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儿童文学中的“中朝友谊”书写
——以20世纪50年代《儿童文学》为例*
2019-01-30马圣恩
马圣恩
(浙江师范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
2019年适逢中朝建交70周年,中朝人民的深厚友谊也维持长达70年之久。回顾历史,中朝人民共同联手应对外来侵略战争始于万历朝鲜战争,20世纪50年代又曾一起并肩参加抗美援朝战争。抗美援朝战争之后,朝鲜开始大量翻译中国的文学和儿童文学作品,这是“中朝友谊”呈现良好发展态势的一个重要表现之一。另外,相关作品也多是描写有关中国人正面形象,并且刊登了很多以“中朝友谊”为主题的作品。本文以20世纪50年代朝鲜的《儿童文学》为研究对象,旨在分析20世纪50年代朝鲜《儿童文学》杂志中所体现的“中朝友谊”的表现形式及其意义之所在。1947年7月《儿童文学》作为朝鲜作家同盟的机关杂志开始正式发行。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于1948年9月9日成立,紧接着从1950年6月25日开始,朝鲜与韩国进入战争状态,直到1953年7月27日朝、中、美三方正式签订《朝鲜停战协定》之后,朝鲜半岛的局势才逐渐走向稳定。1950年到1953年这一期间由于受到内部混乱和战争的影响,《儿童文学》杂志难以正常发行。朝鲜的《儿童文学》杂志从1954年开始,每月定期发行一期,直到现在从未间断过。所以,它作为朝鲜儿童文学的代表性媒体杂志,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与意义。
一、朝鲜《儿童文学》杂志收录大量中国文学作品
20世纪50年代经翻译后收录在朝鲜《儿童文学》中的中国文学作品,现在能够查证的有20篇,包括8篇小说、2篇少年小说、4篇寓言、2篇童话、1篇童话诗、1篇诗歌、1部剧本、1篇报告文学。按照朝鲜《儿童文学》上的期刊号和体裁标示字样等整理如下:
20世纪50年代收录在《儿童文学》里的中国文学作品中,论作家知名度,最高的应该是巴金。他的《活命草》原载于1956年《人民文学》的第6期,后收录在朝鲜《儿童文学》1956年10月号中。小说的主人公是一名中国人民志愿军,讲述了他给朝鲜儿童讲故事的内容。所以这篇小说采取的是故事中又嵌套故事的展开方式。朝鲜开城市周边有一个小村子,主人公就住在村里一个叫金明珠的男孩子家,明珠是一个会讲中国话的朝鲜儿童。明珠家的隔壁住着一个叫朴玉姬的女孩,明珠和玉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有一天他们吵架了,得知明珠和玉姬不说话、装作谁也不认识谁以后,“我”给他们讲了一个故事,是关于一个小张和小李去寻找太阳的友情故事。里面的小张为了救活朋友的性命,宁愿用自己的热血来浇灌一株“活命草”。听完故事以后,“两个孩子手拉着手转过干草堆不见了。他们讲话的声音还随着凉爽的晚风送到我的耳边来”。[1]小说塑造的中国人民志愿军,不仅来朝鲜参加战争,还抚慰朝鲜儿童的心灵,十分慈祥;两个朝鲜孩子明珠和玉姬天真可爱,战争夺去了他们的亲人,他们怀念自己的亲人,热爱志愿军叔叔。《活命草》作品中塑造的这些人物形象正是“中朝友谊”的象征。
另外,在中国儿童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严文井、金近和张天翼等作家的作品也被介绍到朝鲜。严文井的《蜜蜂和蚯蚓的故事》是一篇通过讲蜜蜂和蚯蚓的最终结局不同,强调辛勤劳动重要性的短篇童话。金近的短篇小说《这一天》写于1945年4月6日,描述的主人公阿琴在富人家做佣人的悲惨生活经历。张天翼是一个在朝鲜与韩国都备受关注的中国儿童文学作家,他的童话《大林和小林》和《秃秃大王》等重要作品已经在韩国翻译出版。他有两篇作品被收录在20世纪50年代的朝鲜《儿童文学》里。
