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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剧艺术家口述史(梅花奖得主卷)之古小琴篇*

2019-02-15叶俊莉

关键词:梅花奖白蛇传川剧

万 平 叶俊莉 郭 奥

(1.成都大学, 四川 成都 610106; 2.西昌学院, 四川 西昌 615013; 3.韩国成均馆大学)

古小琴,女,1962年6月5日生,四川南充人。四川省川剧院国家二级演员。曾参加中国首届艺术节、中国首届戏剧节,并获第六届“梅花奖”。古小琴11岁考入四川省川剧学校,学“青衣旦”,她喜爱技艺,艺术素质好,又有一副清亮的好嗓音,但她从不因先天条件优越而懈怠,而是竭力奋进,刻苦学艺,勤练基本功。为了练好唱腔,长期坚持天不见亮就起床,“喊嗓”、练腔,从未间断。在众多良师精心的指导下,技艺与日俱增。1978年毕业后分配到四川省川剧院,从事川剧二十余年,辛勤耕耘。主演过传统戏《白蛇传》《绣襦记》《情探》《帝王珠》《打饼》《射雕》《别洞观景》《秋江》以及现代戏《丁佑君》等,尤以优美的神话剧《白蛇传》崛起。古小琴擅长表演,她饰《白蛇传》中的前、中白娘子,善良多情,妩媚多姿,惹人喜爱。

20世纪90年代中期,正值艺术顶峰期的古小琴,却华丽转身,淡出川剧表演艺术舞台,成立了东方绘画艺术院,从事文化艺术传播交流工作,成就斐然。

采写时间:2018年12月12日

采写地点:成都大学

采 写:万 平 叶俊莉

摄 录:韩 飞 冯祖惠

万平老师(以下简称“万”):古老师,你好!我们正在做一个四川省社科规划项目——川剧艺术家口述史(梅花奖得主卷)。顾名思义, 入选这个课题的传主都是中国戏曲表演最高奖梅花奖的得主。古老师也是川剧界比较早获得这个奖项的著名川剧表演艺术家,今天我们有幸对你进行一个采访。古老师,你好!

古小琴老师(以下简称“古”):谢谢万老师。

万:古老师是从1973年11岁的时候,考入了四川省川剧学校学习,那么请你介绍一下你进入川剧学校学习的基本情况。

古:好的。我是1973年刚刚小学毕业时,由我们音乐老师推荐我报考当时的四川省五七艺术学校(即四川省川剧学校)。从我们家族来讲,没得一个搞艺术,更不要说川剧,只能说从小有这种爱好,也有这种天赋,我们老师就给我推荐去考这个学校。当时是3000人报名,中了3个,我以第一名的身份考入当时的五七艺术学校。

万:千里挑一。

古:五七艺术学校川剧班。1978年毕业分到省川剧院。

万:当时正好还在文革即将结束的时候。当时在川剧学校,也就是五七艺术学校,学习的主要科目、你们课程教学老师都有哪些呢?

古:当时我们五年中间的前半截都在文革期间,所以说我们更多地学习一些样板戏。我是我们班上女生里面最小的,所以担当的一些角色也是年龄偏小的一些。但在文革后期,我的个儿冲得就很快,就更多地担当一些第一主角,以青衣为主,所以我就在《白蛇传》里演白蛇,《小刀会》演第一主角周秀英,当时是在这么一种状态下毕业的。当然在学校期间,得到了领导、老师的重视,也觉得我是个好的苗子。我最感恩的老师是陈国礼老师和杜奉铸老师,他们两个老师是夫妇,一个教唱腔,一个教表演,他们对我的培养,让我受益最多。

万:陈国礼老师后来也做过川剧学校的副校长,我们的那个老艺术家口述史(四川卷续)里边,也收录了他们。

古:我受他们的影响是最大的,应该说还有其他老师。因为我们是一个专业学校,有很多各式各样的老师,他们都给了我很多的帮助,但是他们两夫妇给我的帮助应该说是最深远的,对我的启发是最多的。

万:比如说,能不能够具体点呢?

