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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命运共同体对西方海权论的超越

2019-01-04李国选

关键词:海权共同体命运

李国选

(山东财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

海权论是地缘政治理论中影响国际格局演变的最重要理论之一,至今在国际社会还有较大的影响力,但其在国家崛起进程中的作用经常处在推崇备至和饱受争议的两极评价之中。推崇备至的基本依据在于海权推动了国家崛起和民族复兴,饱受争议的基本诱因在于西方国家在海外殖民和海上争霸过程中易引发国家间海权竞争和冲突。毫无疑问,海权论既对世界强国的崛起起着不可磨灭的作用,又是引发历史上国家间海上冲突或战争的重要诱因。

当今世界正面临着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不确定性不稳定性更加突出,共同挑战增多。[1]人类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需要合作来应对海洋传统安全和非传统安全相互交织的威胁。2019 年4 月23 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海军成立70 周年的关键时间节点,提出“海洋命运共同体”理论,这一理论富含深邃的历史眼光、长远的战略思维和浓厚的天下情怀,是中国深度参与全球海洋治理的中国方案。海洋命运共同体为何、如何超越西方海权论及如何引领全球海洋治理就成为当下及未来相当长时间学界研究的重大理论热点问题。本文拟从西方海权论在当今世界的式微为出发点,着力论述海洋命运共同体对西方海权论的三重超越,最后分析海洋命运共同体对全球海洋治理的巨大引领作用,以求抛砖引玉。

一、“式微”:西方海权论的时代境遇

一般而言,海权论诞生的标志是马汉的《海权对历史的影响:1660-1783》一书的出版。时至今日,海权论仍被看作对人类历史产生巨大影响的地缘政治理论,但因其所奉行的西方中心主义、社会达尔文主义和对抗性与控制性思维,与当下的时代潮流格格不入而需要“扬弃”。

(一)西方海权论的代表性观点

西方海权论可以分为美英式海权和法国式海权两部分,美英式海权的代表性理论主要有马汉海权论和科贝特海权论,法国式海权论的代表性理论是法国青年学派。

1.马汉式海权论:决定着国家兴衰

在“海权论”三部曲中,马汉把是否控制海洋提升到国家兴衰的最高战略层面。他认为海权能够“让一个民族在海上或靠海洋而崛起”。[2]1马汉的海权不仅指控制海洋的军事力量,而且包括维持国家富强的、与海洋紧密相关的要素。海洋因“如同一片广阔的公有区域”[2]19而成为经济活力的源泉,通过生产、海运和殖民地实现贸易、商业、人口、财富等生产因素的自由流通,这是海权论的“马汉逻辑”,而流通过程中产生的对应的安全功能则是“马汉语法”。“马汉逻辑”的实质就是凭借作为交通介质的海洋无往不至的特性,实现全球市场统一和经济要素的优化配置;“马汉语法”就是保障海洋经济系统能够顺畅运转而衍生的强制性安全手段。[3]马汉海权论的逻辑链条是建立强大的海军,通过发动海战,来消灭敌方舰队,取得制海权,打通本国与世界市场的通道并确保在远方的商业优势,从而保持帝国的不断增长。[4]总之,马汉以海洋与国家经济、政治的必然联系这一客观事实为依据,以海洋使世界连成一体、国家需要全球战略思维为哲学方法,发现了一条重要规律:海权对国家兴衰至关重要,谁有效控制海洋,谁就能取得海权,谁就能成为真正的世界大国。

2.科贝特海权论:如何有效使用海权打击大陆强国

英国曾经是世界海洋霸主,其海权论思想颇具特色。英国是一个典型岛国,在面对强大的大陆国家的挑战时,英国如何有效应对,这是英国式海权论思考的一贯主题。英国式海权论的代表人物是朱利安·科贝特。他对英国迷信马汉的海权威力深感忧虑,从国家战略的高度来考量军事战略和海军战略,提出了“海陆联合作战”、“相对制海权”、“有限战争方式”和“离岸平衡思想”。[5]他的海权论的逻辑链条是凭借获取相对制海权,维护海上交通线畅通,通过在陆上发动有限战争,来支援陆上盟友或者实现陆上有限目标。在某种程度上,科贝特的海权论是对马汉海权论的纠偏。

