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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成为”到“生成”:移动传播情境下信息生产实践变革与省思*

2019-01-28张心志

中国出版 2019年24期
关键词:树状块茎消费者

□文│王 月 张心志

移动传播是借助移动客户端实现的信息传播。“移动互联网为大众传播带来了新的时空”,[1]建构了不同以往的传播情境(situation)。法国哲学家德勒兹(Deleuze)和精神分析学家瓜塔里(Guattari)(1987)的块茎思维或者可以为我们解读这一现象提供路径。块茎思维是相对于“树状思维”而提出的。“树状思维”是中心化、系统化、层级化的,如树上众多的枝条必归于一根茎干,地下蔓延纵横的根也必由茎干统一。而马铃薯等块茎类植物会扎下临时的根,生成新的块茎,并不断蔓延。“块茎上的任何一个点都能够而且必须与任何其他一个点相联系”。[2]“不断与他者/异质系列相连结,并有各种生成的可能”。[3]这种连结与生成是没有主干和中心的。

杜威认为,人寻求安全有两种途径:“一是同决定他命运的各种力量进行和解。二是发明艺术,通过它们为人们构成一座堡垒。”[4]手机满足了人们希望身体移动到哪里都可以随时与外界建立关系、保持联系的需要。手机已成为我们渴望融入社会,建构社会关系的表征。移动传播情境中,手机使用者如同一个个块茎,现实与虚拟,过去与未来,此地与他乡,常与变之间……,都产生了诸多连结,并处于不断地“生成”过程中。

一、信息生产者:“中心”与“之中”

树状模式的主干是枝叶的中心。块茎模式没有主干、没有层级,没有权力的主要操控者,块茎间只是一种结盟关系,任何一个“我”都在“我们”“之中”,而我们没有“中心”。移动传播情境中,信息生产者的队伍便经历了从树状模式到块茎模式的转变。

互联网出现前,社会信息生产主要由传统媒体机构承担——专业记者到现场采访、写稿,编辑则对稿件进行审核、编辑和排版,这是一种树状的、中心化的、专业化的信息生产结构,记者和编辑是信息生产的“中心”主体。互联网出现后,网络论坛、博客、微博,以及各种社交平台开始成为新的信息源,打破了传统媒体在信息生产上的垄断权,传统的树状信息生产流程逐渐开始碎裂,用户生产内容(UGC)开始成为互联网时代信息生产的重要组成部分。

移动传播技术的迭代,催生出新的信息生产者。

首先,大数据库技术团队、数据分析员等技术群体进入信息生产领域。用户移动端口的“去中心化”和“动态分布”特征促进了智能追踪技术的发展。使用者携带手机移动,手机导引使用者选择具体的线下应用。追踪网络的使用痕迹、追踪身体的移动轨迹,成为技术团队进行信息匹配时的重要任务。

其次,智能机器成为新的信息生产者。目前,AI技术可以在没有人工介入的情况下,依照既有的内部程序和最新采集的数据自主生成新闻内容。大数据库技术团队、数据分析员、智能机器等“技术” 块茎的出现,加剧了传统树状信息生产流程的碎裂。

最后,信息聚合平台以把关者身份进入信息生产领域。互联网发展进程中,培育了大量的信息聚合平台,如搜索引擎、社交媒体、平台媒体等。这些平台打破了原有“媒体—受众”的传播模式,构建出“媒体—平台—用户”的传播模式。其依托自身聚合特性和流量优势实现了对新媒体和传统媒体的“收编”,拥有自主裁量权,决定哪些内容能够通过审核,哪些内容能够大范围分发。图费克奇(Tufekci) 将平台的审核过程视为“新的新闻把关”。[5]

技术人员、智能机器以及聚合平台等“技术” 块茎与“专业记者”块茎和“用户”块茎同处于信息生产领域中,并相互连结。他们之间不是树状的主次关系,没有“王”的存在。随着社会的发展,未来还将有更多的“群体”加入信息生产队伍。不确定具体哪一社会群体、何种智能机器或人机协同体加入信息生产队伍,确定的是信息生产团队中仍将延伸出新的块茎,并且他们之间仍然没有主次、先后之分,彼此间不断产生新的连结。

二、信息消费者:“一”与“多”

关于“人与媒介的关系”,研究者多关注作为“群体”的人,作为“个体”的人往往被忽视。诸如人如何使用媒介,人的媒介使用如何帮助人满足自我、实现自我,在消费者选择信息的这一过程中或可得到展现。

是消费者在选择信息吗?PC互联出现前以及互联网时代,传统媒体和各大商业门户供应信息,用户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选择信息。移动互联时代,不是消费者和信息间的相互选择,而是位置和关系决定消费者的信息选择。这一时期,消费者越来越倾向于通过移动端和社交端获取、转发信息。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12月,我国网络新闻用户规模达6.75亿,年增长率为4.3%,网民使用比例为81.4%。手机网络新闻用户规模达6.53亿,占手机网民的79.9%,年增长率为5.4%。[6]关系是一种连结,关系决定用户看到哪些信息,位置影响用户选择哪些信息。

是信息在选择消费者吗?移动互联时代,技术的发展及可获得性的提高,实现了一个移动设备对应一个人,得以实现信息分发的个性化。分发平台通过建构使用者、数据、算法、内容之间的闭环,根据消费者使用痕迹推算消费者感兴趣的信息,帮内容找到合适的消费者。使用痕迹是消费者的真实操作,记录消费者思考的轨迹。或许它比预测和访谈更可靠。

