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礼·司几筵》五席及萑苇席考
2019-01-31沈斌
沈 斌
(福建师范大学 文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7)
《周礼》春官是掌礼事之官,司几筵是春官之属官,其“下士二人,府二人,史一人,徒八人”[1]260,主要“掌五几、五席之名物,辨其用与其位”[1]308。其虽言筵席之名用,然并未明晰,至于筵席之重数,因经注皆无具文,又成聚讼。斯欲藉助三礼及相关文献,加以探讨。
1 “筵”“席”之名
《周礼·春官·序官》“司几筵”郑玄注:“筵,亦席也。铺陈曰筵,藉之曰席。然其言之筵、席通矣。”[1]260案郑意,“筵”“席”浑言可通,二名一物。若析言,则“铺陈曰筵,藉之曰席”。贾疏云:“设席之法,先设者皆曰筵,后加者为席。……假令一席在地,或亦云筵,《仪礼·少牢》云‘司宫筵于奥’是也。所云‘筵’‘席’,唯据铺之先后为名,其‘筵’‘席’止是一物,故云然其言之‘筵’‘席’通矣。”[1]260“凡敷席之法,初在地者一重,即谓之筵,重在上者即谓之席。”[1]309由是可知,凡先铺陈于地者谓之筵;其上所加,抑或其上所重者,皆谓之席。所谓“藉之”者,乃取相承藉之义耳。至于筵席制度,经注皆未明。唯据《仪礼·公食大夫礼记》云:“司宫具几,与蒲筵常,缁布纯,加萑席寻,玄帛纯,皆卷自末。”郑注:“丈六尺曰常,半常曰寻。”[2]314是蒲筵长为常——一丈六尺;萑席长为寻——八尺,蒲筵长而萑席短也。《考工记·匠人》云:“周人明堂,度九尺之筵、东西九筵、南北七筵。”[1]644又知,筵长为九尺。盖陈祥道所谓“筵席之制,短不过寻,长不过常,中者不过九尺”[3]7是也。是以筵席有寻、常、九尺之别;又案筵者铺陈于地,位置最下,所加席者在其上,此加席视下而言则窄,故筵长于其上所加之席也。
2 五席及萑苇席之名
《司几筵》云:“司几筵掌五几、五席之名物,辨其用与其位。”郑注云:“五席,莞、缫、次、蒲、熊。”[1]308则知五席者,即莞筵、缫席、次席、蒲筵、熊席是也。“五席”之外另有苇萑席,贾氏谓“仍有苇萑席,不入数者,以丧中非常,故不数”,而此处“直取五席与五几相对而言耳”[1]309。案《礼记·丧大记》云:“小敛于户内,大敛于阼。君以簟席,大夫以蒲席,士以苇席。”郑注:“簟,细苇席也。三者下皆有莞。”[4]772此是丧中亦有莞筵、蒲席也。贾氏却“以丧中非常,故不数”,以别五席与萑苇席,岂不知丧中亦有莞筵、蒲席,《公食大夫礼记》中亦有八尺之萑席为加席哉?足见贾氏“以丧中非常,故不数”以别五席与萑苇席,必有其因,是以考五席与萑苇席之名,探求其故。
2.1 五席——莞筵、蒲筵、缫席、次席、熊席之名
2.1.1 莞筵(席)——小蒲之席
《司几筵》云:“设莞筵纷纯……诸侯祭祀席蒲筵缋纯,加莞席纷纯。”[1]309据上所论,席陈于地在下者称筵,加承藉于上者称席,“莞筵”“莞席”实为一物,因其所设之上下不同,方有“筵”“席”异称。又《小雅·斯干》云:“下莞上簟,乃安斯寝。”郑笺云:“莞,小蒲之席也。”[5]386显然,莞筵、莞席亦皆小蒲之席也。
2.1.2 蒲筵(席)——大蒲之席
