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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对称”“对比”处显情怀
——微型小说《两棵枣树》文本解读

2019-01-28单玉娇潘文亚傅丽莉佛山科学技术学院人文与教育学院广东佛山528000

名作欣赏 2019年26期
关键词:刘师傅枣树变化

⊙单玉娇 潘文亚 傅丽莉[佛山科学技术学院 人文与教育学院,广东 佛山 528000]

一、此“两棵枣树”非彼“两棵枣树”

(一)象征意义不同

鲁迅先生在散文《秋夜》开篇写道:“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看似有些不合常理的句式,暗含了作者在黑暗环境中苦闷、彷徨而又执着的心境,他赋予两棵枣树战斗者的形象,也是对自身人格的写照。

生晓清在微型小说《两棵枣树》开篇写道:“院里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这几乎是《秋夜》开头的翻版。此处的两株枣树也同样被赋予象征意义,但其终究与鲁迅笔下的那两株伤痕累累的枣树不同,这里的两株树,根在地下相握相拥,枝叶在空中挥手致意,它们共同沐浴在自然界的阳光和风雨中,丝毫不受世人恩怨的影响,它们象征着当今和平年代的邻里情谊,象征着人与人之间隐形的情感纽带。

(二)写作目的不同

鲁迅先生的散文诗中蕴含着他希望与绝望交织的矛盾心态。他用暗示、象征、意识流等手法来表达其哲学思想与痛苦心境,这是属于他自己的情感宣泄。《秋夜》正是其散文诗集《野草》的第一篇,具有极高的代表意义。由此可见,《秋夜》开头这个“奇怪”的句式,正是作者表达复杂情绪的一种特殊方式。

小说的创作目的是通过人物形象的塑造,故事情节的叙述和周边环境的描写来反映某种社会现象或者社会生活中各种角色的价值关系。而微型小说由于篇幅限制,要达到这一目的,需要相当巧妙的构思和极为凝练的语言。生晓清在《两棵枣树》开头借用前人之语,一方面是为了引起读者兴趣,另一方面是为后文“对称式”的叙述做铺垫,让“树”与“人”在相同的环境中产生强烈对比,进而凸显“情”的珍贵。

二、对称:于对称与非对称中凸显情感变化

(一)贯穿全篇的“对称美”

本文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无处不在的对称性,包括人物的对称,情节的对称和文章结构的对称。自古以来,中国人一直追求造物里的对称美,许多中国文化也暗含着对称元素的摄入,如儒家的“中庸之道”,道家的“太极图”等。对称性的广泛运用,对汉语言文学的发展乃至人们的思维意识都产生了重要的规范促进作用,同时具有较高的审美价值与哲学意蕴。本文对人、事、物的安排都存在着强烈的对称性。

第一,人物的对称。院里有两棵枣树,对应着东西两户人家,两户人家都是刘师傅,于是又有两位刘嫂嫂,两个男孩,连孩子的名字都是对称的“小龙”和“小虎”,包括后文中东西家的孙子、孙女,分别叫“明明”和“英英”,发音上也非常相似。这种对称式的安排使人物关系简单明了,读来朗朗上口。对微型小说来说,用最简单而又有特点的方式介绍清楚人物关系是十分必要的,既能瞬间抓住读者眼球,又能为后文的情节突变埋下伏笔。

第二,故事情节的对称。一开始两家人不分彼此,今天你帮我收衣裳,明天我帮你带孩子。后来两家心生间隙,成了仇人,作者写两位嫂嫂不再谈笑,对应就写两位哥哥也不再互动。二十年后,东家的孙子和西家的孙女因为争论枣的归属权而吵架,“明明说是他家树上掉下的,英英却说是她家树上的”。最后“你揪我的头发,我揪你的头发”。两位刘师傅也不甘示弱,因为这点小事就都在半夜跑到院里挖土、刨根、划界线,最后两人都愧疚地站在窗前,久久地凝望着院里的两棵枣树。几乎所有的动作行为都是对称的,这样写一方面是为了给文章一种独有的艺术结构,另一方面是通过情节的反复刻画来突显人物的情感变化,引发读者共鸣。

第三,文章结构的对称。文章第一句与最后一句在内容和句式上几乎是一样的,首尾呼应的“两棵枣树”使整篇文章呈现对称结构。有学者称这种首尾呼应的写作方式为“圆转技法”,即文学作品中出现的人或物等从原点开始,经过一番运动之后,又回到原点的写作方法。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就属于这种类型,作者的行踪:家,出门,荷塘,回转,到家;流露的思想情绪:不静,求静,得静,回复不静。“圆”作为一个无缺的文化原型,构成了中华民族“圆满美”的心向。刘勰就提出要“首尾圆合,条贯统序”。本文中,作者用两棵枣树象征两家的和睦开始,经过一系列的矛盾冲突,又回到原点。虽然文中并没有交代两家人最终的情感走向,但从文章“圆”的结构来看,应该是指向了“和”的终点。