朝鲜《儿童文学》1956年6月号收录的张天翼的少年小说《他们和我们》,讲述了发生在儿童团的故事。一天晚上,师范部要举行名誉军人和后方家属慰问演出。儿童团一中队参加其中的一个节目表演,二中队负责制作黑板手抄报。一中队的孩子们在叔叔和阿姨面前表演可以获得掌声,而二中队没有机会,对此手抄报的主笔杨行敏对此颇为不满。制作手抄报的时候,一中队李小琴打来电话向他们借演出要穿的朝鲜裙子。杨行敏的姐姐有条朝鲜女同志送的朝鲜裙子,但是他就是不想借给一中队。这样一来,李小琴就要先坐15分钟的公交车,然后再步行一公里去自己姑姑家借裙子。李小琴从家里刚走没多久,杨行敏突然醒悟过来,大叫一声“啊呀!差点儿做错事”[2]33,慌忙追了出去。最后,杨行敏把裙子借给一中队,让他们顺利完成了表演。《他们和我们》告诉读者,做好自己的事情有利于集体,如果因为得不到别人的关注而心有不悦是“错误的”。20世纪50年代,中国和朝鲜正在进行社会主义建设,两国都强调“以集体为重”才能提前完成社会主义建设的口号。直至今日,相比起个人利益,以集体为重的思想依然是朝鲜少年小说所提倡的。而作为中朝友谊之馈赠的“朝鲜裙子”这一素材,拉近了与朝鲜读者之间的关系。
另外,张天翼的少年小说《罗文应的故事》被收录在朝鲜《儿童文学》1954年10月号上,小说描写了名叫罗文应的少年加入儿童团之前的成长经历。主人公罗文应梦想成为一名人民解放军,他下定决心努力学习。但是由于无法集中精力专心学习,要么稀里糊涂地去市场消磨时间;要么已经和朋友约好一起学习,就在走出家门的瞬间,突然打开画报看了看,最终也没有学成。但是,最后在朋友的帮助下,罗文应养成了“按时学习、工作、运动、休息,不浪费时间”[2]24的习惯。最后,罗文应的学习成绩得以提高,顺利加入儿童团。当时,中国把人民解放军作为学习的榜样,把努力完成自己的任务作为新中国人的典范。1953年12月,《罗文应的故事》曾获得第一次全国少年儿童文艺创作评奖一等奖,评审专家认为它很好地展现了当时新中国儿童的面貌。这部小说至今依然备受重视,这不仅仅是因为它的主题思想。《罗文应的故事》对罗文应不能专注于学业,不断被其他行为打断的样子进行了生动地刻画,这样的罗文应很容易引起读者的共鸣。
另外,刘真的《好大娘》与阮章竞的《金色的海螺》等作品也被介绍到朝鲜。刘真的《好大娘》曾在1952年12月全国少年儿童文学的评奖中获奖;阮章竞的《金色的海螺》是根据民间传说而创作的童话诗,严文井曾评论这一作品“以它的人民性,它的对于斗争对于生活的乐观主义精神,强烈地鼓舞了读者,增强了他们为美好生活而斗争的信心”。[3]以上的众多作品被翻译和介绍到朝鲜,受到了朝鲜人民和儿童读者的喜爱。不过值得深思的是,这20篇中国作品中,除了张天翼的《罗文应的故事》等作品之外,在中国儿童文学史上占据重要地位的作品入选较少。由此可以推断出,在20世纪50年代,《儿童文学》的编辑们在选择翻译作品时考虑的不是其文学性,而更侧重于作品要表达的思想内容。
二、朝鲜儿童文学作品突出对中国人正面形象的描写
20世纪50年代朝鲜《儿童文学》中作品有关于中国人正面形象的描写,也是“中朝友谊”书写的重要体现。1954年至1959年期间,发表在《儿童文学》上的朝鲜儿童文学作品中刻画的中国人形象大多是中国的革命领袖与人民志愿军。
(一)革命的领袖——毛主席
朝鲜诗人金北原的《拜见毛主席的那天》(1954年8月号)描写了中国儿童为庆祝五一国际劳动节聚集在天安门前拜见毛泽东主席①的故事。创作外国儿童拜见他们自己国家(中国)领袖的作品并且发表在本国(朝鲜)的儿童文艺杂志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可能是因为毛主席是领导世界人口最多的国家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代表领袖,更重要的还是因为抗美援朝战争发生后,中国派遣人民志愿军赴朝参战给予了朝鲜极大的帮助②。
孩子们在吹气球
向着晴朗的蓝天
红气球
甩开尾巴往上攀爬
信在的尾巴上
——毛主席万岁!
