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刻本《四书管窥》考述
2019-01-21金静文
金静文
(曲阜师范大学文学院 山东曲阜 273100)
1 史伯璇与《四书管窥》概述
史伯璇(1299—1354年),字文玑,号牗岩,元朝“东海名儒”,温州平阳人,元代学者。自幼好学,博通礼仪制度、经史诸子、天文、地理、名物之学,所著《管窥外编》《牗岩遗稿》等尚存。曾隐居于钱仓山下牗岩,讲学不仕,元代学者黄岩、徐兴祖等人曾从其游。元仁宗延祐年间,朱熹《四书章句集注》被纳入科考,确立了四书学的官学地位,自此,四书学著作层出不穷。然文繁岐多,史伯璇感到“时说与朱子背驰者多,乃著《四书管窥》以辨明之”[1]5022。案《四书管窥大意》,此书主要辨明当时四书学著作中与《四书章句集注》的异处,诸书善处不再重述。作者另将自己的感发附录于文中,低一行以明示读者,成《四书管窥》五卷。元代四书学研究成果丰硕,可惜时至今日佚失大半。而史氏所著则是元代尚存的几部之一,弥足珍贵。
从史伯璇自序中可知,《四书管窥》一书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创作过程,“垂三十年”始成。其书创作始自“元统改元”(1333年),将“《四书通》《纂疏》《集成》《辑讲》四编,编首所笔者聚为一帙”[2]357。“又其后四年(当是三年),再得《发明》《考证》《丛说》三编观之,辄又以三编所见共为一帙,时同志有勉其合此二帙为一之者,名以《管窥》。”[2]357其后三年即是至元丙子年(1336年),这时方成初稿。辛巳(1341年)秋,作者听闻倪士毅合《四书通》与《四书发明》二编作《四书辑释》,三年得见倪士毅《四书辑释》一书,于是又据以增损。检视原书,书中有多处引《四书辑释》条,故此书应是经过最后辑纂的定稿。且卷首自序末可见残存“戌孟夏朔旦”几字,按《敬乡楼丛书》本史伯璇自序末后署“至正丙戌孟夏朔旦”,可知书终成于至正丙戌六年(1346年)无疑,此本应是最后定本。丁氏《藏书志》曾以为此书是后至元丙子(1336年)所成,笔者推测或是只见初稿。
《陈高集》中载有陈高《四书管窥序》一篇,序曰:“遂取诸家纂辑之编而去取焉,乖戾者折而缺之,隐昧者引而伸之,旁通曲畅,著于简牍,名曰《管窥》,抑可谓有功于朱子也已。”[3]《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言:“取其与《集注》异同者,各家论辨于下。诸说之自相矛盾者,亦为条列而厘订之。凡三十年而后成。于朱子之学颇有所阐发。考朱子著述最多,辨说亦最伙。……伯璇此书,大旨与刘因《四书集义精要》同。而因但为之刊除,伯璇更加以别白。昔朱子尝憾孔门弟子留《家语》作病痛。如伯璇者可不谓深得朱子之心欤?”[4]《续四库提要三种》言:“《提要》称其书引诸说与《集注》异同者,各加论辨于下,矛盾者亦为条列厘订,于朱子之学,颇有所阐发。此说已得其大概。”[5]孙诒让对于此书亦有公允之论:“此书之作,意在辩证宋、元间《四书》说之异于《集注》者……虽于《集注》一编,校文义于锱铢,析语气于分寸,立论不免繁碎,而释屙起废,不怵于新奇之论,犹不失先儒恪遵家法之遗。”[6]可见此书选取当时各家研究《四书章句集注》的成果,辨析其中异于朱子之说者,对朱熹之学多有阐发,是研究《四书章句集注》的重要参考书。今举一例以窥之,如其论述“无求安饱章”:“‘敏于事’,《通》引冯氏曰:‘事所从事谓学也。’或问:‘学以穷理为先,此章论好学,何以但言敏事慎言?’饶氏曰:‘敏事之事非特指行事而言,凡学问、思辨、穷理之事皆事也。’”冯氏正是祖述饶说,而不如饶说之活。如饶说,则虽以事为学,而未尝不可兼行事之事也。如冯说,则但可为学而不可为行事之事矣。殊不思尹氏以敏事慎言为力行,却正是指事为行事,况语录一则曰行,二则曰行,何尝以为非行事之事耶?又如首章《集注》说,“‘先觉之所为’。《通》者,‘力以所为,为所学而非事为之为’,引证虽详,终是说死杀了朱子之意,亦何尝令学者只效先觉之所学,而不效先觉之事为哉?《语录》:‘就有道而正其言行之是非。’