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清教育思想对近现代中国美术教育的影响和贡献
2019-01-10吴守峰中央美术学院继续教育学院北京100000
吴守峰(中央美术学院 继续教育学院,北京 100000)
绪 论
李瑞清的人生贡献首先是在中国近代教育史上的功绩,特别是图画手工科的设置,其次才是他个人的艺术成就,包括书法、绘画和诗歌。他被誉为学院美术教育的开拓者、奠基人。辛亥革命是他人生“入世”与“出世”的转折点,其所为所不为也体现了作为一个传统文人,在不同的境遇下,儒道互补的精神追求。
李瑞清是江西进贤县温圳人,那里过去是抚州地盘,因地理位置靠近南昌,随着行政区域的调整,现在划归南昌市统辖。抚州是王安石、汤显祖的故乡,即《滕王阁序》中:“邺水朱华,光照临川之笔”的临川。2017年暑期,笔者专程到抚州党史办搜寻资料,78岁的黄博文老人将“江西通志稿”中关于李瑞清的记载找出并予我拍照留存,使我了解到作为中国近代著名教育家、书画家、诗人、金石鉴赏家,李瑞清这个名字,已经很少被家乡的人所关注了。由于其在书法上的特点和理论贡献,书法界还记得这位金石派开创人,但是,美术圈却近乎不晓得这位中国美术教育奠基人厥功甚伟。
一、李瑞清教育思想解读
中日甲午战争结束后,洋务运动走到尽头,但“洋务运动首次打破根深蒂固的传统经学教育,把‘艺末’之学列入洋务学堂的课程内容中,这使得这场在政治意义上失败了的运动在教育上有了不可磨灭的深远影响。”[1]民族危机、经济危机、文化危机使中国有识之士意识到中华民族已到亡国亡种的生死关头。他们通过各种理想和措施,实施抱负欲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探索中国富强的道路。譬如:有倡导以西方先进技术武装自己实现“自强”的曾国藩,有倡导“实业救国”的汤震、张謇;有倡导“教育救国”的张之洞、康有为。正是因为有了他们,才有了清末一系列救亡图存的改革运动,如洋务运动、维新变法、立宪运动等等。李瑞清在这种新旧知识交替的氛围中成长起来,对他教育救国思想的形成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李瑞清的教育思想,可以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1.教育救国
李瑞清曾三次任江宁提学使,负责高等教育,做为实干家,他始终没有离开过“两江师范学堂”这所阵地。李瑞清是“教育救国”的忠实奉行者,他认为国民素质的高低直接影响着国家前途和命运,“是以王者之民知,伯者之民勇,弱国之民私,亡国之民无耻。”一个国家发展的强弱与教育有着直接关系,他拿日本举例说:“日本教育初师中国,实近隋唐,其后尤喜王守仁。明治变法,则壹法欧西,王学益重,南虏琉球,西败强俄,遂为环球强国,伴于英、德失。由此观之,有教育若此,无教育若彼,强弱之原,存亡之机,诅不重耶?顷者欧美日盛,有并吞东亚,囊括全球之势,非以其有教育耶?”[2]39-42
李瑞清把国家的命运和教育紧紧联系在了一起,他把教育视为救国之锁钥,“如无教育,便无人,安有国?吾教育诸公,人人皆有此责”[2]180中国之所以贫困、落后,制度之所以衰败、腐朽,主要是因为中国传统教育的相对贫瘠以及国人对新思想和教育模式的疑惑,通过学习日本明治维新的成熟经验,发展新式教育,可以摆脱落后挨打的局面。他认定“自古以来,未有无学而国不亡,有学而国不兴者。”[2]39他在《与伍仲文书》中,对于教育救国的思想,有个精辟的论述:“今世豪杰之士,往往远言富强以救国,促进立宪以维亡。当知犹太人非不富,国非政府所能亡,亡在社会耳。救社会,舍教育外,更无他法。[2]180在《与张季直书》中更是直言“中国前途,除办学外,更无第二条生路。”[2]179
