者,勿去之”[2],以人参一味,《神农本草经》云:“人参味甘微寒,主补五脏”,因其甘温,能补肺中元气,因其微寒,又能泻肺中火邪。依据东垣“火与元气不两立”的理论,肺中元气既充则火自然降。在临床应用中,人参不可用于实证、热证。久病肺虚而咳,是可用人参以补肺;初病风寒而咳,则一般不用人参,以防助邪。但是东垣却恰恰相反,久病肺虚,元气受损,阴火旺盛,反去人参,是因热证故去人参?但人参是可补元气以降阴火的。另外初病风寒袭肺,也能郁而化火,为何不去人参?火与元气这对矛盾双方,其主次关系也会因病的不同阶段而异,在医疗实践中是需要灵活掌握的。

4.4 东垣不能自圆其说 东垣原文:其膀胱逆行,盛之极,子能令母实。手阳明大肠经金,即其母也,故燥旺。其燥气挟子之势,故脉涩而大便不通。以此言脉盛大以涩者,手阳明大肠脉也[2]。

此处东垣运用“五行生克制化”的原理解释,认为:膀胱逆行,寒水极盛,子令母实,导致阳明大肠的燥旺而出现脉涩、大便不通。而一般考虑如寒水极盛,是否更易出现腹胀、泄泻,而不是便秘呢?故以此作解,似有牵强,如果从另外角度分析:膀胱寒水的“气化”功能极盛,过分地吸收大肠的津液才导致大肠燥结,似乎更能说得通了。

4.5 东垣认识的局限 人与自然界的关系,东垣描述:至于春气温和,夏气暑热,秋气清凉,冬气冷冽,此则正气之序也。故曰履端于始,序则不愆,升已而降,降已而升,如环无端,运化万物,其实一气也[2]。

《素问·六微旨大论》中云:“升已而降,降者谓天;降已而升,升者谓地。天气下降,气流于地,地气上升,气腾于天,故高下相召,升降相因,而变作矣”。张景岳注解“升已而降,降已而升”认为,四时之气,春夏主升浮,秋冬主降沉,有升必有降,有降必有升,天无地之升,则不能降,地无天之降,则不能升[2]。这种天地间四季升浮降沉的更迭, “升已而降,降已而升”,东垣以为这种变化是“如环无端”, 这种循环论不免受着历史条件的局限,并不适合于此,生理功能和自然界的气候变化一样,是螺旋式运动和发展更为科学。

4.6 与现代科学观点有距离 脾胃论有“脾胃虚则九窍不通论”,中医认为五脏与九窍有直接关系,如:肝与目、心与舌。有间接关系的如心与鼻、肺与耳,这种官窍与脏腑相关的理论,也是耳针、眼针、鼻针实施的理论依据。但这与现代科学观点是有距离的。中医认为,三焦的功能是助力言语发声的,如果久病之人,三焦元气不足,必出现声低气馁,有“阳亡则声不出”的观点。现代医学则认为,“喉口舌才是发音的共同结构”,此有待进一步研究。

5 结语

李东垣师从张元素,对内经、伤寒等中医经典反复研究,创立了脾胃学说,于《脾胃论》一书中纵有少数局限之处,但多有创新指导中医临床。中医体质学说认为,不同体质类型对疾病有不同的易感性,对治疗有不同的耐受性[4]。李东垣作为补土派的医家,始终注重“元气”,对气虚体质的形成及调治作了阐述,首创治疗气虚内热证的益气升阳之法,同时他还提出了“恶血必归于肝”[5]的理论以及调治瘀血体质的“益气活血”等法则,这些对于干预偏颇体质均有明确的临床效果[6]。

但无论何种体质,李东垣强调人应以脾胃中元气为本,提出“养生当实元气”“欲实元气,当调脾胃”[7]。一旦“内伤脾胃,百病由生”,提出“脾胃将理法”调养、顾护胃气,折射其治未病的重要理念,符合21 世纪从“注重治疗”的疾病医学向“注重预防”的健康医学转变,对预防医学的发展有着深刻的指导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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