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发达地区农户市场行为影响因素及效应分析
——基于甘肃省1749个样本的调查
2019-02-13张永丽杨红
张永丽 ,杨红 ,张 佩
(1.西北师范大学 精准扶贫与区域发展研究中心,甘肃 兰州 730070;2.西北师范大学 商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一、引言
市场经济与中国农村所取得的每一个进步息息相关,市场化激发了农民增收、农业发展和农村社会经济乃至整个社会经济的增长(蔡立雄等,2008;朱舜,2014)。在乡村振兴战略与精准扶贫战略实施的关键时期,尊重市场规律、按照市场逻辑配置资源是引导农户脱贫致富的有效手段。随着中国农村市场化改革的持续深化,农户依靠市场配置资源以获取最大利益的行为不断推动着农村市场化、专业化程度的提高及分工的深化。但是,由于我国区域发展差距比较大,西部欠发达地区农村市场化水平相对较低,农户整体处于半市场化状态,农户市场参与行为及其效应表现出很强的异质性。
关于农户市场行为的研究与探索,国内外学者已经积累了大量的成果。由于国外农户以家庭式农场经营为主,市场化、专业化及规模化程度普遍较高,因此,国外研究主要依托于理论模型的构建。Backer(1965)提出了新农户经济行为模型,利用数学方法得出农户可以把生产决策同消费决策分开的结论;在此基础上,Barnum&Squire(1979)和Low(1986)都将“时间”因素和劳动力市场考虑到农户行为模型中,并成为农户市场行为分析的有力工具;后续大量研究结合比较静态分析和一般均衡分析,将企业理论、生产理论和消费理论等理论融入到农户经济学中。
中国农村正处于市场化改革的进程中,非农产业发展、剩余劳动力流动、现代农业发展等全方位的社会经济结构转型正在如火如荼地开展,在此背景下,国内研究呈现出典型的中国化特色。总括这些研究,主要集中于三个方面。一是关于农户生产要素配置行为的研究。在劳动力资源配置方面,农户家庭劳动力资源配置的方式主要包括:专职农业生产、专职外出务工、专职个体生产经营和兼业等(张永丽,2009),且大量研究表明农户家庭劳动力市场参与和城镇化及农业产业化、机械化具有双向影响(吕炜等,2015;周振等,2016;晏小敏等,2016);在土地资源配置方面,农村土地流转有利于保障农民利益,促进农民增收(李俊高等,2016;詹王镇,2016),推动农业产业化、规模化(黄鹤群,2015),进而提高农村市场经济发展(冒佩华等,2015;宋宜农,2017);在农户融资行为方面,许多研究发现农户参与资本市场能够促进收入增长、缩小收入差距,从而推动区域经济均衡发展(李雅宁等,2015;冯海红,2016);在技术采纳行为方面,学者们一致认为农业科学技术的应用是实现农户增收、农业增效的重要途径(黄俊,2006;周波等,2011;刘玉春等,2016;杨义武等,2016)。二是关于农产品销售行为的研究。齐文娥等(2009)和乌云花等(2009)结合不同的农村社会调查资料,发现农户仍然选择小商贩或批发商等上门收购的传统渠道来出售农产品。在此,交易成本对农产品销售行为的影响近年来备受学者青睐,屈小博等(2007)和黄祖辉等(2008)将交易成本分成三类:信息成本、谈判成本和执行成本,侯建昀等(2014)进一步指出农户通过比较需要付出的交易成本和心理预期的大小,选择自给自足还是参与市场。三是关于专业化经济组织参与行为的研究,学界一致认为参与专业化经济组织是农户降低交易成本,增加收入的有效途径。张永丽(2005)认为农业经济组织能够降低市场交易成本的原因在于临时性且规模小的传统市场交易方式被一系列或强或弱的长期契约关系所取代,而农产品交易规模越大,交易成本被农业经济组织降低的成效越明显(徐旭初,2005)。温涛等(2015)提出农业经济组织通过促进农业劳动分工来推进农业专业化,最终达到农业增效、农民增产的目标。