尾巴上有信呢
——我们热爱和平。
人们都抬起头来
仰望天空
天上鸽子飞旋
天空里的气球不断攀爬
——毛主席万岁!
——我们热爱和平!
拜见毛主席的日子
中国孩子的心情
……
1954年5月1日 北京[4]
从这首诗的下端标记有“1954年5月1日 北京”的字样,可以看出这首诗描写的是作者这天在北京亲眼所见的景象。从朝鲜儿童文学作家访问中国,将中国儿童们欢庆“五一劳动节”的盛况写入作品这一点,可以看出当时“中朝友谊”是非常深厚的。诗中描写中国儿童在“五一劳动节”庆祝活动上高呼“我们热爱和平”,看到领导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走向胜利的毛主席时,高呼“毛主席万岁!”,并放飞洁白的鸽子和红色的气球, 满天的白色鸽子和红色气球飞过的天空场面,形成了色彩对比,使这首诗成为具有视觉美感的作品。
收录有关毛主席的作品是突出中朝友谊的一个较好的例子。不过探究20世纪50年代的朝鲜《儿童文学》收录有关毛主席作品的原因,不仅仅在于宣扬马克思列宁主义和无产阶级国际主义,更重要的是为了强调,正如中国有毛泽东主席,在朝鲜则有金日成主席。朝鲜的儿童文学围绕为金日成主席和金正日国防委员会委员长培养忠诚的主体革命伟大事业继承人的方向发展。[5]金日成主席曾是抗日游击队的领袖,20世纪30年代通过抗日武装斗争在人民中的认知度较高,但是解放前一直在国外活动,因此国内根基不是很稳固。[6]然而,经历了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的成立和抗美援朝战争,金日成主席的地位迅速提高。
《儿童文学》收录《拜见毛主席的那天》和江卓的童话《毛主席万岁》(1955年3月号)的时间正好处于国内开展对金日成主席的个人崇拜活动的上升阶段③。1956年苏联对个人崇拜的批判虽然也影响到朝鲜,但此时金日成主席的地位已经十分稳固,经过一系列党内权力结构调整之后,金日成主席在党内与国内获得最广泛的支持。[7]随后,朝鲜对金日成主席和金正日委员长的个人崇拜现象全面展开,这一点在儿童文学中也得到了很好的体现,强调对领袖的绝对忠诚成为“主体儿童文学”和“先军儿童文学”的主要特征。
(二)朝鲜人民的朋友——中国人民志愿军
回顾历史,在朝贡体系之下,朝鲜和中国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关系。然而1894年(这一年发生了甲午农民战争、甲午更张和甲午中日战争)以后,朝鲜近代文学开始出现反中情绪。像金东仁的《土豆》(1925)等日本殖民时期的小说,把中国人塑造成了十分贪婪的形象,儿童文学方面亦是如此。韩国儿童文学批评家元钟赞对日本殖民时期朝鲜儿童小说中刻画的中国人进行了分析,他发现虽然这一时期的儿童小说的数量虽然不多,但是无一不是贬低中国人的形象,“这与近代小说中的描写大相径庭”。[8]
然而,20世纪50年代以后,对中国人的负面形象描写开始向积极的方向转变。尤其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不久,中国就派出人民志愿军参加抗美援朝战争,扭转了战争形势。朝鲜文学作品中塑造的中国人的形象也与日本殖民时期截然相反,多以正面形象出现。基于这样的历史事实,20世纪50年代的《儿童文学》中出现次数最多的中国人形象是中国人民志愿军。20世纪50年代正处于抗美援朝战争时期,也正是战后朝鲜恢复建设的时期,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给予了朝鲜极大的帮助,因此儿童文学频繁地提及抗美援朝战争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笔者经过梳理,把作品中出现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形象,大致分为以下几种:
(1)抗日战争:中国革命烈士在抗日战争中帮助朝鲜人民,与朝鲜人民并肩抗击日本侵略者;
(2)抗美援朝: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抗击美帝国主义军队和韩国军队;
(3)战后恢复建设: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战后恢复建设时期帮助朝鲜修建学校和桥梁,并拯救危难中的孩子;