3.法国“青年学派”:凭借“杀手锏”打击对方交通线

19 世纪末,作为海陆复合型的法国,在海洋方向面临着强大的英国,在大陆方向面临着快速崛起的新统一的德国。为应对这双重困境,里夏尔·格里韦尔和泰奥菲勒·奥贝提出了“青年学派”理论,该理论的核心观点是如何在有限的资源约束条件下,利用新技术,以小型快速舰种为主力的舰队为“杀手锏”,有效打击敌方的海上交通线。法国“青年学派”是“弱者的海权战略”,其逻辑链条是运用新技术建造“杀手舰”,发动非对称战争,打击对方商业航线,造成对方决定性的损失导致国内混乱,从而按照法国的意志进行谈判,实现法国战略目标。法国“青年学派”理论中的非对称战争、对“杀手锏”技术的倚重、以弱对强及对绝对制海权的否定等观点至今还能在许多国家的海洋战略中得以运用。[6]125-134

综上,源于西方国家的海洋实践的西方海权论的观点虽有差异,但也有共性,差异主要体现在:海权国(如英国、美国)运用海权时关注的焦点是当大陆国家崛起时,海洋国家对陆地战争的投入达到什么程度,海权是否还有决定作用;陆权国(如法国)运用海权时关注的焦点是防御性海权是否是应对海权国家威胁的有效方式。[6]121共性主要体现在:第一,看到了海洋对沿海国家崛起的重要价值;第二,海权与国家兴衰休戚与共,海权的丧失则会损害国家安全和经济繁荣;第三,海权的争夺带有明显的战争属性,历史上海权易手均由大规模海战引起,此外,海权经常通过与陆权发生对抗来维护其主导优势。

(二)西方海权论已不能解答时代命题

以制海权、海军至上主义、海上霸权为核心的西方海权论长期主导着国际海洋政治的进程,国际海洋政治的演变史就变成了西方国家横行海洋,争夺海洋霸权的历史,催生了以霸权主义为核心的国际海洋政治秩序。[7]西方海权论因有“开放而不包容、对内多元与对外普世的双重标准、进取与破坏相伴生”三大原罪而导致“海殇”。[8]时至今日,“和平与发展是当今时代的主题,也是时代的命题”。[9]海洋领域出现了三个鲜明特点:第一,涉及国家主权、发展和安全利益的濒海区域成为全球海洋竞争的重心;第二,海洋价值的多元化、海洋威胁的多样化和海洋威胁的传导性要求加强国际海上合作;第三,远距离打击技术的发展导致的相互摧毁情势极大限制了海洋国家发动战争的冲动。这种海洋政治生态背景导致国家海洋竞争激烈,但合作应对威胁的需求空前强烈。[6]246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人类命运比历史任何时期都联系紧密,美好希望与全球性挑战并存,需要所有国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来共同应对。[10]所以,西方海权论已落后于当今时代的发展要求,不但无助于时代问题的解决,而且还会使缓和的海洋问题激化,使激化的海洋问题走向冲突,甚至战争。在欧洲海洋国家,特别是在英国的海洋崛起实践基础上诞生的海权论虽有合理因子,但已脱离时代发展要求,理应加以改造和扬弃。

大时代需要大格局,大格局需要大智慧。海洋的相通性和不可分割性决定了全球海洋治理具有先天的开放性,[11]现代海洋科技日新月异、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社会信息化和文化多样化的深入发展、国际政治民主化趋势增强及各国利益和命运相互依存程度的空前加深,决定了海洋治理内涵的多样化、博弈的和平化和行动的集体化。同时,海洋挑战花样繁多、层出不穷,任何一个国家都难以单独有效应对,海洋传统安全问题与非传统安全问题相互交织的情势促使全球海洋治理体系发挥积极效用。但西方海权论还“停留在冷战思维、零和博弈老框架内”,[12]已不能满足全球海洋治理的迫切需要。若以西方海权论来作为全球海洋治理的理论基础,不但会给本来就很严重的海洋问题火上浇油,而且会直接破坏来之不易的海洋总体稳定局势。国际海洋形势的深刻变化和国际社会同舟共济的客观要求使得海洋命运共同体理论应运而生。