(二)非对称处的情节突变

文章第二段开始打破对称式的写法,利用故事情节和写作方法的双重变化来展现人物情感的突变。同时,作者也将这种情感变化迁移到院里的两棵枣树身上,让这两棵原本相依相伴的枣树也变得陌生起来。文中三次单独提到枣树,分别是开头、结尾和第三段,首尾两句都是对称式的写法,只有第三段不同,这种结构上的变化也再次印证了人物情感的变化,成为进一步探索文中人物情感走势的一条隐含的线索。

三、对比:相连的“根”与分离的“人”

(一)冷暖对比,引发冲突

文章开头为我们呈现了非常温馨的场景,两家人亲如一家,不分彼此,让读者深深地感受到邻里之间互帮互助、融洽相处的温暖。当大家还沉浸在真挚的邻里情中时,作者却在第二段笔锋一转,两家人立马就变成了仇人,而且这一变就是二十年,没有交代任何原因,让人觉得措手不及的同时又倍感惋惜。这种冷暖基调的强烈对比顿时让小说中的人物鲜活了起来。瞬间的情节冲突也成功地引起了读者的阅读期待,从而产生更深入的思考。

(二)相连的不仅是枣树的“根

”鲁迅的“两棵枣树”是孤独的,生晓清的“两棵枣树”却是紧密相连的。它们看似无关的外表下隐藏着无数血脉相连的“根”,这些“根”经历了几十年岁月的交错延伸,早已分不清彼此。这里的“根”不仅是两棵枣树的根,更是映射了东西两户人家乃至现实生活中亲戚、朋友、邻里之间看不见、说不明的情感关系。也许人们会因为生活琐事或物质纠纷产生隔阂甚至形同陌路,但亲情、友情却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即使分离,也免不了你的生活里有他的影子,他的生活中有你的习惯。因此无论“人”再怎么分离,隐藏的“情”字却总是斩不断的。

(三)从“树”的角度看“人”

此文具有强烈的漫画感,一幕幕情景就像一页页快速翻页的小人书,两家人从笑脸相迎到形同陌路甚至大动干戈,人物神情、动作的变化十分明显,唯一不变的就是院里的两棵枣树,仿佛它们在静静地观察着院里的一切。作者在第三段说:“于是,院里的两棵枣树也陌生起来了。风和空气告诉着它们之间的距离。”这句话把人的情感转移到物上,仿佛枣树都感受到两家剑拔弩张的气氛。这是从“人”的角度看“树”,两户人家有了隔阂,用带了情绪的眼睛看风景,所有的风景就都有了情绪。不如换个角度来看,从“树”的角度看“人”,两棵枣树就像两个旁观者,默默地看着两家人的变化,它们为世人的恩怨感到无奈又惋惜,因而更加珍惜彼此,悄悄在地下更加紧密地“相拥”。

四 文中的留白

(一)为什么突然反目成仇

文中仅有第一段描写了两户人家和谐相处的情景,从第二段开始人物关系就急转直下,两家成了仇人,变化之快让人有点猝不及防。我们不禁要想,到底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呢,两家人之间经历了什么呢?一瞬间无数个问号涌上心头。其实细想想,也不外乎就是些家庭琐事。从后文两位刘师傅对待打架的孙子、孙女的态度可以看出,他们容易因为一些小事而大动干戈,再好的情谊也禁不住一次次的小摩擦,一次过火的吵架就足以令两家人的感情土崩瓦解。

(二)不眠的“刨根”之夜

文章最后,两位刘师傅为了划清界限而不惜在半夜“挖土分根”,当他们发现两棵枣树的大根小根、粗根细根在地下纵横交错,并且越往深处挖根须越多,越分不清彼此的时候,他们的心一下就被击中了,往昔温暖的时光夹杂着羞愧、悔恨、自责等复杂的情感,一起涌上心头。作者用了这样一个句子:“他愣愣地望了一会,突然发疯似的将土又全部填上了,最后还用脚把土踩得结结实实。”这一“愣”、一“疯”、一“踩”,将人物的心理变化描写得淋漓尽致。接着,两位刘师傅都悄悄回到屋里,愧疚地站在窗前,久久地凝视着那两棵枣树。这一夜注定是无眠之夜,他们的思绪跨过几十年的岁月,去寻找曾经的温暖真情。不知道他们在凝望中是否望见了窗前年老的彼此。

“院里还是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文章的结尾,看似是重复开头的一句,其承载的意义却远远超过了开头那“两株枣树”,经过二十年的岁月洗礼,两株枣树的命运如何,两家关系的走向如何,一切都在两株枣树的静默中给读者留下无尽的回味空间。

①鲁迅:《野草》,人民文学出版社2018年版,第5页。

②⑥⑦⑧江曾培:《中国新文学大系1976—2000(第十六集:微型小说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8年版,第115页,第115页,第116页,第116页。

③张宝利:《论对称性在汉语言文学中的运用及价值》,《长春师范大学学报》2017年第9期,第81页。

④陈堂君:《结构文章的圆转技法》,《语文教学与研究(教研天地)》2009年第2期,第5页。

⑤刘勰:《文心雕龙译注》,周振甫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35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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