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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太阳”“月亮”的非对称词汇现象

2019-01-13马思奇

现代语文 2019年10期
关键词:非对称月亮太阳

马思奇

摘  要:在古汉语中,“日”可称“太阳”或“日头”,“月”可称“太阴”或“月亮”。而在现代汉语普通话中,指称“日”一般只用“太阳”,指称“月”一般只用“月亮”,这是汉语词汇演变的一种非对称现象。从分析“阳”“阴”二字的构形出发,探讨其与“日”“月”的内在关联,进而考察“太阳”“日头”与“太阴”“月亮”的演变更替过程,并结合汉民族文化认知特点,探究“太阳”与“月亮”词汇取向的内在动因。

关键词:“太阳”;“月亮”;非对称;汉字构形;文化认知

基本词汇是一个民族词汇系统的核心,是该民族词汇中最主要、最稳定的部分。这些词语往往自古有之,并与该民族所处的自然及社会环境中的所见、所闻、所感密不可分。不过,基本词汇也具有一定的变动性,即使它所指称的事物或观念没有发生改变,基本词汇也会因物质生活的丰富和社会思维的进步而被逐渐替换。“日”“月”作为古代汉语基本词汇系统中的一员,在当时的日常交际中是可以独立使用的;而在现代汉语中,“日”和“月”已不能独立运用,必须先以词根的形式构成双音节或多音節词,才能进入句子结构中。在现代汉语基本词汇中,“日”的基本词汇身份已被“太阳”所替换,而“月”则被“月亮”所替换。汪维辉(2014)通过方言调查,将现代汉语方言中“日”的称代词划分为“太阳”“日头”二系,而“月”的称代词只有“月亮”一系。为什么原本相对出现的两个自然物象,现今称“日”为“太阳”,称“月”为“月亮”,而不用与“太阳”相对举的“太阴”相称?也就是说,为什么“月”之“太阴”一系会没落、消逝呢?这是值得深思的问题。本文将从“阴”“阳”二字的构形原理入手,结合汉民族的文化认知特点,探究现代汉语中“日”“月”指称词演变非对称现象的内在动因与取向。

一、从“日”到“太阳”“日头”

在上古汉语中,只有“日”而不称“阳”或“太阳”。《说文解字·日部》:“日,实也。太阳之精不亏。从囗一。象形。” “日”,甲骨文作“”,在圆中加一点,表示“日”之特征“实也”,属象形表义。许慎言其为象形者不虚。相较于古文字字形,隶书、楷书的“日”已由圆变方,从象形字变为记号字。“日”“实”同为上古质部字,“日”归日母,“实”归禅母,上古皆为舌面音,只是浊化程度不同。此处亦可视为声训之例。

(一)从“日”到“太阳”

《说文解字·部》:“陽,高、明也。从昜声。”“陽”,甲骨文作“”,为山崖与日光之合形。金文作“”,为日光照射山崖之形。“阳”与“昜”上古同音,当属形声兼会意字。《说文解字·昜部》:“昜,开也。从日、一、勿。”许氏因其时未见“昜”之古字,故如此说解。段玉裁注:“昜,此陰陽正字也。陰陽行而侌昜废矣。”段氏此说极是。“昜”当为“阳”之本字,象日光之形,后加“”为山向日光之合形。“阳”初指日光,而非“日”。“阳”释为日光在先秦早有用例,例如:

(1)湛湛露斯,匪阳不晞。(《诗经·小雅·湛露》)

(2)阳杲杲其未光兮,淩天地以径度。(《楚辞·远游》)

(3)秋阳以暴之。(《孟子·滕文公上》)

考察从先秦到汉的“阳”字用例,“阳”未有直接释为“日”的用法,释为“日光”之例也属少数,而多释为阴阳学说中与“阴”相反的概念,即《说文》所说的“高、明也”。或因人乃是从平地或山丘向上仰望日光,所见光明一片,遂由“日光”而引申为“高、明”之义。先秦文献中多有,此处不再列举。与此同时,“阳”还多用作表示山南水北的方位词。一般认为,我国先民发源于黄河流域,地处北回归线之北,山体突出地表,日光照射必在山南;河流大多向东入海,北岸堆积,日光照射必在水北。例如:

(4)岷山之阳,至于衡山。(《尚书·禹贡》)

(5)宋公与楚人期战于泓之阳。(《公羊传·僖公二十二年》)