二、“超越”:海洋命运共同体开辟了海洋政治理论的新纪元

众所周知,西方海权论以西方中心主义、海上霸权、对抗控制性思维来主导海洋话语权。虽然新全球化使得各国在海洋上相互依赖增强,但两极分化愈演愈烈。“利己必损人”的西方海权论坚持零和博弈式的海洋控制,导致海洋领域出现和平赤字、发展赤字、治理赤字和信任赤字。

海洋命运共同体是对中国优秀传统海洋思想的创造性转化和对马克思主义海洋思想与中国共产党海洋战略思想[13]的继承性发展。海洋命运共同体超越了狭隘的国家利益,主张在共同体中实现和谐共生、和平发展,为维护全球海上安全与稳定,推进全球海洋治理提供了中国方案,为世界海洋政治大发展擘画了美好前景。

(一)海洋命运共同体从主体、目标和路径三方面创新了国际海洋思想

海洋命运共同体是当代的国际海洋政治思想。海洋命运共同体倡导世界各国平等参与海洋治理,既蕴含合作共赢、共同发展、互尊互信等理念,又直指全球海洋治理病灶,提出切实可行的“中国药方”。

1.参与主体多元

构建海洋命运共同体离不开各国的积极参与,一个都不能少。世界各国共同掌握海洋命运,共同书写海洋规则,共同治理海洋事务,共同分享海洋成果。在构建海洋命运共同体的进程中,海洋事务出现分歧是正常的,关键“要有事多商量、有事好商量”。[14]中国愿意同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国际组织和机构一道,共同推进构建海洋命运共同体的伟大进程。[15]548

2.构建目标指向

海洋命运共同体是人类命运共同体在海洋领域的生动运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目标与海洋命运共同体的目标是一致的。所以,海洋命运共同体的构建目标是建设一个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海洋世界。[15]541-544海洋命运共同体的目标指向十分契合“人类的命运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密相联,各国的利益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度融合”[16]的时代背景判断。海洋命运共同体通盘谋划海洋发展前景,纵深推进海洋发展。

3.具体构建路径

海洋命运共同体既有崇高的目标追求,又规划了切实可行的构建路径。第一,合力维护海洋和平安宁。和平安宁的海洋对人类生存、发展和互联互通至关重要,海洋的和平安宁需要世界各国共同维护,唯如此,才能阻止个别海洋国家称霸海洋的阴谋。第二,共同增进海洋福祉。当今绝大多数国际合作都以海洋为纽带和载体,“21 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倡议旨在凭借海上互联互通与务实合作,推动海洋经济繁荣发展,加强海洋文化交融互鉴。第三,共同保护海洋生态文明。海洋因人类的过度开发和忽视保护而出现严重的生态危机,人类要以可持续发展的高度自觉,为后代子孙留下永续发展的蓝色海洋。第四,以平等协商态度,妥善解决分歧。海洋因对国家发展的价值提升、历史因素及其引发的民族主义情绪、地区安全机制的缺失或失效导致全球海洋争端时有发生。但海洋争端的解决不能动辄诉诸武力或威胁使用武力,应平等协商,妥善解决,把海洋争端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并出现某种秩序特征,不会影响国家关系的健康发展这个大局。

综上,海洋命运共同体的基本结构可以概括为“一纲四目”,其中,海洋命运共同体构建的目标指向是“纲”,合力维护海洋和平安宁,共同增进海洋福祉,共同保护海洋生态文明,坚持平等协商妥善解决分歧是“四目”,这是构建海洋命运共同体的“四梁八柱”。海洋命运共同体构建目标与路径高度匹配,纲举目张,计熟事定,举必有功,海洋巨变,由此而来。

(二)海洋命运共同体对西方海权论的三重超越

海洋命运共同体从参与主体、目标指向与建构路径三个方面超越西方海权论,从而完成了其理论构建,是当代国际海洋政治思想中最鲜艳的一朵花,必将成为全球海洋治理的行动指南。