(4)欢送:欢送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和战后恢复建设时期帮助过朝鲜人民的中国人民志愿军。
首先,描写抗日战争类型的作品有李元友的小说《寻找自由的歌》(1956年4月号)和洪春洙的回忆录《三十杆枪》( 1959年3月号)等。前者讲述了金日成主席在学生时期与中国青年学生一起反对日本侵略者并组织发起同盟休学运动的故事。对此,朝鲜的历史记录是这样说的,“金日成同志为了成功发起抗击日本侵略者和反动军阀的斗争,制定了科学的方针和方法,并首先在主体17年(1928)夏天组织领导了吉林毓文中学生的同盟休学,给日本侵略者和与其勾结的中国反动军阀致命一击,使青年学生在实践斗争中得到锻炼”。[9]后者是洪春洙的回忆录,洪春洙是一名革命战士,参加过东北抗日游击队,与中国军民共同抵抗日本侵略军。金日成曾说,“洪春洙在祖国解放作战时,他一直战斗在最前线”。[10]
其次,描写抗美援朝类型的作品有权正龙的小说《栗子树》(1955 年 10月号)、金东全的报告文学《我的战斗日志》(1957年 6月号)、金北原的诗《杨少女啊!》(1958年6月号)和朴承洙的诗《兄弟之歌》(1959年8月号)等。《栗子树》中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是朝鲜人民值得信赖的朋友,他们尽量不给朝鲜人民添麻烦。《我的战斗日志》中描写的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把敌人包围起来,等了朝鲜人民军四天,还不舍得吃干粮,直到朝鲜人民军到来后,才一起分吃干粮。在《杨少女啊!》中,山东的杨少女希望战死沙场的哥哥可以再回来,哥哥给她讲和平以及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的伟大思想,对她说两国人民知道路在何方。在朴承洙的《兄弟之歌》里,描写在日本殖民时期,主人公找到了抗日游击队,在中国朋友的帮助下得以藏身,而中国朋友却因此被日本人打得遍体鳞伤,时间到了1951年秋天,主人公和他的中国朋友分别以朝鲜人民军师长和中国人民志愿军师长的身份在中部战线某高地重逢,他们相拥而泣。
再者,描写战后恢复建设类型的作品有宋风烈的童诗《野菊花盛开的山坡上》( 1954年11月号)、朴芽枝的诗《踮着脚》(1957年10月号)和李风载的诗《即使行万里路》(1958年 4月号)等。《野菊花盛开的山坡上》讲述的是朝鲜学生和中国人民志愿军王明叔叔的故事,为庆祝中国的国庆节,英子班里的同学们为中国人民志愿军举办了庆祝晚会,晚会上王明叔叔和同学们合唱《金日成将军之歌》。朴芽枝的诗《踮着脚》是一封学生们写给中国志愿军叔叔的信,因为志愿军叔叔在成为废墟的土地上为他们修建了学校,这首诗满是感谢之心的真挚表达。在《即使行万里路》中,描写朝鲜的孩子们凝视着中国志愿军叔叔们修建的桥梁和堤坝,他们感叹说,志愿军叔叔即使走了一万里路,也会一直守护在他们身边。
最后,描写欢送类型的作品有李春振的报告文学《恩泽与功勋》(1958 年 4月号)和朴芽枝的联诗《王平叔叔》(1958年 5月号)等。前者描绘了1958年3月9日,在元山站广场悬挂金日成主席和毛泽东主席的肖像为中国人民志愿军举行欢送会的盛况;后者是对中国人民志愿军王平叔叔的颂扬,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他帮助朝鲜修建学校,正准备返回中国。
通过上面的梳理可以看出,20世纪50年代朝鲜《儿童文学》杂志中描写的中国人形象是一种坚实可靠的正面形象,他们或者在战争中守护朝鲜人民,或者帮助朝鲜进行战后重建。之前提到过从朝鲜近代文学到20世纪50年代前,文学作品中的中国人的形象多是负面的。然而经历了抗美援朝战争以后,20世纪50年代的朝鲜儿童文学中的中国人成了“朝鲜人民的朋友”。因此可以说,20世纪50年代《儿童文学》作品中有关中国人正面形象的描写,也是中朝友谊的具体表现。
三、“中朝友谊”的自发认识与儿童文学的“教育工具”认识
1959年10月号的《儿童文学》收录了金惠宽的诗《歌声飘向北京上空——致我们想念的北京第五中学金日成班的同学们!》。适逢中国国庆节,诗中如下这样写道:
今儿个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庆十周年纪念日
中国人民的盛大节日
孩子们跷起脚
高唱着万岁万岁
跑到毛主席面前去。
……
金日成班的同伴们!
