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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不尽的“荒凉”
——评张炜小说《艾约堡秘史》

2019-01-14

太原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9年6期
关键词:张炜心灵爱情

袁 雪

(安徽大学 文学院, 安徽 合肥 230000)

张炜继《独药师》后,蓄力一年的长篇小说《艾约堡秘史》于2018年初问世,两部作品虽相距时间不长,但在写作上,都延续了作家以往对于时代、生命、人性的多重思考。对《艾约堡秘史》这部被学界称作“巨富心灵史”的小说,不同学者发表了各自的看法。王雪瑛称这是“淳于宝册的精神历险史”,她从解剖主人公淳于宝册入手,深入探讨具有深刻时代内涵的人物形象塑造及其历史与现实土壤的根系。[1]郭帅则认为这是“张炜乡土中国现代化”的进一步思考,以寻求建构乡土中国的“当代叙事”未来。[2]前者是从解剖人物形象出发,引出历史与现实之间的思考,而后者将眼光聚焦在乡土中国叙事的资源与叙事视角的改变上,展现张炜乡土中国现代性的姿态。其实,《艾约堡秘史》还是一部极具“荒凉”意识的小说。张炜在小说中呈现出了崭新的写作范式和表现姿态,不仅着力描写主人公淳于宝册的“荒凉病”隐疾,而且由个体身体上的患病,延展到灵魂深处的精神叩问,着力书写财富集中化后个体精神与心灵的本真归属。

一、 人人身患“荒凉”

在文学世界里,“荒凉”是作家非常喜欢着墨的一个主题。无论是张爱玲笔下一段又一段的苍凉人生,还是萧红《呼兰河传》中用麻木、庸俗、愚昧的思想来隐喻生命枯萎的荒凉美学。在现代作家笔下,“荒凉”是映衬人物心理活动的背景存在,而张炜以当代的笔法重新定义“荒凉”,命名为独属于人的生命体验,是生命的一种精神存在方式,更是人所特有的心灵隐私状态。张炜用诗化的语言将“荒凉”隐喻成一种心理暗疾,不仅关注主人公个体“身体化”荒凉的饥饿意识,并将视角从身体移视到心灵,将个人化的思考放置整个时代背景下,延展到群体“心理化”荒凉的精神失落,思考心灵生存图景的精神意义。

(一) 身体:个体欲望的饥饿

《艾约堡秘史》中,张炜将“荒凉”诗化为一种身体疾病,刻意将视角放置在主人公身体患病上,以借用肉体的沉重来掩盖灵魂的轻飘。作为肉体与灵魂的中介,身体在人的情感上承担着物质基础本体的功能,是精神灵魂的间接通道。“荒凉病”是主人公宝册在秋天所患的一种身体疾病,但在病理表现上却毫无疾病的特征。从开始“一副无精打采,意志消沉,薄弱的形象示人”[3]53到慢慢变成“起身时仿佛变成了八十多岁的老人”,[3]53宝册的身体机能慢慢衰退,从强壮英勇变得颓唐无力,虚弱无力得像一片萧瑟的落叶,毫无生机,成为了艾约堡里人人口中“睡着的醒狮”。而等到真正暴风雨来的时候,他又精力极佳,精神亢奋。“面色发青,手足抖动,两眼闪着尖利骇人的光,整夜不睡,饮酒或乱嚎。他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醒来衣衫不整地出门,呼叫一些陌生的名字。没人敢跟他对视。”[3]53身体属于我们称为“人的实在”的整体并作为它的结构之一。[4]而《艾约堡秘史》里放大了身体的苦痛感,以身体病理的孱弱无力,反衬宝册心灵的荒凉,借此揭示灵魂的轻飘无依。

