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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人视角下网络直播中的社交“失落”思辨

2019-02-15

关键词:陌生人现代性现实

徐 颖

巴里·威尔曼在《超越孤独:移动互联网时代的生存之道》中指出,当今国际社会正发生着三种革命:社交网络革命、互联网革命和移动革命[1]。在这三种革命的综合与交叉作用下,社会个体被赋予了极大的自由权与自主权,人际交往方式和属性伴随着虚拟网络空间无边界的拓展而发生深刻的变化,网络直播作为新型的社交方式在国内掀起了“全民直播”的热潮。根据第42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18年6月,国内网络直播用户已达4.25亿户,较 2017年增加了 294万户[2]。从 2016年的“中国网络直播元年”开始,网络直播行业凭借新媒介形式更新与新媒体技术应用进入了精细化发展阶段。网络直播,一方面打破了人们对传统时空观念的认知、“身体缺场”的空间及速度的局限与束缚,为个体提供了数字化、开放性与多元化的社交场域和身临其境的全景体验;另一方面,帮助个体缓解孤独与焦虑,满足其多层次、多样化的社交需求。从表面上看,现实社会的个体在陌生人互动框架下充分享受了直播技术带来的社交体验,但是,伴随着陌生人对交往个体日常生活及其情感领域的嵌入和影响,网络直播反映了人际关系中的“失落”并映射出了个体化的生存困境。

一、相关文献回顾

在匿名性、超时空性的网络空间中,网络直播凭借其低门槛、多元内容、丰富形式、高额融资、技术更新升级为“随看、随走、随播”的3.0移动视频直播阶段。曼钮尔·卡斯特认为,网络社会空间的支配逻辑是流动性逻辑,流动扩大着人们的社会互动范围和改变着人们的交往方式[3]。直播空间为陌生人之间的虚拟互动提供了方便、快捷的技术平台,陌生人成为网络社交建构的新视角与关键变量。

20世纪初期,陌生人研究成为了西方社会学界研究的微观议题之一。社会学家格奥尔格·西美尔最先确定了陌生人研究的基本框架与视野,从“社会距离”的变量角度将“陌生人”定义为今天来并且要停留到明天的漫游者[4]。空间距离的远近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社会交往的互动形式及其特殊性。随后,罗伯特·帕克从对犹太人的人口迁移观察中,提出犹太人既是典型的陌生人,又是生活在两种文化边缘的边际人,边际人面临双重的陌生人处境及不同文化之间的紧张与冲突。舒茨认为,个人的“生平情境”导致陌生人与本地人之间的信任缺失后果,以主流人群稳定的文化模式分析人口迁移引起的陌生人“混居”的典型处境。因此,古典陌生人理论研究预设了本地人—陌生人、主流—边缘、主—客的二元分析框架[5]。伴随着现代性的不断涌入与后现代话语的设置,尤其是互联网的数字化、网络化、信息化生存状态的交叉和扩展,流动性与陌生性成为了现代社会的主要表征,以陌生人类型为中心的微观研究转向陌生人社会的情境互动研究。

齐格蒙特·鲍曼从后现代性视角反观现代性,将现代性的矛盾这一宏观结构变量与陌生人研究相结合,指出陌生人不单单是一个新来者,一个暂时脱离本地的人,他还是一个永远的漂流者,时时处处无家可归,永远没有到达终点的希望[6]。陌生人存在于所有类型的社会中,陌生人根据他人对自身的看法与标准呈现不同的自我。在鲍曼看来,陌生人既不属于内群体,又不属于外群体,而是一个不可判定的类型,他在朋友与敌人、秩序与混乱、内与外之间模糊了二元化对立双方的边界[7]。陌生人与现代性所规定的秩序与确定性不相容,往往模糊与溶解理性秩序内部所设置的各种差异的界限。施蒂希韦在鲍曼的陌生人研究基础上,围绕社会交往情境,创造出一种全新的逻辑结构,认为在敌人与朋友之外存在大量的陌生人,即“庸常的人们”。韦尔曼指出:“网络环境扩展了传统意义上的人际交往,使交往对象大幅涵盖了弱关系和陌生人,网络中的陌生人关系并不像都市街头擦肩而过的那样毫无关系,而是一种似近实远,而又似远实近的社会关系。”[8]国内对陌生人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陌生人信任机制、行为方式、互动路径等方面,而对网络直播与陌生人相结合的研究较少。陈瑞华从直播社群的关系模式出发,探讨了陌生人之间网络社交关系的实质。马薇薇认为,网络直播虽然营造出了理性化的社交关系,但却过分沉迷其中,容易导致社交行为异化,直播平台需要处理好技术与价值观之间的关系。根据鲍曼的陌生人理论,社会失序、阶层分化、全球化以及经济发展的副作用催生了陌生人的社会形态,陌生人夹杂着现代性与后现代性、矛盾性与不确定性特征,映射了社会结构转型及工业化、城市化、市场化背景下多元异质的城市社会与个体生存的境况。陌生化程度反映个体化进程,社会多元性、复杂性的不断增加促使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依赖性不断强化,网络直播中个体与陌生人之间的互动关系形成了现代性矛盾。因此,鉴于以往国内研究视角比较单一,陌生人理论为后现代性相关议题的探讨提供了多元的理论分析视角与取向,有助于解读与透视直播间基于陌生人社交带来的人际关系的“失落”及背后的深层次隐喻。