那么,是我的兴趣、位置、关系能代表我?还是我的使用习惯能代表我?移动传播情境下,消费者是“一”,也是“多”。消费者间可随时因信息而连结成“一”;消费者间的连结又可以随时断开,成为多个“一”。作为消费者个体的我是“一”,又是“多”,我的兴趣、位置、关系和使用习惯等呈现不同的特质,并且这些特质在不同的阶段与情境下呈现不同的样态。两种视角综合来看,无限的信息消费者,无限的“一”中又有共同的兴趣、位置、关系、使用习惯……我在与他人、媒介、情境的互动中不断地生成、变化。“千江有水千江月”,我们都互为关系而存在。

三、信息生产实践:“成为”与“生成”

“生成”(becoming)是块茎理论中的一个核心概念,它强调的不是成为了什么(being),“成为” 是一种状态,意指改变了原有的身份与状态;“生成”是指如何发生的过程,但不一定改变原有的身份与状态,可能同时具有“过去”和“现在”多种身份。移动互联时代,这种“生成”无处不在。

首先,传统媒体信息生产者成为信息把关人。他们“是”(being)把关人这样一种状态,他们对信息展开核实与筛选,决定信息是否被允许进入传播渠道或继续流动在传播渠道,并按主流价值观予以呈现。

其次,移动互联时代,商业网站编辑、自媒体编辑和用户都“生成”信息策展人。随着信息泛滥,信息工作者的一项重要任务是从海量信息中“强调更重要内容”,担当了信息策展人的角色。中国的商业门户网站和自媒体平台的信息生产主要是将传统媒体信息进行拼贴、组合,并起一个叫座的标题,信息把关已由传统的审核、排版变成了改编、策划。用户可以通过转发新闻时添加标签和评论,置换或扭转报道重点和价值取向。他们赋予原生信息新的价值取向,实现了策展人角色的生成。

再次,移动互联时代,技术公司或分发平台由机器和算法做第一次信息筛选,“运营”负责把关,“运营”和智能机器合作“生成”策展人角色。信息分发公司没有编辑岗位,相应地设置了“运营” 岗位,负责判断重要新闻。他们和智能机器一起7×24小时值班,根据用户阅读、评论、转载等数据情况,判断重要信息,再把关,再根据算法进行千人千面的信息分发。形成了“人工+机器”挑选、分发新闻,“用户+内容”的模式。[7]技术团队和运营实现了新闻策展人角色的生成,用户或从公共信息的涉猎者生成为个性信息的拥趸者。

最后,“生成”机制在区块链新闻平台中则更为明显。区块链新闻平台以去中心化的信息传播体系,重构平台信息生产者(Writers)、审核者(Reviewer)、分发者(Publishers)和阅读者(Readers)的关系,实现了角色的动态流动与生成。以美国DNN区块链创新新闻平台为例,信息生产者通过发布优质内容、获得用户点赞、向用户众筹的方式获取数字代币。审核者则通过竞选产生。平台初定审核人选,发布竞选通知,参选者支付数字代币保证金,获得审核资格,完成审核任务后,返回保证金,并获得相应的审核报酬。用户可以通过众筹、建议、举报的方式影响生产者的报道选题,进而设置议程。在信息生产实践过程中,区块链新闻平台用户可以实现多种角色的转换。

在信息“生成”过程中,信息内容也由“信息”生成了“产品”。传统媒体生产的是信息,一经发布,生产任务便完成了,开始投入下一则信息生产。移动互联时代,当商业媒体开始策展传统媒体新闻的时候,便开始考虑“营销”因素了。但“营销”结束便没有其他的“售后”服务了。移动互联时代,信息生产团队生产的不仅是信息,还是“产品”。“产品”背后映射的是用户思维,强调的是用户表面需求背后的诉求。哈佛商学院西奥多·莱维特(Theodore Levitt)曾对他的学生说:“人们要的不是一把1/4英寸型号的电钻,而是一个1/4英寸的孔。”[8]从社交媒体获取信息这一使用习惯背后的诉求是信息筛选和关系维护。基于产品思维和用户思维的公司便着力满足这两点诉求。因此,“今日头条”等信息筛选机构应运而生,腾讯仍可凭QQ和微信变现用户资源。

四、结论:“过去”与“未来”

本文从信息生产者、信息消费者和信息生产实践三个维度,讨论了移动传播情境下信息生产实践的变化。这些变化,既为新闻业提供了更广阔的生产场域,也对新闻业的运作带来了挑战。面对变化,信息生产者和消费者有对未来的向往,也有对未知的担忧。为了深入洞析这些变化,本文提出了一个“中心/之中—一/多—成为/生成”的分析框架。移动互联的世界里,信息生产者只是身处信息生产队伍“之中”,没有人处于“中心”位置;信息消费者们可因同一信息合而为“一”,也可随时分化成“多” 个“一”;信息生产实践不再是一种“成为”的状态,而是一种异质因素不断连结,“生成”的过程。在手机建构的随时连接与断开的世界中,任何踪迹都不是线性的,而是一张向四面八方无限蔓延的网。

传播技术的迭代,信息社会的发展并不是线性的。技术的世界里,过去并不一定指向未来。电信公司为在大街架满公用电话而高兴的时候,没有人会知道很快我们的家里都不再安装固定电话了。变的是传播技术,不变的是不同群体对新传播技术的渴望与恐惧,渴望有新传播技术为自己带来更好的安全感,恐惧新技术可能让自己付出的代价。我们无法做到放弃使用技术,“只有提高我们对技术的理解与驾驭能力”。[9]随着传播技术迭代周期的缩短,人与技术的关系,人在技术使用中的情感满足与自我认同应是未来研究的重要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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