(6)车休息不乘,纵马华山之阳,纵牛于农泽,纵之老而不收。(《商君书·赏刑》)

据汪维辉(2014)考证,“太阳”二字连用最早见于汉代,指极盛的阳气。如上所述,“阳”早在先秦阴阳学说中就有“高、明”之义,到了汉代,“阳”有了“太阳”“少阳”之分。可见,“太阳”之初始义当为极高、极明或极高、极明之物,概以“阳气”释之,实有不妥。“太阳”始见于汉代殆无疑义,但汪氏之释义则不甚准确。“阳”本有日光之义,引申为“高、明”之义,泛化为一切高、明之象;而“太阳”二字连用释为至高、至亮之物,再具象引申为“日”。汉以后,释为“日”的“太阳”广泛出现于各种文献中。例如:

(7)是以氛邪岁增,侵犯太阳,正气湛掩,日久夺光。(《汉书·元帝纪》,颜师古注:“太阳,日也。”)

(8)若葵藿之倾叶太阳,虽不为之回光,然终向之者,诚也。(三国魏曹植《求通亲亲表》)

(9)圆光过满缺,太阳移中昃。(唐代李白《君子有所思行》)

唐代以后,“太阳”兼用于文言与白话文体。不仅多见于史书、道教文献和诗词中,明清话本、章回小说中亦有用例。例如:

(10)曈曈太阳如火色,上行千里下一刻。(唐代白居易《短歌行》)

(11)太阳朗耀,澄氛霭于天衢;高风顺时,厉肃杀于秋序。(《旧唐书·玄宗本纪上》)

(12)昏昏默默,杳杳冥冥,数百年不见太阳光,亿万载难瞻明月影。(《水浒传》第一回)

至今,释为“日”的“太阳”仍活跃于现代汉语普通话中,成为汉语基本词汇系统的一员,并可兼用于各种书面文体和口头用语中。

(二)从“日”到“日头”

词汇双音化是汉语词汇发展史中极为重要的趋势,是社会交际需求和外来语言影响下的共同产物。目前,学界一般认为,“日头”是“日”双音化的产物。通过考察文献用例,我们发现,在南朝齐求那毗地所译《百喻经》中有这样一段话:“人命难知,计算喜错。设七日头或能不死,何为预哭?”当是“日头”的较早用例。此时“日头”作“天、日子”讲,但用例不多。直至唐代,“日头”才作“日”讲,且多用于白话诗、佛经语录及话本小说中。例如:

(13)午时庵内坐,始觉日头暾。(唐代寒山《诗三百三首》之一七六)

(14)半夜日头明,日午打三更。(宋代普济《五灯会元》卷二十)

(15)日头又这早晚了,那望着的黑林子便是夏店。(《老乞大》卷上)

可见,“日头”自释为“日”起仅局限于白话类文本或是口语之中,其运用范围是明显窄于“太阳”的。笔者认为,“日头”是否为汉语词汇双音化的结果还有待商榷。南北朝时期虽是汉语词汇双音化发展的重要时期,求那毗地所译《百喻经》亦真实反映了当时汉语词汇的现状,然而就目前可见的文献材料看来,在《百喻经》前未出现“日头”之用法。即使“日头”在南北朝时已用于口语交际,现今亦缺少确凿的例证。“日头”究竟是源于汉语词汇的双音化,还是受到梵语语法的影响,通过增加后缀进行构形,从而进入到汉语词汇系统中,亦未可知。然而,以“太阳”表“日”早在汉代文献中就已产生,以致“太阳”无论在书面语还是在口语中的影响都要远远大于“日头”。同时代的一物两称显然不符合语言的经济性原则。事实业已证明,即使在口语中,“日头”也在不断被“太阳”所替换。在现代汉语中,“太阳”已替换“日”成为基本词汇,“日”成为了构词词根,“日头”则不存于现代汉语普通话中。叶雪萍(2011)指出,“日头”是通语词而非区域性词语,当下仅存于南方方言区的老派方言中。汪维辉(2014)据此认为,汉语普通话中“日头”的消亡,是因为元以后北方地区的亵词“?”与“日”同音,后世为避讳而改“太阳”,而其他方言区则继续称“日头”。汪氏此说确有其理。避讳或许是北方方言选择“太阳”表“日”的重要原因,但并非是因避讳而改“日头”为“太阳”。“太阳”的出现时期要远远早于“日头”,而且一直可灵活用于书面与口头语体,它在语言中的植根程度更远高于“日头”。