古:我觉得我的两个最重要的戏,一个是《小刀会》,就是陈国礼老师当的导演。当时我的个儿还不大,然后要担当第一主角,在舞台上应该说还不是那么成熟,当时我可能也就是14岁到15岁期间,所以说我就排的B组。但是我非常努力,我也很珍惜这一次机会,所以说后来这个戏也就没有说是A、B组。我个人觉得我都已经成为了A组,我觉得这个就是陈国礼老师对我的帮助,对我个人的一些指导是完全分不开的。

《白蛇传》也是陈国礼老师导演。还有一个代表剧目就是《别洞观景》,是我们当时川剧学校的李天玉老师给我们排的。这个也是传统戏,我演的第一个传统戏就是李天玉老师给我们排的《别洞观景》,在表演上给我奠定了一个非常好的基础。大家都知道,《别洞观景》就是一个表演见长的戏,所以说我觉得在这个戏里面,为我日后的表演和基本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以致于后来参与了《白蛇传》,我演白蛇所积淀下来的良好的基础吧。

万:因为当时在学校学习的时候,“四人帮”的影响还很深,那么在你读书的那段时间,像文化课,还有像表演方面有些什么特点呢?

古:我们那个时候,文化课跟理论课基本上是对半,每天早晨早功是必不可少的,上午就是练基本功,下午有时间就是文化课。到了毕业,打倒“四人帮”以后,有时间更多的就是排戏。在打倒“四人帮”之前,每天晚上是学《毛泽东选集》,所以说我们整本《毛泽东选集》,我们每天晚上半个小时,到最后是读完了的。

万:像你们那批同学里边儿,后来在川剧表演艺术方面,比较优秀的同学,就是你们那级的,还有哪些?

古:我们这一班是“文革”的第一批学员,当时也是67个学员,演员班有30个。我们这个班呢,应该说在业务上取得特别优秀的成绩还不是那么多,再加上后来我又离开了川剧界,所以说我也不是不能说全部都了解,或者是一个权威性的发言,只是我是我们那个班上,比较冒尖的一个而已。我们这个班上也出了很多人才,比如说邓婕,她在电视剧领域里面也取得了很好的成绩,我们还有个男生朱彤,然后也是在中央电视台文艺部当副主任,现在已经当副台长了,他们在各自不同的领域里面都取得了很好的成绩。我在我们这个班上,从川剧表演来说,是取得了大家公认的最好的成绩。我们这一个班,也是我们五七艺校毕业的同学,也是我们省川剧院第一个得梅花奖,因为我是在1988年得的梅花奖,当时我是26岁。

万:川剧学校毕业,然后又正好碰上改革开放1978年,今年刚好是我们致敬改革开放40周年,那么你也是乘改革开放的东风,借着这个东风,1978年你就到了四川省川剧院。四川省川剧院,我们开玩笑说,这是“皇家剧院”了,在川剧剧种里面它就是最好的。

古:对,我在川剧艺术最高学府学习,然后又进了最好的剧院。

万:由于你自己本身基础好,艺术表现力强,好像在你刚到了四川省川剧院,你第一个就接过来的剧目又是《白蛇传》了。你能够把这个过程说一下吗?

古:它是一个机缘巧合。我从进川剧学校,到打倒“四人帮”恢复传统戏开始,我就演的《白蛇传》,然后就是演的前白蛇,是因为我们这个班子,整体毕业基本上是分到省川剧院,所以说就以我们这一个班子为原班,在省川剧院恢复这一台戏。就这样,省川剧院才有了《白蛇传》,以前他们的传统剧目并没有《白蛇传》,是因为我们从川剧学校带入了省川剧院的。要说改革开放振兴川剧这几十年,我觉得我真是一个最大的受益者,我们李致部长(时任中共四川省委宣传部副部长),是巴金的侄儿,他是我的忘年交,也是我的老上司,因为我们每次出国也是他任的团长。