二、网络直播中的社交“失落”

网络直播作为个性化时代的表现形式,满足了交往个体私人空间建构的诉求。在基于直播间的虚拟化社交带给个体前所未有的快感体验的同时,也出现了一系列的社交“失落”现象。

(一)泛化与数字化:虚拟互动的扩展与延伸

在陌生人社会里,个体化趋势的不断加强,传统共同体结构隐退,人们很难在现实物理空间建立紧密的社会交往与相互的信任关系,现实交往的匮乏迫使个体依赖网络平台构建理想的人际关系,而陌生人往往成为网络社交的催化剂。陌生人以往边缘的、隔离的社会位置发生了颠覆性改变,熟悉的陌生人已然构成了部分个体网络人际交往的常态,由此也导致网络社交的泛化与数字化。网络直播作为互联网技术更新的后起之秀,利用先进的媒介技术分化在场空间与缺场空间,增强个体的社会连接感。交往个体根据自身的兴趣爱好自由选择游戏、体育、服饰彩妆、明星等内容分配的直播间,主播与在线观看的个体相互之间扮演虚拟性的社会交往角色,脱离既定的上下级、财富权力的垂直型关系,赋予交往个体多元选择的平等性,其在线交往的范围和密度在空间运作下进行无边界扩展,但现实关系的亲密度与深度却是符号性的存在。以“斗鱼”“映客”为代表的直播平台基于大众的娱乐需求与文化生产,融合科技元素、日常生活需要与理念,在主播的话语引导下形成一种赠送礼物的策略性互动,“斗鱼”平台上的“火箭”“飞机”,虎牙平台上的“藏宝图”“奖杯”等体现了礼物种类设计的别有用心。交往个体通过符号化的礼物刷赠购买主播的“服务”,获得融入空间社会交往圈的对话狂欢的“入场券”。主播在言语或行为上的表演性回馈更是强化了虚拟狂欢的快感与交往个体间的情感维系。弹幕场域下粉丝与主播间的二元互动,不仅加速了个体的符号化、标签化进程,而且也使得网络直播中社交更加泛化与数字化。

(二)“强关系”的弱化:线下社交的真实困境

移动传播技术完成了对现实时空的超越与现实社交关系的移植,实时互动的直播取消了交往个体共享时间和固有身份的限制,数据在场代替了身体在场,虚拟互动双方的仿真性交流得到快速优化。网络直播中的社交关系可以随时随地搭建,其交际成本远远低于现实社交成本。由于现实社交中的经济成本、情感成本、不确定因素难以把控,其面临的现实压力驱使个体将交往对象逐渐寄托于网络化、匿名化的陌生的“他者”身上,网络的匿名性能够最大限度地取消对现实人际距离安全的考虑,并不断强化个体的陌生性体验。网络主播会在每天固定的时间内出现,观看者根据自身喜好对直播内容、主题风格进行多样选择。个体的自由度、可选择度大幅度提高,社会性的需求也越来越突出,基于陌生人之间的社交由线下开始转移到线上,熟人社会的“强关系”走向弱化,以网络直播为代表的弱关系社交日益强化。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教授雪莉·特克尔认为,个体因为要证明自己的存在,所以在数字世界里不断分享、不断交流[9]。数字化空间里,网络直播快速直接地满足个体的需求,交往个体脱离现实的身份标签,重塑新的网络社会身份和自我感知形象,现实社会的人情、价值联系隐匿于屏幕下的日常生活领域,观看者脱离现实空间,对喜爱的主播进行赞美、鼓励和打赏等,使得陌生性的经验建构成为可能,并在数字化社交语境下形成虚拟的互动关系与模式。基于陌生人的“线上”互动频繁与基于熟人的“线下”交流疏浅,两种类型社交的博弈最终以熟人社会的“强关系”在陌生性与高度匿名化的空间作用下的弱化收场。“强关系”不再是刚需的存在,人际感情也趋向疏淡与脆弱,丧失了传统社会稳定结构中的凝聚性。