致敬中国人民领袖毛主席
这里的毛泽东班
承载着我们的心意
行个礼吧!
“祝您万寿无疆”
“光荣属于伟大的中国人民”
……
尽管平壤和北京相距甚远
它们是永远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的兄弟国家
朝着千里马的气势和“大跃进”
中国的同志们,大胆向前走吧!
朝着永远的共产主义的花园![11]
该作品的副标题是“致我们想念的北京第五中学金日成班的同学们!”由此可以看出当时北京第五中学成立了“金日成班”,另外通过“这里的毛泽东班”的说法,可以确认的是朝鲜这边的学校也组有“毛泽东班”。虽然诗中没有交代是朝鲜的哪所中学,笔者经过进一步查找,确认“毛泽东班”所在的中学是朝鲜的东平壤一中的事实。[12]北京第五中学与东平壤一中之间分别组织有“金日成班”和“毛泽东班”,这不仅是一个有趣的历史事实,诗人想要通过这一事实,让朝鲜学生们知道中朝友谊的深厚。这部作品可以说是体现“中朝友谊”的很好的例子。历经漫长岁月,象征着中朝友谊源远流长的“金日成班”和“毛泽东班”之间的交流依然在持续着。2010年11月2日是“金日成班”命名60周年纪念日,为加深中朝两国青少年传统友谊,促进北京五中“金日成班”与朝鲜东平壤一中“毛泽东班”的友好交往,中朝共同举行了主题为“见证中朝友谊”的纪念活动。当时朝鲜对外文委副委员长田英进、朝鲜东平壤一中校长“毛泽东班”班主任、班长前往北京第五中学参加活动。[13]
另外,这首诗还需要关注的一个方面是使用了对仗的手法,诗中分别列举了平壤和北京、“千里马运动”和“大跃进”。当时,朝鲜和中国的国情相似,为了加速社会主义建设,正在热火朝天的推进“千里马运动”。通过这首诗能让人感受到,作为“永远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的兄弟国家”的朝鲜和中国通过千里马运动和“大跃进”运动迈向“永远的共产主义的花园”的坚定意志。另外,这首诗也充分体现了朝鲜人民对“中朝友谊”能够万古长青的渴望。
1955年12月号的《儿童文学》杂志上,曾发表《1955年〈儿童文学〉读者聚会》一文,介绍儿童读者意见。参与讨论的小读者提出了许多意见,其中有一位读者说道:“现在,《儿童文学》中关于中国以及兄弟般的人民民主主义国家的作品太少,希望多介绍一些曾经用鲜血帮助朝鲜的中国的作品。”由此可以看出,不是《儿童文学》的编辑团队建议儿童读者多关注其他人民民主主义国家的作品,而是儿童读者们自发要求多介绍一些“中国以及兄弟般的人民民主主义国家的作品”。
从中可以看出,当时并不是国家单方面的向朝鲜儿童灌输中朝友谊的思想,儿童对中朝友谊的认识是发自内心的。儿童很容易对周边国家的事物和新鲜事物感兴趣,对于儿童文学作品来说也是如此。我们可以这样推测,如果是“兄弟般的人民民主主义国家的作品”,是“用鲜血帮助朝鲜的中国的作品”,他们会更加感兴趣。从这些方面来看,反映中朝友谊是时代赋予20世纪50年代《儿童文学》的使命,同时也顺应了儿童读者的要求。
然而遗憾的是,《儿童文学》虽然是一本面向儿童读者的杂志,但是其收录的作品中的中国人大都是成年人,尤其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当然,儿童文学的主人公也可以是成年人。但是这些作品不但鲜有对中国儿童生活面貌的描写,也很少有刻画中国儿童和朝鲜儿童成为朋友的作品,不禁令人扼腕叹息。