已有文献中,农户在生产、交换、分配和消费环节中的市场行为一直受到学者们的广泛关注,但由于农户市场行为作为一种复杂的社会经济现象,涉及层面广,数据可获性差,鲜有学者对其进行系统的梳理与归纳。张永丽等(2018)将农户市场行为概括为农业领域市场参与和非农领域市场参与。但欠发达地区农村市场化水平整体不高,农业专业化、规模化程度低,因而农户市场参与程度较低。就农户参与市场而言,在农业领域,涉及劳动、资本、土地和技术等要素的市场配置,及农产品销售;在非农领域,由于欠发达地区有限的资本、贫瘠的土地和落后的非农产业,非农就业成为农户参与非农领域市场的主要方式。
鉴于此,本文将农户市场行为界定为:以市场为导向来实现利润最大化的农户,在既定的环境和资源约束下从事的市场参与行为,并将其划分为:农业为主的市场参与、非农为主的市场参与、兼业为主的市场参与和自给自足等。其中,农业为主的市场参与指农户从生产到消费环节主要参与农业领域市场,而未涉足非农领域市场,即家庭劳动力没有从事非农就业;非农为主的市场参与指农户依赖于非农就业,所从事的农业生产仅用于自我消费;兼业为主的市场参与指农户从生产到消费环节既参与农业领域市场参与,又参与非农领域市场;自给自足指农户通过农业生产来满足自我消费。利用甘肃省农村社会调查资料,本文拟从农户行为理论切入,先探讨影响农户选择不同市场行为的因素;然后,检验不同市场行为选择造成的后果。
二、数据、模型与变量
(一)数据来源
本文使用的数据来源于西北师范大学精准扶贫与区域发展研究中心于2016年对甘肃省8个市区的14个建档立卡村进行的农村社会调查,其中调查问卷涉及的主要内容包括村庄市场条件、村庄交易环境、农户家庭人口信息、农户要素配置情况、农户收支状况和农户农业生产经营、非农就业、非农经营等内容。
此次农村调研以甘肃省六盘山片区和秦巴山片区为主,包括了兰州市、白银市、定西市、天水市、平凉市、庆阳市、临夏州、陇南市等8个市区的14个建档立卡贫困村,调查村庄绝大多数处于黄土高原干旱半干旱山区,自然条件差,基础设施薄弱,市场发展滞后。调查采用入户访谈和问卷调查的方式,共收集问卷1749份,即样本农户为1749户,共计8319人。
(二)模型设定
产业组织理论在具体的研究中,通常依据“理性人”假设,从市场集中度、 产品差异化程度和市场进入与退出壁垒等方面分析市场结构及市场行为,进而根据利润最大化、效用最大化来评价市场绩效。本研究借鉴产业组织理论“结构—行为—绩效”分析框架,分析农村市场结构特征、农户市场行为及行为绩效。
就欠发达地区农户而言,非农产业发展相对滞后,自给自足以及半自给自足的生产生活方式,决定了农村的原子发散型市场和买方市场为主的市场结构。本文拟探究农户市场行为的影响因素及其效应,具体为:先探讨农户市场行为的影响因素;再对农户市场行为的效应进行分析。结合上文对农户市场行为的界定及样本农户市场行为的特征,本文将样本农户分为:农业为主参与市场的农户、兼业为主参与市场的农户、非农为主参与市场的农户和自给自足的农户等四类。在分析农户市场行为效应时,即分析农户市场行为如何影响农户家庭收入、家庭支出及家庭福利时,通常存在内生性问题。由于不可观测因素(如农户自身能力、动机等)可能会影响农户市场行为,进而影响农户市场行为效应的分析,因此用传统的OLS模型会使不可观测因素介入到农户市场行为的影响因素中,从而产生有偏误的估计。
针对上述问题,为获取一致性估计,最常用的方法是Heckman两阶段模型(1978)。理论上,Heckman两阶段模型第一步中的二项选择能够被拓展到多项选择中,但实际上,对处理多项选择中的内生性问题的研究较少。因此,本研究借鉴Mengwen Wu等(2013)的方法,构建了一个扩展的Heckman两阶段模型。
在第一阶段,研究农户市场行为的影响因素,即农户选择不同市场行为的概率大小。选择的模型为多元Logit回归模型,农户选择第j种市场行为的概率可以用下式表示:
在上面的公式中,i表示第i个农户,j表示农户市场行为的类型,n表示样本总量,xi代表影响农户市场行为的各个控制变量。