《发明》:‘愚谓不止正言行之是非,凡所志、所学、所知、所行皆当就有道以正其是非。’就此章言,不求安饱是笃志,无可正者。所当就正者,唯言行耳。所学、所知、所行何莫非言行中事?故《语录》云然。《发明》尚何疑乎?”史伯璇罗列冯氏、饶氏之说,认为“冯氏正是祖述饶说,而不如饶说之活”,饶氏论“事”兼行事之事,冯氏则不同。又辅证以各家论辩首章《集注》所言,得出自己的观点——“所当就正者,唯言行耳。所学、所知、所行莫非言行中事。”可见,史伯璇并不是简单罗列诸家对“敏于事”的解释,而是以探求朱子原意为原则,以《集注》中朱子所引尹氏之说以及《集注》其他章中与此相关的内容,对各家观点予以辨明,进一步阐发朱子原意。该书对于《四书》中的其他相关问题亦予以辨明。如对于《论语》中的篇题是否有其特殊含义这一问题,《为政》篇篇题下云:“篇题下引冯氏谓前篇论学,学然后从政,故为政次焉。冯氏每如此论篇次,恐未必然。朱子尝曰:‘篇名取篇首两字,初无意义,然则记者又安得擿无意义之篇名以为相承之次乎?后此皆然,不复再论也。’”此书尚有保存文献之功。从史伯璇自序中可知,《四书管窥》一书所引书目有胡炳文《四书通》、赵顺孙《四书纂疏》、吴真子《四书集成》、饶鲁《四书辑讲》、陈栎《四书发明》、金氏《四书考证》、许谦《〔读〕四书丛说》、倪士毅《四书辑释》八种。其中《四书通》《四书纂疏》《四书辑释》《四书集成》《[读]四书丛说》尚存,而《四书考证》《四书发明》《四书辑讲》皆已不传。以《论语》卷上为例,《四书管窥》一书引《四书考证》《四书发明》《四书辑讲》皆多达30余次。这些书皆已亡佚,从《四书管窥》一书中辑出其原文,对于研究其人思想和当时元代整体学术有重要作用。
2 元刻本
《四书管窥》成书后是否立刻刊行,据目前资料,尚不能断定。但笔者以为今存元刻本肯定是最接近其原著的版本。据查,元刻本今存两部,皆为残本,均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国立北平图书馆甲库善本丛书》影印出版,经对勘,二本为同刻,其中一本经过了明代的修补。《北京图书馆善本书目》与《国立北平图书馆善本书目》均著录此二本为明洪武间刊本,王重民《中国善本书提要》更正此二本分别为“元刻本”“元刻明修本”,本文从后者更正之说。
其一五卷,残存四卷:《大学》一卷、《论语》二卷、《孟子》一卷,缺《中庸》卷。其中《大学》《孟子》卷版心处皆有大片损毁,唯有《论语》卷清晰无损毁,但有少数缺叶。卷首有史伯璇自序。首卷首行顶格题“四书管窥”,次低七格题“后学东嘉史伯璇文玑述”,第三行低八格题“门人同郡徐兴祖校正”,第四行顶格题“大学”,正文顶格。半叶十二行二十五字,22×14厘米,左右双边,双鱼尾,上鱼尾下题卷次,下鱼尾上题叶次。关于此书的刊刻,杨士奇《东里集》云:“刻板在永嘉郡学。吾得之黄宗豫学士,闻黄州郡学近尝刻此书,不知何如也。《四书管窥》旧刻板在永嘉。叶琮,洪武乙丑进士,知黄州府又刋置府学。吾友吉水周君公明为黄冈县教谕,从求而得之,总五册二本,余皆有之。”[7]其中提及两次刊刻,一为永嘉郡学刻本,二为明黄州府学刻本。永嘉郡学应即永嘉县学,北宋元祐三年(1088年)县令吴君平在华盖山麓建立。东晋太宁初年于华盖山麓建立了永嘉郡学,是浙江最早建立的府学之一,即后来的温州府学。案《浙江印刷出版史》一书中所考察到的元、明浙江地区刻书情况,各府刻书“注重于乡贤先哲著作和地方文献”[8]。因作者是温州人,永嘉郡自然以刻乡邦文献为要。此本题有“门人同郡徐兴祖校正”,故此书应是最早刻本,即永嘉郡学刻本。《中国善本书提要》亦谓:“此本当即《提要》所谓永嘉郡学刻本。”[9]至于此本具体刊刻时间,史伯璇弟子李一中在给同学陶公任撰写的《墓志铭》中有言:“元至正癸巳(十三年,1353年)春,郡先生史公伯璇开家塾以训子弟,时郡之学士大夫从游者众,如章君廷瑞,徐君宗起,陶君彦宏(即传主),皆先生高弟也。余亦问难于座侧焉。明年徐君教授芳山,余得至徐君书舍相与讲习,时维彦宏君尤称莫逆。”[2]950“徐君宗起”即是徐兴祖,徐兴祖(?—1402),字宗起,平阳人,受学于史伯璇,明《易》《诗》《书》三经。洪武壬子乡举,授温州府学教授,以性理之学教导诸生,咸尊之曰“横阳先生”。其成为史伯璇的门人在元至正十三年(1353年),此时《四书管窥》一书已经完稿。第二年,徐兴祖便去了芳山。王重民亦谓“是书撰成于至正六年,徐兴祖校刻时日,当去此不远也”,其刊刻年代或在元至正十三年(1353年)。永嘉郡学本刊刻时间最早,它最为接近原稿,所以可贵。