万:他也是四川省振兴川剧领导小组的组长。

古:的确,我的小利也要跟随到国家的大利。1978年刚刚毕业的时候也是振兴川剧开始,也是我们李致部长任川剧振兴小组的组长。他很关心我们川剧院,然后我们每一次外出演出,基本上都是他任团长。第一次1980年在香港演出的时候,是邓自力任当时文化局的局长,做我们带队的组长,后来就一直都是李致。所以说,我刚好赶上,这个也是我的一个很好的一个运气吧。我经常都会这样子讲,我说其实川剧这个摇篮里面,川剧这个行业里面,有比我更优秀的演员,有比我技术更全面的演员,但是呢,我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赶上了这个好时候,也赶上了这么一个更好的平台来展示我,并不是我比别人强多少。

万:所以我们经常说,个人利益经常和国家、民族利益息息相关的。

古:振兴川剧,我应该说是在中间受益是非常多的,而且那个时候也是因为邓小平同志非常支持川剧。我们赴京演出,出国演出,然后把《白蛇传》带向了全世界,使我得到了最高的荣誉和重视。

万:因为当时你到省川剧院的时候,应该也是川剧艺术表演人才青黄不接,处于一个断层的时候,“文革”前的一些老的表演艺术家,走的走了,病的病了,然后中年一代完全荒废了。

古:还好我刚好赶到我们老师,我是陈书舫老师的弟子,照理说我们从专业学校毕业出来的,一般都没有特别跟随哪个老师,拜哪个老师,拜码头这样子。我跟成都市川剧院的一些同仁他们不一样,因为我们毕竟经过了五年的专业培训,但是当时陈书舫老师觉得我是一个苗子,然后就主动找到了我,问我是否愿意跟到老师学,这对我来说当然是一个幸事。我当时就跟随了陈书舫老师,拜她为师,成为了她正式的弟子。后来在省川剧院我演的很多戏,都是陈书舫老师亲自给我排的。周企何老师也十分欣赏我,还有周裕祥老师,也是十分的欣赏我,所以说我得到他们三位老艺术家的认可。

万:在我从事这个老艺术家口述史这个课题研究中,发现凡是科班出身的,就是来自省川剧艺术学校,他们都说这是川剧的“黄埔军校”。

古:对。

万:从这个比喻可以看出,它有一个系统的学校学习的完整过程,所以说专门出来拜过师的不多。以前呢,团代班的直接从基层院团上来,他们一般都拜师,所以说像你这样,又是科班出身,而且还有名师指点,真又是一个机缘巧合,也就是你说的天时,感受改革开放;地利,到了最好的川剧院团;人和,得到了陈书舫老师,即拜陈书舫老师为师,周企何、周裕祥老师,他们给你的指点。那么再加上自己勤奋努力,这样一来,能够在川剧表演这个方面崭露头角,就是理所当然的了。当时到了省川剧院以后,你除了《白蛇传》,因为这个是原来的跟团过来的,那么其他,在省川剧院你主要的代表性剧目还有哪些呢?

古:我觉得我演的戏还是比较多,但是有很多戏名字其实已经记不到了,特别是有些现代戏,很快演了也就过了。但是我的代表戏,我还是能够记到的,就是《玉簪记》,我是全部演了的,还有《绣褥记》,当然《白蛇传》是演的最多的。其实我经常都说《白蛇传》不是我最喜欢的戏,但是又是我演的最多的戏,因为是观众喜欢,不是你演员对这个戏特别钟情,这是两个方面的原因。但是我最具有代表性的,当然就是《白蛇传》,我就想可能影响也是最大的,然后更多的还是一些折子戏,比如说我到北京去演专场的时候,拿梅花奖的时候。