在第二阶段,首先,依据第一阶段的回归模型,计算出逆米尔斯比率(Inverse Mills Ratios),然后把逆米尔斯比率(IMR)引入到第二阶段的回归模型中,用于检测农户市场行为的效应,其中逆米尔斯比率(IMR)表示影响农户市场行为选择的不可观测因素。
第二阶段的回归模型是多元线性回归模型,模型表达式如下:
(三)变量选取及说明
在指标的选取方面,根据既有研究成果,结合样本农户的实际状况,本文设置了各种可能对农户市场行为产生影响的变量。
对解释变量的分类,有学者根据影响因素的效应从经济效应与社会效应进行划分,分为经济因素与社会因素;也有学者根据各个影响因素的特质,分为户主个人特征、家庭因素和其他因素等三个层面。在此,本文采用后者。
从统计数据(表1)来看,样本户主特征为:以男性为主,户主平均年龄是48.71岁,已婚比例较高,平均受教育年限是5.88年,健康状况较好。样本家庭特征为:家庭平均总人口是4.76人,家庭人口年龄中位数的平均值是36.71,家庭0至14岁人口平均占比15.02%,家庭65岁以上人口平均占比11.47%,家庭学生人口平均占比22.30%,家庭男性人口平均占比55.53%,家庭患病人数平均占比20.33%,家庭劳动力平均受教育年限是6.61年,大部分劳动力具备小学以上文化水平,此外,家庭平均人均耕地面积2.62亩,加入农业组织机构(如:农业合作社或农民协会)的农户占样本总量43.85%,低保户占26.93%;样本其他特征为:21.10%的农户有亲朋好友在城里工作,家庭年信息费用支出为921.82元,家庭到最近集市距离平均为8.02公里。
表1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分析
三、实证结果分析
(一)农户市场行为影响因素
利用统计软件stata14.0,对所调查的1749家农户市场行为进行了多元逻辑回归分析。经检验,涉及的各变量间无高度相关性,且不存在多重共线性。另外,将自给自足的农户作为对照组,这样可以得到3个Logit模型:
1.户主个人特征。①户主性别是影响农户市场行为选择的显著变量,其在三个回归模型中的系数分别为-1.477、-1.624和-1.055,表明欠发达地区户主是男性的农户参与市场的概率更大。②户主年龄是影响农户选择兼业为主市场参与的显著因素,但不是影响农户选择农业为主市场参与和非农为主市场参与的显著因素。原因可能是样本中户主平均年龄偏大,因而对非农领域的新事物、知识和技术等的接受能力弱,又不愿意放弃长期从事、且已适应并熟练掌握的农业生产技能。③三个模型中的户主婚否、户主受教育年限和户主健康状况,统计上都不显著,表明其并非影响农户市场行为的主要因素。
2.家庭因素。①家庭总人口是影响农户市场行为的显著性变量,原因可能在于:其一,农户家庭总人口越多,家庭劳动力数量往往越大,故其参与生产活动的渠道与方式也越多样化;其二,家庭总人口数量越大,家庭负担往往越重,这激励了农户选择效率较高的市场参与方式来发挥自身比较优势。②家庭人口年龄中位数和家庭0-14岁人口占比均为通过显著性检验,但其系数特征表明家庭老龄人口、儿童人口越多,农户选择以农业为主参与市场的可能性越大。③家庭65岁以上人口占比是影响农户市场行为的显著变量,且回归系数在三个模型中皆为负值,表明家庭65岁以上人口越多,农户越容易选择自给自足,这与我国农村老年人口“退而不休”的社会现实相符。④家庭学生人口占比是影响农户选择非农为主市场参与和兼业为主市场参与的显著因素,但不是影响农户以农业为主参与市场的显著因素。原因可能是:在欠发达地区,农户家中的学生大多都在本村或离家较近的镇上接受学前、小学和初中教育,而农业生产活动的灵活性正好能够满足农户对这些学生的看管与监护。⑤ 家庭男性人口占比对农户市场行为的影响不显著。但回归系数特征在一定程度上表明,家庭男性人口越多,农户参与非农领域市场的可能性越大。原因可能是:其一,受“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观念影响,农村女性往往承担着照顾孩子和老人的主要责任;其二,有些农户依旧持有“重男轻女”的落后思想,这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为农村男性受教育程度高于女性,所以农村男性参与市场的门槛相对较低。