(三)现代性厌倦:虚拟狂欢中情感的过度消费

网络直播间特殊的服务风格作用于虚拟性与距离感的双重沉浸式体验,并形成一种内部交流的强互动型社群。在线互动的现代性样态消解了感性与理性相区别的界限,而创造出一种基于情境化背景的感性实践形态与情感消费的场域。交往个体在非制度性的社交语境中释放情绪与压力,在群聊中,以打赏形式活跃社交气氛与激励社交行为,弹幕下吐槽的共享情绪过程成为社群内成员的日常体验素材与特殊“仪式”,并由此形成网络对话狂欢的景观。兰德尔·柯林斯认为,互动仪式是情感的变压器,根据其提出的互动仪式链理论,个体在圈群化的网络社区中参与社会交往与互动过程,存在于社会群体结构中的双向互动的情感能量能够不断增加个体在空间上的不断聚集,并吸引个体的情感投入及下一次互动。个体从开始的点击关注到刷礼物、参与群聊、购买商品、定时观看直播等互动仪式潜移默化地成为众多青年个体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导致线下情感交流匮乏,线上情感消费过度。显然,真人秀的社交模式从单纯的娱乐制造向生活服务转移,个体宁愿向网络中的陌生人倾诉生活的琐事,也不愿面对面接触身边人,人的多元化情感需求促使个体不断寻找新鲜感、刺激感,构建不同的虚拟社群组织。满足与厌倦在个体寻找各种平台建构新社群的过程中交替进行,虚拟社交带来的满足感易逝,而长期的情感资本投入则易生厌倦[10]。与陌生人反复的社交接触不可避免地需要耗费大量的碎片化时间和一轮又一轮的情感投资,容易陷入情感的过度消费,在碎片化信息的淹没下,不断滋生现代性厌倦与疲惫。

三、网络直播中的社交“失落”思辨

网络直播中的陌生人虚拟互动带来人际交往的泛化与数字化、“强关系”的弱化及现代性厌倦的一系列“失落”,为倡导现实人际关系的回归,急需对其衍生的社交“失落”进行深刻的思辨。

(一)新型孤独:“伪亲密”关系中的生存镜像

在个体化社会中,伴随着现实人际关系之间的联结弱化,传统的熟人社会情感共同体纽带的断裂,社会风险与不确定性的不断增强,移动直播+陌生人+社交的核心模式开启了“人声画”为一体的虚拟社交新时代,陌生人成为网络社会中的常态并构成为现代性的特征与交往主体日常生活的一部分。Dessewffy将陌生性分成两种类型:一种是外在的、漫游的、物质的、社会的陌生人;另一种是内在的、心理的、焦虑的、孤独的自我[11]。互联网的开放性、共享性、多元性将流动的陌生人进行空间整合,在场景化的直播空间里,主播与交往个体之间形成若远若近和彼此意义上的陌生人,而在陌生性中混杂着亲密性。个体通过对主播的关注、弹幕、送礼物等符号性表达与情感消费获得“自我补偿性快乐”,弥补了现实中人际交往的缺憾。韦伯笔下那种孤独地行走在他们的人生道路上的现代人形象,在舒茨那里转化成孤独地走在其自身内在的意识流的行动者,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流浪者[12]。虚拟陪伴的背后折射的是陌生人社会里网络化生存空间中的新型孤独。