李瑞清执著于“教育救国”的事业,1910年于沪上自费创办留美预备学堂,这个留美预科早于1911年政府官办的清华学堂(由美国“退还”的部分“庚子赔款”而建立的留美预备学校,即后来的清华大学前身)。起因则有感于“去岁考试送留美学生以江南文物菩萃之区其合格者五人耳”[2]37,为“送一人即将来救中国多一人之力”“至经费问题则自捐廉俸”“赖各教习同仁之毅力”[2]37扶持至1911年,是年,劳乃宣署江宁提学使,李瑞清因“交卸之后,日薪不足以自给”且“出身寒士,冬不衣裘,更无典质之长物”,不得“巨金以支付此校”[2]35,将培养人才为国效力之重任,赋予一己之身,呕心沥血。
李瑞清“视教育若生命,学校若家庭,学生若子弟,始终不渝”,其“嚼得菜根,做得大事”的校训似乎由古人“咬得菜根,则百事可为”这句话而来。嚼得菜根,是俯首潜心的专注踏实,要视富贵如浮云的甘于清贫,坚其意志;“做得大事”,是敢为人先的胸怀抱负,一代宗师期望后人以天下为己任,勇于担当。这八个字,质朴简约、蕴含深意,成为南京大学薪火相传的笃实校风。
2.“中体西用”思想中的文化自觉
李瑞清的教育实践思想,是在张之洞“中体西用”教育理念影响下的成功个案。张之洞在《劝学篇》中指出:“新旧兼学:《四书》《五经》、中国史事、政书、地图为旧学,西政、西艺、西史为新学。旧学为体,新学为用,不使偏废。”固然这个思想有些矛盾,但这也是历史的必然,首先,“中体西用”是大政治环境下,两种文化结合的产物,是清政府为寻求“富强”而不得不采取的措施,其次,癸卯学制客观上决定了各学堂在办学时必须在这个框架内进行。“三江、两江师范学堂的办学思想是采取张之洞‘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教育主张,以忠君、习经为本,将儒家的经史之学作为教学的根本,同时吸收‘西学’中有用的东西来补充‘中学’之不足,‘西学’是指西方的文化科学技术。”[3]
1905年夏,《委代三江师范学堂监督(南京)》中记载:“三江师范学堂监督徐积余观察因欲入都赴引,玉帅(即两江总督周馥)以李梅庵观察办理师范传习所颇着成效,因特委代理师范学堂监督之任,并兼管传习所,日昨已下札矣。”[4]30
他上任后首先整顿人事,裁减冗员。《整顿三江学堂新计划》记载:“三江师范学堂规模既大,用钦浩繁,教习委员,不下百人之多,滥竽充数者,既不乏人。兼差支薪素不到堂者,亦复不少。代办监督李梅庵观察,特订新章。各委员所司之事,无论其冗滥与否,暂不予以裁汰。惟须终日在堂,不准无故擅离。倘有自旷职守者,一经查明。立予撤差,断不姑容。至各教习亦悉仍其旧,但属令自认愿教何须学科,设认定后如不切实教授,亦即屏退,已分别传知各委员教习遵照。并举各教习现多因署假旋里,函约早日来堂以便甄订全校课程之事云。”[4]30
1905年9月,在中国实行1300多年的科举制度被废除,大量新式学堂的兴起,各类师资的短缺,发展师范教育成为当务之急。而许多留学日本参加速成师范科教育的中国留学生也因“速成”,时间太短而不能任教,李瑞清清晰意识到“凡到日本学速成师范归,未有能胜教员之任者。”[5]他希冀在短时间内通过考察日本的艺术教育体制,学习办学经验,采取课程引进和专业化的管理办法,提高教育质量内涵,把两江办成专门培养中学堂师资的优级师范学堂。
李瑞清在两江师范学堂开设国文、修身等课程以及后来补办的国画课也体现了他在中西结合过程中,文化自觉的教育思路。1911年7月,他参加学部召开的中央教育会,并根据自身的办学经验提交意见书。“……谓师范功课宜改正者,即修身一门,法国及日本皆有此门而他国无之,以即以宗教为修身,且他国修身一门所包甚广,不似中国之狭义也。至中国理科一门,皆先物理而后化学殊属非是。本会员拟将此科改为先化学而后物理。且中国之所谓国文即外国之所谓国语科,则中国国文似宜改为国语科。……”[6]