⑥家庭患病人数占比是影响农户选择非农为主市场参与的显著因素,原因可能在于患病人口通常需要被照顾而牵制其他劳动力的生产活动,同时,非农领域市场参与在时间和空间上要求较严格。⑦家庭劳动力平均受教育年限是影响农户选择兼业为主市场参与和非农为主市场参与的显著因素。这可能是因为非农生产活动往往需要较高水平的专业知识和技能,而农户家庭劳动力受教育水平的提高能够帮助其越过参与非农领域市场的门槛。⑧人均耕地面积是影响农户市场行为的显著性变量,这是因为土地在农业生产资料中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它是一切农业生产活动得以施展的核心对象。农户家庭耕地面积不仅是农户从事农业生产的基础,而且是影响农户农业为主市场参与的重要影响因素。⑨是否加入农业组织机构对农户市场行为作用不明显,其原因可能是:在欠发达地区,农业组织机构不健全,没有与农户形成利益共同体,无法发挥对应的功能,所以很难改善农业经营主体小且弱的状况。⑩是否为低保户对农户选择兼业为主市场参与影响显著,可能的原因是这类农户通常自我发展能力较差,生产能力弱,通常需要政府、社会或企业等组织的帮扶来参与市场。
3.其他因素。①有无亲朋好友在城里工作不是农户市场行为的显著影响因素。理论上,城里工作的亲朋好友对农户了解、理解并处理一定市场信息具有帮助作用,进而促进农户市场参与。原因可能是欠发达地区农户并没有充分挖掘、利用这一有利条件。②家庭年度信息费用支出是影响农户市场行为的显著性变量,这可能是因为农户家庭电话费、网费和流量费等信息费用支出,既可以协助农户获取一定的市场信息,也能够帮助农户习得参与市场所欠缺的知识和技能,进而提高农户的市场参与程度。③距离最近集市路程是农户从事兼业为主市场参与的显著影响因素。一方面,距离最近集市路程越远,信息越闭塞,从而对市场信息的获取难度越大;另一面,距离最近集市路程越远,农户参与集市交易所需支付的交通费用、时间成本和精力耗费等交易成本越大,因此,农户距离最近集市路程越大,农户参与市场的可能性越小。
综上可知,在户主个人特征分析结果中,户主的性别、年龄对农户市场行为的影响是非常显著的,即户主为男性,则会更加倾向于门槛较低的兼业,其次为农业、非农的市场参与。在对家庭特征分析中,家庭总人口、65岁以上人口占比、学生人口占比、患病人数占比、劳动力平均受教育年限、人均耕地面积、是否为低保户对农户市场行为的影响也是非常显著的,即为家庭人口数越多,学生占比越高、家庭劳动力平均受教育年限越高的农户家庭,越容易选择兼业等非农生产活动,而不是农业生产活动。但是家庭65岁以上人口占比、患病人数占比、人均耕地面积这些因素的值越高以及农户为低保户的这些家庭越容易选择农业为主等自给自足的市场参与活动。在对其他因素的特征变量的检验过程中,发现家庭年度信息费用支出越高对三种市场行为选择影响都是显著的,距离集市越近的农户会更容易选择兼业为主的市场活动。模型估计结果见表2。
表2 农户市场行为的多元逻辑回归模型
注:(1)*、**和***分别表示在10%、5%和1%水平上显著;(2)括号中为标准误。
(二)农户市场行为效应分析
1.农户市场行为的收入效应
利用上文探讨农户市场行为影响因素过程中建立的多元Logit模型,计算出逆米尔斯比率(Inverse Mills Ratios)来估计影响农户市场行为的不可观测因素,并将其与农户市场行为作为解释变量代入农户市场行为收入效应模型中。其他解释变量与上文探讨农户市场行为影响因素过程中的解释变量一致,被解释变量采用农户家庭人均纯收入的对数值。
(1)农户市场行为变量。实证结果显示,自给自足、农业为主市场参与和非农为主市场参与对农户收入的影响均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从回归系数分别为-1.390、-0.378和0.399可以看出,非农为主市场参与对农户收入具有积极影响;而农业为主市场参与和自给自足对农户收入具有负向作用。另外,兼业为主市场参与对农户收入作用不明显。原因可能在于:一方面,样本农户所在区域自然条件差,土地边际生产率低;另一方面,农户市场参与意识薄弱、能力不足,以及交通、通讯和信息等基础设施建设不到位。从而导致市场交易条件落后、农业生产经营效率较低。
