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女性主义文体学的角度解读《黄色墙纸》
2019-01-07郑芳
郑 芳
(桂林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广西桂林)
1 引言
夏洛蒂•铂金斯•吉尔曼(Charlotte Perkins Gilman)是美国19世纪、20世纪之交伟大的女权主义者,还是个优秀的作家。她将小说作为她宣扬女权主义思想的有力工具,揭露现存制度的荒谬不合理,歌颂妇女在创造性劳动中的重要作用,并传达妇女历来被压抑、忽视和排斥的心声(陈姝波,1995)。吉尔曼曾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因与丈夫缺乏共同语言,产后患上了精神忧郁。为此,她去咨询了当时著名的神经学专家米切尔医生(S.Weir Mitchell)。后者对她采取了“疗养”法(rest cure),这是维多利亚时代对患有精神疾病的女性一贯采用的治疗方法,但是这种“疗养”法不但没有改善吉尔曼的精神状况,反而让她陷入几乎疯癫的状态,而《黄色墙纸》则是吉尔曼在这种疯癫的状态下完成的一部短篇杰作。吉尔曼取材于自己的亲身经历,描写了一位与自己类似的知识女性,由于被认为患有短暂性精神疾病而被丈夫禁闭在一个大楼里“疗养”,最后导致精神崩溃。吉尔曼通过《黄色墙纸》控诉当时“疗养”法对患有精神疾病的女患者的精神迫害,也传神地表达了女性在父权制婚姻中卑微从属的地位和长期受压抑、遭排斥的痛苦。
2 女性主义文体学
女性主义文体学是20世纪90年代中期由英国语言学家萨拉•米尔斯(Sara Mill)提出来的一个新的文体学流派,并在1995年出版了《女性主义文体学》(Feminist Stylistics)一书,这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部系统论述女性主义文体学相关理论和分析方法的著作。米尔斯(1995)认为语言和读者是文本意义产生的一部分,每个读者或评论家因个人背景、经历或关注点的不同会对同一文本的解读产生不同的结果,因此传统的女性主义文学批评有一定片面性和主观性,而女性主义文体学的目的之一就是希望多少能有一套系统的方法、理论,使得批评变得客观起来,使得“即使不同读者阅读也能产生一个相同结论”变得可能。
女性主义文体学根源于女性主义理论,并结合了语言学多个分支理论,尤其是批判语言学和批判性话语分析,重视对文本的语言分析。通过将语言学分析方法与文学批评方法相结合,女性主义文体学试图从传统的女性主义批评重理论轻文本的倾向中另辟蹊径,从语言的细微之处发掘出女性阐释与表达的可能(何靓,2018)。米尔斯(1995)认为女性主义文体学不仅描绘文本中的性别歧视,而且还分析叙事视角、能动性、隐喻、及物性等如何出于意料地与性别问题相关联。
《黄色墙纸》作为女权主义作品中的经典,自1892发表以来就被许多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家们进行解读,但很少从女性主义文体学的角度,从文本中的语言出发,去分析文本中所体现的性别歧视以及文中的隐喻和性别的关系。
3 “我”的困境
《黄色墙纸》以第一人称妻子的口吻叙述夏天避居于殖民时代宅邸进行“疗养”到精神崩溃的过程。故事的一开头就提及“我”所处的第一个困境,用了一系列的词如“孤独”、“高墙”、“铁门”、“木栏”等来描绘他们所住的一座与世隔绝的古老别墅,而这别墅就像牢笼,禁锢了“我”的肉体,犹如一个被囚禁在高墙内的犯人,没有自由。
这是个极美的地方,我们的房子孤独地远离公路,远离3公里外的村庄。这里让我想到小说中描绘的英国,一排篱笆,城堡周围环绕着高墙,铁门紧锁,园艺工和农门住在分散的小木屋中。
这是个宽敞、通风的小屋。……为了小孩的安全,玻璃窗被安装木栏;一些金属环挂在墙上。
“我”的活动范围只局限于阁楼中的一个房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透过这个房间的一个窗口窥见外面的世界,勾勒美好的画面。
透过一个窗口,我能看见一抹神秘的树荫,还有那怒放的鲜花,苍老的古木。
透过一个窗口,我欣然瞥见港湾环抱中的码头,从豪宅有一条阴暗的小路通往那里。我常幻想这里的人们三三两两踱步于小径,回廊中,可是……
“我”的另一个困境就是被困在父权制男尊女卑的婚姻当中,“我”没有话语权,没有决定权,就连自己是否生病和选择房间都无法自己决定,犹如“傀儡”,任人摆布。
你看,他甚至根本不相信我是病态的!
