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东垣是与非

粟永

刘邦两次东垣之行，对东垣来说，得焉？失焉？赵美人和她儿子的悲剧，似乎让东垣蒙羞；而刘邦敕令东垣更名，也从此让“东垣”成为历史，似乎给东垣并没有带来什么好兆头。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考察，刘邦亲征，东垣一役结束了中原的战乱，又成就了一番文治大业，也把东垣推上了一个历史的新高度。

据史载，历史上，汉高祖刘邦曾两次驾临东垣，踪迹所至，不仅改写了东垣的历史，而且留下了影响历史进程的事件。

一到东垣留孽缘

刘邦一到东垣是汉八年（公元前199年）冬，为平定反叛的韩王信的残部而御驾亲征，一直打到东垣。从东垣班师回朝返长安，经过赵国。在这里，刘邦种下了他恐怕做梦都想不到的孽缘。

汉五年（公元前202年）二月，刘邦正式登基称帝，定都长安。此时，刘邦的汉家天下并不是太平无事，尤其是在燕代地区，比较集中地出现了反叛活动。汉五年，燕王臧荼反，攻下代地。刘邦亲自领兵出击，俘臧荼。汉六年七月，韩王信以马邑降匈奴，与匈奴勾结反汉。刘邦又一次亲自出征，击破韩王信的反军。但是，一直到汉八年冬，韩王信的残部还在继续活动，刘邦又御驾亲征，一直打到东垣。

据《史记》汉高祖刘邦传和淮南厉王传记载，刘邦于高祖八年北上，在东垣讨伐韩王信的残部，从东垣路过赵国。赵国的当家人是赵王张敖。这张敖是恒山王、赵王张耳的儿子，论辈分是刘邦的女婿。当时，赵王张耳去世后，刘邦封张耳的儿子张敖继任赵王，并将大女儿鲁元公主嫁给张敖为后。

老丈人来了，又是一言九鼎的皇上，张敖一个小小的诸侯王，论公论私，自然是上赶着孝敬，对刘邦的饮食起居都是亲自侍奉。当时，东垣有个赵氏美女，被张敖收在宫中作美人，人称赵美人。赵王孝心过了头，竟然将赵美人送到刘邦身边。刘皇上走了，赵美人怀了龙种。张敖不敢怠慢，赶紧为赵美人建外宫，好吃好喝地侍候着。

不管张敖如何尽心尽力，刘邦就像对家奴一样，把张敖呼来唤去，时不时大声叱骂。不知张敖内心怎么想，惹得一帮手下人愤愤不平。张敖的相爷贯高和赵午等，都是张耳的门客，平常都有豪爽之气，几个人一嘀咕，决定瞒着赵王宰了刘邦，替赵王出气。谁知，他们的谋划让贯高的仇家知道了，连累张敖及其家眷尽数被逮，赵美人也不能幸免，随一千人押到河内（治所在今河南沁阳县）。全亏了贯高为人仗义，开审时，贯高把谋杀皇帝的事全揽在了他们身上，一口咬定是他们自己策划的，张敖全然不知情。尽管贯高被鞭打了几千下，被烧红的铁条烙烫得体无完肤，也不改口。这才解脱了张敖，被从轻处罚，撤销诸侯王爵位，降职宣平侯。

而赵美人的结局就没这么圆满了。赵美人被关押，告诉看押的吏卒，往日得幸皇上，怀有身孕。吏卒不敢隐瞒，告知刘邦。也许刘邦那时不过是逢场作戏，根本没把和赵美人的风流韵事放在心上；也许是刘邦此时对赵王正恨得牙根儿疼，有枣无枣都要打三竿子，根本不理会赵美人的遭遇。无奈，赵美人的弟弟赵兼求辟阳侯审食其去求吕后，希望吕后能吹吹枕头风，让刘邦放了赵美人。其实，吕后压根儿不相信张敖会反叛谋害刘邦，再说张敖是自己的女婿，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闺女家破人亡，当寡妇？张敖一押到京城，她就一个劲儿在刘邦面前为张敖求情。这回轮到赵美人了，原来赵美人和刘邦有“婚外情”，还怀了“龙种”，一下子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巴不得赵美人早死。辟阳侯见吕后这么个态度，也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撒手不管了。

赵美人心凉透了，生下儿子，便含悲自尽。

一代美人香消玉殒，留下嗷嗷待哺的可怜婴儿。吏卒把婴儿抱给刘邦，刘邦这时方才懊悔，便生着法子弥补。先是令吕后抚养孩子，又将赵美人葬于故地东垣。其后，到高祖十一年，刘邦灭掉反叛的淮南王英布，将空出的爵位给了年仅3岁的赵美人之子刘长，立为淮南王，统辖四郡。