(2)户主个人特征变量。其中,户主性别在四个模型中均未通过10%的显著性检验,而户主年龄、户主婚姻状况、户主受教育年限和户主健康状况等多数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表明户主阅历、人力资本积累和是否结婚对家庭收入作用明显,也反映出户主对农户家庭的重要性。
(3)家庭因素变量。家庭总人口变量在模型1、模型3和模型4中均显著,且系数为负,表明农户家庭总人口越多,越不利于农户增收,这主要是因为家庭总人口越多的农户,其抚养和赡养负担往往较重;家庭人口年龄中位数对农户收入影响不显著,表明家庭人口年龄集中趋势与农户收入关系不大;家庭0-14岁人口占比和家庭65岁以上人口占比对农户家庭收入作用不强,但系数的符号表明农户家庭0-14岁人口对家庭收入有抑制作用,而家庭65岁以上人口对家庭收入有一定的正向影响,这主要是因为农户家庭0-14岁人口不仅没有收入能力,而且需要被照顾而牵制其他劳动力的工作;而农村65岁以上人口“退而不休”;家庭学生人口占比在四个模型中均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且系数为负值,说明农户家庭学生人口对家庭收入增收的抑制作用明显;家庭男性人口占比在模型1和模型2中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这说明农户家庭男性对农户从事农业生产作用比较大;家庭患病人口占比是影响农户收入的显著性因素,其系数为负,表明农户家庭患病人口越多,农户增收的难度越大;家庭劳动力平均受教育年限在四个模型中均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且系数为正,说明农户家庭劳动力受教育程度是影响农户增收的关键因素。在家庭其他因素中,农户家庭人均耕地面积在模型2、模型3和模型4中都通过了显著性检验,但对应系数特征说明农户家庭人均耕地面积对农户收入的正向作用不明显,这主要是因为样本农户所在地区多数属于山大沟深、自然条件较差的黄土高原地区,不利于农户种植高价值农产品,且土地生产率低下;而农户是否加入农业组织机构和是否为低保户对农户收入影响均不显著。
(4)其他因素变量。农户家庭是否有亲朋好友在城里工作对农户收入作用不明显;而农户家庭年度信息费用支出和距离最近集市路程是农户收入的显著影响因素,皆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根据其系数符号可以看出,农户家庭信息费用支出对农户家庭增收有积极的作用,而距离最近集市路程越远,越不利于农户家庭收入增长。
(5)逆米尔斯比率。在模型2、模型3和模型4中均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且系数为正,表明影响农户选择农业为主市场参与、兼业为主市场参与和非农为主市场参与之外的不可观测因素对农户收入有较强的正向作用。
综上可知,农户的市场行为变量、户主个人特征变量中的年龄、婚姻状况、受教育年限和健康状况,家庭因素变量中的65岁以上人口数、男性人口占比、劳动力受教育程度,再加上其他因素变量中的农户家庭信息费用支出、距集市近等都对农户增收有积极的作用,通过逆米尔斯比率发现对农户市场行为选择有显著影响的不可观测因素对农户收入也有正向影响。回归具体结果见表3。
表3 农户市场行为收入效应回归结果
注:(1)*、**和***分别表示在10%、5%和1%水平上显著;(2)括号中为标准误。
2.农户市场行为的支出效应
本部分的被解释变量采用农户家庭人均消费支出的对数值,而解释变量与上文农户市场行为收入效应模型中的解释变量一致。