《司几筵》云:“蒲筵缋纯。”[1]309此处郑氏未具言“蒲筵”。然与“莞筵”相较,则可知之。“莞筵”郑释为“小蒲之席”,此又谓“蒲席”。上“蒲”加一“小”字,可明上“蒲”乃小蒲也。小蒲即“蒲之少者也”[5]28。蒲之少者为席,较此“蒲”所为之席,其席必精。故以“小”名之,谓之“小蒲之席”。与彼“小蒲”所为之席相较,则此“蒲席”乃大蒲所为之席也。所谓“小蒲”“大蒲”者,非谓席之大小,实谓所为席者蒲之长幼,即席之质料之精粗。郑氏于“蒲席”不言“大”者,因前有“小蒲之席”,此虽不言,其意亦明矣。故莞筵、蒲筵虽同为蒲席,然蒲筵为大蒲之席,莞筵为小蒲之席,二者相较,蒲筵粗而莞筵精。
2.1.3 缫席——五采小蒲之席
《司几筵》云:“加缫席画纯。”郑注云:“缫席,削蒲蒻,展之,编以五采,若今合欢矣。”[1]309案郑意缫席,乃五采蒲蒻席。《说文解字注·艹部》云:“蒲,水草也。或以作席。”“蒻,蒲子,可以为平席。”段玉裁注:“蒲子者,蒲之少者也。凡物之少小者谓之子。……此用蒲之少者为之,较蒲席为细。”[5]28据此而论,则蒲蒻乃蒲子,其所为之席亦是小蒲之席也。此谓之“缫席”而不谓之“莞席”者,因其“编以五采”,故名之缫席,实乃五采小蒲之席也。与莞席相较,唯五采之别耳。
2.1.4 次席——桃枝竹席
《司几筵》云:“加次席黼纯。”[1]309案郑注,次席,乃桃枝席者,因其有次列之文,故有此谓。贾疏又云:“此次席即《顾命》所谓篾席也。篾谓竹青,据竹而言;次,次列,据文体而说。”[2]321案《尚书·顾命》云:“牖间南向,敷重篾席,黼纯。”孔安国传云:“篾,桃枝竹。”[7]278此次席、篾席,皆为桃枝竹席也。又因次席以“黼”为缘,篾席亦以“黼”为缘,二席之缘皆饰以“黼”,亦可推知二席为一物。故次席、篾席同,皆桃枝竹所为之席,又因其有次列之文而以“次”名之。
2.1.5 熊席——或以熊皮为饰,或画其形于席上
《司几筵》云:“甸役则设熊席。”[1]310郑氏亦无释。据《司裘》云:“王大射,则共虎侯、熊侯、豹侯,设其鹄。诸侯则共熊侯、豹侯,卿、大夫则共麋侯,皆设其鹄。”郑注:“侯者,其所射也。以虎、熊、豹、麋之皮饰其侧……所谓皮侯。”[1]108是所谓虎侯、熊侯、豹侯、麋侯者,皆有虎、熊、豹、麋之皮为饰。《司常》云:“司常掌九旗之物名……熊虎为旗,鸟隼为旟,龟蛇为旐,全羽为旞,析羽为旌。”郑注云:“物名者,所画异物则异名也。”[1]420知郑意,所谓熊虎为旗者,皆为旗上画之熊虎也。是所谓熊席者,或以熊皮为饰,或画其形于席上。
2.2 五席之外者——萑苇席
《司几筵》云:“凡丧事,设苇席。……其柏席用萑黼纯。”郑注云:“萑,如苇而细者。”[1]310郑意,萑似苇而细。《公食大夫礼记》云:“司宫具几,与蒲筵常,缁布纯,加萑席寻,玄帛纯。”郑注:“萑,细苇也。”[2]314知郑意,萑既似苇而细,又为细苇者。显然,萑、苇析言有异,浑言可通,二物同类,皆是苇类。萑席、苇席浑言亦皆为苇席之类,萑席较苇席而细,故名之为细苇席。如《巾车》云:“駹车,雚蔽。”郑注:“雚,细苇席也。”[1]426[注]《周礼注疏附校勘记》云:“駹车雚蔽。”唐石经原刻“雚”,后磨改“萑”。《释文》:“‘雚’叶钞本作‘萑’。”今从叶钞本。
要之,郑氏所谓“五席”及萑苇席者,皆以席之质料或特征突出者命名,如熊席,或以熊皮为饰,或画其形于席上者;次席,即桃枝竹席。此外,莞筵(席)、蒲筵(席)、缫席,三者虽皆以“蒲”为之,然其又有大蒲、小蒲之分,或无采,或五采所饰。萑席、苇席虽亦皆为苇席之类,然萑席较苇席而细。
3 席之用
3.1 五席之用
3.1.1 莞、缫、次、蒲之用