1.参与主体的超越

西方的海权论一诞生就具有浓厚的西方中心主义色彩。臭名昭著的“种族优劣论”是西方海权论的立论之基。如马汉就认为盎格鲁—撒克逊人是最优秀最高贵的民族,其他民族则是“蛮族”,优秀的民族打败落后的民族有利于增进全人类的“福祉”。他把西方文明看作“野蛮沙漠中的一片绿洲”[17]。海权论中的西方中心主义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地理空间的等级性。海洋国家是文明的、先进的、自由的、民主的,占据世界的中心,而大陆国家则是野蛮的、落后的、保守的、专制的,处在世界的边缘。言而总之,海洋国家比大陆国家优越。第二,大国可以牺牲小国。海权论者以社会达尔文主义或国家有机体论为分析工具,认为海洋大国为实现特定的国家目标可以控制不发达的小国,甚至可以牺牲小国。第三,坚持一己之私的逻辑思维。海权论者认可国际政治无政府状态的假设,以零和博弈来谋取国际政治收益。[18]所以,西方的海权论把广大的发展中国家排除在外,妄图主宰世界海洋事务,把海洋变成西方海洋强国的“私产”。

海洋命运共同体使海洋回归其原初的公共本质属性,即“海洋孕育了生命,联通了世界,促进了发展”,世界“不是被海洋分割成了各个孤岛,而是被海洋连结成了命运共同体”。[14]构建海洋命运共同体的主体是联合国所有的成员国和合法的国际组织,其中国家是最重要的行为体。海洋命运共同体以整体性、可持续发展和全球性视角来摒弃海权论中的西方中心主义,恢复海洋的本来面目,让海洋成为人类的共同财富,共同造福于全世界人民。海洋命运共同体秉持合作共赢理念和海洋文明交流互鉴,建立蓝色海洋伙伴关系,让海洋成为人类的美好家园。

2.目标指向的超越

西方海洋强国发展海权的目标指向是建立强而霸的海洋国家。西方海洋强国以海权论为理论基础,为一己之私,早期通过发展商业、航海事业及海外殖民等来追求霸权;现在则凭借发达的海洋科技来开发海洋资源,尤其是开发公海和国际海底的战略性资源,打着航行自由的旗帜进行全球海洋科学考察。西方海洋强国,特别是美国顽固坚持海军至上主义,争夺制海权,制造事端,肆意干涉别国内政。[19]

海洋命运共同体是中国海洋强国建设的终极目标和最高愿景,必将开启国际海洋政治未来发展新模式。海洋命运共同体是人类命运共同体在海洋领域的生动运用和目标凝练,理应遵循人类命运共同体所蕴含的、为国际社会所公认的精神、原则和理念。人类命运共同体所打造[15]522的“五位一体”的国际社会理念也适用于海洋命运共同体。

海洋命运共同体的政治目标是追求海洋持久和平,海洋应是“各方合作的新疆域,而不是相互博弈的竞技场”,这超越了西方海权论中狭隘的权力政治观;海洋命运共同体的安全目标是坚持总体国家安全观和共同、综合、合作、可持续的新安全观,坚决维护国家核心利益,这超越了西方海权论中片面的个体国家安全观;海洋命运共同体的经济目标是坚持陆海统筹和“共商、共建、共享”原则,运用新发展理念和“21 世纪海洋丝绸之路”来壮大和发展海洋经济,这超越了西方海权论中狭隘的国家利益观;海洋命运共同体的文化目标是运用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和自由的全人类共同价值,建构交流互鉴的海洋文化,这超越了西方海权论中偏执的普世文明观;海洋命运共同体的生态目标是运用“和谐海洋”理念,构建可持续发展的海洋生态环境,实现绿色发展和可持续发展目标,这弥补了西方海权论中海洋生态观的缺失。[15]541-544

海洋命运共同体必将把西方海权论放进历史博物馆。海洋命运共同体立意高远,着眼于全人类共同价值,坚持利益共享、合作共赢、共同发展,为世界各国参与海洋合作和资源共享提供了“最大公约数”,画出了“最大同心圆”,人海必将和谐,海洋必将更美丽。