但是，孽缘已种下。刘长对母亲的遭遇耿耿于怀，复仇的念头一天也没放下，不过等待时机罢了。等到孝文帝即位，这时的刘长已身有扛鼎之力，又因和孝文帝最亲近，便生出许多骄纵之气，要替母报仇了。文帝三年（前177年），他袖藏金椎前去会见辟阳侯，等辟阳侯出现时，先用椎将其击杀，再让随从砍下辟阳侯的头。杀了辟阳侯，刘长奔走到文帝面前，袒胸露背伏地，历数辟阳侯的三宗罪：“臣谨为天下诛贼臣辟阳侯，报母之仇，谨伏阙下请罪。”私自诛杀朝廷命官是要治罪的，何况是侯爷。但是文帝顾念兄弟手足之情，又念刘长志在为母亲复仇，也就网开一面，不了了之。自此刘长越发骄纵，无法无天，他回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用汉法，自为法令，出入车舆黄盖，俨然如天子一般，最后竟然招降纳叛，私通匈奴，落了个被废王去国、半路绝食而亡的结果。六年后，被追谥为厉王。

二进东垣成文治

公元前195年，东垣城突然间改名换姓，变身为“真定”。约公元前381年中山国建东垣城，到此时，已有近200年的历史，好好的“东垣”，缘何突然改为“真定”？

更名是伴随着金戈铁马来临的。就在这年的隆冬，紧靠滹沱河南岸的东垣城，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持续回荡了一个多月。直到有一天，战马嘶鸣、枪戈碰撞声渐渐停息，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时而激越、时而舒缓的异样声音，铺天盖地地震荡着东垣上空。“城头变幻大王旗”，东垣改天换地了，汉朝皇帝刘邦打进了东垣。这震撼人心的“咚咚”声，是由数十面叫作大鼓的玩意儿发出的。原来是刘邦命军士击鼓相庆攻克东垣的胜利。

说起来，这是刘邦二到东垣了，距他第一次到东垣仅隔了一年多。

汉十年（公元前197年）八月，赵相国阳夏侯陈稀与匈奴勾结反汉，自立为代王。刘邦不辞辛劳，再一次亲自北上征讨，直打到十一年初冬才打败陈稀反军。可是，反军没有全部肃清，在东垣，还盘踞着陈稀反军的余部。刘邦挥师东进，再一次来到东垣。

盘踞东垣的是陈稀的大将赵利。这临滹沱河而建的东垣城太坚固了，尽管刘邦大军兵临城下，将东垣团团围住，却整整打了一个多月，最后，孤立无援的东垣守军只得打开城门投降。这一役，让刘邦领教了东垣地理位置的险要。作为军事重镇，东垣安定，燕赵一带便安定。于是，他下令将东垣更名“真定”，取“真正安定”之意。至此，“东垣”成为历史，“真定”登上舞台，开始了东垣——真定新的历史时期。

东垣战役的胜利来之不易，不能不大大庆贺一番。刘邦命军士在东垣城内置数十面大鼓，“击鼓相庆，月无虚日”，也就是说，当初攻城战打了一个多月，现在击鼓相庆，大鼓也敲了一月之久。这给东垣城增添了极大的喜庆气氛，也使东垣人耳濡目染，学会了敲锣打鼓，出现不少民间鼓钹手。从此，东垣大鼓便延续下来，如“常山战鼓”“白佛花钹”“藁城战鼓”等，现如今已成为享誉华夏的民间文化表演形式。这也算刘邦留给石家庄滹沱河流域值得称道的功绩。

刘邦二进东垣，还有一个更大的收获。

这时候，对刘邦来说，建立大一统的汉室王朝，既有内部潜在的威胁需要消除，还有更棘手的问题，是如何处理和北疆匈奴、南疆南越的关系。北疆的匈奴搅得汉王室不得安宁，南疆还有个南越国，也让刘邦寝食难安。他也许知道，岭南因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幸亏后来及时前线换将，以赵佗做主帅，才得以进入岭南，并站住了脚。可是，在中原大乱之时，赵佗也趁机仿效中原六国贵族之后，扯旗自立，做了南越王。

放任南越王自立，那必然使汉王朝版图缺一个大角。武力征伐，面对智勇双全的赵佗和复杂的岭南地理形势，恐怕比对付匈奴只能更难、更艰险。

这一次到东垣，刘邦意外地了解到，南越王赵佗竟然是东垣人，他的亲戚、昆弟、家族墓都还在东垣。这让刘邦喜出望外，一个用和平办法解决岭南问题的决策就此诞生了。于是，从东垣班师回朝后不久，于这年的五月，便派文臣陆贾，只带了一纸诏书，一枚诸侯王的玉玺，面见南越王赵佗，颁诏授玺，使南越王赵佗称臣归汉，岭南纳入了大漢王朝的版图。至此，彻底改写了岭南的历史。

刘邦两次东垣之行，对东垣来说，得焉？失焉？赵美人和她儿子的悲剧，似乎让东垣蒙羞；而刘邦敕令东垣更名，也从此让“东垣”成为历史，似乎并没有给东垣带来什么好兆头。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考察，刘邦亲征，东垣一役，结束了中原的战乱，又成就了一番文治大业，也把东垣推上了一个历史的新高度。可以这样说，要不是第二次刘邦驾临东垣发现了赵佗，那么，岭南的历史可能要重写，赵佗的人生历史也说不定是什么样子的；那么，历史还能为东垣、为石家庄，留下赵佗这样的历史名人、一代英王吗？

编辑：耿凤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