3.1.1.1 王与诸侯所用之席重数之辨
《司几筵》云:“凡大朝觐、大享射,凡封国、命诸侯,王位设黼依,依前南乡,设莞筵纷纯,加缫席画纯,加次席黼纯。”[1]309此谓王在大朝觐、大享射、封建国家、策命诸侯之时,司几筵于依前为王设席,南向,其所设之席一种——莞筵纷纯,所加之席两种——缫席画纯、次席黼纯,共3种席。又云:“祀先王、昨席亦如之。”郑注云:“‘昨’读曰‘酢’,谓祭祀及王受酢之席。”[1]310可知,王祭祀宗庙及受酢时所用之席亦如以上3种席。贾疏以《礼器》所谓“天子之席五重,诸侯之席三重,大夫再重”[4]451为据,又从孔颖达、熊氏“天子时祭三重”之说[4]452[注]《礼记正义·礼器》孔疏引熊安生说:“‘天子祫祭席五重,此文是也。禘则宜四重也。时祭三重,《司几筵》职是也。受神酢席亦然,大朝觐、大飨食、封国、命诸侯皆然。’”,以此而言“今天子唯三重,诸侯二重者,彼云‘五重’者,据天子大祫祭而言;若禘祭当四重,时祭当三重,皆用此三重席耳。故此唯见三重席也”[1]310。殊不知,孔颖达所谓“重席”者,实乃总括《仪礼》设席诸篇而言,故谓“凡《仪礼》之例,一种席皆称重……若余经,虽异席亦称重”[4]453,是以“凡席有两则称二重,有一则称一重”[4]453。此所谓“重席”,囊括下铺之筵与上藉之席,其重数乃是下铺之筵与上藉之席之总数。故此司几筵所掌王之三种席者,熊氏、孔氏、贾氏皆以此“重席”而言王时祭三重席。
然则,重席亦有“但设一种席重设之。……加席,则于席上设异席”[8]1549之意,此又与孔氏所谓“重席”异。而《礼器》所谓“天子之席五重,诸侯之席三重,大夫再重”者,既未明其“重”数是单指所设席中重复铺设之数,亦未明其“重”数是下铺之筵与上藉之席之总数。《司几筵》所谓王席者,唯谓所设之筵——一种,所加之席——两种,亦未言及所设筵之重数与所加席之重数。郑锷[注]王与之《周礼订义》载:“郑锷曰:以《书》考之,其设席皆以敷重席为言,莞筵在地不重者也。缫席、次席加于筵上,盖皆重焉,与莞筵为五重,则与《礼记》之说合矣。”[8]卷三十四18、陆佃[注]《钦定礼记义疏》载:“陆氏佃曰:‘天子之席五重’,《书》曰‘敷重篾席’‘敷重笋席’,则凡王席重设……天子五重,诸侯三重,筵皆单设,席则重也。”[10]卷三十四19、王应电[注]王应电《周礼传》云:“《礼器》云天子席五重而此不然者,观《书》‘敷重篾席’,席皆有重,盖兼缫、次而五也。”[11]卷三32等诸儒,又以《顾命》“牗间南向,敷重篾席,黼纯”为据,以为上藉之席有重,下铺之筵不重,故司几筵所掌王席莞筵一,而缫席、次席因加于筵上亦皆重,故缫席二、次席二,是以此处王席五重,与《礼记》之说合。然据《燕礼》郑注云:“重席,重蒲筵,缁布纯也。”[注]《仪礼注疏·燕礼》云:“司宫兼卷重席,设于宾左,东上。”郑注:“重席,重蒲筵,缁布纯也。”[2]170是谓所设之筵亦有重。此与郑氏、陆氏、王氏诸儒以“下铺之筵不重”相左,且其以“重席”之重数乃是下铺之筵与上藉之席之总数,方有王五重席之谓。较之则知,熊氏、孔氏、贾氏以上藉之席唯单席,故王席乃时祭三重席,分别为莞筵一、缫席一、次席一,共3种席,三重;郑氏、陆氏、王氏诸儒以下铺之筵唯单,上藉之席有重,故王席乃五重席,分别为莞筵一、缫席二、次席二,共3种席,五重;其皆以“重席”之重数乃是下铺之筵与上藉之席之总数。