(1)农户市场行为变量。根据表4所示的回归结果,自给自足和非农为主市场参与是农户家庭消费支出的显著性影响因素,分别通过了1%和5%的显著性检验,而农业为主市场参与和兼业为主市场参与对农户家庭消费支出作用不明显。原因可能是:从事农业生产活动的农户自给自足程度较高,在衣食住行等基本生活需求方面开销不大,而选择以兼业为主参与市场的农户,由于农业生产环节的繁琐和远距离务工的不确定性,往往选择在离家较近的乡镇从事非农活动,故其花销也相对较小。
(2)户主个人特征变量。实证结果显示,除了户主婚否是农户家庭消费支出的显著性影响因素外,户主性别、户主年龄、户主受教育年限和户主健康状况等均对农户家庭消费支出影响不大。这可能是因为户主已婚的农户家庭结构更完整,日常生活需求的层面较多,故其日常生活开支也较大。
(3)家庭因素变量。家庭总人口对农户家庭消费支出具有显著影响,其在四个模型中均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但根据对应系数的符号可以看出,农户家庭人均消费支出随着农户家庭总人口的增加而下降,这可能是因为欠发达地区农户家庭消费支出主要用于家庭重大项目上,并非日常消费,所以随着农户家庭总人口的增加,尽管总消费支出增大,但农户家庭人均消费支出却在下降;农户家庭人口年龄中位数对农户家庭消费支出影响不明显;家庭0-14岁人口占比对农户家庭消费支出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表明随着家庭0-14岁人口的增加,农户家庭消费支出反而减少,因为欠发达地区落后的市场条件使得未成年人口在衣、食和娱乐等方面的花销较城市同龄人口少很多,而且绝大多数身康体健、正在接受义务教育,故对家庭消费支出影响不大;家庭65岁人口对农户家庭消费支出作用不明显,这可能是因为农村年长者通常具有勤俭节约的优秀习惯,而且“退而不休”的传统往往可以保障其自给自足;家庭学生人口占比是农户家庭消费支出的显著性影响因素,在四个模型中均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且其系数为正,表明家庭学生人口是农户家庭消费支出的中坚力量,特别是农户家庭有高中或以上学历的学生,其高额学费和生活费通常占据着农户家庭消费支出的绝大份额,而且欠发达地区通常存在陪读现象,因为高中和大学学校通常位于离农村较远的县城或省城,为实现学生顺利、高效完成学业,农户往往会选择陪读,这又进一步增加了农户家庭开支;家庭男性人口占比对农户家庭消费支出作用不明显;家庭患病人口占比对农户家庭消费支出具有显著正向影响,从其在四个模型中的系数分别为0.310、0.340、0.338和0.412可以看出,家庭医疗费用支出是农户家庭开支的又一重大部分;家庭劳动力受教育年限是农户家庭消费支出的显著性影响因素,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且其系数为正,原因可能在于农户家庭劳动力受教育年限越长,参与市场的可能性越大,为此支付的交易费用也越多;农户家庭人均耕地面积、是否加入农业组织机构和是否为低保户等家庭其他因素对家庭消费支出影响不显著。
(4)其他因素变量。有无亲朋好友在城里务工对农户家庭消费支出作用不明显;家庭年度信息费用和距离最近集市路程是农户家庭消费支出的显著性影响因素,且距离最近集市路程变量在四个模型中均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从其系数符号方向可以看出,距离集市距离越远,农户家庭消费支出越小,原因可能是距离集市越远,农户参与市场的便利性与可能性会下降,从而市场消费支出越少。