雪莉·特克尔在《群体性孤独》中指出,信息技术导致个体的孤独、现实人际关系的弱化,对技术的期待值往往高于他人[13]。网络直播依托网络平台与技术生存,超越现实中面对面交往的一对一模式,其身临其境的全景化与零距离的实时互动体验为交往个体提供了不间断的新鲜感与吸引力。个体试图从与主播高密度的浅交往中摆脱现实压力带来的孤独感,但却难以摆脱技术依赖而陷入另一种孤独,甚至异化为一种对孤独感的消费,陷入孤独—网络社交—更加孤独—网络社交的恶性循环当中。例如,淘宝网新增的“虚拟情人”服务,消费个体通过在线支付购买“聊天时长”,并在一定时间内获得“虚拟好友”,用以聆听客户心声,帮助客户排忧解难,而网络直播则以低经济成本为交往个体提供“自我呈现”与排解孤独的场域。网络直播看似营造出一种只有我和主播的私密环境,实际上却是一个所有陌生观看者共处的话语空间。一方面主播持续不断地通过群聊凝聚虚拟社群与增加粉丝量,另一方面个体解读自由化的人际语境线索,对熟悉的陌生人——主播进行防御性的“自我披露”来交换主播理想型的社交回馈。同时,基于直播技术的可供性、对话环境与以往的社会经验和社会规范,个体在与陌生人社交的初级阶段也会适当调整信息交互与自我呈现的方式。麦克卢汉用“媒介即按摩”的夸张戏言警示媒介既是人的延伸,也会报复人,使人麻木无知。虽然网络直播作为新型媒介平台能填补交往个体碎片化时间内的焦虑,暂缓心理疲惫,但是,个体却无法真正改变孤独的处境。

(二)日常生活的殖民化:虚拟与现实边界的消弭

哈贝马斯明确指出,系统对日常生活领域进行了殖民化的入侵,破坏了日常生活的本质意义。互联网提供的技术和超链接的手段冲破了既定生活方式与日常生活空间的阈限,深刻变革的社会交往方式及生活方式,整合流动的陌生人资源并着力构建个体与陌生人的二元关系框架,但却与个体在日常生活领域形成的稳定情感、思想价值的意义系统相悖。个体在网络空间的虚拟感与距离感相结合的过程体验呈现出扁平化、空洞化的迹象。个体的注意力被各种网络平台吸引,其自然感受力在日常生活中的事物与人的距离疏离过程中逐渐单一化,失去了日常生活的意义。根据鲍德里亚提出的“内爆”观点,各种各样的事物崩溃混杂在一起,事物原有的边界秩序逐渐消退。同样,伴随着虚拟与现实边界的消弭,衍生出了日常生活殖民化的现代性矛盾。

传统的生活共同体在陌生人社会中简化、萎缩,变得更为稀缺,人际沟通的纽带被迅速地折断。个体可以脱离现存的社会情境随时随地进入同时段的社群中,这种虚拟社交越来越如同日常生活,以“惯例”的方式存在与发生,交往个体已然将网络中的陌生人“视若当然”。虽然媒介传播与仿真技术最大可能地带给个体强烈的空间感,但人的社交需求从根本上来说是灵活的、动态的,社交平台的机械化设置不可能充分满足个体的情景化需求。正如安东尼·吉登斯所指出的,社会互动在时间与空间中的相互抽离、压缩,并在系统再生产过程中趋向例行化和区域化,时空压缩使得人的时空感大大丧失[14]。日常生活总是伴有确定性的框架与自由的情境阐释空间,网络直播在创新在线社交模式和重建社交语境的同时,加速了现实人际交往模式的改变,消弭了日常生活方式的切实感受与体验。由符号堆砌的直播空间构成陌生人社会的景观之一,个体通过符号与契约原则建立工具性关系,标准化、一体化的操作流程与模式让日常生活中的事物变成了同质化生产,日常生活实践依附于网络信息链条程式化,而缺乏意义的再造与建构。流动的生存方式使得个体在日常生活中遇到的各种问题往往求助于陌生人,线上社交的契约原则更是让个体在匿名互动过程中相信陌生人,从而干扰了日常生活的交往与信任关系的建立。个体与陌生人的二元框架解构了日常生活的确定框架,并加重了日常生活的殖民化程度。