若案“重席之重数乃是下铺之筵与上藉之席之总数”,则王祭祀先王所用之莞筵、缫席、次席亦三重或五重,而《礼器》又云:“(礼)有以少为贵者。……鬼神之祭单席”[4]453,显然与《礼器》所云相左。而孙诒让则以“下铺之筵有重有单,上藉之席有加无重”[9]1550,其案《礼器》所谓“天子之席五重,诸侯之席三重,大夫再重”并指重筵而言。案孙氏之说,则王大朝觐、大享射、封建国家、策命诸侯、受酢之时所设之筵五重,缫席、次席不重,即莞筵五、缫席一、次席一,此谓王之席五重;王祭祀先王所设之筵不重,即莞筵一、缫席一、次席一,此谓鬼神之祭单席。是以孙氏之说既合“天子之席五重”,又合“鬼神之祭单席”。由此,亦明司几筵所掌国宾之席数及诸侯受酢与祭祀之席数。总之,《礼器》所谓天子、诸侯、大夫之重席者,皆指重筵,非谓筵上所加之异席也。
3.1.1.2 王与诸侯所用之席尊卑之辨
《司几筵》云:“昨席莞筵纷纯,加缫席画纯。筵国宾于牖前,亦如之。”郑注云:“国宾,诸侯来朝,孤、卿大夫来聘。”[1]310此谓诸侯受酢时所设席与王祭祀时,于宗庙牖前为来朝之诸侯,来聘之孤、卿大夫所设之席同,皆从王席设制,亦是先设莞筵纷纯,又加缫席画纯,然唯有两种席。较之王受酢与祭祀时3种席,则此二者皆减次席黼纯。“礼有以多为贵者”[4]451,此以设席种类之多少,以明王尊而诸侯、孤、卿大夫卑。又云:“诸侯祭祀席,蒲筵缋纯,加莞席纷纯。”[1]309与王祭祀席相较,亦明诸侯祭祀与王祭祀席,非唯种类之差,亦有先后之别。王祭祀席3种,诸侯祭祀席2种;王祭祀时先设莞筵纷纯,再加缫席画纯,又加次席黼纯,诸侯则先设蒲筵缋纯,再加莞席纷纯。案上言蒲筵(席)有精粗之别、纹饰之异,此又“王筵有莞而无蒲,纯有黼而无缋;诸侯筵有蒲与莞,席有缫而无次,纯有缋而无黼”[3]7,可知莞筵精则王用之,蒲筵粗则诸侯用之。又因“礼有以文为贵者”[4]455,是以缫席有五采,在上;莞筵无文饰(纯除外),在下。综上,缫席贵而莞筵次之,蒲筵又次之。又知天子之服龙衮,诸侯之服用黼,而筵席之“纯缘之制,上不过黼,下不过缁布”[3]7,是以“缋不如纷,纷不如画”[3]7,画不如黼,黼者斧也,其断割之义,又唯王之所独。是故则明为王所设之席最尊而诸侯次之,卿大夫又次之,且加席上席贵于下席,上席精而下席粗。
3.1.2 甸役熊席之用
《司几筵》云:“甸役则设熊席。”郑注:“谓王甸,有司祭表貉所设席。”《大司马》云:“有司表貉。”郑注又云:“有司,大司徒也,掌大田役治徒庶之政令。表貉,立表而貉祭也。”[1]442是熊席乃王甸之时,大司徒立表而貉祭所设之席也。《肆师》云:“祭表貉。”郑注亦云:“貉,师祭也。……于所立表之处,为师祭,祭造军法者,祷气势之增倍也。”[1]298可见,立表而貉祭者,“祷气势之增倍”也。《礼器》云:“(礼)有以少为贵者……鬼神之祭单席。”故此貉祭唯设一熊席。何以熊席?郑注《司常》“九旗”云:“画熊虎者,乡遂出军赋,象其守猛,莫敢犯也。”[1]421既知旗画熊虎者,以象其勇猛,此王甸之时,大司徒立表而貉祭所设之熊席,又取熊之凶猛之相,以增其甸役之气势也。
总之,司几筵所掌五席,唯甸役貉祭之时为鬼神所设之熊席一种,为单席。此外,所设莞、缫、次、蒲之席者,皆有三种两种之差,且“下铺之筵有重有单,上藉之席有加无重”,所谓重席并指重筵而言。其中依先莞、加缫、加次所设之席者最尊,乃王席也,其用于王大朝觐、大享射、封国、命诸侯、祭祀宗庙及受酢诸事;依先莞、加缫所设之席者,为诸侯受酢及王祭祀为来朝聘之国宾所设之席;依先蒲、加莞所设之席者,其为诸侯祭祀宗庙为神所设之席。