万:这就是我们这次采访的一个最重点的问题,就是1988年,因为它是1989年正式出结果嘛。

古:正式出结果是88年,我是1988年初去的。

万:第六届的梅花奖,当时你应该也是以一个传统戏《白蛇传》,然后三个折子戏。

古:不是,我《白蛇传》没有参加,就是争梅花奖的演出,我《白蛇传》恰恰是第一届中国戏剧节、第一届中国艺术节的一个节目。

我得梅花奖虽然说《白蛇传》影响是最大,但是我去冲梅花奖的时候,并不是演的《白蛇传》。《白蛇传》这个剧目是在中国戏剧节、中国第一届艺术节是我的参演剧,这都是两个殊荣,因为都是第一届嘛,然后直到我1988年初去冲梅花奖的时候,这个就是演的三个折子戏。

万:三个折子戏,《打饼》《情探》《帝王珠》。

古:对。

万:因为它是要求折子戏各有特点,主要展示一下演员的艺术功力,综合表演能力,所以说要三个。你能够把这三个折子戏基本情况和它里边的主角,各自的特点给我们介绍一下,如果能够进行比较的话就最好。

古:我觉得万老师你问这个问题问得非常的专业,证明你也是做了功课。是这样子的,我觉得这个梅花奖也是一种机缘巧合,也是一个运势吧。当年还是很不容易,因为在1988年的时候,梅花奖含金量应该说比现在更高一些,争取的人也更多一些,就是说成功率也不像现在这么高。1988年的时候,为了去争这个梅花奖,我们省川剧院就报了三个,有左清飞老师,有任庭芳老师,而他们两个刚好都是最后一年争梅花奖,45岁,如果他们那一年拿不到梅花奖,可能也是他们……

万:失之交臂了。

古:嗯,非常遗憾的一件事。但是当时陈老师也鼓励我去冲一下,说你即使拿不到也没得关系,今后也有很多的机会,反正我们就尽我们最大的努力。我们不去考虑我们的结果,我觉得在这个中间选戏,得到晓艇老师的一个指点,老师为我选戏起到了一个很好的作用。我相信左清飞老师,包括任庭芳老师他们都具备争夺梅花奖的这种实力,最后没有上去呢,我觉得可能跟他们选戏也有一定的关系。我的《帝王珠》是晓艇老师帮我选的,他就觉得我应该反差很大。《打饼》是王竹慧老师给我排的,因为他们两夫妇,也是对我很好。王竹慧老师当时也是我们省川剧院的老师。还有一个《情探》,《情探》就是陈书舫老师一手一脚帮我排出来的。

我觉得我演《情探》是我分内,因为我本身就是大青的一种,不管是从我的扮相、我的身材,从我历年所扮演的角色,所以说这个就是我的一个本分,应该是这样去讲。但是演《打饼》应该是对自己的一个挑战,因为她是一个花旦,虽然说我也演过《射雕》这些,也是花旦,但是这个毕竟不是我的主行。这个角色的跳跃就很大,因为金莲挑逗打饼这一段,它本身就基本上是一个表演戏,所以说她就对形体的表演和准确性,对演员自身的条件、形象,还有特别是把握这个度,要有挑逗性。我觉得这一点,我认为是我最成功的一点,这个是《打饼》,一个青衣,一个花旦。

然后接下来就给我选了个戏,叫《帝王珠》。实际上,以前我们传统的戏不叫《帝王珠》,只是保留了一个大的格局。这个戏基本上是完全为我量身定做、量身定制,所以说就根据我自身的条件,和这两个戏人物的反差,来为我做了很多设计,然后对我自身进行了一个挑战,比如说转体360度,倒硬人儿。很多就是说甩水发、水袖,脚下又是粘粘步三样同步进行,说实话难度很大,都是很高难度的技巧。但是由于我基本上是演文戏,没怎么演太多的武戏,所以说就是舞台上倒硬人儿对我来说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因为我个子又比较高,然后还要转体360度。我平常练习都是在很厚的毯子上进行,然后在舞台上他就给我们薄薄的毯子,我可以说每一次倒下去我都还不知道能不能站起来,的确是这样子。当我在北京演专场的时候,当这一个动作成为我全剧、三个剧最后一个动作的时候,是其他演员把我扶起来的。演出完了以后谢幕当时有很多中央老领导和大艺(术家)来到舞台上给我鼓励,我觉得也是这一生的幸事。更重要的是,通过我自己的努力,还有一个运气,我得到了一个很好的回报,得到了我们的戏剧最高奖梅花奖,这也是我的一个幸事。