3.建构路径的超越

西方海权论语境下的海洋竞争实质是对海洋资源的争夺和海洋空间的控制,把海洋看作西方海洋强国的“势力范围”,把海权看作其“专利”,具有显著的对抗性与控制性。海权论中的对抗性首先体现在“海权”史的定位上。马汉认为,海权史在很大程度上记载了国家间斗争、对抗、最终导致战争的暴力行径。[2]1要想获得决定国家繁荣富强的海权,就必须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20]和通过战争来实现对海洋战略要地的有效控制,对于国家发展来说,海上战争是不可避免的,是国家生存的需要。[6]47-48其次,海权是作为陆权的对立面出现的。海权论者认为海权与陆权之间的冲突与对抗是必然要发生的,且海权国家一定能够战胜陆权国家。正如乔治·利斯卡所言,陆权国家与海权国家的对抗是经常发生的,一般不能借助竞争或其他互动来解决,战争是双方经常采用的解决方式。[21]最后,全球化时代海权对抗性。全球化使得传统的大国间的海上冲突大幅度减少,但并没有完全消除海权的对抗性。第一,一些“热点地区”的海军军备竞赛时有发生。如朝鲜半岛上朝韩之间时断时续的海上冲突,“萨德”入韩对东北亚海洋局势的冲击,南海地区的“逆裁军”情势都或多或少地体现了海权的对抗性。第二,大国间的海上对抗与紧张局面时断时续。美国对中国的和平崛起心生疑惧,认为中国的海军建设会威胁美国的海军优势。从20 世纪90 年代中期开始,美国罔顾中国的抗议,持续加大对中国黄海、东海、台湾海峡和南海的武力侦查和监视,2001 年中美撞机事件的发生凸显了美国这些无理行为的极大危险。[22]最近几年,美国经常违反国际法和国际惯例,派出军舰进入中国南海岛礁附近海域。美国的这些行为违反国际关系基本准则,损害中国的南海岛礁主权和安全,破坏南海海域来之不易的稳定与和平。

传统的海权论是以控制为理论设计的目标,最能体现这一理论旨趣的是对制海权的不懈追求。通过研究海权给英国带来巨大的财富与权力和法国从海洋到陆地关注点的改变给法国的巨大危害这一历史事实,马汉坚定地认为对海洋的有效控制导致英国强大,对控制权的忽视导致法国衰落。制海权是海权决定国家命运最关键一环,是国家财富和权势的首要物质因素。[23]传统海权论都强调要获取制海权,只不过是控制程度有别而已。在当代,海洋运输的经济性、有效应对海上非传统安全的需要、扩大国家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力依然决定着制海权仍是海权论的核心。[24]迄今为止,美国还控制世界主要咽喉通道,企图用“岛链战略”把中国的主要活动范围限制在大陆区域内,把国际海洋看作美国的私有财产,其他国家通过其控制的海洋要付出较大的经济成本。许多海洋国家打着保护海洋生态之名,行扩大控制国际海域之实,以实际占领或宣示主权手段,强化对极地或争议海域的争夺与控制。

思想是行动的先导。海洋命运共同体继承和发展了“和谐海洋”思想,其蕴含的融合性思想超越了西方海权论的对抗与控制性思想。首先,海洋命运共同体倡导和平、发展、合作、共赢。习近平从合力维护海洋和平安宁、共同增进海洋福祉、共同保护海洋生态文明、坚持平等协商妥善解决分歧[14]四个方面来构建海洋命运共同体,这无疑彰显了合作共赢理念,凸显了共商、共建、共享原则,剔除了西方海权论的对抗性与控制性。

其次,强调陆海统筹原则。西方海权论的理论前提是海权与陆权的对抗,马汉以英法、英德、英俄的海上博弈为例子,详细描绘了海陆对抗的具体场景,得出了海权与陆权的冲突是不可避免的。[25]海洋命运共同体是“一带一路”倡议的进一步深化,是“一带一路”海上合作实践的行动指南。海洋命运共同体坚持陆海统筹原则,坚持陆海良性互动和陆海一体化,打破西方地缘政治中海权与陆权的长期对抗局面。