而身体“荒凉”的内在原因,则是来自于“欲望”的饥饿。人的欲望远不同于动物的欲望,它是由物质欲望(包括肉欲、本能等)与精神欲望共同构成的。[5]美国的著名心理学家马斯洛把人的需要分为多种层次,它们是:生理需要、安全需要、归属于爱的需要、尊重需要以及自我实现的需要。宝册在妻子老政委离开后,患上“荒凉病”。老政委杏梅的离开,是“归属于爱的需要”的缺失。杏梅是一个时刻带有革命热情、有着革命经历的政委,她给了宝册为前半生平反的勇气,让他拥有了豪气,不再屈辱地过着自己的人生。当老政委杏梅离开后,他多次向蛹儿讲述老政委面对困难时的披荆斩棘与果敢勇猛,他思念老政委,无时无刻不再渴望老政委回来,带他再打一次“战争”,他对老政委是依赖的,所以她的离开不仅是作为妻子的情感抽离,更是商业热情的率先退场,让宝册缺失了在商场上指挥有度的安全感。他多次呼唤老政委回来,是“归属于爱的需要”,这是精神欲望在情感饥饿下的呐喊与呼唤。而个体身体的孱弱无力导致自我精神无法自立,总是把希望寄于他人身上,会始终陷入精神的荒凉无垠。

身体上的孱弱源于精神欲望下的情感饥饿,致使自我精神无法自立,张炜用身体的隐疾来消解生命存在的本真意义,从而达到对于心灵精神的反思与关照。

(二) 心理:群体精神的失落

无论张炜将“荒凉病”伪装成何种类型的病理疾病,“荒凉病”本身还是属于精神困境的自我挣扎与折磨。而作为“荒凉病”的精神存在,是身体被权力压迫后,群体精神的无意识妥协。蛹儿作为艾约堡的管理主任,她日常的工作是让每个人各司其职,达到整体运营的平衡。这样的体制,会使得每个人都处于被监督的位置,杜绝了有人会无事可做的状态,福柯称之为驯服人类所衍生出来的“分配艺术”。而领班锁扣因自大、懒惰出现消极怠工情况时,宝册轻描淡写地向她说出了治理这座乱堡的“药方”,就是以极端屈辱的方式对不守规矩者进行身体惩罚——打屁股。驯服身体是权力等级的另一种无声宣告,身体上带来的莫大屈辱,让行动上不敢放肆,心理上产生屈服。这是权力对于身体的惩罚与驯服,也是身体在等级权力制约下的无能为力。对于屈辱、苦难的“放过”态度,无意识屈从姿态映射了内心的无意识感,身体施虐不再是主要目的,在它的背后,占据主导的是一种暂时被剥夺权力的经济机制。[6]这是资本对身份低位的对象进行的物质化、工具化,进而消解着个体生命的存在价值,使人的内心变得空虚无意识。

身体无数次的“递了哎呦”意味着群体精神价值的集体失落。艾约堡的谐音是来自于“递了哎呦”,这是宝册面对屈辱经历所发出的求饶声音,而从此以后,宝册决心不会再对任何人“递了哎呦”,虽然言语上咬牙坚持,而精神上早已经“递了哎呦”无数次。当有人对蛹儿有无理的举动时,他无声地“递了哎呦”;当遇到金矿资源争夺时,他对“老首长”又“递了哎呦”;当他面对“眼睛兔”的不公对待后,对于权贵再次“递了哎呦”。他清楚地明白“如果跑的慢了,就会成为他们中的一个”[3]160,所以他拼了命的成为不被牺牲的那个,但摇身一变,又成为了施加伤害的刽子手。每个人既是权力的帮凶,也是被权力压迫的人。当艾约堡里人人都向宝册屈服时,宝册又向另一阶层的人“递了哎呦”。个体被权力和资本腐化后,心灵的“递了哎呦”,不止是对权力资本的屈服谄媚,也是自我精神对苦难、折磨的轻易屈服。群体对资本权力卑微妥协的“递了哎呦”,是资本对人类的异化后,群体精神的集体失落。

透过群体的空虚表现,揭示心理层面的无意识感与苦难屈辱感,反照了群体的精神疼痛困境。张炜由精神的苦痛症结入口,倾听群体的疼痛声音与欲望话语,以此来寻找精神治愈的良方。