3.2 五席之外者——萑苇席之用
《司几筵》云:“凡丧事,设苇席。”郑注云:“丧事,谓凡奠也。”[1]310依郑之意,凡奠,设苇席。然而,虽言“凡”,则非“皆”之意;虽曰“奠”,亦非唯“奠”也。故郑注之“丧事,谓凡奠也”者,不若经之“凡丧事”囊括之广。贾氏疏曰:“《士丧礼》始死之奠,乃至小敛之奠,亦设于地,未有席。至大敛奠乃有席。……葬乃废奠而虞祭也。故郑云谓凡奠也。”[1]310案贾氏总括《士丧礼》之文可知,经有“始死之奠,乃至小敛之奠,亦设于地,未有席”之意。既知始死与小敛之奠无席,又何谓“凡奠,设苇席”哉?故知言“凡”,为“广”之意而非“皆”之意也。而“葬乃废奠而虞祭也”,又是葬后奠废,继之虞祭。依郑“凡奠,设苇席”之意,则知葬后奠废,已无须再设苇席。然则,《士虞礼》又云:“素几、苇席,在西序下。”[2]494郑注“尸出,执几从,席从”亦云:“几席,素几苇席也。”[2]510依贾疏[2]494[注]《仪礼注疏·士虞礼》云:“尸出,执几从,席从。”郑注云:“几席,素几苇席也。”贾疏云:“知‘几席,素几苇席也’者,上经初虞云‘素几苇席’,在西席。至及再虞、三虞,及卒哭皆如初,不见更设几席之文,明同初虞用素几苇席。今卒哭祭,末饯尸于门外,明是卒哭之几席,故知是素几苇席也。,此二者乃初虞及卒哭祭,郑意亦用苇席。显然,郑氏先前所谓“凡奠,设苇席”之意狭矣——即设苇席者,非唯奠之时,丧中其它亦有设苇席者。此亦有经为证:
“幂用苇席。”[2]423(《仪礼·士丧礼》)
“馔黍稷二敦于阶闲,西上,藉用苇席。”[2]321(《仪礼·士虞礼》)
“士輤,苇席以为屋。”[4]711(《礼记·杂记》)
“含者,坐委于殡东南,有苇席。”[4]711(《礼记·杂记》)
是以知之,郑氏言“凡奠”者,不若经之言“凡丧事”者囊括之广,“凡奠”者意狭,“凡丧事”者意广,而丧中所用苇席之处,非拘于奠也。
《司几筵》又云:“其柏席用萑黼纯,诸侯则纷纯。”郑注云:“柏,椁字磨灭之余。椁席,藏中神坐之席也。”[1]310依郑意,柏席乃椁席,为安放神坐之席。其用萑,即细苇席。因席之四边所饰之“黼”“纷”不同,以别王与诸侯之尊卑。《丧大记》亦云:“小敛于户内,大敛于阼。君以簟席,大夫以蒲席,士以苇席。”郑注云:“簟,细苇席也。”[4]772又见,君与士虽同用苇席,然其质料亦有精粗之别,质料精细者为尊、为贵,故君用之;质料粗鄙者,为卑、为贱,故士用之。
要之,萑苇席非唯奠之时独设,凡丧事所需者,亦皆有设之,且其多用于丧事之中。二者相较,非唯质料精粗之别,亦暗含有尊卑礼仪之差。
4 结束语
综上所述,“筵”“席”浑言可通,二名一物;析言有异,先设于地者为筵,后加者为席。而司几筵所掌五席及五席之外者——萑苇席,其皆以质料或特征突出者命名。莞筵、蒲席虽用在丧中,然郑氏亦列之于五席,却不以“丧中非常”除之。考之五席与萑苇席之用,可知席有重数之别、尊卑之等,萑苇席多用于丧事,五席则非。故贾氏“以丧中非常,故不数”,以别五席与萑苇席,此乃概而言之。分而言之,萑苇席多用于丧事,暗含“凶”意,非平日所用之席;五席者,如莞筵、蒲席诸者,虽亦有用之于丧事之时,则有需之时稍用之,故又别于萑苇席。是故五席与萑苇席之别,在于萑苇席多用于丧事而五席则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