二、从“月”到“太阴”“月亮”

在上古汉语中,只有“月”而不称“阴”或“太阴”。《说文解字·月部》:“月,阙也。太阴之精。象形。”甲骨文作“”,金文作“”,其形右圆而左平,表示“月”之特征“阙也”,属象形表义。许慎言其为象形者不虚。相较于古文字字形,小篆的“”及隶书、楷书的“月”缺面外缘延长,整体逆时针旋转了九十度,亦成为记号字。“月”“阙”同为上古月部字,“月”归疑母,“阙”归溪母,上古皆为牙音,区别在于清浊不同。此处亦可视为声训之例。

(一)从“月”到“太阴”

《说文解字·部》:“陰,暗也。水之南、山之北也。从侌声。”《说文解字·雲部》:“,雲覆日也。从雲今声。,古文省。”段玉裁注:“今人陰陽字小篆作昜。……古文雲本无雨耳,非省也。陰字从此。”段氏此说极是。隶定为“侌”,当为“阴”之本字,从云今声。“侌”“阴”上古同音,故笔者认为,“阴”从从云今声。许说谬矣。然“侌”何以有日为云所覆之义呢?金文中的“”“”或“”,应为“侌”的后起字形。前二字左皆象山崖之形,其右一为今与云之合形,一为今与酉之合形;后一字为今、水、酉之合形。“阴”有山北水南之义,故可从“”或从“水”。《说文解字·亼部》:“今,是时也。从亼从绁。”段玉裁注:“凡金声、今声之字皆有禁制之义。”沈兼士(1933)以段言为是,认为从“今”得声之字往往音义相通,并指出“酓”“侌”“含”“念”等字音义与“今”密切相关。朱德熙(1954)指出,许慎读“亼”为“集”乃是声训,“集”“合”上古同音,从“亼”之字多有集合之义。裘锡圭(1988)则以“今”为“曰”之倒写,是当闭口讲的“吟(噤)”的初文。笔者认为,“含”“吟”上古同音,或为同字异写,裘锡圭所拟之初文“吟”当与从沈兼士所列从“今”得声等字同属。如此,“侌”便可理解为云气聚集,日为云所覆;“酓”则可理解为酒聚藏于不见日之山中或水侧,亦得其理。不难看出,“阴”亦属形声兼会意字,本义当为不见日光之义,许慎所言“暗”“水之南、山之北”,应由此义引申而来。

考察秦以前的“阴”字用例,没有发现“阴”直接释为“月”的用法,它多用于表示阴阳学说中与“阳”相反的概念,即《说文》所说的“暗也”。先秦文献中多有,此处不再列举。与此同时,“阴”还多用作表示山北水南的方位词。我国先民发源于黄河流域,地处北回归线之北,山体突出地表,山北终年不见日光;河流大多向东入海,南岸侵蚀,亦终年不见日光。例如:

(16)楚子自武城使公子成以汝阴之田求成于郑。(《左传·成公十六年》)

(17)自此,冀之南、汉之阴,无陇断焉。(《列子·汤问》)

(18)三年之丧毕,益避禹之子于箕山之阴。(《孟子·万章上》)

“太阴”二字连用,与“太阳”同样始于汉代,初始也并非指称“月”,而是与同时代“太阳”所表至高、高明之义相对的至深、至暗或至深、至暗之物。那么, “阴”又是如何与“月”相关联,继而以“太阴”称“月”的呢?据上文所述,“阳”之初文“昜”本义为日光,后加“”為日光射于山崖之义;“阴”之初文“侌”本义为云聚覆日,后加“”为山崖、云气所笼不见日光。从“阴”与“阳”的构形角度来看,二字的本义都是与“日”直接相关的,有“日”为“阳”,无“日”为“阴”,“阴”和“月”没有任何关联。笔者认为,“阴”与“月”产生关联,继而以“太阴”称“月”,是先民比附“太阳”与“日”之关联而进行的词义联想。“阴”无论释为不见日光、山北水南或者幽暗,“阳”都有与其相对之义。但“太阳”释为“日”有其引申依据,“太阴”却无法通过词义引申与复合的途径产生“月”的意义。因此,以“太阴”指称“月”是一种人为的词汇现象。