万:然后当时排这个剧,除了晓艇老师、王竹慧老师以外,导演是邱明瑞,对剧本也还做了些处理。

古:邱明瑞老师是整三个戏总导演,实际上是后来就是包括《打饼》,包括就是那个《帝王珠》,最后我这三个戏统一,邱明瑞老师还给我们进行了一个梳理,全盘的一个考虑吧,应该是这样子的。

万:因为邱老师在省川剧院这边,是很优秀的。我做这个课题比较熟悉是因为在我们前边的采访中,把你们老一辈的都做完了,做了九十个。他们在讲述的时候,就会谈谈相关的一些艺术家,包括各自的情况之类的,所以我对这个情况比较熟悉。

古:所以说你刚才提的问题很专业。

万:大家知道梅花奖是颁给个人的,但是实际上他还是需要一个团队。

古:那当然,戏剧本身就是一个团队。

万:比如说刚才说到的几个给你排戏的老师,那么给你配戏的是哪些老师呢?

古:给我配戏的都不是老师,都是我的同学,首先《打饼》是我的同班同学刘毅。

万:我这个老师实际上是我对他的一个尊称。

古:是我的同班同学刘毅,然后《情探》是王世泽老师的一个学生,是我的下一批同学,叫陶长进。他个儿比较高,唱腔非常的好,然后我们在《白蛇传》里面已经磨合得非常默契了。在《情探》就是他和我合作的。还有《帝王珠》好像也是刘毅和我合作的。

万:刘毅也是去年做完了的。

古:现在他在当导演了,一般武生都是刘毅和我合作的,文生都是陶长进和我合作的,我们两个人是很好的搭档。

万:那折子戏在音乐上边有没有什么专门的处理?

古:有。其实这个还不光是对我们折子戏有音乐上的专门的处理,它是这样的,我们从开始在国外去推广我们的《白蛇传》,演出《白蛇传》的时候,比如说音乐加了一些西洋乐,还有就是定音锣鼓。因为我们川剧锣鼓千百年来就是这么比较噪,而且声音响,然后就是定音。比如我是唱的F调,就定成F调,唱的C调就是C调的锣鼓,而且音量也减弱了,它更适合于年轻的观众和更大众的那种接受,所以说从《白蛇传》开始,其实已经就进行了很多的一些改革。

万:在80年代四川省川剧院走出去的演出好像也比较多,比如说西欧四国。

也就是说把传统艺术推向外界,古老师跟我们谈一下你们的在外的演出一些基本情况吧。因为那个时候确实是川剧80年代的振兴,真的是出现一种很繁荣的景象。

古:对,我们走出去演出实际上是从80年开始,那个时候刚刚改革开放,香港虽然说是我国的一个地区,但是对于整个一个地方性来说,也是很不容易的。而且第一炮打响,《白蛇传》就从那个地方引起了人们对这个戏的一个高度的重视和喜爱,以致于把我们推介到西欧四国演出《白蛇传》。1987年在日本演一百零几场,我主演《白蛇传》27场。后来变脸吐火反而从日本红回来,好像变成了我们《白蛇传》最典型、最具有代表的,但是它只是我们《白蛇传》金山寺里面小小的技巧,但是通过这个技巧,让人们关注川剧,喜欢川剧,或者甚至于去更多地了解川剧,我觉得也是一件好事,但是它不是川剧的全部,它只是川剧的一个非常小的技巧而已。

万:像中国的香港、台湾地区的观众能够比较好的理解、接受这种传统艺术。但在西欧四国,欧洲的文化跟华夏中华文化是有明显差异的,像西欧四国他们的观众对我们的传统艺术表演,又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和怎么样的接受程度呢?