二、 治愈“荒凉”的勇敢尝试

人在现实世界所失意的,必然会在情感世界中找寻。《艾约堡秘史》中,宝册潜心研究“爱情哲学”,试图在爱情中寻求情感治愈;在诗意的文学想象中,找寻自我认同与心灵归属,抚摸心灵。

(一)追逐爱情的情感治愈

“人性是文学的灵魂, 爱情是永恒的主题。”[7]遇到欧驼兰之前,爱情是宝册从未有过的情感体验,他执着于“爱情哲学”,却在现实中从未获得过爱情。当他遇到欧驼兰的时候,所有爱情仿佛有了方向,他对于爱情下的注脚是欧驼兰。

宝册对欧驼兰怀有渴望被救赎、被拯救的心理情感机制。在小渔村的收购中,他遇到了那个“能带领他找到回家的路”的人——欧驼兰。 她是“江南的柔弱移栽到严肃的北风中,几经磨砺,才有今天的温软爽利、风韵迷人”。[3]74她是来自北京的民俗学家。在宝册心中,欧驼兰是女神“二姑娘”的化身,是宝册心中一切美的具象。他渴望欧驼兰能倾听他的秘密,阅读他的著作,与他有心灵上的沟通。同时,宝册的爱情又是带有攻击性的,他渴望收购与爱情共赢,甚至浪漫地称“刀剑上沾了爱情的屑末,才能变得格外锋利”。[3]180

爱情需要有共同的情感立场与道德归属,不同的思想观念致使情感不会走向和谐共容。欧驼兰曾对宝册说:“当您作为一个写书的人、一个民俗爱好者时,我们有一些交流,而且很愉快。当您代表一个集团与我谈判的时候,我们就不再是朋友了。”[3]306作为村庄地文明的捍卫者,欧驼兰对于拉网号子的费心收集和矶滩角的坚守保护,她以不可捍卫的抵御姿态面对外来入侵,斩钉截铁地说:“你们狸金紧跟了时代,你们如果能够保护矶滩角,那就等于黄鼠狼在保护鸡”。[3]295她坚定的态度为作为入侵者的领军人物宝册树起了屏障,而宝册一意孤行地决定将推土机推向矶滩角时,也意味着两人最终将背道而驰。宝册在情感世界找寻爱情做为浮木,他在现实中无法得到的,在情感中极度渴求。但当爱情真正来临时,又以欺骗的手段妄想获得爱情,他想要资本与爱情的双赢,最终会两败俱伤。

(二)找寻文学的精神治愈

除却爱情的找寻,宝册也没有放弃对于文学梦想的重温。爱情是老年宝册的不懈追求,而文学梦想则贯穿了宝册一生,时刻抚摸着宝册痛苦的心灵。

少年宝册和文学梦想的萌芽是闪回倒带的方式重回故事的“现场”。小说的内结构分为纵向和横向两种。纵向是序列的基础,将两个不同的故事夹裹在一起,双故事结构,形成不同的声音。[8]《艾约堡秘史》熟练运用纵向双线并行的叙事策略,在中部穿插缀补了少年宝册的故事,以闪回的方式跳跃回历史瞬间,回溯少年宝册逃亡流浪生活。双线并进的结构不是让本已有序安排的线索成为错乱无所侧重的设置,相反,这样的结构让故事回到历史的“场景”,也缀补了这块缺失的心灵地图。

两个文本的回忆设置,内容之间的互相渗透,使人物之间互相成为了类比关系。少年宝册的重新登场,安排“苦难”“悲惨”的“多声部”为老年宝册的“懦弱”“残忍”的多重人格辩白发声,闪回倒带的回忆穿插弥补了宝册善良的底色,老年宝册因少年宝册的“登场”,老/少时间的相互映照,历史/当下的彼此相望,互应互现中缓缓地揭开了宝册的心灵秘史,不仅还原了生命的全部长度,也让人物有了张弛有力的丰满感。两个宝册的交互出现,回忆与现实的相互映照下,又近乎裸露地揭开宝册复杂多样性格与善良人性异变的全部隐私。“荒凉病”的历史由来与他童年的悲惨遭遇不无关系。少年的宝册是在颠沛流离中长大的,更为准确地说,他在少年时期尝遍了世间所有的苦楚,经历了人生所有的苦难:父母相继离世,恩师李音忍辱自杀,饥饿屈辱的牢狱生活,无家可归的颠沛流浪。少年宝册在苦难的重重打磨下,他拥有了坚忍的性格,苦难向他重重出击时,他用身体承受,而嘴上绝不会求饶地叫一声“递了哎呦”。