李瑞清在学堂增设中国画课程是他的创举。“家族相承”“师徒相授”一直是传统中国文化传承与发展的主要方式。“中国画课程的开设对两江师范学堂有着重大的意义,当时只有与实业有关的用器画、图画、手工等被列入学堂课程计划之中,到1925年‘壬戌学制’的颁布,这一情况也没有什么改变,中国画依然被排除在外,不受重视,这种只重视西方艺术而忽视中国传统艺术的做法可以说是当时中国教育的“不幸”,因为学校主要担负起文化传播和传承的职能,但它显然没有起到对中国文化传播的作用。”[7]1910年,李瑞清聘请萧俊贤为图画手工科“毛笔画”教员,“成为晚清新式学校第一位传授中国画的教师”[8],为当时备受批评的传统艺术融入到新式学堂保存了发展的空间,使中国画专业在以后大多数美术和师范院校的课程体系中逐步壮大并形成体系,成为传统艺术的保存、延续和发展的先行者。后来,萧俊贤在北京十余年间,任教于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曾代理艺专校长。
3.科学的教学管理与学科系统建设
李瑞清清认为“师者,所以存亡强弱而致伯王之真也。”[2]39-42他在两江师范学堂采取的一系列措施也都是以提高师资质量为目的的。李瑞清上任伊始,就进行大刀阔斧的教学改革,聘请当时社会知名人士到学堂教学、讲习,如刘师培、夏敬观、柳诒徵、雷恒、萧俊贤等,提高学校知名度。柳诒徵的女儿柳定生在《魂依夭矫六朝松——记先父柳诒徵先生》一文中写道:“出于对(柳诒徵)先生人格的尊重……凡遇先生到校讲演,李监督必亲自聆听,如因有事不能来听,则必请先生改期讲演,期能恭听。我至今尚留有近一百年前李梅庵(瑞清)监督请先生讲演的亲笔信:‘诒徵先生教席:今日堂中开讲演会,敬求大教育家临堂演说,近日学风日见退步,如各处毕业考试,竟先知题目,到处求人代作,闻有寄信至江苏镇江求助者,良可痛哭。故养成学无求学问之心,而单要求范围,要求分数,中国前途尚堪设想乎!乞提起其知耻心,以不欺为本。傍晚在堂恭候,敬请翼谋吾兄先生。弟瑞清。初二日’。”
1906年3月,李瑞清亲赴日本考察教育,其缘由,李云麾回忆道:“是堂创始于张之洞督江之日,规模之宏为东南冠,而设备未当,訾议蠭簇,诸生结习至深,骄恣放逸,所聘日本教习品类不齐,虚糜厚廪,或更为所劫持。兄受命严加整饬,学风倏肃。部署麤定,自请东渡日本考察,兼别求彼邦硕彦备改聘,所订条款至严,且声明无关国际交涉,开前所未闻之创格。”[9]
到日本考察期间,他“广聘绩学之士,又聘总教习一人,督其勤惰,严定条约,费减于前,收效尤著。”[2]971906年5月份的《时报》以《两江师范学堂续聘东教习(南京)》为题作了专门报导。《南京大学百年史》中记述“1906年3月,李瑞清带着修改后的聘约章程亲赴日本,通过东京高等师范学校校长嘉纳治五郎,聘请了总教习松本孝次郎和另外4名教习”。[10]27考察日本归来后,1906年5月,三江师范学堂易名为两江优级师范学堂,李瑞清也由代理监督的身份转为两江优级师范学堂监督。他根据《奏定学堂章程》所定编制,整顿教务,调整学校组织架构,参照东京高等师范学校的课程设置,着手在教育体制、学科建设等诸方面进行改革与建设。他的计划得到了新聘日本总教习,曾任东京早稻田大学教授的松元孝次郎的支持。随即,他取消了两江师范的最速成科,改速成科为选科,强化专业知识的教育,初步建立了两江师范学堂高等师范教育专业框架体系。他仿照东京高等师范学校课程,在“咨询校中诸外国教授”后首创“图画手工(专修)科”,教授中西绘画、用器画、图案等课程,其手工课程包括了各种材料工艺制作。“设置了专门的画室和木工、金工工场,以提高学生的实际动手能力。”[10]42第一次将图画、手工作为学堂公共科目列入学堂课程计划并付诸实施,此举一反传统教育制度中重道轻器的思想,倡导培养学生的动手制作技能,使之具有了学科价值。
其次,他增加了心理学和教育学为师范学堂的基础课程,开设了教育史、伦理学、训育论、学校行政等课程。并且在师范学堂基础上,建立师范讲习所和附属小学,形成了一个较为完善的师范教育层级体系,为学生提供了教学操演和实习锻炼的机会。