古:我觉得首先《白蛇传》这个戏,当时从中国香港开始,因为我们本身就是一个地方戏,也还不是的京剧,还只是一个地方戏,你要让人们对这个戏有所了解,喜爱我们更多的角色,减少了语言这一部分的唱腔、念白。更多的就是一些形体、一些武功、一些技巧,还有再加上《白蛇传》这个戏本身在民间就有很多的传说,比如说白蛇被压倒雷峰塔下面,从小就耳濡目染,大家都知道这么一个故事。我们通过更多的是一种形体的表演,还有一些武功,还有一些特殊的技巧,来渲染这个《白蛇传》从头至尾的一个故事情节,所以说你其实听不听得懂都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因为我们当时在中国香港演出的时候,毕竟都是中国人,然后再加上我们配有字幕,所以说这个问题还不是很大。但是我们到了欧洲,我们参加德国第一届地平线艺术节,专门为他们量身定制《白蛇传》,我们就减少了更多的语言和唱腔,更加强了动作和表演方面的一些呈现。再加上那个时候就已经有同步翻译了,在语言上实际上就没有太多的障碍,包括我们在日本演出时候,其中还穿插有一个癞蛤蟆,就是在中间演出的时候还说了两句日语,穿插在这个剧里面,引起了观众们的一种共鸣,所以在日本演出是场场爆满,盛况空前。在日本、在欧洲,我们的谢幕时间,超过十分钟的时间是一种常态。而且每次在欧洲演出的剧场都是最好的剧场歌剧院,他们认为我们的川剧就是歌剧,歌剧对他们来讲是一个很高雅的艺术,也是正装入场来看这个歌剧的。我们在国外的演出受到了空前的好评,我觉得这个本身就是宣传我们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国的戏剧文化,我又是这些戏里面的主角,所以我还是感到非常的欣慰。

万:祝贺古老师获得了中国戏剧表演最高奖梅花奖。后来省川剧院无论是在国内的演出,还是走出去演出,都是载誉归来,但是让我们始终觉得有点遗憾的是,古老师在艺术的顶峰,也可以算是表演艺术的鼎盛时期,有了一个华丽的转身,你能不能够给我们说说你当时的一些想法。

古: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个追求,我觉得如果当时我没有拿到梅花奖,也许我还会继续在舞台上学习更多的东西,然后希望最后能够达到艺术的一个高峰,但是由于可能就是得奖得早了吧。

万:26岁,你想嘛,好年轻那时候。

古:对,26岁,然后我觉得得了梅花奖过后,我演戏的感觉真的是不一样,又进去到另外一个境界。所以说那种感受还是不一样,我也继续在舞台上坚持演出了几年,但是那个时候我的老师陈书舫已经去世了,再加上我1991年有了女儿。我觉得人生是需要很多个阶段,比如说我们从小在读书的时候,我就认真读书,在读书的时候能够取得一个很好的成绩,然后就毕业了。毕业过后,到了省川剧院,我就继续努力,然后争取当一个好的演员,甚至当一个最后成功的艺术家,能够拿到这个行业的一个最高的荣誉。再加上我1992年当选为省人大代表,也获得高级职称,我觉得在政治领域、在各个方面已经基本上取得了比较好的一种成绩,就让我有一点看不到更高的一种目标。加之这个时候呢我觉得我已经30岁了,我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人生应该翻一页,我应该这个时候更多时候是把精力放在我的家庭上、放在我的小孩上。所以在1993年我就给我们川剧院领导提出我就不再继续从事这个专业了,因为虽然说是人生的一个遗憾,但是又未必不是我很好的一个选择。因为我觉得戏剧表演是属于一个年轻的艺术,我觉得演员的形象、扮相,她美丽,她更好,她至少占有一个先天的优势,我不必一定挣扎在最后人们看不下去的时候,觉得你应该下去的时候来收场。我觉得还不如就是说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完美的收官,可能是给大家留下虽然是有点遗憾,但是也定格在最美好的记忆中。