这一时期,人们把儿童文学看作是教育的“工具”,而不是儿童应该享有的“文学”。例如,柳道熙在朝鲜作家同盟中央委员会的机关报《文学新闻》上发表文章,他认为“我们的文学是革命的文学,是服务于祖国统一大业的文学,儿童文学也不例外”。[14]他的观点代表了当时朝鲜儿童文学界的主流观点,认为儿童文学应该发挥教育儿童的作用,让他们为革命和祖国统一大业作贡献。他们对中国人进行刻画时,更重视其教育效果,而不是研究怎样才能使作品中的儿童形象更贴近真实的儿童群体。正因如此,20世纪50年代的朝鲜儿童文学没能创作出超越时空依然被人们喜爱的作品。即没有创作出具备儿童文学“普遍性”的作品。更强调特殊性而非普遍性并不是20世纪50年代的朝鲜儿童文学才有的问题,它是朝鲜文学史的共同特征。
但是朝鲜文学史上依旧涌现出了洪命熹、李箕永、朴泰远等一批优秀的作家,他们从解放前开始一直从事文学创作,在朝鲜民族文学史上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后来还出现了千世凤、尹世重、洪锡中等作家。所以我们也不能一概而论地认为朝鲜的特殊性阻碍了优秀文学作品的创作。即便如此,朝鲜儿童文学没有取得令人瞩目的成果,其背后的原因不可忽视。
结 语
本文对20世纪50年代朝鲜《儿童文学》杂志中体现的“中朝友谊”进行了分析。经考证,1954年到1959年期间《儿童文学》共收录了20部中国文学的翻译作品。《儿童文学》不但收录朝鲜自己的创作的儿童文学作品,还介绍过大量的中国文学作品,从中可以窥探两国之间深厚的中朝友谊。然而在这20部作品中,作为中国儿童文学经典作品的代表作却基本没有几篇。由此我们知道,20世纪50年代的《儿童文学》的编辑们在选择翻译作品时更注重作品所传递的思想,而非其文学性本身。
20世纪50年代朝鲜儿童文学把中国人塑造成了“朝鲜人民的朋友”。这一变化将中朝友谊体现得淋漓尽致。但是这些作品中的中国人大多是反帝国主义斗争战士,这说明20世纪50年代《儿童文学》反映的中朝友谊不是出于儿童读者的考虑,其关注的焦点在于“反帝国主义斗争”,这是它的局限性。儿童读者甚至主动要求“多介绍用鲜血帮助朝鲜的中国的作品”,这也说明反映中朝友谊是20世纪50年代《儿童文学》所肩负的使命。然而,20世纪50年代的朝鲜儿童文学并不是为了满足儿童读者发自内心的对中朝友谊的关注,而是把朝鲜文学当作“教育的工具”,让儿童读者认识到领袖的伟大和反帝国主义斗争的重要性。成年人的这种“教育工具论”认识使得儿童读者发自内心的对中朝友谊的关注需求没有被满足,不禁令人惋惜。儿童文学不是“教育和框范儿童”的文学,而是“关怀儿童”的文学。正如朱自强所言,“如果说,关怀儿童的成长也是‘教育’的话”,那么,它在本质上有别于教育工具论和‘规范’‘框范’论,是一种大写的‘教育’”。[15]
朝鲜和中国曾在20世纪50年代的抗美援朝战争中挥洒鲜血、并肩奋战。朝鲜用“主体思想”武装了劳动党和社会,而中国通过改革开放实现了经济的飞跃发展。如今,朝鲜也试图发展社会主义商业经济,努力学习借鉴中国的经济发展模式。为了和平体制和经济发展,朝鲜一直在强调中朝友谊的重要性。中朝友谊的深化和朝鲜的变化很可能会引起朝鲜儿童文学的变化。
注释:
①在儿童文学期刊和成人文学期刊中都能找到有关毛主席的作品。例如,朝鲜文学艺术总同盟机关报《文学艺术》1951年第12月号中收录了朴锡正的《毛泽东主席啊》。
②收录的译作中也有关于毛主席的作品。在江卓的童话《毛主席万岁》(1955年3月号)中,一位老人说:“毛主席活一千年一万年。过去如此,今后也会活一千年一万年。他会在人民遇到困难的时候教会他们战胜困难的方法。”
③对金日成主席的赞扬最先开始于解放以后,对其个人崇拜真正始于20世纪60年代他掌握党内权力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