在回忆少年经历时,我们知晓他的文学梦想从幼年开始发芽,校长李音给予了宝册许多书籍供他阅读,并经常鼓励他写作,李音带他走进了文学的世界,推开了文学的大门,给了宝册心灵真正安放的归属。在少年无尽的黑夜与绝望中,投向他的一点光,就是书籍。而当他决定进入资本世界后,他与文学就背道而驰了,从坚信“苦熬十年”,到后来回答李一晋的“等稍微安定一点,我一定会拿起笔的”,[3]144他时刻回想李音希望他去做的事,但是他的写作时间早已被狸金的商业运作挤压在缝隙里,十年过去了,文学梦依旧没有实现。

在拥有了对于资本充分支配权后,他开始用资本的力量变相实现自己的文学梦想,而这种方式的“找寻”所带来的正是文学梦的“遗失”。两个专门的秘书将他所说的话记录成文字,整理成书籍永久性地出版留念,而这种方式不过是心理上的自我安慰与补救。正如张炜在《我跋涉的莽野》中说过:“文学有幻想和反省的力量,但文学的确是商业扩张主义和物质主义的死敌。”[9]他的人生从一个有着文学梦想的青年,变成了一个追逐资本的商人。他的精神自我与物质自我产生了割裂,在资本世界所拥有的肆意畅快,在文学世界注定无法拥有。

三、荒凉救赎

淳于宝册在自我找寻的过程中,经历了自我怀疑、自我审视、自我忏悔,最终完成了自我救赎。无论是形而上的道德良知叩问,还是形而下的治愈实践,他在守望中完成了自我确认,最终决定流浪于荒野,寄情于书本。在这场自我救赎中,宝册将自己的心灵与自然、社会、时代进行了深层次对话,呈现了个体现实与心灵的双重困境。同时,张炜以当代的立场和深层的思考, 形象地再现了资本涌退后知识分子的自我挣扎与努力。

(一) “融入大地”的乡村复归

海德格尔说:“诗意的居所不是飞升于现实之上,而是在大地之上。”[10]这与“张炜的向下式抒情,即返回自出之地,寻找诗意的居所”[11]观念是相似的,自然对人的精神治愈是强大的,欲望的纾解是退守回大地母亲的怀抱中,这是张炜一以贯之的创作理念。自然的力量能够消解现实世界的物质欲望,把个体的欲望转变成了山林田园的退守,以此得到精神世界的满足。宝册对于乡村的姿态从不是“深情凝望”的远眺,而是“积极融入”的吸引。乡村对于宝册的吸引是巨大的,它不需要卖弄自己清新的空气,美好的原始风貌,“固守本貌”的乡村与本有着乡村血液和质朴纯厚的宝册形成了磁场,相互吸附,黏着紧密。乡村自给自足的生活吸引着他前行,让他在诗意的乡村里逃离了画地为牢的“艾约堡”,找到了“自出之地”。

荷尔德林看来,“诗人的天职是返乡,惟通过返乡,故乡才作为达乎本源的切近国度而得到准备”。[12]宝册在矶滩角的短暂生活是对童年生活的重温,是精神的“返乡”。这里的乡村所承担的不止是一个有着宁静、舒适的外在自然。相反,更承担了精神家园责任,是心灵的栖息之所。矶滩角让宝册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在矶滩角民风民俗的感染下,他丝毫想不起艾约堡的颓废生活。宝册陶醉于拉网号子,沉浸在宁静的乡野生活中。他在诗意的乡村里逃离了画地为牢的“艾约堡”,乡村自给自足的生活吸引着他前行,抚平了儿时记忆的伤害。