(5)逆米尔斯比率。在模型2、模型3和模型4中均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且其系数均为正,表明农户农业为主市场参与、兼业为主市场参与和非农为主市场参与之外的不可观测因素对农户家庭消费支出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综上可知,农户的市场行为、户主个人特征变量中的婚否,家庭特征变量中的家庭人口总数、0-14岁人口占比、学生数占比、患病人数占比和家庭劳动力受教育年限,加上其他因素中的距集市的距离对农户家庭消费支出均有显著性的影响。通过逆米尔斯比率发现对农户市场行为选择有显著影响的不可观测因素对农户收入也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回归具体结果见表4。
3.农户市场行为的福利效应
(1)农户市场行为与家庭食品、健康和教育等支出
随着农村市场化程度和农户收入水平的提高,农户更加注重粮食、肉类和蔬菜等营养食品的消费,以及健康、知识和能力等方面的人力资本投资。而食品营养、医疗保健和教育投资等是衡量农户生活现状和农户福利的重要技术指标,为此本文测出不同市场行为农户在相应方面的支出情况,以期发现农户市场行为对家庭食品、健康和教育等支出的影响。
依据表5,在食品营养支出方面,自给自足的农户、农业为主市场参与的农户、兼业为主市场参与的农户和非农为主市场参与的农户的开支依次增加,分别为529.57元1095.00元、1419.42元和2202.97元。在医疗保健和教育投资方面,自给自足的农户分别以4374.50元和2609.91元处于最低支出水平,而其他市场行为在对应项目的花销上相差不大。
表5 农户市场行为与家庭食品、健康和教育等支出情况
(2)农户市场行为与家庭资产状况
为进一步探讨不同市场行为与农户福利之间的关系,本文从直接体现农户福利水平高低的家庭住房质量和家庭生产、生活条件视角出发,对农村调查资料进行了汇总处理,结果见表6。其中,在住房质量方面,本文构建的指标依据是将砖混结构住房视为住房质量良好,把窑洞和土坯住房视为住房质量较差;在家庭生产、生活方面,本文从农户家庭是否拥有电视机、洗衣机和电冰箱等日用电器和农户机械,以及是否拥有摩托和小轿车等交通用具方面来衡量。
表6显示,在住房质量方面,非农为主市场参与的农户中,拥有砖混结构住房的农户占比高达76.88%,而自给自足的农户中,拥有砖混结构住房的农户仅占23.12%。在电器和交通工具拥有情况方面,结果和住房质量方面一致,拥有电器和交通工具的农户在非农为主市场参与的农户中占比最大,而在自给自足的农户中占比最小。在农用机械拥有情况方面,拥有农用机械的农户在不同市场行为农户中占比大小依次为:兼业为主市场参与的农户、农业为主市场参与的农户、非农为主市场参与的农户、自给自足的农户。
表6 农户市场行为与家庭资产状况
(3)农户市场行为与贫困发生率
本文采用的是西北师范大学精准扶贫与区域发展研究中心2016年的农村社会调查数据,因此贫困农户界定的依据为家庭人均收入(2015年)小于2800元的农户,非贫困农户界定的依据为家庭人均年收入(2015年)大于或等于2800元的农户。
根据表7,占总样本量最大比例的是选择非农为主市场参与的农户,有865家,占49.46%,其家庭人均纯收入为8210.11元,人均消费支出3966.87元;选择兼业为主市场参与的农户占样本总量34.65%,其家庭人均纯收入是6835.62元,人均消费支出是3808.73元;农业为主市场参与的农户仅有167户,其家庭人均纯收入为4978.58元,家庭人均消费支出为4214.69元;自给自足的农户仅占样本总量6.35%,其家庭人均纯收入和家庭人均消费支出分别为2318.39元和2894.28元,均处于最低水平。
表7 农户市场行为与贫困发生率
另外,从上表还可以看出,农户家庭人均纯收入按非农为主市场参与、兼业为主市场参与、农业为主市场参与和自给自足依次降低,而贫困发生率却按此依次升高,其中农业为主市场参与的农户贫困发生率为35.33%,自给自足的农户贫困发生率高达71.17%。由此可以看出,欠发达地区农户从事农业生产不利于收入增加,反而更容易陷入贫困,这与上文农户市场行为收入效应检验中所得结论一致。