(三)模糊与不确定性:陌生化社会下的公共性危机

网络直播在技术和资本的支持下,分裂成微型化的私人空间,私人生活公共化、公共生活私人化是陌生性经验嵌入的真实样貌。网络直播空间兼具公共与私人的社交属性,公共与私人的合理界限不断消弭、隐退。在流动的陌生人社会中,生活方式永远处于流变之中,交往个体用“契约”代替“情感”进行日常社交实践,构建主体性身份认同,但是,网络化时代的身份认同往往缺乏稳定性,难以达到基于直播空间建立的工具性关系与短暂性需求,以及深层次、稳定长久的情感支持和身份意识[15]。现实与网络两个空间的混合交叉,个体游走于陌生社群中,与匿名的他者物化为一种象征性符号进行交换,缺乏深层次的地域归属和群体归属,契约化的人际互通互联有碍于自我主体性的建构,突出了陌生人社会下个体的多元化、矛盾化,加重了不确定性的生存困境与公共性危机。

单靠业缘、趣缘和地缘的联系方式无法彻底消除与陌生人的距离与不信任,“人机一体”映射出高度流动的社会生存状态,高度弹性的虚拟社会互动与技术依赖加强了矛盾与模糊的存在,正如舒茨所言:现代文明的特征就是使互动者之间的匿名性不断得到强化[16]。陌生人成为个体快感体验的源泉,个体的身份认同与自由本性被压抑成无关性,在空间与现实模糊的边界游走,以自由形式终结相异性。同时,陌生人的在线性时间框架里没有所谓的历史性,个体在现实社会的自我抽离中消解现实身份与虚拟身份的明确定位。个体对家人、朋友等亲密性关系有深刻的日常体验与交流,转向网络直播空间,基于视觉凝视对象的符号互动构建的是交换与合作的工具性关系,但在长久的平面化交往中给个体带来了焦虑。同时,直播社群内的群己关系的建立以及群员的自我实现则需要以私人生活公共化为代价,私人生活在虚拟化社交中的过度曝光无疑是公共生活的溃败与意义的丧失。前台与后台混合,个体的私密经验被技术商品化、符号化,私人空间时刻处于别处或与他人联系的社会性空间中,并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印象整饰,现实的社交关系直接被移植,个体很难在不确定性与身份模糊的情境下保持心灵、自我与社会的平衡,从而陷入陌生—熟悉—陌生的循环之中。

四、结论与建议

现代信息社会,智能媒介创造的虚拟环境被视为人类现代化思维的特有符号,全新模式的资本主义打造了各种形式的人类“精神自留地”,网络直播超越以往的社会组织形态成为了陌生人社会里的生活共同体之一,所形成的“不即不离”“熟悉又陌生”的关系状态映射出现实人际感情的疏淡、人际信任的弱化、虚拟生存的孤独。个体与陌生人的二元框架拉近了日常生活与网络空间边界的距离,私人与公共界限的模糊与扩大化将个体推入了更加陌生化、殖民化的境地。跨越熟人关系的陌生人社交始终无法彻底排除现代性的厌倦与孤独。网络碾压个体碎片化的时间、降低甚至剥夺日常人际交往的可能,各种形态的网络圈群往往维持着短暂的“线上友谊”和“人情成分”,无法完全承担起传统生活共同体的有机团结功能,尤其在市场资本与工具理性的双向失衡下,网络圈群中的“失范”与“失序”加重了网络社会治理的负担。

因此,现实人际关系的回归还需要加强生活共同体的重建。首先,个人和社会需要参与公共生活的建设,基于情感和道德的原则构建生活共同体,将有机团结融于个人与社群的信任关系创建之中,灵活运用集体话语、集体情感来增强群体成员的社会认同与自我认同。其次,加强物质社区建设,尝试跨区域“按区联建”,各类共建单位的社会组织构建起社区生活共同体并通过项目化的运作,为社区成员之间的沟通与交往搭建平台。最后,建立日常生活与系统运作的离合机制及其确定性框架。抽象系统和专业知识对日常生活的介入,个体往往失去生活方式的主导权与选择权,在网络化生活中模糊公私界限与自我身份,帮助个体获得足够的话语权并与社会成员进行平等交流,根据社会生活的多元化结构,创造日常生活的自由空间,建立弹性离合机制,从而服务于现实人际关系与生活共同体的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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