可我又能怎么办呢?
如果一个人的亲丈夫是一个自视颇高的内科医生,他对那个人的亲朋好友确信地说那个人并无大碍,只是有些精神衰弱,有那么一点点歇斯底里。那个人又能怎么办呢?
其实我觉得他们的想法是错的。
其实我觉得适意的工作,带来刺激和新鲜感的工作,对我是件好事。
作者连续用了2次“我又能怎么办呢?”,表明作者在向读者诉说“我”处在男尊女卑的男权社会中的无奈。同时又连续用了“其实我觉得”再次向读者传达“我”在婚姻当中所处的弱势,“我”不能公然挑衅丈夫和兄弟的权威,只有默默的顺从。
他给我制定了一张精细到小时的作息表,处处都照顾着我,如果我还不满意的话,反倒会谴责自己多么不领情,多么昂恩负义。
在外人看来,“我”是很幸福的,“我”的饮食起居都是丈夫精细帮“我”制定好的,丈夫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但讽刺的是,他却剥夺了“我”重要的两样东西:写作和孩子。丈夫认为写作对妻子的康复没有任何好处,时刻监视着妻子,甚至以妻子身体不适为由不让妻子接触他们的孩子。然而,写作是妻子寻求自我解脱的唯一渠道,照顾孩子是母亲本应享有的权利和义务,这反映了父权社会下的婚姻试图禁锢女性的思想,剥夺女性的自由。
约翰过来了,我得放下笔,他不喜欢我写哪怕一个字。
我不能和孩子在一起,这也让我不安。
4 《黄色墙纸》中的隐喻
西方女性主义作品中常以象征的手法表现男权社会对女性的钳制与禁锢。象征是指用某种符号或词语的某种特质去隐喻,暗示其他的某种事物(韩艳荣,宋玉芳,2009)。《黄色墙纸》一开头就提到了“闹鬼的房子”、“窗户上的木栏”、“无法移动的床架”,丈夫和自己的兄弟都是自视甚高的内科医生,丈夫为了给妻子进行“休息疗养”法,把妻子成天禁闭在阁楼的一个小房间,妻子每天只能通过房间的一个窗口幻想着外面的世界,妻子的一切都是丈夫和自己的兄弟来安排和决定。因此,这些都是男权社会的象征,是作者无声地控诉男权社会对女性的身体和思想的禁锢。
墙纸是《黄色墙纸》故事发展的一个重要纽带,象征着父权制度下的婚姻的束缚,它随着妻子精神状况的变化而呈现不同的形态。当妻子刚入住别墅第一次见到壁纸时,她觉得墙纸的色彩让人反胃,让她厌恶,也让她害怕。这个时候的妻子还是处于清醒状态的,她的女性主义意识还未觉醒,还会为自己不能照顾好丈夫和孩子而感到内疚和自责。
我曾想成为约翰的助手,成为他的安慰和温暖。可如今我已经是个名副其实的负担了。
没人相信我已经几乎无法做最基本的举手之劳:穿衣、娱乐、整理东西。
幸好,保姆玛丽对我的孩子很好,我亲爱的孩子啊!
但随着妻子的精神每况愈下,妻子对墙纸的态度发生变化,从最初的恐惧到渐渐地对墙纸上的图案感兴趣,研究墙纸成为她每天必做的事,最终她发现墙纸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试图从墙纸里“爬”出来。这个女人其实就是妻子自己的反射,她渴望逃离这种婚姻,逃离父权的束缚,这也预示着妻子女性主义意识开始觉醒。故事的结尾,妻子最终撕毁了禁锢女人的墙纸,让女人成功地从墙纸里“爬”出来了,她对丈夫说:“我终于出来了。我撕毁了所有的墙纸,这样你再也不能把我囚禁在里面了”。这个“爬”出来的女人把自己当成妻子了,这说明妻子已经陷入疯癫状态,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楚了,但从象征主义的角度来说,妻子的疯癫说明她获得了重生,获得了自由。
5 结束语
在《黄色墙纸》中,吉尔曼控诉了维多利亚时期“休养疗法”对女性精神上的迫害,同时也表达了其试图冲破父权制度下婚姻的束缚并获得自由的渴望。女性主义文体学为《黄色墙纸》提供了一种新的客观的解读方法,从文本的词语,句子层面,分析吉尔曼对男权社会的批判,之后又从隐喻的角度进一步描述女性试图摆脱婚姻、家庭束缚的渴望。《黄色墙纸》被赞誉为女性主义的丰碑和标僵之作,它所蕴含的男女自由平等的思想仍然有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