宝册对于乡村牧歌的眷恋与沉醉,是一代人对于古老乡村和生态文明的另一种选择。这是张炜为现世寻找的解决之法与通关密码。不同于寻根文学派的乡土回归:回归传统文化找寻解构现实的答案;张炜对于大地的归属是浪漫抒情的,他以“融入大地”的姿态寄托了精神家园的美好愿景,是精神守望的至高范式。大地在张炜心中是母性的、温情的、自然的、纯净的象征,在大地的怀抱中,一切的真善美都能找寻,一切的污浊不堪都能洗去。所以,乡土大地是张炜为知识分子所找的精神洁净之地,是在多重冲突对立下,知识分子重塑的人文理想与内心诗意的坚守与表达。

(二)“道德确认”的自我救赎

小说最后虽然没有告诉我们收购的答案,但宝册游移不定的态度和自我反复追问中,我们仿佛看到了答案。他在道德与资本的天平中,倾向了“善良人性”的内心坚守,以一种“无声的”结尾完成了“道德确认”的自我救赎。

“道德确认”是灵魂煎熬与道德反省、个体欲望与传统文化多重冲突后的情感皈依。在这场角力中,现代与传统,乡村与城市,资本与民俗都处在矛盾冲突的形态中,乡村价值观念与城市文明冲突日益鲜明地浮现在文学话语中。在收购的过程中,宝册的态度是游移的,他遇到了“眼睛兔”因女友被侵犯而被打死的事件,给了一大笔抚恤金,事端平息后,他却独自在湖边哭了很久,不仅是因为“眼睛兔”,他还回想起李一晋,想起老榆沟,想起奶奶,回想起狸金的一个副经理说过的“狸金的一幢幢大楼全是白骨垒成的”,宝册因外在评价而时时反省,他怀疑自己的这条道路是否走对,他辛苦创立的狸金就像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这个资本异化的产物,时时让他揪心伤心。对于小渔村的改造,他认为“在这样一个拆毁重建的时代,只有资本的介入才能切实有力地保护一个古老的渔村”[3]295。但吴沙原坚定的态度、掷地有声的话语:“因为有了狸金,整整一个地区的人都不再相信正义和正直,也不相信公理和劳动,甚至认为善有善报是满嘴胡扯……”,[3]313又让他陷入了深思,小渔村的收购,带来的结果不止是获得一个村庄土地资源的使用权和占有权,更是对于传统文化的伤害和人性的二次毁灭。宝册的灵魂在道德煎熬下做出了最后的情感抉择:逃离矶滩角,流浪荒原,完成了“道德确认”后的自我救赎。

宝册原有“善良”的生命底色让他完成了自我救赎的“道德确认”,生命走向了新生。文章最后附录三节的增加,不仅是结构的完善与内容的缀补,更是老年宝册在善恶之间所做的道德抉择,是在心灵重新走向新生的最终归属。宝册最终选择放逐自己于“荒原”,不仅是心灵上想返回曾经的“自出之地”,更是自我“道德确认”后,呼唤善良人性回归的呐喊。张炜从生态环境与原始文明的冲突矛盾入手,但却不拘囿热点问题的表面性的关照,将视角由生态文明转向灵魂人性的拷问,倾听心灵的诉说,执着维护内心的道德秩序,反思资本环境对生态文明、乡村自然破坏后所造成的心灵灾害,以此找寻心灵的本真归属。

四、 结语

赫尔曼·布洛赫认为“发现惟有小说才能发现的东西,才是小说惟一的存在理由”,[13]表明小说是某种永恒意义的探索与追寻。张炜基于“荒凉”的主题意识出发,着力建构个体的存在困境,以此揭示人类的心灵图景。“心灵”的抚慰与“道德”的关照是张炜始终关注的重要命题,张炜一以贯之的人文情怀与社会思考,从早期作品中单纯地抛出“问题”,到建构“希望”,再到《艾约堡秘史》中寻找出问题的症结所在。他在形而上的道德情感与形而下的实践中完成了一种内在的和谐交融,是在现实的深沉思索后,为心灵困境所找的解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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