作为教育家,李瑞清在主持近代艺术教育学科的整体规划时,提出美术史研究的设想,他说:“中国美术多矣,鼎彝之文.碑碣之边,宋锦之采,皆至精之图案画也,惜无图画家捜罗.更安得各专家为之采辑以修中国美术史,使不致坠地不传也。噫!”[2]81当时的民国学术界包括哲学史、思想史、科技史等都还没有学者专门研究著述。其倡修美术史的愿望,在十几年后得到了积极响应,他的学生姜丹书,首先完成了老师的学术夙愿,身体力行在浙江两级师范学堂第一个开设美术史课程,编写《美术史》教材,1917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这是第一部现代意义上的美术史,对建立现代形态的美术史教程起到了划时代的开创作用,决定了近代中国美术史的基本出发点与大致方向。其后,陈师曾的《中国绘画史》(1922)、潘天寿的《中国绘画史》(1926)、滕固的《中国美术小史》(1926)、郑午昌于1929年编著的《中国画学全史》等不同体例的版本相继问世,填补了美术史教育和教材建设的空白。
二、图画手工科的创办在中国美术教育史上的意义
图画主要指绘画,唐末诗人张泌有诗云:“溪边物色宜图画,林伴莺声似管弦。”其次指谋划,如“待细把江山图画”描写了辛弃疾的理想抱负。
1905年12月,李叔同以惜霜署名,在东京为《醒狮》杂志撰写《图画修得法》一文:“图画之种类至繁綦赜,匪一言所可殚。然以性质上言之,判图与画为两种,若建筑图、制作图、装饰图模样等。又不关于美术工艺上者,有地图、海图、见取图、测量图、解剖图等,皆谓之图,多假器械辅助而成之。若画者,不以器械辅助为主。今吾人所习见者,若额面、若轴物、若画帖,皆普通画也。又以描写方法上言之,判为自在画与用器图两种。凡知觉与想象各种之象形、假目力及手指之微妙以描写者,曰自在画。依器械之规矩而成者,曰用器图。之二者为近今日本最普通之名称。”在这篇文章中,我们可以知晓李叔同对日本“图”与“画”概念的了解,并且他认为“图画”不仅能提升国民的技能,亦能起到国民德、智、体的发展。
洋务运动期间,清政府在文化教育上借鉴西方的教育模式,大力兴办新式学堂,在中央和地方创办了各类学堂30多所。其中不少学堂开设了“绘图”“制图”“图画学”等课目,如1866年创办的中国第一所近代海军学校福建船政学堂,为了培养工程绘图人才在前学堂(制造学堂,又称“法语学堂”)内附设了绘事院,天津电报学堂的制图课,南京江南陆师学堂(1896年)开设绘图学等,这些发轫于军工技术学堂,开设“图画”课的目的是培养懂得透视绘图并具有制图能力的人才,为实践操作等产业技术服务,比如机械制图,是为李叔同所说的用器图的范畴,属于现实的功用性需求。所以这种教育不能算是严格的美术教育。
1902年学部颁发《钦定学堂章程》(即《壬寅学制》),将图画列入从小学堂、中学堂乃至京师大学堂的教学计划之中。这是我国历史上以法规文件的形式将美术课程列入教学大纲的开始。[11]
1904年1月13日清政府公布《奏定学堂章程》(即《癸卯学制》),明确了学堂立学宗旨的同时,还规定了初级、优级师范学堂、京师大学堂等各级各类学堂的性质任务、入学条件、修业年限等具体内容,为中国教育制度在组织形式上的操作提供了指导,并设图画、手工科目作为必修课程。“而京师大学堂在创办之初并未对图画教学有任何规定,1898年梁启超制定《京师大学堂章程》时就未提及图画课程。这说明当时的开设图画课程的学堂仅仅将这一课目的教学作为技术教育的手段,而不是作为综合素质培养一部分的学校美术教育。”[12]“癸卯学制”标志着中国近代教育制度的建立,也奠定了近现代教育结构的基础。
作为两个学制的具体参与和制定者,张百熙、张之洞、荣庆等部分高级官员意识到美育的重要性,在学堂章程中设置图画课程外,知识界也有不少人呼吁开展美术教育,以培养全面发展的国民。最有影响的是在1903年8月中旬的《教育世界》上发表了《论教育之宗旨》一文的王国维,他主张教育应分为智育、德育、美育、体育四部分,“在使人为完全之人物”,实施美育的途径就是图画与音乐。
作为清朝经济最富庶、文化最发达的地区,江浙一带大量工商业的开办,对新式人才的需求更为迫切。而教育体制的变革,亦亟待建立更多的学校和大量师资力量的填充,因此,创办师范学堂成为政治家和实业家热衷的事业。