万:好像你当时是这么表述的,就是说表演艺术,始终是以青春取胜,与其慢慢地被人遗忘,不如彻底离开,将最美好的记忆留在大家心中。

古:我觉得就把美好的记忆定格在那里,然后我们李致部长当时也觉得是一个非常遗憾的事情,但是当十年、二十年过后,他也承认我当时的选择虽然有一点遗憾,有一点就是给人们措手不及的一种感觉,但是他觉得现在看来也不是一个不好的选择,因为我这样可以把舞台让给更年轻的演员,让他们来表现。

万:引用两句杜甫的诗,他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当你攀登上了一个顶峰之后,你觉得一切都在脚下了。

古:当时我就是这种感觉。

万:还不如重新在其他领域有新的突破,有新的发展,就是说在这样一个状况退出来,那么有新的思考,同时也兼顾到女儿,她后来也在美国。其实你虽然离开了川剧表演这个舞台,但实际上你还是活跃在艺术这个领域里边。后来是2006年吧,你和郭汝愚先生你们又成立了那个东方绘画艺术院,然后又当了董事长,从一个表演艺术家,到从事艺术传播、交流、管理,你能不能简单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个情况。

古:其实这个呢就是没有刻意去正式翻篇,这个华丽的转身,要去重新正视我的人生,这个也是一种机缘巧合吧。因为当时有了家庭、有了女儿过后,然后就一直把整个身心都付诸于他们。当女儿开始上了小学,然后读了音乐学院附中,音乐学院附中钢琴专业后她到美国去留学。我觉得这个时候,我就有更多的时间,我来做什么呢?因为我觉得我毕竟以前搞过艺术,然后对绘画也有一种独到的理解,我的先生也是从事这个方面的。

万:是国内顶尖的工笔画大师。

古:我不敢这样说,但是他的确是非常优秀的艺术家。其实我觉得我们这个家庭就是一个艺术家的一个组合,因为他也是在绘画方面取得了很好的成绩,我曾经也是在艺术界取得了很好的成绩,我的女儿也是学钢琴专业,在国外她也是学文化传媒,所以说我们这个家庭本身就是一个艺术之家,我觉得还是很有意思。2006年当她到美国去读书了过后,然后郭老师的学生就很想我出山来跟他一起来成立一个组织,来把郭老师作为一个旗杆、一个标杆。然后郭老师下面这么多同学,还有这么多画师,把他们组织起来,成立这么一个文化艺术院。所以在这之后我也就渐渐做了美术和艺术方面传播、交流、管理方面的一些工作。其实我觉得我对这行并不是那么专业,但是好在我从小就从事艺术,所以说对绘画的理解和对艺术品的看法,切入的角度都和一般的人不一样。

万:得益于你的艺术素质和艺术素养。

古:对,在这方面,我觉得我得益于我从小从事艺术,从事川剧。

万:实际上,你是在寻求一个新的突破,已经再次实现了,因为有良好的基本素养,深厚的艺术素养,然后再加上郭先生那边他的艺术上的成就,你们这个艺术之家的组合,也是十分成功的。那么古老师离开川剧界以后,还关不关注一下川剧的发展情况呢?我想可能这个应该是永远都不会丢开的一个情结。

古:对,这个是一个情结,因为从小就在从事川剧,从事川剧这个专业,然后也是川剧成就了我古小琴的今天,我想这一点我是永远不会忘的,只能说我毕竟离开了这个行业,就是说要参加些具体的事情,我倒是没有太多的参与,不过只要我们川剧院,我们的院长陈智林喊到我去参加什么大的艺术节啊,比如说到邻国参加艺术节,还有一些新的戏排出来了过后,让我去看,然后给他们提出什么建议和指导,我觉得和她们保持了一个非常良好的沟通,而且也是非常好的关系。

万:因为你是南充人,好像2016年4月22到24号,省川剧院去了那边,你好像也去了是吧,南充,然后你登台了没有?