相较于以“太阳”指称“日”,以“太阴”指称“月”的始见时代要晚得多,直至唐宋时期,以“太阴”指称“月”的现象才逐渐流行开来,但主要是作为“月”的一种雅称,而多见于诗词曲赋中。例如:

(19)太阴望兮圆魄皎,阊阖开兮凉风嫋。(唐代杨炯《盂兰盆赋》)

(20)太阴不离毕,太岁仍在午。(唐代白居易《夏旱》)

(21)坐使青天暮,小星愁太阴。(唐代柳宗元《感遇二首》之一)

元明以后,以“太阴”指称“月”也仅限于史书中所载的天文历数。例如:

(22)三月,太阴、太白与日并见,相去尺余。(《金史·卫绍王本纪》)

(23)求食甚太阴纬度 南北定差内。(《明史·历志七》)

(24)太阴一小时引数一千九百五十九秒,小余七四七六五四二。(《清史稿·时宪志五》)

可见,以“太阴”指称“月”的现象并不普遍,其使用仅局限于极具典雅文言色彩的文献中,白话文献与口语中则难以见到。

(二)从“月”到“月亮”

笔者推测,“太阴”指称“月”在汉语中扎根程度不深的原因,主要是由于以“月”为词根的双音节词“月亮”“月明”等的广泛运用。在这一问题上,已有不少学者根据实际用例提出自己的观点。董秀芳(2002)认为,“月亮”称代月球是主谓结构“月亮”词汇化的产物。谭代龙(2004)并不认同这一观点,他认为,以“月亮”称代月球是明代以后由表示月光的定中结构“月亮”引申而来。通过对“月亮”在古代文献中用例的考察,笔者发现,“月亮”二字连用始见于唐代,为主谓结构,且用例极少。直至明代,“月亮”开始大量出现于话本及章回小说中,以定中结构居多。例如:

(25)月亮里边看去,果然是一个人,踞在禅椅之上。(《二刻拍案惊奇》卷十三)

(26)吩咐了,两个月亮地里走到小巷内。(《金瓶梅》第五十回)

(27)行者拦门,一口吹息道:“这般月亮不用灯。”(《西游记》第八十四回)

谢永芳(2012)通过列举《荡寇志》中“月亮”多表月球义而非月光义,得出结论:“月亮”的月球义并非从月光义引申而来,实是“月”双音化的产物。谢永芳所言不确。例(25)“月亮”当只能作月光讲不能释为月球。例(26)谢永芳以“太阳地”之“太阳”未必有日光义,否定“月亮地”之“月亮”为月光,这一说法或过于牵强。前文已证“阳”本有日光义,此处“月亮”释为月光亦未尝不可。例(27)“这般月亮不用灯”是说环境敞亮,非仅言月球光亮而应是月光明亮映照楼上。就此而言,当以谭说为是。

汪维辉(2014)通过调查南北方言指称“月”的双音词现况,发现“月亮”多存在于官话与吴语中,而南方方言中则多用“月明”等词。东汉竺大力、康孟祥译《修行本起经》云:“向者梦中,见须弥山崩、月明落地、珠光忽灭、头髻堕地、人夺我盖,是故惊觉。”当是“月明”指称“月”的较早用例。自此之后,“月明”广泛用于文言诗赋与白话小说之中。例如:

(28)何人教我吹长笛,与倚春风弄月明。(唐代杜牧《题元处士高亭(宣州)》)

(29)锦帆天子狂魂魄,应过扬州看月明。(唐代罗隐《中元夜泊淮口》)

(30)看看月明光彩照入东窗。武松吃得半醉,却都忘了礼数,只顾痛饮。(《水浒传》第二十九回)

此外,汪维辉(2017)在《东汉—隋常用词演变研究》(修订本)一书中指出,在中古时期,表示明亮的形容词“明”已经呈现出逐渐为“亮”所更替的趋势。在现代汉语中,“明”作明亮义时已不能单说,它已成为词根语素;而“亮”在明亮义上既可以单说,也可以复合成词。可见,汪文所言“明—亮”的演变方向是完全符合语言发展现状的。在“明”向“亮”替换和表示月光义的“月亮”词义引申的共同作用下,以“月亮”指称“月”遂在汉语中扎下根来,成为基本词汇的一员,而人为与“月”相关联且使用文体狭窄的“太阴”则逐渐消亡。