1901年,清政府颁布《人才为政事之本》诏书,喻令各省督抚学政兴办各级学堂。三江师范学堂最先由两江总督刘坤一在实业家张謇的建议下初步筹划,张之洞完善并将计划付诸实施、最后由魏光焘完成,三任总督利用江苏、安徽、江西三省财力,建立近代中国最早的高等师范学堂之一,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将图画、手工列入课程计划并付诸实施的综合性教学机构,对各地的师范教育建设和发展起到示范和引领作用。1903年2月5日,张之洞在《创办三江师范学堂》[13]奏折中汇报筹建过程,阐明创办师范学堂的理由“查各国中小学堂教员,咸取材于师范学堂,是师范学堂为教育造端之地,关系尤为重要”。同时他“己延聘日本高等师范教习十二人,专司讲授教育学及理化学、图画学各科”,说明张之洞在筹办时已经将图画课程列入教学计划。
当时《奏定学堂章程》中并没有规定关于优级师范的分科中有图画手工这一科,学校是无权擅自改动的,但是姜丹书称:“由于李监督自己爱好美术,又一向重视艺术教育,且曾亲往日本考察,知东京高等师范学校有图画手工科,乃主张仿办;而学生中如吕溶、汪孔祁、吴良澎等许多好学分子亦竭力要求开设此科;于是李监督即援察健东京高师之成例,特上条陈于两江总督转详学部,即由学部奏准增设,乃得实行开办”。[14]这个说法虽属于姜丹书个人的判断,但也可看出李瑞清目标明确,两江师范学堂图画手工科就是从培养专门师资出发,以图画、手工为主科,开始了专业美术教育制度的建设。这是近现代中国自己培养的第一代美术教育的专业师资,也是第一批经过专业学校教育的美术人才,如吕凤子、胡小石、李健、姜丹书、凌文渊、胡小石、汪采白等,特别是姜丹书的学生如潘天寿、丰子恺、来楚生和郑午昌等,包括他们的再传弟子,有的致力于美术创作,有的成为美术教育的开拓者,对20世纪中国美术教育的普及和发展,在格局上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两江师范学堂前后办学八年,学生成绩与教学质量在江南各高等学校中都位居前列,毕业生一般都能取得中学堂或初级师范教员的资格,毕业后被派往各地从事教育工作,虽然不能满足当时师资匮乏的状况,但为近现代教育的普及和发展,培养新的国民素质,至少在江南,确是积攒了雄厚的师资储备。
通过他们身体力行的传播,逐步影响和改变了人们对美术的态度,更为重要的是,其引起了中国近代教育机构的连锁反应,特别是最早的几所高等师范学校:1907年直隶师范学堂仿照两江师范学堂开设图画手工科;浙江两级师范学堂在1912年成立高师图音手工专修科;两广优级师范学堂在1915年增设图工体乐专修科;1918年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开办图画专修科等。随着经济发展的需求以及社会各界对美术看法的转变,各种私立美术学校、培训机构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到1946年,全国先后诞生了近50所美术学校,[15]使近代中国美术教育的局面空前繁荣。
1910年初,上海《时报》报道说:“两江师范学堂本科学生已满五年二级者共有三百余人,将举行毕业……唯各学堂在事人员,多系从前速成学生。该班一出,定行压倒侪辈,故刻下旧日之师范生异常惶恐云。”20世纪初叶,在当时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的背景下,李瑞清的教育思想及其规划的长远意义就凸显出来。
结 语
今年,就中国的美术院校来说,中央美术学院建校100周年、中国美术学院建校90周年、鲁迅美术学院建校80周年,山东艺术学院建校60周年,各个学校纷纷举办校庆活动,可以说是纪念中国美术教育的“生日年”。作为不能忘却的纪念,李瑞清,这位中国近代美术教育事业的奠基人,1906年开设两江师范学堂图画手工科,标志着近现代政府官办教育系统下,美术师范教育专业的正式开始。“图画手工科”探索的成果不仅满足了社会需求,同时,它也成为当时社会人文学科建设的标杆,更肩负着一种复兴文明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