最后,重新定义了海军功能。西方海权论把海军视为获得制海权的决定性因素,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几乎是西方国家获得海权的基本前提。海军成了西方海洋强国争夺霸权的最主要工具。时代的变迁、国际社会道德水平的提高及海洋领域的立法削弱了海洋领域的无政府性,海军的功能有了明显的变化,除了发挥传统的军事功能(向岸上投送力量海洋控制)外,又有了警察功能(维护国家主权、保卫国家资源、参与国际维和)和外交功能(显示国家主权、维持炮舰政策),海军的核心作用就是利用和控制海洋。[26]杰弗里·蒂尔进一步概括了海军的四项功能,即海上控制、远征行动、维护海上良好秩序和维持海上共识。前两项功能是传统海军功能,后两项是海军新功能,就是要维护西方海洋强国主导下的良好秩序和海上共识。[27]可以看出,西方海权论语境下的海军的最重要功能还是军事功能。这是当今海洋局势紧张的主要原因之一。

海洋命运共同体并不否认海军的军事功能,而是强调在维护本国的核心利益,不损害别国正当权益的前提下,发挥海军的非军事功能,为海洋的和平安宁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正如习近平所说:“海军作为国家海上力量主体,对维护海洋和平安宁和良好秩序负有重要责任”。[14]正人先正己,习近平把中国海军在构建海洋命运共同体的作用规定为:“中国海军将一如既往同各国海军加强交流合作,积极履行国际责任义务,保障国际航道安全,努力提供更多海上公共安全产品。”[14]所以,习近平精准地把海军功能定位为:维护海洋和平安宁的“坚强盾牌”、加强交流合作的“和平方舟”和提供海上公共安全产品的“生命之船”,这必将为世界海军功能转变指明了方向。唯如此,海洋的和平与发展才能真正实现。

总之,海洋命运共同体彻底摒弃冷战思维、控制和对抗思维,在互相尊重过程中实现权、责、能的动态平衡,彰显了和平、公平、正义的本质。海洋命运共同体主张责任共担、利益共享、合作共赢,从海洋整体视角来促进海洋开发与保护的平衡,实现全球海洋善治,以可持续发展来实现人海和谐。海洋命运共同体是以增进人类整体福祉为旨归,共护海洋和平安宁、共筑海洋新秩序、共促海洋可持续发展,[28]从而构建相互尊重、公平正义、合作共赢的新型海洋国际关系。

三、“引领”:海洋命运共同体是全球海洋治理的行动指南

当下,全球海洋治理因面临着目标碎片化、方向扭曲化和效果差异化[29]而处在“处在十字路口”[30]。海洋命运共同体能够指导全球海洋治理何去何从,通过发挥集体海洋治理聚合效应,可以实现个体海洋治理所无法达到的良好效果。海洋命运共同体可以从凝练共识、制度设计与实践指导三个方面来引领全球海洋治理。

(一)凝练全球海洋治理共识

再先进的理念,必须被绝大数人接受,才能形成共识,在共识的基础上,才能引领人的行为。同样,海洋治理需要在共识的指导下才可能取得良好效果。海洋命运共同体凝练成为全球海洋治理共识有其独特优势。首先,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已成为全球共识。2017 年,联合国社会发展委员会、安理会、人权理事会相继把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写入决议,标志着人类命运共同体渐渐成为全球共识。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国际共识化为海洋命运共同体理念凝聚全球海洋治理共识奠定了良好的国际环境基础,海洋命运共同体理念能够获得更多的关注,从而提升中国的海洋话语权。[31]其次,海洋命运共同体理念顺应时代潮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海洋命运共同体理念顺应经济全球化潮流,遵循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题,努力克服西方海权论的强权与欺凌行为,遵循平等协商、同舟共济、权责共担、利益共享基本原则,[7]坚持“义利相兼,以义为先”[32]的义利观,坚持开发海洋与治理海洋并重,让海洋成为和平安宁、合作共赢、利益共享之地。最后,海洋命运共同体是当下最先进的海洋政治理论。海洋命运共同体蕴含着相互依赖的国际权力观、可持续发展观、新安全观、共同利益观、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观,这一理论兼顾了世界绝大多数国家的利益,为全球海洋治理贡献了中国声音和中国智慧,理应为国际社会所接受,并凝练成全球海洋治理的伟大共识。