四、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利用甘肃省1749个样本的调查数据,探究了农户市场行为的影响因素及其效应,主要得到以下结论:第一,欠发达地区农户市场化水平整体较低,且绝大多数农户选择以兼业为主的市场参与;第二,家庭人口结构是影响农户市场行为的核心因素,其次,在欠发达地区交易费用是制约农户参与市场的又一重要因素;第三,非农为主市场参与对农户家庭收入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其次兼业为主市场参与对农户家庭收入也有较强正向影响,而农业为主市场参与对农户增收效果较差,进而表明从事非农活动是欠发达地区农户脱贫致富的有效手段;第四,影响农户市场行为的不可观测因素对农户家庭收入和消费支出影响显著。
在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针对欠发达地区小规模生产经营的分散农户,如何优化其市场行为以适应市场环境,提高生产经营效率,进而脱贫致富。基于以上结论,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启示:
第一,统筹规划农村市场基础设施建设,改善市场交易环境与条件。农村市场基础设施是推动农村经济发展的有效载体,是实现农业现代化的重要保障,因此农村基础设施的建设要符合当地经济发展规律,并结合农村实际发展现状,特别是配套服务体系的同时建设,满足各项服务信息咨询、交通运输、食宿接待等设施协调发展。组建功能完善、辐射带动能力强、具备现代化交易手段的多功能市场,有效提高农村经济发展。
第二,提高农户组织化程度,破除小生产对接大市场障碍。欠发达地区高度分散化的农户,参与非农生产活动的机会和能力不足,且在交通和通讯相对落后的条件下,使得其在市场交换中处于劣势地位,降低了应得收入。因此需在借鉴世界各国发展农村合作经济组织成功经验的基础上,通过合作化、企业化、股份化等多种形式,构建农村新型的农工商关系,完善农村合作经济组织体系。同时,重视政策法规体系建设,通过合作组织基本法指导各类合作社发展,形成完整配套、上下衔接的农村合作组织法律法规体系。此外,坚持对内服务、对外协调的宗旨,农村合作经济组织应为农户提供产前、产中、产后的各种服务,积极组织农民参与市场竞争,提高农民进入市场的能力。
第三,提高农村人口发展能力,加深农村分工专业化。参与非农领域市场是农户脱贫和增收的重要途径。特别是在自然条件恶劣的欠发达地区,依赖农牧业维持生计的农户很容易陷入生态性贫困和地缘性贫困,而非农领域市场参与可以有效弥补资源禀赋不足和生存空间的脆弱,因此通过多途径获得收入对于农户来说显得尤为重要。可以对农户进行职业教育或技能培训以提高农村人口发展能力,组织广覆盖、多层次、多方式的培训形式对农村青壮年劳动力展开全面的技能培训。也可以通过鼓励有选择的建立培训基地和支持民办技能培训机构的发展来促进农村劳动力对农业现代化生产技术、非农产业技能、用人单位所需要的各种技能的学习和掌握,实现一人一技或者一人多艺,达到多渠道就业的目的。
第四,优化空间结构、优化产业布局,强化农户市场参与。从空间结构上来看,建设中心村庄,推动城镇化,实现区域农村经济发展,以经济发展促进区域发展,加快欠发达地区工业化和新型城镇化进程。充分发挥劳动力流动、异地搬迁等政策,鼓励农户参与非农领域市场,使偏远山区农村人口逐步搬离山区,彻底摆脱自然条件的束缚。从产业结构上来看,相比较而言第三产业对农村人口技能和素质要求较低,而且门类广、行业多,因此成为农户参与非农领域市场的首要选择。所以在产业发展和结构调整上尽量摆脱一、二产业占比过大的不合理态势,而应推动第三产业发展。农户的非农市场参与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农业现代化的速度,为农村地区经济发展,实现农业现代化生产创造了条件,以此推动产业结构的升级和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