其二元刻明修本,五卷,今残存一卷:论语卷上。首卷首行顶格题“四书管窥”,次低七格题“后学东嘉史伯璇文玑述”,版式同上。案王重民《中国善本书提要》:“《提要》(《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谓:‘叶琮知黄州府,又刊置府学。’考《黄州府志》琮知府事在明洪武间,则此本似为洪武间黄州所刻矣;然余持校两本,内有十之一为永嘉郡学旧版,因疑此非叶刻,盖后人据元旧版修补者。”[9]笔者将此二书仔细比对,有多叶行款、内容完全一致,故此本并非叶氏黄州府刻本,“据元旧版修补”当属确论,此本与元刻本应为同刻。另外,他提到此版“有十之一为永嘉郡学旧版”,笔者经统计后发现元刻明修本约有68个半叶与元刻本出自同一块版,而元刻明修本《四书管窥》共有159个半叶,“十之一”的结论有待商榷,所据旧版者,当有三分之一还要多。此本仅存《论语》卷上,较元刻本异体字较多,例如“学”作“斈”,“變”作“变”,“禮”作“礼”,“備”作“俻”。且文字多处漫漶不清,修补质量不佳。但元刻本《论语》卷上所缺第1、2、20、21、22、74、80叶,元刻明修本不缺;元刻明修本《论语》卷上所缺第48、72叶,元刻本不缺,两种版本互相补充,《论语》卷可以完整起来,故此本仍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3 后世传本
此书在明代仅知有叶氏黄州府刻本,但未见传世,当已不存。至清代,未见翻刻,仅以抄本形式流传。
抄本可知者有五部:其一,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案《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此本为两江总督采进本,乃毛晋汲古阁旧钞,《大学》《中庸》《孟子》尚全,《论语》缺《先进篇》以下。半叶八行二十一字,单鱼尾,鱼尾上题“钦定四库全书”,下题“四书管窥”,横线上题叶次。其二,清抄本,不分卷,今藏温州图书馆。半叶十行二十字。其三,瑞安玉海楼藏清初抄本,不分卷。其四,清抄本,湖南图书馆藏。其五,文澜阁补钞本。根据《平阳县志·经籍志》《四书管窥》条附识云:“今按文澜阁补钞本,《先进》以下,完然具存,与采进本盖又不同。”[2]507可知另有文澜阁补钞本,与文渊阁本不同,未见。
民国间,《敬乡楼丛书》铅印本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版本,卷首有《平阳县志》本传、史伯璇《四书管窥大意》,卷末依次有陈高序、《温州·经籍志》传记、刘绍宽跋、黄群跋。半叶十二行二十二字,小字单行字数同。单鱼尾,鱼尾上题“四书管窥”,下题卷次,横线上题叶次,下双行小字分题“敬乡楼丛书”“第几辑”。《敬乡楼丛书》是黄群多方网罗乡邦文献,并独资印行的一套丛书,其中收录了史伯璇《四书管窥》一书。黄群(1883—1945年),原名冲,字旭初,后改为溯初。祖籍平阳郑楼,后迁居温州朔门。后人评价黄群“既尽瘁于国事,复推仁于梓里”[10],最为人称道的还是他网罗乡邦文献,印行《敬乡楼丛书》一事。其丛书共收书38种,有35种为浙江温州人所著,不仅如此,其“凡所刊书必须世无刊本,或刊后再佚不复流传者,或刊本虽存而中多阙佚者,始为校勘付印”[11]206。故此丛书对于拯救、弘扬乡邦学术作出了重要贡献。黄群跋云:“今得玉海楼钞本正是五卷,量其篇页,惟《中庸》一卷特多,因析《中庸》为三卷;《论语》上下析为四卷;《孟子》二卷合《大学》一卷为十卷。”[1]204此本以玉海楼钞本为底本,且对卷数进行了调整。因《四书管窥》“明刻本既散佚,钞本辗转移写,讹夺滋多”[11]204,黄群兼用《集疏》《考证》《丛说》《纂疏》《四书通》《辑释》诸书以校勘订正此书,又采《永乐大典》中所引佚文,“审其意义,为是编所无者,补附于《中庸》卷末”[11]204。今所存各版本中,《敬乡楼丛书》本内容最完整,且黄群辑录了陈高、刘绍宽、黄群的序跋以及《平阳县志》《温州·经籍志》传记。从黄群辑录的这些信息中,我们能看出以往学者对于史伯璇其人其书的评价,亦可作为我们深入研究此书的重要参考。尤其是此本正文前有史伯璇撰《四书管窥大意》,《四库》本、元刻本、元刻明修本诸本皆已不传,独此本保存下来,不可谓不珍贵。