古:我记得好像应该是登台了,都不太记得了。

万:然后呢就是前年2016年,因为这个我是从那个《南充日报》的报道上边,2016年4月25号他们报道,就是四川省川剧院4月22号到24到那边,然后有你的名字,所以说那个算古老师是离开了那个舞台,但实际上作为一个川剧人永远解不开川剧情节,还是心系川剧舞台。

古:就像我很想离开南充一样,但是我毕竟对南充就是有一种情结,所以说我的家乡不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参加我都尽量参加。加上1992年,我还是南充推举的四川省第八届人大代表。然后在1993年我还被评为了南充市的文明公民,所以说我觉得在这一点上,我的家乡有任何需要,只要有需求我的,我都是义无旁贷的。

万:就跟你说的,人虽然离开了,但是川剧界的一些比较重要一点的节日活动,省川剧院的活动你还是积极参加的,不过在传承方面可能没有做更多。问最后一个问题吧,那你对现在川剧的现状和他的发展前景,你能不能跟我们说一下你的基本思考?现状如何,你觉得它今后的发展会怎么样?

古:万老师问到我这个传承,因为我本身就是从艺术学校毕业的,所以说我在教学这块可能是没得太多的经验,因为我自身就是一个独立的演员,然后成为一个艺术家,但是我并没太多的教学经验,所以说我从来没有带过学生。

万:那对川剧的现状包括前一段时间比较窘迫的一种情况,古老师应该是有所了解,那么现在的情况有所好转,将来会发生一些什么样的好的发展,请古老师给我们说几句吧。

古:万老师说到这个方面我就不会有太多的感受,因为你不置身其中,对很多东西你看到的也是一种表象,所以说我都觉得我自己是一个川剧的幸运儿。我觉得一点都不夸张,因为我毕业就是刚刚振兴川剧的一个兴盛时期,直到我们1993年离开舞台,好像那个时候整个传统戏剧好像就有一点开始慢慢慢慢走下坡路,所以说在这一点我也是一直想关注的,因为传统戏剧他还是要更多靠政府的力量来推动和支持,包括精神上的、资金上的、政策上的一些支持。我晓得陈智林院长为此也做了很多很多的努力和付出,所以说要把我们川剧院支撑起,因为没得政府资金上的支持还有项目上的支持,我觉得可能要维持下去,我们当时是300多人,确实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我给他开玩笑说,如果让我当院长,我肯定是当不下的,可能也支撑不到今天,也就是这么一个现状。现在我们的习主席对这个传统的文化,特别是传统的戏剧,有了更多的一种重视,所以说现在我觉得看到了我们戏剧舞台的一种好的希望吧。

万老师也知道,作为一个戏剧演员,丝毫不比一个芭蕾舞演员,其他的行当的演员轻松。常说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所以说一个戏剧演员的成功,你没得十年、二十年的磨炼,你要成为一个“家”,我相信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现在,在当下这一种社会,对人们的诱惑会非常多,不像我们当时那个年代,就是没有更多的选择。你进五七艺术学校,喊你唱川剧就唱川剧、唱京剧就唱京剧、跳舞就跳舞,所以说没得更多的选择。对现在的年轻人,他们有多种多样的选择,因为作为一个戏剧演员是很辛苦,需要很长时间的磨炼。然后你如果作为一个歌星,特别是媒体这这种导向,我觉得不是那么健康的状态下,所以说真的是好的条件的演员可能都不太愿意当戏剧演员,因为的确出来还不挣钱。二个就是整个收入和他们的付出不是那么成正比,所以说我觉得,如果要把好的条件那种苗子演员留住,我觉得政府的的确确要给他们更多的,比我们以往给予更多的支持和帮助。你想我得梅花奖的时候,除了得了一个梅花奖的牌子以外,还有就是得了500块钱的奖金。然后我那一点钱立马给我们的群众演员,给我们配戏的演员请他们吃顿饭啊,给他们送一点礼啊,在当时也就是这么一种状态。我觉得如果让历史回到过去,那是肯定不容易的,如果当时我这么好的条件,外形条件、身材、个子,我觉得让我留在川剧舞台上,未必我也会坚持下去的,因为当时我们没有更多的选择,所以说我觉得这个就是大实话。

万:好的,那古老师,谢谢你接受我们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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