(二)重塑全球海洋治理机制

当下,全球海洋治理机制还是二战结束时的产物,是联合国和主权国家相互协调补充的、以《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为法律基础的产物,虽然现存的海洋治理机制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但全球海洋问题越治越多,岛礁主权争端时缓时紧,海洋划界问题长期悬而未决,特别是作为全球海洋治理体系主角的美国长期游离于《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之外,只享受海洋权利,而规避海洋义务。美国在全球海洋治理的作用不但弱化,而且破坏性日益显现,[33]使全球海洋治理体系出现了一个大缺口。

海洋命运共同体可以作为重塑海洋治理机制的核心理念。当下的全球海洋治理机制以海洋议题为导向,以国家成本与收益的理性算计来追求国家利益的最大化,这容易导致海洋治理机制的低效和功利化;未来重塑的全球海洋治理机制当以海洋命运共同体蕴含的包容性成长和共赢性合作为价值取向,从团结合作中获取海洋治理的力量,这有利于构建良好的全球海洋治理的国际生态。

海洋命运共同体是重塑未来全球海洋治理的价值基础。海洋命运共同体蕴含的合作发展、合作共赢、利益共享理念经过系列的、有组织的谈判和不断的区域、全球实践,可成为迫切的机制化的共识,渗透在现有全球海洋治理机制之中,或构建新的海洋治理机制加以补充,或使现有的海洋治理机制升级换代,把全球海洋治理体系的缺口堵上。一旦海洋命运共同体理念成为全球海洋治理机制的核心理念,就能起到“把原则规范化和使各种问题领域相连接的作用”。[34]

(三)引领全球海洋治理

当下,全球海洋治理因缺乏统一的治理目标而导致治理主体意愿和能力差异明显、治理客体明显增多、治理效果较差。究其原因在于:治理主体为一己之私,或选择“搭便车”以逃避治理责任,或坚持单边主义,置集体利益于不顾,最终损害个体利益与集体利益。[31]海洋命运共同体为国际社会贡献出一整套全新完整的海洋治理观。首先,海洋命运共同体把海洋的和平与发展作为时代大命题,恰当地处理主体间、共同体间及主体与共同体间辩证关系来引领全球海洋治理。以唯物史观为理论基础的海洋命运共同体聚焦海洋对人类的前途与命运的关键作用,很好地调整与协调全球海洋治理主体的个体利益与集体利益的关系,将个体利益置于集体利益之中,全球治理主体的个体利益只有在海洋命运共同体中才能真正实现。其次,海洋命运共同体以包容性和共赢性的全人类共同价值为取向,直面海洋争端与合作,摒弃赢家通吃、零和博弈的旧局面,开创合作共赢的新局面。最后,海洋命运共同体把人海和谐作为全球海洋治理的目标指向。海洋命运共同体把人类与海洋视为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在从海洋汲取财富的同时,也要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海洋,像爱护生命一样爱护海洋,实现人海和谐共生共存。

西方海权论还牢牢占据着海洋话语主导权,但重视国家间利益博弈而轻视国际合作,奉行以实力决定利益的海上霸权行为逻辑,把人类公共财富的海洋视为己有,当作某一国、某一族的私有财产,剥夺了绝大部分海洋国家的海洋权益。所以,西方海权论已不合时宜,是国际海洋争端时有发生的重要原因。要还海洋一片祥和安静,需要新的海洋政治理论来破解全球海洋治理困境。

海洋命运共同体是国际海洋政治理论的一次重大创新,是对西方海权论的全面超越。海洋命运共同体坚持增量思维,精准把脉全球海洋问题,直面全球海洋问题,找到其症结所在,开出彻底解决全球海洋问题的中国药方,是全球海洋治理的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

不可否认,让西方海洋强国一下子改变海洋控制的惯性思维是不可能的。中国可坚持从点到线,由线成面,凭面筑体的渐进原则,从周边海洋寻找突破口和试验田,着重构建南海、东海、黄海海域命运共同体,从中积累经验,总结实践智慧,久久为功,海洋命运共同体终将构建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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