4 版本校勘
在此书现存版本中,《四库》本、《敬乡楼丛书》本影响较大,然二书编者均未见元刻本,故其中舛误颇多,今校勘一过,可见元刻本价值。
以元刻本为底本校《四库》本。有多处元刻本不误而《四库》本误者,“而言岂有学诗之效”(《论语》10B-10),《四库》本此句脱去;元刻本中“二十章”(《论语》19A-4),《四库》本作“二十张”,此处所指是《论语》的二十章内容,应从元刻本。而就《大学》《孟子》来看,元刻本尤值得参考。除颇多异体字如:“双”(《大学》1B-7),《四库》本作“雙”;“洒”(《大学》1B-9),《四库》本作“灑”;“愽”(《大学》2A-3),《四库》本作“博”等的不同之外,发现多处《四库》本误而元刻本不误者。讹文校如:“通谓朱子四书释仁义礼皆兼体用,独智字未有明释”(《大学》1A-6)一句,《四库》本“皆”作“智”。“仁义礼智信”为儒家“五常”,孔子提出“仁、义、礼”,孟子延伸为“仁、义、礼、智”。前文有“仁义礼”,故此处应为“智”字,可以判断元刻本是而《四库》本非也;脱文校如:元刻本“陈公潜先生云”句上有“《辑释》亦引此说”(《大学》12B-4)一句,《四库》本无;倒文校如:“格之、致之之功夫”(《大学》22B-8)一句,《四库》本“格之”“致之”为乙文,“格物”“致知”有先后之分,可见应从元刻本。如上者不胜枚举。《四库》本显然未及元本之善,但经过了馆臣加工,仍有可校元本之处。如元刻本“引道”(《论语》3B-9),《四库》本“道”作“導”,“引導”的“導”应是后者,且后文中再次出现了“引導”一词,很明显应从《四库》本;再如元刻本中“¨而无信章”(《论语》18B-3),《四库》本作“人而无信章”,元刻本中章题均顶格书写,而此处空一格,盖因刊刻失误或经久漫漶而脱了“人”字。从以上校勘可见,元刻本有着非常重要的校勘价值,可校正《四库》本之讹;《四库》本在一定程度上亦有可参考之处。
以元刻本为底本校《敬乡楼丛书》本。有元刻本不误而《敬乡楼丛书》本误者,如“以俟观者自去取焉耳”(《论语》5A-1)一句,《敬乡楼丛书》本“观”作“明”,此处是说读是书的人,应为“观者”,从元刻本。脱文校如:元刻本中“集注二章道字训释不同”(《论语》3B-10),《敬乡楼丛书》本脱去“道字”二字。元刻本“陈公潜先生云”句上有“《辑释》亦引此说”(《大学》12B-4),《敬乡楼丛书》本脱去。王重民谓“敬乡楼据钞本校印,差误颇多,当以刻本正之”[9],当属确论。然亦有《敬乡楼丛书》本更正元刻本者,如:元刻本“査滓”(《论语》3A-11),《敬乡楼丛书》本作“査”作“渣”。元刻本“盤据日久”(《论语》4A-8),《敬乡楼丛书》本“据”作“踞”。再如,“皆徐引之当道”(《孟子》6A-1)一句,《敬乡楼丛书》本下有“何其辞气不迫也”,元刻本此句脱去。黄群曾用《管窥》中引用过的原书进行校勘,此例可见其校勘之功。
概言之,元刻本刊印最早,最为接近原稿,讹误最少;《四库》本讹误不少;《敬乡楼丛书》间有讹误,黄群校勘很有参考价值。
5 结语
元刻本为此书现存最早刻本,可惜多处缺失、漫漶,然其最大限度地避免了后世传本的讹误,最接近作品原貌。《四库》本经过四库馆臣校理,更正了一些元刻本的讹处,然亦有新生讹误。《敬乡楼丛书》本内容完整,排印清晰,字迹易于辨认,且黄群用《管窥》中所引用过的原书进行校勘,又采《永乐大典》中所引的佚文补附于《中庸》卷末,改正了一些讹误。如要整理此书,可以《敬乡楼丛书》本为底本,以元刻本、元刻明修本、《四库》本为重要参校本,当是一种符合现存版本实际状况的最佳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