三、汉民族对于“阴”“阳”的

文化认知差异

(一)重视事物直观性

在汉字构形过程中,汉民族倾向于用最直接的特征形容刻画事物,区别于西方思维中擅长用逻辑来定义概念的特点。重视事物直观性这一独特文化认知在象形字中尤为突出。《说文解字·叙》:“象形者,画成其物,随体诘诎。”纵观以象形所造之字,均是与人类生活密切相关之物。

同样是“月”的不同称谓,“月亮”直观地告诉人们“月”这一事物的基本特征——“亮”。夜晚漆黑,月亮的光芒就显得更为突出,这也是人们对月的普遍第一印象。但“太阴”一词则不同,我们从词面上并不能看出月的特征。唐宋以来,随着汉语词汇双音节化趋势的愈发突出与白话文学的兴盛,文人在创作时更倾向于选择能直接体现特征的“月亮”一词来指代“月”。

“太阳”则较“日头”更为直观,“阳”之本义为日光,而诸多光源中最为常见、最为光亮的便是日光。一般情况下,人们总是先感受到日光,才会仰望太阳,而所见也是被光晕所笼罩之“日”,宛如至高、至明的阳气。而“日头”则是词根“日”加上没有实际意义的后缀“头”,没有“太阳”形象,同时又受到北方地区亵词“?”的影响,因此,仅保留于南方方言中。

(二)重阳轻阴倾向

在傳统文化的认知领域里,“阳”的地位要远高于“阴”。在汉语词汇中,与阳有关的词语基本都偏向褒义,如“阳春白雪”“三阳开泰”“阳关大道”等;而与“阴”有关的词语大多偏于贬义,如“阴险狡诈”“阴谋诡计”“旁摇阴煽”等。就此来说,“太阴”一词也难以为人接受。

值得注意的是,汉民族崇尚自然美学,“月”在文人笔下也表现出诸多意象:

1.与边塞、异乡并举,寄托了人们对故乡以及亲人的思念。例如:

(31)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唐代王昌龄《从军行七首》之一)

2.与流水并举,表达了人们对时光易逝的感叹。例如:

(32)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唐代张若虚《春江花月夜》)

3.从月有阴晴圆缺这一变化出发,引发无限愁思。例如:

(33)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宋代苏轼《水调歌头》)

4.由月古时的浪漫传说出发,借为传递爱意之寄托。例如:

(34)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宋代欧阳修《生查子·元夕》)

总起来看,“月”总是象征着黑夜中的光明及朦胧浪漫之美,给予人们希望与寄托。因此,相较于“太阴”,“月亮”更易为人们所接受。

综上所述,“阳”本有阳光义,与“太”复合构成“太阳”即可表示“日”,其始见时代早于“日头”,而且“日”在北方地区有避讳“?”而不用的现象,故“太阳”最终成为现代汉语中指称“日”的基本词汇。“阴”本与“月”无关,以“太阴”指称“月”是比附“太阳”与“日”之关联的人为现象,其始见时代较“月明”晚得多,而且“阴”在民族认知中多具有贬义色彩,故“月亮”最终成为现代汉语中指称“月”的基本词汇。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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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董莲池.新金文编[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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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汪维辉.东汉—隋常用词演变研究(修订本)[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7.

Discussion on Vocabulary Asymmetry of “TaiYang(太阳)” and “YueLiang(月亮)”

Ma Siqi

(College of Literature, 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 Nanjing 210097, China)

Abstract:In ancient Chinese language,“Ri(日)” can be called “TaiYang(太阳)” or “RiTou(日头)”,“Yue(月)” can be called “TaiYin(太阴)” or “YueLiang(月亮)”. But in modern mandarin Chinese,“Ri(日)” can only be called “TaiYang(太阳)”,“Yue(月)” can only be called “YueLiang(月亮)”,which is an asymmetric phenomenon of evolution of Chinese vocabulary. Starting from the analysis of font configuration of “Yang(阳)” and “Yin(阴)” in order to explore their internal correlation with “Ri(日)” and “Yue(月)”,then investigating the evolution and replacement process of “TaiYang(太陽)”“RiTou(日头)”“TaiYin (太阴)”and “YueLiang(月亮)”,and combining with the cultural cognitive characteristics of Chinese to more scientifically explore the intrinsic motivation of vocabulary orientation of “TaiYang(太阳)” and “YueLiang(月亮)”.

Key words:“TaiYang(太阳)”;“YueLiang(月亮)”;asymmetry;Chinese character configuration;cultural cogni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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